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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书考索 续集卷五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羣書考索續集卷五
             宋章如愚
  經籍
   商書
湯誓何以稱王曰孔曰泰誓云獨夫受此湯稱為王則比桀於一夫既同一夫故湯可稱王矣是言湯於伐桀之時始稱王也周書泰誓稱王則伐紂之時始稱王也
 辨作書者以王稱陳曰湯由七十里起順四方徯后之心以伐夏救民鳴條之野不自王也孔安國謂桀為一夫自稱王必無是理使當諸侯欲王湯耶則克夏之後諸侯自王之矣使諸侯不欲王湯則朝覲不至貢賦不入雖遽王亦無益也要知作書追述之爾説者又引武王稱有道孫周王殊不知誓言予小子發至武成書史文其言以記其成功
公元前1305年
盤庚何以不言正義盤庚三篇皆以民不樂遷開解民意以不遷之害遷都之善也中上二篇未遷時事下篇既遷後事上篇人皆怨上初啓民心故其辭尤切中民心少悟故其辭稍緩下篇民既從遷故辭復益緩哀十一年左傳引此篇云盤庚之誥則此篇皆誥辭也題篇不曰盤庚誥者王肅云取其徙而立功故但以盤庚名篇仲丁祖乙河亶甲等皆以王名篇則是史意異爾
公元前1540年
太甲元年之疑程正叔曰湯崩太丁未立而死外丙二嵗仲壬方四嵗故太甲得立也太甲有思庸之資故伊尹立非謂六年之間太甲方立
高宗曷任傅説陳曰學者治亂之應一槩之以人事不係天道固然然不天道人事初非異端苟能一本以至誠則人事至而天道得矣夫高宗天下之政而授之版築之夫此事之所未有者也然髙宗恭黙致誠神交天天有所授亦無不可高宗之學于甘盤遯于荒野宅于河服勞于外以同小人之役當時風俗利病人材賢否髙宗必能知之使傅説不賢則已傅說而賢高宗必得其詳矣得其詳於聲聞之交而方其夢於形容之間此所以一見而置諸左右
説命出於漢後說命之書疑出於漢之後也觀孟子舉書曰若藥弗暝眩厥疾不瘳今以說命觀之辭皆然也而趙岐於注乃云書逸篇趙岐猶以説命之書為逸篇則出於漢之後可知
伐黎之年不同正義鄭玄文王虞芮之訟又三伐皆勝而始畏惡之所言據書傅為伏生書傅云文王受命一年虞芮之質二年伐䢴三年宻須四年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耆即黎也伐黎之前始言惡周故鄭以伐䢴伐宻須犬夷三伐勝始畏惡武成文王誕膺天命九年乃崩則伐國之年不得如書傅所說
微子不言正義殷紂暴虐無道錯亂天命其兄微子亡以言誥父師箕子少師比干史敘此事而作此篇也名曰微子不言微子者已言微子作誥可知省文
   周書
泰誓非伏生所傅孔曰按史記儒林傅皆云伏生獨得二十九篇以教齊魯則今之泰誓非初伏生所得馬融云泰誓後得鄭玄書論亦云民間得泰誓而書别録武帝末民有得誓書壁内獻之博士使讀説之數月皆起傅以教人則泰誓非伏生所傅而言二十九篇者以司馬遷武帝之世見泰誓出而得附入於伏生所傅内故為史揔之并云伏生所出不復曲别分析云民間所得其實得時不與伏生所傅同也
公元209年
 辨遷史已得泰誓孔曰按王充論衡及後漢獻帝建安十四年房宏云宣帝泰和元年河内女子有壞老子屋得古文泰誓三篇論衡又云以掘地所得者今史漢書皆云伏生二十九篇司馬遷時已得泰誓以并歸伏生不得宣帝時始出也
 辨泰誓以古文為真孔曰史記伏生二十九篇武帝記載今文泰誓末篇由此劉向班固因同於史記劉向武帝得之泰誓理當是一而古今不同者即馬融云所見書傅多矣凡諸所引今之泰誓皆無此言而古文皆有則古文為真亦復何疑
公元1201年
武成述作之體正義曰此篇叙事多而王言少其辭又首尾不結體裁異於餘篇自惟一月受命周史叙伐殷王反及諸侯大集王言發端也自王若曰大統未集述祖已來開建王業之事也自予小子名山大川言已承父祖之意告神陳之罪也自曰惟有至無神羞自陳告神之辭也既戊午已下又是史叙往伐殺入殷都布政之事無作神羞以下惟告神其辭不結文義不成述作之體
 辨諸儒疑武成之非疑武成之誤者古今之常説也孔頴達曰此篇序事多而王言少其辭又首尾不結體裁異於餘篇無作神羞當有其辭今無其語是言尚未訖簡篇斷絶也自漢以來豈惟頴達疑之耶特為䟽義故説行於世也近世王氏程氏之徒莫不疑之人自為斷家自為讀而卒無定論嗚呼書之不幸出於口授壁藏孔安國定其可知者五十有九篇曰其餘錯亂摩滅不可復知然則五十九篇定之後豈無錯繆也哉盖亦有之矣若夫武成之書則似顛倒錯亂深究旨實未嘗錯誤武成武王伐紂之功已成識其政事之書皆史官武王征伐及其歸周所行之事此與堯典舜典冏命書體同孔氏乃疑其序事多而王言少且據左氏無作神羞以下皆有其辭此獨無文何拘之甚邪王氏則離析其章句以予小子其承厥志以下即繼以乃反商政夫繼上言先王勤勞文王未集大統武王方承厥志經以底商之罪此其辭理是順無其承厥志以下不言伐商罪遽謂反商政則其語無倫世之學者惟患武成失次及其離而讀之反以無倫可乎
武成一篇之旨武成一書惟知古人作書之體者乃知其無誤武王既勝商歸豐史官雜記其事首曰惟一月壬辰旁死魄翼日癸巳王朝自周于征伐商此則記其始往伐商之時也繼以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以下此則記其克商還周之時也既述其往又記其歸此其記史之揔目也即載其命冢君百官之辭告皇天后土過山川之言至無神羞武王往伐之時有此言爾述武王之言已盡乃曰既戊午師逾孟津史官卒言其勝商之事爾至於封墓式閭散財皆謂天下已定行之雖若不相倫續盖相雜記其政事無害作書之體也以此既生魄乃序其歸周之後戊午重述其伐商之時不得戊午四月生魄為疑也學者反復深思之理可見
 辨疑武成當如孟子或曰孟子之於武成固盡信之矣豈得無所疑乎曰孟子將疑其仁人伐罪不至於流血漂杵孟子雖疑其理之或非未嘗疑其文之錯誤後人武成當如孟子而後為知書也
天錫禹為洪範正義易繫辭云河出圖洛出書聖則之九類各有文字即是書也而云天乃錫禹知此天與禹者即是洛書漢書五行劉歆以為禹治洪水洛書法而陳之洪範是也先達為此説龜負洛書經無其事中候諸緯多説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受圗書之事皆云龜負書經候之書不知誰作通人討覈謂偽起哀平雖復前漢末始有此書以前學者必相傅此説故孔以九類神龜負文出列於背有數從一至於九禹見其文遂因而第之以成此九類法也
 辨洪範不本於洛書洛書之為物果如後世所傅一六畫北二七畫南者乎則其數有位無文禹安知其一為五行二為五事也果如先儒所傅自五行至嚮五福用六極乎則其書有凡而無目禹安知其五事之為視聽言貌八政之為食貨司徒司空也若以為終篇皆出洛書上天之言又不應如是之繁悉也天人交感理誠有之其所諄諄者特誘發人之智慮所未悟爾其已知已行則未嘗及也今九疇之中所謂卜筮伏羲已兆之所謂歴數黄帝已推之所謂司徒司空堯舜已官之是無待乎洛書而後禹知之也則洪範之不本於洛書審矣
洪範皇極(皇者君也極者至極標凖不可皇極大中)洛書之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皇極居五故自孔安國皇極大中而後之諸儒莫有以為非者予嘗考之皇者君之稱也極者至極之義標凖之名嘗在物之中央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皇極在中之至則可而直謂極為中則不可北辰之為天極屋棟之為屋極其義皆然而周禮所謂民極於皇極之義為尤近顧今之説者既誤於此而並失之於彼是以其説展轉迷繆而終不能以自眀即如舊説姑亦無問其它但於洪範之文易皇以大易極以中而讀之則所謂大作中大則受之之屬為何等語乎故予竊獨以為皇者君也極者至極標凖人君一身立乎天下之中而能修其身以為天下至極標凖則天下之事固莫不於此而得其本然之正天下之人亦莫不於此而得其固有之善焉所謂皇極也是見於經者位置法象盖皆本於洛書之文其得名則與夫天極屋極民極者皆取居中而取極之意初非指中為極也則又安得以是而訓之哉曰皇建其有極者言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極標凖天下也曰斂時五福敷錫庶民者言人君能建其極而於五行焉得其性於五事焉得其理則五福之所聚而又推以化民則是布此福而與民也曰惟時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者言民視君以為至極之凖而從其化則是以此還錫其君而使之長為天下標凖也曰凡厥庶民無有滛朋無有比徳惟皇作極者言民之所以若此者皆君之徳有以至極標凖也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法則念之不恊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者言君既立極於上而民之從化有遲深淺不同則其有謀為操守者固當念之而不忘其不能從而未抵大戾者亦當受之而不拒也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者言人有能革面而以好徳自名未必中心之實亦當教以脩身求福之道則是人者亦得以君為極而勉其實也曰無虐煢獨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者言君之於民不當問其貴賤强弱而皆欲其有以進徳故其有才能者必皆使之勉進其行而後國可頼以興也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不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者言欲正人必先有以之而後納之於善若不能使有顧於其家則此人必將䧟於不義而不復更有好徳之心矣至此而後始欲告之以修身求福説則已緩不及事而其起汝惟有惡而無善矣盖人之氣禀不同不可一律齊者是以聖人立極於上者至嚴至正所以接引下者至寛至廣雖彼之所以於此遲速真偽才徳髙下有萬不同而吾之所以應於彼者矜憐撫奄懇惻周盡未嘗不一也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者言民皆不溺於己之私以從夫上之化而歸㑹于至極標凖也析而言之則偏陂好惡以其生於心者言也偏黨反側以其見於事者言也遵義遵道遵路方㑹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則已歸於極矣曰皇極敷言是彞是訓于帝其訓者言人君以身為表而布命乎下則其所以為常為教者一皆循天之理而不異上帝降衷也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者言民於君之所命能視以為教而謹行之則是能不自絶逺而有以親被其道徳光華也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者言能建其有極所以作民父母而為天下之王也不然則有其位無其徳不足建立標凖子育元元而履天下極尊矣天之所以錫禹箕子所以武王者其大指如此雖其奥雅深微或非淺見所能窺測試嘗以是讀之則亦坦然明白而無一字可疑者但先儒昧於訓義之實且未嘗講於人君修身立道之本既誤以皇極大中又見其辭多為含洪寛大之意因復誤認以為所謂中者不過如此殊不知居中之中既與無過不及之中異而無過不及之中乃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毫厘差者又非含糊苟且不分善惡之名也今以誤認之中為誤認之極不謹至嚴至宻之體而務為至寛至廣之量則漢元帝優柔唐代宗姑息皆是物也彼其是非雜揉不肖混殽方且昬亂陵夷不暇尚何斂福錫民之可望哉吾意如此而或者疑之以為經言無偏無陂無作好惡所謂極者豈不實有取乎得中之義而所謂中者豈不真為無所去就憎愛之意乎吾應之曰無偏無陂不以私意而有所去就爾然曰遵王之義則其去惡而從善未嘗不力無作好惡不以私而自為憎愛耳然曰遵王之道遵王之路則其好善惡惡未嘗不明也是豈但包容無分别之謂又况經文所謂王義王道王路者乃為皇建有極之體而所謂無所偏陂反側自為民歸有極之事其文義亦自不同也邪必若子言吾恐天之所以錫禹箕子所以武王上則流於老莊依阿無心説下則溺於鄉原同流合汙之見雖欲深體而力行之是乃所以小人而病君子亦將何以大本而序彞倫
皇極至極(大君居中至極之徳而後能立至極標凖天下)三曰皇極之為至極何也予應之曰人君中天而立四方靣向觀仰之者至此輻輳於此而皆極焉自東而望者不能過此而西也自西而望者不能踰此而東也以孝言之則天下之孝至此無以加以弟言之則天下之弟至此而無少過此人君之位之徳所以天下至極皇極所以得名本意也故惟曰聰明睿智首出庶物所謂天下一人而已然後有以履之不疚豈曰含容寛裕一徳之偏而足以當之哉又曰人君眇然之身既居天下之至中則必有天下絶徳而後可以至極標凖故必順五行五事以脩其身厚八政五紀以齊其政然後至極標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靣向而環觀者莫於是取則焉語其仁則極天下之仁而天下之為仁者莫能加焉語其孝則極天下之孝而天下之為孝者莫能尚也是所謂皇極者也由是而權之以三徳審之以卜筮驗其休咎於天考其禍福於人如挈裘領豈有一毛不順哉此洛書之數所以雖始於一終於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範之疇所以推本五行究於福極而必以皇極為之主也(文公文集)
九疇次序之義孔曰自初一曰已下至六極已上皆禹所第也禹為此次者盖以五行世所行用諸事本故五行為初也發見於人則為五事五事為二也正身而後及人施人乃名為政八政為三也施人之政用天道故五紀為四也順天布政則得大中皇極為五也欲求大中隨徳是任故三徳為六也政雖任徳事必有疑故稽疑為七也行事在於得失在於天故庶徴為八天監在下善惡必報休咎於時禍福加於人身五福六極為九也皇極居中者總包上下皇極傅云大中之道大立有中謂行九疇之義是也極處末者顧氏云前八事俱得五福歸之前八事俱失六極臻之故福極處末也
九疇五行為首箕子之言九疇五行五福六極不能無先緩急之序首以五行者以天生五材闕一不可一日而無五行則人不能以自生何暇五事八政五紀三徳以至五福六極乎故曰鯀湮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九疇始於五行行本於水水性失則五行汩亂五行之性失則九疇無序矣謂九疇五行為重可也而謂九疇配合五行則非也
向歆傳洪範之非蘇曰或曰古人洪範又莫深於歆向之傳吾嘗學而得之矣今觀子之論子其未之學邪何遽反之也子之論曰皇極裁節五事其建為五事得失傅則擬五事而言之其咎其罰其極與五事非所裁節五事也子又曰皇極建則五福皇極不建則六極應傅則條福極而配之與貌與言與視與聽與思與皇極又非皇極兼獲福極也然則劉之傅子之論孰得乎曰爾以箕子之知洪範歆向之知孰愈必曰箕子之知愈也則吾從之彼歆向拂其意矣吾復何取
 辨蘇論惑於劉傅近蘇子知劉氏之失立論以非之是矣而其自為説則又以理五行五事五事於皇五行包羅九疇者也五事檢節五行者也皇極裁節五事者也此亦不可也五行之用特急九疇何以包羅九疇五事之在人無與五行何以裁節五行皇極之道凡天下事皆欲歸之八政三徳之類亦然豈惟裁節五事而已哉乃欲以一治三以三治九以九治五十以五十治百未見其可也且謂皇極之建凡九疇皆序亦可矣若皇極之不建吾不知木何以曲直何以不從革土何以稼穡至於六極中生抱病謂之疾狀醜陋謂之惡勢力孤寡謂之弱此皆出於天命非人所為也今以皇極不建五事不當五行不順使人使人使人弱者有是理乎故夫蘇子之論正與五行傅辨而未免五行傳之惑也誠使劉氏之傅舉而焚之不為後儒惑則九疇義昭昭矣
福極合為一疇陳曰五福六極合為一疇盖可知矣八疇皆得則五福應八疇皆失則六極劉向以福極分應五事五行庶徴皆以類合不知聖人立論不如是也六極五福之反也五福曰壽曰考終命六極凶短折一極反之五福曰攸好徳而六極以惡之一極反之五福曰富而六極以貧之一極反之或以一極反二福或以三極反一福若之何離而為五以配五事顧弱之極無所係也又以皇之不極附之為六漢儒之學其病在此
太保何以旅獒武王克商通道夷蠻方物畢獻固其宜也周禮大行人九州之外謂之蕃國各以所貴寳為贄鄭玄云所貴寳經傳犬戎白狼白鹿是也然則西旅獻獒武王受之未害也旅獒何戒焉嗚呼公之意有在矣學者未之攷也不寳逺物逺人格所寳惟賢則邇人安苟於此不戒四方之夷珍禽異獸莫不畢至是止知寳逺物而不知寳賢也苟不惟賢之是寳則惟物之是玩王之志將由是而䘮矣太保之戒其可緩
大誥序文不同陳曰大誥之序曰周公相成王將黜殷是黜武庚也而孔子之序曰武王三監淮夷叛夫孔子之序言三監也而獨不及武庚何耶盖武王之立武庚非得已也立武庚武庚必叛無疑武王武庚之必叛故立武庚以為商王之後以奉一代之祀而治民之事則三叔監之武庚不得而預也然則何由知之曰由堯舜之封象而知之也舜之封象於有庳不使有為於其國而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賦武王之封武庚也亦若此而已矣故治武庚之國而納其貢賦者即三監武庚諸侯三監治其國使三監不叛而武庚欲叛得乎此大誥序言黜殷而孔子正其實以為三監叛也孔子武庚三監一夫武庚既為諸侯矣安得謂之三監
公營洛居土中正義周禮大司徒云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日南則影短多暑日北則影長多寒日東則影夕多風日西則影朝多陰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之所㑹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則百物阜安建王國焉
 辨大司徒中土之非營王邑者欲居天下中使四方道里均此則可矣而謂天地合於四時必交於此恐無是理也况於風雨㑹隂陽之和無非人君徳政故應天心如何爾但居洛邑以求風雨㑹隂陽之和空言也今觀洛誥之書特云卜澗水瀍水西何嘗大司徒之説乎
周召相營洛周孔曰召誥云三日戊申太保至于卜宅厥既得卜經營召公相宅即卜之又云乙卯公朝至于洛則達觀新邑營是周公自後經營作之召公相洛邑相成周公成周亦營洛邑各舉其一互以相見卜者召公卜也周公既至洛邑按行所營之處遣使以所卜吉兆逆告成王也
諸儒議君非是書學者惟見序有召公説之言書有汝有合哉之語則皆以為召公周公召公聖人之徒也不疑周公四國流言之際而疑周公復辟之後有是理耶司馬遷史記世家且曰成王周公立政踐祚召公疑之乃作君尤謬也君書乃周公復辟之後二公師保之時何得云爾乎夫召公之不疑周公先儒能言之矣然其自為説則又未得也孔頴達周公王政不宜復列於臣職是以召公不恱周公之留也王氏曰習文武至治之後難為成王非有過人聰明則易以壊以易壞資任難繼之事此召公親政之始有不恱也蘇氏伊尹復政告歸周公不歸故也王氏之説則召公成王聰明不足難與有為聖賢之意乎如孔氏蘇氏説則周公不知以禮進退反使召公欲其告歸又且不免聖賢之有疑也
 辨召公所以不悦君一書召公成王與共治之事亦無召公周公告去之意然則召公之不恱者非為周公也自有所不恱也召公之自有所不恱何也召公相武成王三世矣至成王自為召公之年已老矣而復尊以師保之任功成身退時而加以莫重之寄雖成王之所眷注周室之所倚頼爵位日隆任責日重非召公所樂也况召公已封於燕身留相周不得優游於公不悦之旨盖為此是以周公勤勤作書以留之盖不以寵利居成功者人臣去就之節忘身狥國愛君不忍去者大臣始終之義召公之欲吿老雖得去就之節未可以為忘身狥君之義此君之書所由作也
萬邦侯甸正義曰周之法制萬國也惟伐淮夷四征也言萬國四征亦是大言之爾六服而惟言侯甸二服去圻最近舉近以言之言王廵省六服也虞周廵守異同孔曰周禮大行人云十有二嵗王廵守郡國周制十二年一廵守如舜典所云東夏西北以四時廵行故云時廵考正制度禮法四岳之下如虞帝廵守
康王之誥分合正義康王既受顧命天子之位羣臣進戒於王王遂報誥諸侯史叙其事作康王之誥伏生以此合於顧命共為一篇後人知其不可作分而為二馬鄭王本此篇自高祖寡命已上内於顧命之篇王若曰已下始為康王之誥諸侯告王王報誥諸侯而使告報異篇失其義也
穆王非荒媱之主嘗謂夫子定書自周成康之後獨存穆王君牙伯冏吕刑三書使後世觀書知其用人與其訓刑之際如是明審可知穆王為人不墜文武成康風烈矣今觀穆王三書其命君牙大司徒則自謂守文武成康之遺緒其心憂危蹈虎渉春冰必頼股肱心膂為之翼也其命伯冏大僕正則自謂怵惕惟厲中夜興思免厥愆至有僕臣厥后自聖之言非惟見其任君牙伯冏得人且知其飭躬畏咎也其命吕侯以刑也則歴告以謹刑罰非辜雖當耆年而其心未嘗不在民反謂之意不在天下何耶使穆王三書無實之言所任之人亦不當夫子不取也夫子存其書則君牙伯冏吕侯非妄穆王非不國事之主明矣
 辨世儒穆王非是今之世儒讀命伯冏為大僕正者則曰穆王好馬故也讀吕刑享國百年耄荒則曰王老荒怠好游也據書曰王享國百年耄言時已老矣年雖老而猶荒度吕刑以誥四方正見王之不怠荒度之義與荒度土功若果既耄且荒何暇贖刑
穆王刑之制孔曰周禮司刑五刑之法以麗萬民之罪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殺罪五百五刑惟有二千五百此經五刑之屬三千按刑數乃多於周禮而言變從輕者周禮五刑皆有五百此則輕刑少而重刑多此經墨劓皆千剕刑五百宫刑三百大辟二百輕刑多而重刑少變周用是改重從輕也禮記吕刑甫刑正義禮記書傅引此篇之言多稱為甫刑曰故傅解之後甫侯故或稱甫刑知後為甫侯者以詩大雅崧高之篇宣王之詩云生甫及申揚之水為平王之詩云不與我戍甫明子孫改封為甫侯不知因吕國改作甫名不知别封餘國而為甫號然子孫封甫穆王時未有甫名而稱為甫刑後人子孫之國號名之也
魯侯何以徐戎孔曰禮諸侯不得専征伐惟州牧當州之内有不順者得専征於時伯禽方伯監七百里内之諸侯故得帥之以征戎夷王制千里外設方伯八州八伯是非别立一賢以為方伯周禮大宗伯八命作牧是也禮記明堂云封周公曲阜地方七百里孔意以周之大國不過百里禮記云七百里者監此七百里内之諸侯非以七百里地并封伯禽
何以終秦誓書之終以秦誓先儒言之不過曰美其悔過耳愚則以為仲尼所以存周也子不繼則支繼之支不繼則庶繼之明有傅而不絶也魯周之支也秦周之庶也周之衰孔子有望於魯矣魯之衰孔子有望於秦矣文侯之命東遷之書也次之以費誓又次之秦誓聖人之意豈徒然哉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盖此意也
   雜辨
書備帝王之道㸔書須要二帝三王之道如二典即求堯所以治民所以事君
尚書難㸔尚書難㸔難得胷臆如此之大只欲解義無難也(同上)
篇意之不同(八條)二典三謨其言奥雅學者未遽曉會得後靣盤誥等又難㸔如商書中伊尹太甲五篇宜熟讀極好
書幾篇最分曉可玩太甲伊訓等篇又好㸔說命
 典謨之書須經史官潤色來如周誥等篇恐只如今
榜文曉諭俗人方言俚語各自不同
髙宗舊學甘盤至此方言學字
大誥一篇不可曉其意思緩而不切
二典之書堯舜所以卷舒作用直如此
康誥三篇武王無疑其中分曉說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五峯吳才老説是武王
尚書諸命皆分曉如今制誥朝廷做底文字諸誥皆難曉盖是當時與民説話後來追録而成(並文公語録)
篇意序意之説其所治心脩身處雖為人主言然初無貴賤别宜取細極好今人於此處理㑹却只去理㑹小序看得小序不是漢人只是秦間低手人作然後人亦理㑹本義未得且如臯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申重也序者本意先説臯陶後説禹謂舜欲令禹重説故將申字係禹字盡伏生書以益稷合於臯陶而思曰賛賛襄哉與帝曰來禹汝亦昌言禹拜曰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相連申之二字使見是舜令禹重言之意此是序者本意今都不如説得多皆非其本意也又曰以義制事禮制心此是内外交相養法在外義由内制在内自外作(文公經説)
公元1203年
當求聖人之心尚書須要歴代世變先生世變難看唐虞三代浩大闊逺何處測度不若聖人之心如堯則考其所治民舜則考其所以事君且如湯誓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熟讀豈不見湯之心大抵尚書不必觧者有須着意觧者有畧須觧者有不可觧者如仲虺之誥太甲諸篇只是熟讀義理分明何俟觧如洪範須着觧如典謨諸篇稍雅奥亦畧須觧若如盤庚諸篇已難觧而康誥之屬則已不可觧矣昔日吕伯恭相見語之以此渠云亦無可闕處因語之云若如此則是讀之未熟後二年相見云誠如所説
訓字是非棐字與匪同先儒錯解作輔至今承誤顔師古漢書曰棐匪同嘗疑尚書是後人做非漢人文章觧得不成文字然張衡亦將棐錯使了
書中迪字或解為道或解為行只是訓順字恵迪吉從逆凶以逆對可見書中字用得皆輕也
書中弗弔只如先儒欲訓弔為至故音的非也其義正如詩中不弔昊天耳言不加憫予於上帝
忱諶字只訓信天棐如云不可信也(已上並文公)
遷史得罪經書不明其馬遷之過歟馬遷未嘗釋書而吾獨咎之非咎其不能釋經也究其史記之作考正不精使書因是不明也盖夫子以前載籍無經史之殊夫子既刪定之然後經為經史為史經明道史以記事經畧而史詳則世之學者引史而談經史其理也遷當焚書之後經之闕遺多矣幸而伏生孔壁之傅至於石室書可得而考然而不能以翼為心而自棄史家者流好竒尚異雖惑甚害於理者有不忍棄焉盖自以為史家之學貴多貴博與異體而不知説書者皆引遷為證則遷雖無意於惑而經之惑實由遷致也書之序虞舜也直曰側微而已未嘗明言其族也遷獨系之以為黄帝子孫至堯而四世至舜而八世世數多少既已可疑左氏曰自幕至於瞽瞍無違命則虞氏之先又有所謂幕者矣非止八世堯舜世系疑似難明遷遽數之至使後世謂舜為上娶祖姑則由遷之誤以致之也書之述四凶也多以事體相類摠言之未嘗一朝俱刑之也遷述本紀以謂廵守歸而言於帝得流共工以變北狄驩兠以變南蠻三苗以變西戎殛鯀以變東夷其所流放以變夷狄者既未必然左氏曰鯀殛而禹興韓子曰堯授天下於舜共工不義舉兵伐之則共工之流在舜攝政之後伯鯀之殛在舜未舉之前其時相去既逺而遷併以為一時至使後世謂禹専其功而舜不能貸其父亦由遷之誤以致之也書之言朕虞也曰伯益而已伯益之外未嘗有人也遷既載伯益於舜紀又載栢翳於秦紀而不知二人本一後世栢翳女華之子伯益臯陶之子則又惑於遷之説也書之載禪位也曰受命神宗百官若帝之初矣是舜不復事矣遷既書蒼梧南廵之事而不知舜之終實在鳴條至使後世大舜耄期之後違禮逺征則又惑於遷之説也上古帝王之事頼書而傅書學不明尚頼史家之而馬遷於古䟽畧如此此吾所以正其端歟特此太甲桐宫居廬之制也而謂伊尹放君則是高歡之事也周公踐祚冢宰之事也而謂負扆居攝則是王莾之事也文王王後追稱耳而謂之命於虞芮質成之後則是梁未亡稱帝召公不説懼主少國疑耳而謂忌周公之為師則是李林甫之□張九齡源乾曜也以盤庚為作小辛之世以肜日為作祖庚之世以金縢為作成王之世以文侯之命為作襄王之世詆繆如此吾徒所以不得不正其端歟原遷之作史抑不為聖經計固不當引經罪之然遷之失不闢不明此又吾之不得已於遷也
 
 羣書考索續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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