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群书考索续集卷四十三
　　　　　　　　　　　　宋　章如愚　编
　　兵制门
　　　汉唐兵
汉唐兵皆三变汉初用都尉兵征伐后用京师兵又其
后用州牧之兵唐府兵彍骑藩镇
　　　唐兵

唐兵志唐兵之大势三变其始盛时有府兵府兵后废
而为弩骑弩骑又废而为方镇之兵盛矣及其末也强
臣捍将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于京师曰禁军
　　　府兵
太宗贞观十年更号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
尉诸府揔曰折冲府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
有名号而关中二百六十有一皆以𨽻诸卫凡府三等
兵千二百人为上千人为中八百人为下府置折冲都

尉一人(高祖旧名统军/)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旧名别/)
(将/)凡民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能骑而射者为越骑其
馀为步兵武骑凡当宿卫者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自
高宗武后时府兵之法浸坏宿卫不能给宰相张说乃
请一切募士宿卫后更号曰弩骑分𨽻十二卫揔十二
万为六番自天宝以后弩骑之法又稍废八载折冲诸
府至无兵可交及禄山反皆不能受甲矣　初府兵之
置居无事耕于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四方有事

则命将迭出事解乃罢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士不失
业而将帅无握兵之重
　　　方镇
方镇者莭度使之兵也原其始起于边帅之屯防者唐
初兵之戍边者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而总之者
曰道自武德天宝以前边防之至其军城镇守捉皆有使
而道有大将一人曰大总管已而更曰大都督太宗时
行军征讨曰大总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自高宗永徽

以后都督带使持莭者始谓之莭度使然犹未以名官
景云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河西莭度使自此
而后接乎开元朔方陇右河东河西诸镇皆置莭度使
及范阳莭度使禄山反陷两京肃宗起灵武而诸镇之
兵共起诛贼其后庆绪思明继起中国大乱肃宗命李
光弼等讨之号九莭度之师久之大盗既灭而武夫战
卒以功起行阵列为侯王者皆除莭度使由是方镇相
望于内地大者连州十馀小者犹兼三四故兵骄则逐

帅帅强则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
于士卒往往自择将吏号为留后以邀命于朝天子顾
力不能制则忍耻抚之谓之姑息之政始时为朝廷患
者号河朔三镇及其末也朱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晋
兵更犯京师而李茂贞韩建近据岐华妄一喜怒兵已
至于国门及昭宗奔岐梁兵围之天下无复勤王者向
之所谓三镇徒能胎祸而已其他大镇南则吴浙荆湖
闽广西则岐蜀北则燕晋而梁益据其中自国门以外

皆分裂为方镇矣
禁兵禁军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诸卫兵是也北衙禁军
也初高祖以义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罢遣归其愿留宿
卫者三万人高祖以白渠旁腴田分给之号元从禁军从
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谓之父子军及贞观初太宗择
善射者百人为二番于北门长上曰百骑以从田猎又
置北衙七营选材骑壮月以一营番上十二年始置屯营
于玄武门领以诸卫将军号飞骑高宗始取府兵越骑

步射置左右羽林军武后改百骑曰千骑睿宗改千骑曰
万骑分左右营玄宗以万骑平韦氏改为左右龙武军
代宗以射生军入禁中除内乱皆赐名宝应军后吐蕃
入寇鱼朝恩以神策军屯苑中为天子禁军非它军比
也
　边兵弱则夷狄为患畿兵弱则边兵为患
　推唐弊源只缘开边大广则都督兵不得不多
　都督兵多则畿一弱不应不为患

唐初以军镇城守捉兵置都督于边以制夷狄也以府
兵番止于京师置十二卫所以制外兵也至于府兵坏
而为射骑射骑又坏内兵既弱则边兵为患禄山反以
边兵制变则吐蕃回纥乘间而入惟宋太祖边兵少而
专征最为得策
府兵乃兵农之分前辈论府兵皆以为兵农之合乃是
兵农之分儒者但说先王寓兵于农先王何曾寓兵于
农分田使之耕筑室使之居既有以衣食之则不可无

以自卫非是用以求胜自苻坚伐晋民皆尽发苏绰(周/人)
欲休息其民遂令各募一项人为兵蠲除科繇不复他
役国家既可长享为兵之利而民得家出一人之外亦
且可以自安后来法度渐立至太宗府卫既成农遂不
复为兵兵亦不复为农兵农之分所以终不复合人但
见其寓兵于农遂以为先王之意非也(叶适/)
府兵烦劳周制三十服戎六十弛政岁率不过用民三
日盖没一人之齿给公事才三月耳田家一夫征戍卒

岁则四夫可以安坐老佚是谓羡卒惟社田与追胥竭
作外此无扰也今府兵丁悉𨽻役而它役不免亦不足
念乎政典教兵之法案其表率相距五十步二表之间
二百五十步尔若以步法立人殆不足以容六军然则
不尽会耶教之而不尽会何也六军固近阅也千里之
畿仅为军者六六军之旅仅入阅者一教事若此其简
也今关中兵岁聚而教之毋乃暇日自弊乎(陈君举/)
府兵府数异同按陆贽传太宗列府八百而关中五百

唐兵志凡天下大道置府六百三十四而关中二百六
十一又按杜牧原十六卫云凡府五百七十四有四十
万人三者之说不同今以唐地志每州之府数计之仅
杜牧同其说当可据也凡府有三上府千二百人中府
千人下府八百人但以中为率亦不止四十万人则是
下府为多也陆云关中五百乃其中道总数之大凡似
太相远岂并所谓军镇守捉而统以府计耶抑姑欲戒
德宗以居重驭䡖之意不区区于数之合耶

府兵发而后有养兵之费当唐盛时天下户口八百馀
万而府兵四十万皆自食其力不赋于民凡民租调以
奉公上者二十分之十九其一为兵是以国富兵裕亦
不失其兵强也田制既坏府兵已废而唐常有养兵之
困孙樵云率中户五供给一兵宿兵百万必五百万户
然后能当之使唐常有五百万户尽以给兵其他用度
又将安取况其户数有不及者耶王彦威言长庆户三
百五十万而兵乃九十九万率三户资一兵是其为不

足也已居五之二况又有他经费则民与国安得不俱
贫耶所以和籴盐铁等钱括苗搉利借商进奉献纳靡
所不至稍知体国者于是有减兵之说屯田之说率不
见其裕而徒有伤今思古之叹夫兵之法行县官岁受
八百万之赋入皆不为兵费及府兵之法坏尽天下之
户调犹不足以给兵安得不深思太宗之初制哉
府兵役繁地远所以难守府兵之法惟太宗能行之其
所以处府兵之条目盖已繁矣既耕又战又番上又以

𨽻它役而其置府又或绝远关内有府二百七十四盖
已远及朔方边陲之地况其馀四百𨽻于他道者其隔
远如此既繁且远所以难守也
唐太宗老犹好兵太守弱冠起义兵咄嗟间定四海命
一偏将略示计谋则擒颉利虏高昌破吐谷浑降薛延
陀莫不郡县其地衣冠其人狃于常胜之味一日不跨
鞍马则伎痒激烈思复逞其威神嗟夫太宗愧于三王
者道不足以制气耳

唐兵三变始末(唐初十六卫左右卫上将军揔之骁卫/)
(武卫威卫领军卫金吾卫监门卫千牛卫并分为左右/)
(上将军并参掌南北衙兵高宗始置左右羽林军玄宗/)
(改曰左右龙武军肃宗置左右神武军揔曰北衙六军/)
(即百骑千骑万骑即彍骑神策也/)诸史皆不志兵惟欧
阳公作新唐史乃志史以唐兵有井田遗意也惜乎不
保其往耳尝观太宗起晋阳之甲未免于智数开天策府
推刃同气亦未免于诈力天下既定因周齐之制置十

六卫将军内统北门百骑七营屯骑谓之北衙禁军外
统关内天下诸府番上宿卫者谓之南衙卫兵(唐志云/)
(南衙诸卫兵是也北衙禁兵是也/)是则北衙即汉之北
军而南衙即汉之南军也(新旧二史志皆大略同/)安得
有井田乡遂之遗意哉盖后周府兵之制讲阅战陈皆
于农隙身租庸调一切蠲除北齐租调之制十八受田
二十充兵六十免力役是则周齐之兵皆受田矣唐沿
周齐有口分世业田三衙队正副各八十亩(见通典王/)

(制/)诸府坊团有主掌督课农桑是则唐兵亦受田矣兵
农一致所以得井田之遗意欤井田之制渐坏于春秋
战国(井田坏为并兼自晋惠爰田始公入晋许郤乞汶/)
(阳田百万丕郑父蔡田七十万赵简子誓师亦曰克敌/)
(者任田十万/)故乡遂变而为技击锐士者势也口分世
业既开贸易之门(凡庶民贫者得卖永业即桑果木之/)
(田也徙宽乡者得卖口分已卖者不复授死者收之以/)
(授无田者见食货志/)而府兵变为彍骑者亦势也况北

衙禁军自睿宗平韦氏之乱左右屯营欲避征戍者皆
纳资以𨽻军而府兵之家不免杂徭千里番上宿卫名
为侍官(周府兵时已自军卒为侍官/)安得不逃匿而耗
散乎此府兵所以变为彍骑也然则彍骑变为藩镇者
何如哉太宗务广地诸边都护诸道经略大将大总管
大都督即藩镇之渐也自开元而上北衙禁军诸府卫
兵尚可枝梧太平日久至天宝末府兵既坏而彍骑之
为禁军者又复单弱玄宗幸蜀从者千人肃宗幸灵武

士不满百自是以来调补禁卫又皆以宦者主之(李辅/)
(国等/)此所以禁卫弱于上而藩镇强于下也然则开贸
易而驯致府兵之坏务广地而遂成藩镇之弊是则太
宗之过至于玩太平而不能振起前人之制疑大臣而
以宦者激成藩方之僣者玄宗肃宗不能逃责矣(太宗/)
(时有事命将于朝事已则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藩方/)
(无握兵之变自玄宗以安禄山为范阳莭度已足以基/)
(天宝之变古今大乱未有不生于大治之时者玩故也/)

(阳极阴生亦数也惟天子不可以言数/)
唐南北衙(李揆比汉南北军相制/)唐旧制南北衙文武
区别以相伺察犹汉之南北军也李辅国以宦者总北
衙六军又欲以北衙羽林骑士徼巡京师因得以并南
衙金吾之权也李揆托汉制以为言虽暂抑而不行及
其终也嗤点文臣之赃遂贻甘露之祸皆宦者为之也
呜呼肃宗疑李郭辈而使李辅国典北衙兵德宗疑李
晟辈而使窦文场尽领神策军卒之李郭洎晟不乱法

而乱法者辅国文场也自是宦者乱于上藩镇乱于下
而唐遂以亡何异支撑大厦不用巨材而用朽木欲无
颠覆其可得乎是惑也非疑也
唐志与陆贽论府兵多寡不同(德宗初年/)唐志谓十道
置府六百三十四而关内二百六十一陆贽谓诸府八
百馀所而关中殆五百焉唐志所言乃贞观十年之制
也十二年内置左右七营飞骑又选北门百骑十三年
天下州府增至三百五十八十四年以高昌为州县唐

地延袤万里二十一年分敕勒诸部置六府七州二十
三年奚契丹内属置十四州意者天下内外所增之府
皆以𨽻关中故关中独居五百陆贽但约其末年大数
而言之也
李泌议复府兵(德宗末年/)观泌之言止谓高宗时府兵
久戍不还武后时府兵为人所贱玄宗时边将利府所
入而有役死者此府兵所以坏也泌乃欲于沿边遍募
戍卒俾耕荒田然后旋理以府兵之法虽略行之竟不

复就盖泌之法乃屯田法耳府兵之法自上而下可也
屯田之法由外而内则不可矣况德宗末年宦者典兵
于内方镇交兵于外其何以行之哉
唐五代养兵始末唐兵历叙唐初授人以口分世业而
取之以租庸调故其蓄兵以府卫兵虽多而无所损设
官有常员不滥而易以禄及开元天宝世业租调府兵
三者俱废兵冗官滥而两税之外有盐铁转运屯田和
籴铸钱括苗榷利借商税间架进奉献助无所不至乃

知官兵民有常职故费约而兼足足则交相养口分世
业为之本也官兵民无常职故食冗而俱贫贫则交相
贱由口分世业之不存也然世业府兵之制虽坏而犹
有军府屯田营田以捍要冲(天下屯总一百九十二处/)
以助兵食玄宗开元末天下屯田入榖几二百万斛宪
宗元和中韩重华屯田于振武岁收粟二十万石穆宗太
和末毕諴营田邠宁岁收三十万斛皆度支钱以数百
万计至于五代易置天子皆以兵于是不闻有屯田者

惟见石晋括民榖周氏鬻营田而𨽻营田之民于州县
遣使均天下之田税而已然则兵民之分始于府兵之
坏而极于屯田之俱废天下安得不以养兵而困哉此
五季有犯啜茗餐盐之禁者悉有常刑皆为养兵故也
石晋失关南十县契丹主南来既度雁门之险自知其
必胜者以中国有险固而不知有守也言犹在耳而复
以关南十县予之何晋氏之昏庸哉自时厥后更汉周
而逮于宋几得而复失者屡矣天以险固畀夷而不畀

夏抑非偶然者耶何夷狄恃此卒为中国患也
周世宗汤武以仁义之师除天下之同害方至大坰已
有惭德旋旌牧野首即散牛诚以兵凶器不可恃以毒
民也周世宗食珍膳自言有愧于民惟当亲冒矢石为
之除害愚恐其害未除而民已困矣惟其有是言故高
平奏捷秦凤迎降奄有江北之地将复关南之疆不值
弥留未有已时也兹其所以转周而为宋欤
　

　
　
　
　
　
　
　
　群书考索续集卷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