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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涇野内篇卷二十
             明吕柟
  太常南所語
大器問一忠恕忠是一恕是貫先生曰此殊支離子平教門人唯在忠上用功故因門人之問則言所謂一貫即我前說忠恕便是一時間指出㸃化門人這處便見曾子已得了一貫
象先問一友云事上學恐勞攘何先生心事不相事上所以習心也友又須要養得心好遇事便不錯一了百了也曰事未至時固涵養至於臨事時亦須要一驗不然只是靜便感而遂通除非是渾然聖人故一於定靜而惡與物接恐又墮於禪佛夫子執事
顧問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一友云恐溺於好了先生何不教這友亦如此溺於好也㸔夫子此箇好正如纔所謂樂在其中一般豈易得的象先史記於子在句下有學之二字不知夫子於何處學曰亦只在器數上學而性與天道在其中矣今只觀季札觀樂一篇韶樂當時是甚麽感得人孔子當時列國搶攘諸侯大夫戰力復觀揖遜之容文明之徳如親見的一般且又與他平日祖述相契合了故不覺感嘆深至後世亦有聞樂降自西王母者此却異於孔子聞韶
象先曾子臨終啓手足見得平日未嘗失手失足於人若止是形體則世之得保首領以沒者亦多矣先生曰然曾子一出未嘗父母一舉足而不敢忘孝戰戰兢兢不知用了多少工夫來故孟子守身事親今之為宦者見於此而傷人害物無所不至故人至痛詈有傷及祖父者皆是辱親不孝大者孝子必敬其身者懼辱親也問任重何以弘道何以要毅先生天下之老皆為吾老天下之幼皆為吾幼心胸何等大著程子西銘弘之道心便如此弘了而私意少有間息便是不毅觀曾子臨終他人救死不暇心中不安雖一簀之微亦必易之㸔他是何等毅仁以為己任死而後已曾子所以踐形惟肖象先聖人天下之心無窮而何不使民知也先生曰只一縣地數百里人人能使之知乎問廣設鄉校如何曰只一學中為師之教同也而士子亦便有知有不知者况凡民乎故只好條敎而使之率由斯可爾問如此聖人天下之心何以遂乎曰無君子治野只是廣舉賢才布列在位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强無凌弱衆無暴寡智詐愚聖人仁心庶幾乎少遂謂必使人人皆知得聖人之心雖堯舜亦或以為病矣
洲問有天下者之樂所奏者何音所舞者何容先生曰只求之聲容亦末矣問何謂曰予不嘗賈誼文帝興禮樂文謙讓未遑世皆以為殊不知文帝曾遣人口尚書伏生故他曾㸔過二典來如天下水土未平便舉禹敷治黎民阻飢便舉棄躬稼穡民未知教便舉契明倫民情不齊便舉臯陶明刑弼教民用不利便舉工虞至於一草一木亦必使之得所然後禮樂可興故然後命伯夷典禮典樂不然一䕫安能致鳯凰來儀百獸率舞哉後之有天下非不作樂閭閻之問困苦咨嗟聞其鐘鼔之聲見干翟之舞莫不疾首蹙額相告者矣此亦謂之能樂乎問樂作本人心矣而得人心何所始乎曰在得賢故野無遺賢萬邦咸寕以是尚書是為治根本天下者要思得之不然舎此别尋箇路蹊只是小康只是雜霸
象先近日為學之弊用心太過則傷於急廹不及又墮於悠悠何先生曰有要焉只在勿忘勿助
象先君子人不知而不慍豈由有所見乎謝顧曰亦由有所養先生曰他當初為學只是為巳無心於人知與不知故不慍若為人而學則人不知時不勝其怨且尤矣惟孔子是此學觀其言曰不怨天不尤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故學只在不求人知如諸生應試有中不中胸中能無芥蔕不然求人知不求天知不得謂之君子之學吾近日過解王克孝之父言克孝夜半苦學勸止之曰汝旣不應科第讀此書當誰知耶克孝應之曰豈有讀書之人要人知耶亦近此
汪洲問靜時㸔書少有得一擾攘時便不能入如何先生曰雖動亦靜可也然靜時工夫乎曰怎麽工夫廓然大公可也象先程子見人静坐便嘆其善學似又工夫多在静時做也先生曰此或對世之浮泛定者發也定性書不云動亦定靜亦定也然則何以能定乎曰在知止
先生先儒曾子大賢也尚一日三省吾人無所不省可也其言似矣而實不然象先邢恕一日三檢程子謂其餘理會甚事是乎曰是矣而亦未盡也我不嘗説來此是曾子揀切已病痛做工夫故日以此三事自省今日諸生病痛只在為人謀上或只在友信師傳上或不在三事只在好名好利上亦從自家切已病痛察治亦便是曾子之學象先如此㸔來可見曾子自治切處先生見得誠切處此猶在曾子者也行得誠切處此方在汝賢者也時象先黙然有省
一生為學苦於治生不足如之何先生無不足者只要見得破耕可商可傭卜亦可何妨為學管寧華歆共鋤而獲金熟視竟擲不視此不外耕而學的韓康伯隠於長安市賣藥不二價一女子買藥長安市中聞藥價不二問曰子莫不是韓康伯否此不外商而學的又如漢嚴君平賣卜凡有父兄來問便教慈愛子弟來問便教以孝敬此雖賣卜未嘗外學諸生亦嘗有此學者乎未也故為不患身貧只患無志爾艾希淳見得三字是主本
象先問樂與好禮子貢至聞性與天道時亦幾能乎先生子貢結駟而過原憲門見其家無儲儋石室如懸磬曰若是乎子之病也曰是貧也非病也由此觀之無無驕或未之盡况樂與好禮乎問貧非不好禮富非不可樂二者恐互言之曰貧又何以為禮難於樂乎此居冢宰握髮吐哺赤舄几几惟周公之稱疏食飲水樂在其中簞食瓢飲而不改其樂孔顔之外無幾
象先小序周南多言后妃之化而不及文王未然先生曰此序之善也后妃如此主后妃者可知矣此正可見刑于寡妻文王何以能致此曰只在慎獨程子慎獨然後可以王道
象先孔子觀人視以觀由察安孟子觀人只説聽言觀眸子何以不同先生曰子試言之對曰恐孔子之法觀人於終身者也孟子之法觀人於一時者也曰此亦是但不可只去觀人須是先要自觀在我者果何道可以觀人於常如孔子何道可以觀人於暫如孟子
有益
先生每謂仁是聖門教人第一義故今之學者必先學仁一生初見先生不省先生曰今欲為這學須是換了這箇心腸纔好其生愕然何謂也曰天始生人這心賜元來人人都是有的只為生來或是氣稟欠些或是習染雜些把這心腸都失了只是塊然血肉之軀與仁相隔逺著所以要把這氣習變易盡了纔得與這仁通修養家所脱胎換骨一般非是諸生外面討箇仁來也其生至是始釋然
象先季氏八佾三家雍徹其原皆起於不仁故繼以人而不仁二章之後記者之意深乎先生曰是如此觀其曰可忍正是不仁三家不仁其原又何所自曰我不嘗説來亦只起於恥惡衣惡食語未畢一生問知其説者之知字如何先生曰纔所言汝盡知之乎對曰猶未能盡知曰未知豈可不求知既而又曰三家所謂不知其説者苟知其説誠敬立而仁孝之意油然生矣而又有八佾之舞雍詩之歌乎
諸生聽講中間適有將一卿佐送穆玄庵詩呈中有云萍情分野水宦迹浮漚先生稱善遂示諸生一幼生徑先取㸔先生曰此非讓道也且不知講書是學是處正是實學諸生悚然曰此可見老先生無往非教先生非是無往教正汝輩無往不存爾夫孟子不云徐行後長謂之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只一徐行揖讓之間而堯舜之道便在此今人這處皆忽略過了象先老氏知白守黑知雄守雌似亦能讓而何以不可入堯舜之道曰老氏之心只是要討便益幾曾真心讓來此正王霸之分幾微之辨却又不可慎蒙多聞多見則學博擇精守約矣而䘵在其中是修天爵人爵自至否先生古人為學這般切實一言行間道理便盡得了故易云言行君子樞機也且䘵在其中只是詩之自求多福一般若説人爵自至便與子張之病不對証了徐又嘆曰今人只肻多聞見便亦是學了象先何謂也曰如古人一善言或不知聞的或知聞久之厭倦的或又謂吾自有真知不肻下心多聞古人有一善行或不知見的或知見視之若不切身的或又謂吾自有真見而不必多見的只這心便與道理扞格著此吾謂孔子至聖只在好古敏求舜之大智只在好問好察况下舜孔者乎頃之夏殷之禮孔子何以能言先生曰亦只從多聞多見中來爾如一箇禮不知便問於萇弘下至一琴不知亦便問於師襄學問這樣是以當時一萍實之微他亦便知得而况二代典禮大然何以不足徴曰或者傷時不能二代典禮乎然其缺略處亦不能無也
先生諸生曰射只是六藝一何謂便稱君子洲進退周旋中禮君子不能象先曰觀子路出延射公㒺之裘序㸃揚觶數語非君子莫與先生曰也皆是但㸔來射是箇極難事如手便要執弓矢目要審的耳要聽詩如射云何以射何以循聲發發不失正鵠者其賢乎及三揖而後升堂下堂猶揖不勝者飲則射雖是一藝非禮具偹才德兼全者不能此之謂不爭其爭也君子
象先和靖云命為中人以下説若聖人只有箇義伊川以為是將恐未然先生天命之謂性命還在性上的豈止中人可言孔孟於斯道之廢興衛卿之得不得皆曰有命故我曾有送晉江新山語云命不立則義不精不明則命不著亦只是作一樣㸔盖義命元非二物
王生問里仁為美是言擇里乎抑擇仁乎先生還是擇仁而與里亦自相通仁如夷則頑亷懦立如惠則鄙寛薄敦所居而化矣語未盡一生曰如某先生著述後世便化為訓詁先生頓悟後世便化為空寂先生今日躬行却好先生曰此又揚我抑人陷於比方失却所謂仁也象先曰欲為仁此處恐亦須要先生曰擇而為可也擇而言不可也問比方務外馳故不得為仁乎曰正是纔比方人便較失却為巳但只揀今日言心裏存著身上行著仁在其中
問好仁者所至似又愈於惡不仁先生天下之道只有箇仁與不仁而已人之情亦只有好惡而已象先曰或有知好仁矣係於小人不仁或不知惡亦有知惡不仁作主不定或已之有仁不能自强何先生好仁而不知惡不仁還是好之未至也惡不仁而不知好仁亦惡之未至也未盡好惡道者也盖仁元只是一箇好惡只是一箇
象先侍坐問昔程子張子在興國寺中講易致子厚臯比不知是甚樣講先生曰恐亦只在人事上推求問邵堯夫伊川今年雷起伊川云起處起此語亦徑㨗曰此是伊川總説箇起處徑㨗亦無益問若正言之當何如只合君子恐懼修省
象先即事即物皆是學漆雕開謂吾斯之未能信不亦拘乎先生曰謂即仕而學在焉可也謂斯之未能信而以仕學不可也此孔子所以子路之佞開一味自信不苟出夫所以取其志
洲問程子謂曾㸃漆雕開已見大意何先生知足以守而行未大㸃有餘而行不掩廣開之志踐㸃之言斯其見其庶幾乎
象先問子張問子文文子之仁夫子不許何故先生曰此是子張舊病發作了他見子文之三仕三已無慍文子潔身累違之一邦何等聲稱以為仁在是矣夫子不許是即救聞以達救行以忠信遺㫖也且仁者所居而化豈復有弑逆之賊生於其朝有不仁早見豫待又豈有僭王之人而甘為之執政如此則二子之所謂清與忠者恐亦未之盡曰噫若是則又過求矣
顧問以約失之者之約是約禮之約否先生也是約正如綜約一般布絲之千條萬緒自有理而不亂又如人之一身有四五官百骸總是約束一心不然不得共理則百骸舉莫知所屬是故以約失之者鮮洲狂簡先生作兩人㸔如何先生孟子元是做兩樣㸔來孔子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昔董仲舒仲尼之門羞稱五霸故縱横闔捭之徒孔門皆是沒有只有兩樣人或過不及而已孔子裁抑之使歸中行便可以入聖
一生人言是我亦應以為是人言非我亦應以為如此似亦不失和氣先生曰此只是無不可爾孔子太和元氣不是如此有箇無可者在也
象生申申夭夭聖人盛徳之至自然形見出來與衆不同非有意也學者須是一於恭敬不可拘拘於此等處學先生學者亦須有舒展時纔是然只要心存不放則美在其中暢於四肢自是一般氣象不然於大本學而一一於容貎上求之是又與初學模倣本子無異
椿求仁得仁孔子取他遜國而逃諫伐而餓亦在共中乎先生曰此是程子後來儳入的子貢只在遜國故夫子答亦主之象先夷齊之事方正學譏其有未是然乎先生曰時有中子無害使無中子如之何叔齊立象先曰長庶萬世之經孤竹或一時之命恐伯夷為是先生太王泰伯而立季歴文王伯邑考而立武王未聞王季武王不是也故父意在叔齊伯夷當為泰伯伯邑考可也叔齊當為王季武王可也泰伯逃矣仲雍欲立如之何仲雍立也然不違父命乎故伯夷之逃是以遜弟可謂之讓若季歴不管仲雍肻與不肻必欲據之以弟逆兄是謂之攘又不可執一
象先子路請禱是否先生怎麽子路此箇病痛如使門人為臣一般問夫子平日謙已誨人此處又直自任如何夫子言天便與天對得的言地便與地對得的言鬼神便與鬼神對得的而猶曰禱亦是謙詞學者須是學到質諸鬼神無疑孔子方是學問學者何以能便得到此曰在慎獨始之不愧屋漏熟之便是某之禱乆
象先宋哲宗時明堂禮成而溫公薨伊川云子於是日哭則不歌故不弔東坡云未聞歌則不哭此言雖發得不平却未嘗不是先生聖人毋意必固我人是處便當只要已是便是有我象先伊川東坡能如明道安石便好先生明道幾於無我伊川東坡之事恐亦成於二家門人先生朱陸之學亦是如此久之又曰二公不能辭其責
象先近日武職甚是削弱先生文武並重長久之道也武職弱了緩急便不可為用且他心下蓄憤不平有事時便得以逞如澶淵之役高瓊便斥文臣云君何不一詩退敵耶此可見武職不可輕矣象先今日國計者又每言安得此有用之糧以養此無用之兵先生曰不養之於未用之先安望其用於有事之日凡學者於這消息盈虚理知得了他日用事便會不錯
一生君子乎哉不多也如何先生曰觀此可以知人胸次太宰便以藝㸔做極大子貢便以藝㸔做極小夫子便把這藝㸔做一樣無大無小也故太宰蔽於物子貢猶有物夫子無物又曰只這處教顔子如何從得高堅前後之嘆其亦在此乎
象先聖人無我人便有我者何故先生只是不仁不仁故有我人一有我則人便得與我為敵雖近日兄弟朋友人中間亦便許多町畦藩籬隔斷是以西銘乾坤便是父母便是吾與他把己身放在天地萬物中作一樣㸔故曰仁者天地萬物一體顔子幾於無我何以夫子猶有高堅前後之嘆乎曰顔子三月之後未免一息夫子便無息譬之天然其為物不二今日是晴的來日陰雨便不可知其生成品彚人便不可得而測又曰此便是夫子髙堅前後處此顔子所以猶用仰鑽瞻忽工夫
先生諸生昨㸔仰鑽瞻忽亦有得否諸生未及一生逝者如斯先生㸔來汝還未曾仰鑽瞻忽也一生黙然應先生道體本是箇不息的此處心不存便是息了與這逝水不相頃之程子云天徳王道而歸其要於慎獨王道若不相及先生曰舜之治起於溈汭文之化始於刑于後世只從外面將來所以縱做得好只是雜霸是故王道慎獨久之自强不息久之純亦不已發之事業便是純王之治程子慎獨王道打做一片説此語甚𦂳切
象先戒賔諸侯之詩何以不居國風豳風王業根本所係也何以不入雅先生曰抑戒賓武公入於王朝時為是詩以諷厲王豳風周公流言居東作者然則賔筵何以為雅之變豳何為變風之終曰抑戒賔筵刺厲王之詞君臣相刺其能正乎文中子又不云變克正危而克扶始終不失其正其惟周公乎係之豳逺矣哉
先生夫子鄉黨恂恂原他謙謙之自是如此非是矯飾取容悦的至於宗廟朝廷也須便便不然或至害事病民此處可見夫子愛兄敬長之心為國為民之念故觀聖人言貌當先聖人心術纔得
象先疏食菜羮瓜祭只恐作瓜字亦無害先生曰然詩云疆埸有瓜故亦有瓜祭的又曰聖人存心不苟只在小節愈加見得絺綌他便欲表出不見體如箇席不正亦便不坐食饐而餲亦便不食皆是禮節之細而中庸天下國家九經商周因革損益亦是此物故鄉黨一篇多是飲食衣服言動之微而天下萬世大經大法皆自此出故每謂此篇是夫子行之一貫
一生其室不能自制見請先生曰汝父母何如對曰幸康泰兄弟何如對曰能成立先生笑曰父母俱存兄弟無故此是最樂的夫何憂又云但妻頗賢故情不能自克先生曰有子乎對曰有三子先生子存即妻存矣若為如此萬一手足有變當何如萬一怙恃有變又當何如夫妻賢是汝刑于之功至於死生壽殀有命存焉汝不得而與也生又云適見一先生示教云此處只好為學何先生曰我纔所言非是學耶其生時亦有悟
 
 
 
 
 
 
 
 
 涇野内篇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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