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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书考索 续集卷四十九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羣書考索續集卷四十九
            宋章如愚
  輿地
   歴代
晉元中興議者謂晉元雖中材主要不失唐肅代而安史唐肅代興西北卒能復兩京大憝再造皇家不失舊物而劉石覆琅琊興於東南祖逖既死勲業頓隳僅能退守江左自全計耳豈形勢失據地利不齊邪臣切謂不然夫晉唐之君固無優劣而将有利鈍敵有堅脆所以不同也方安史作亂真源睢陽(宋朝南京)魯山南守南陽(宋朝鄧州)朞年死戰
下賊故江淮克全中興實頼以濟李臨淮河北郭尚父河南奮鋭挺忠勝氣百倍祿山思明君臣父子更相戕戮自取殱夷乗時奮功坐夷巨盗非力也時也劉石之禍則異然自邊釁四起百郡瓦裂卒無一城一壘能堅守挫敵以待王師者唯劉琨并州不忘晉朝而收民無力臨戎失律汨汨不自振僅能當顔真卿徙倚河朔之間耳所謂李郭張魯将無有也而劉石輔車再世奸雄氣吞九有又非安史崛强之比東南将帥既非其人而元帝有一祖逖不能王敦投隙而奮遂嬰禍辱内難相仍隣敵鼎盛而猶能保有東南宗社不絶是難能也且永嘉之際愍帝亦有為之主定都長安根秦隴股肱三河琅琊外屏東南首尾應援地利非不得也一時形勢代之際何異終於顛沛戮辱而後已則以遇敵之强而将帥失律故也借令琅琊復興西北是以肉飼虎口典午将無種矣而况代興於秦蜀而兼有呉楚元帝興自呉楚而併失秦蜀方開元承平之久東南户口最為蕃實安史之亂幸免㓂掠當時兩浙諸州民户不下九千萬舉東晉所有不能及也考其國之虚實将之利鈍敵之堅脆其不侔如此則其勲業小大虧盈固其宜矣豈地利不齊哉且以晉室衰㣲之際祖逖㧞起於羣不逞中驟能收合餘燼擊楫奮忠将斗粮尺兵横軋强敵不數載間俾黄河以南盡為晉土雖以石勒驍雄無留敵而終之任垂涎河濟之外不敢南牧之志則勢之强弱在於人豈以東西南北為限之功所以不成則任之不専而年之不永向使晉室有幸能専之任天假之年則劉石父子之間雖無安史之禍東晉所有之地雖無代之廣庸知不能李郭興復之功乎
南北紛争論曰自晉元東渡訖於後周之亡南北血争垂三百年其間北朝之兵屢得志東南矣或卷甲而趍歴陽(石季龍歴陽和州也)或長驅而至瓜歩(魏主太武瓜歩真州六合縣界也)或築行宫於新野(元魏孝文新野唐之襄縣鄧州)或駐大軍秣陵(北齊将蕭軌秣陵乃宋之建康府也)或渉沅湘而阻於長
沙(周将賀若敦長沙乃宋之潭州也)或渡江淮而守於
石頭(北齊達摩石頭城建康府境内也)其深
制勝非不鋭也南國之兵屢得志西北矣或渡河而守黎陽(晉将滕恬之黎陽衞州縣也)或薄海而克
廣固(宋武帝廣固城在夀州益都縣西)或遡渭而入
長安(宋将王鎮惡)或踰闗而至覇上(晉将桓温覇上長安之東三十里也)或四十七戰所向無前(梁将陳慶之也)或五十二城望風震服(梁将夏侯亶也)其深入
勝又非不鋭也加之有北土八姓(後漢劉氏後趙石氏前秦符氏後秦姚氏前燕後燕慕容氏拓䟦北齊髙氏後周宇文氏也)割裂紛争南朝五代(晉宋齊梁陳也)亂亡踵跡劉石暴骨闗河符姚染血於淮
慕容拓䟦鬬䦧軒驁髙氏宇文禍亂如結北土非無釁可乗王敦蘇峻踵逆上游孫恩盧循訌亂海嶺桓玄侯景荼毒江湖李特譙縱崛强巴蜀南國非無衅可乗然而北人終不能併南南人終不能併北是何耶葢其不能萬全之舉好興常試之師方敵未有衅則速徼功紛拏以逞重兵外宿齊民逺輸廟謨重勞帑藏益屈敵未吿憊而吾已困矣逮夫幸際機㑹隣壤繹騷嬴秦之鹿已奔卞荘之虎可刺用備不豫無以應享坐眎其斃而莫能乘矣間或幸而遇捷則敗不旋踵是以蕭宏南國之兵潰於洛口元英北方之衆没於鍾離青泥之敗单騎而逃(睢陽劉義真)吕
梁之役匹馬無反(陳将呉明徹)彦之退舍(宋将劉彦之)
資實蕩然魏武言還(元魏武帝)僵尸闐積齊人如蝟
皆為江浙之魚(北齊十萬衆渡江不反)堅卒若林盡作
淮淝之鬼(符堅百萬衆大敗淝水)其餘或焚舟而遁(晉将桓温)或棄輜重而奔(晉将商浩)或大敗而還者(魏将盧昶)不可殚紀既軍敗於外國疲於内民愁盗起群
雄乗之而社稷危矣是其急於成功所以速底敗亡向使南北之君能於暇時息民休兵遵養時晦君宰優游将士偃息元元雍熈咸遂其性莫不蓄銳以待發銜恩樂用廟堂之謀静觀逺照探敵人情偽慣識之必俟一旦釁隙洞開赫然有作發将士素銳之氣啟臣民樂用之心興湯后之雲霓武王旄鉞闗下髙祖之渡河光武之恩以此赴敵何敵不摧以此吊民何民不服海宇之功豈難濟哉常觀三國之時呉魏争衡淮漢之郊奔命不暇數十年卒不能寸土逮晉武受命講好息民邉境畿輔南北之民各安其堵故能十餘年間一舉平呉隋之平陳亦然東晉之初力争中原五十七戰之間未嘗不有事於西北闗河之功未始克集及其季年務敦鄰好北有南燕西有姚秦而數十年間恬不交兵西北之人不復以東南為虞故能數載之間一舉而克燕再舉而滅秦宋之興其混一宇内已亦由是道是其緩於取敵乃所以速集大勲也故曰天下知取之為取而不知與之為取帝王之道出於萬全可不戒哉
梁亡嘗考前梁亡其可恠者二前代驕逸侈暴而敗梁武獨以憂勤慈儉而亡可恠一也始也興而治終焉亂而亡可恠二也議者以謂溺信釋流致精迷奪遂底滅亡非也惑於浮屠氏有紊典刑不過委靡不競何致遽亡哉葢其功以易成而患由忽至也傅曰常勝之将難與慮敵葢将常勝則驕士常勝則易征伐四克廟堂之謀輕於用兵是常勝之禍所以為禍也故從古王霸之興必履危踐險然後成功如漢祖之創業光武之中魏武制勝劉宋髙齊之强拓䟦魏之盛宇文周之固百戰艱危强敵而成大功良由憂勤益智慮而儆畏成安强也若乃起兵以來幸不遇敵而擊自潰之師攻無備之城遂所向莫前偃然輕敵之心則是潮兵也勝則銳進如潮之來而不可遏敗則驟退如潮之去而不能止茲為覆敗之端亡無日是以湣王制勝而齊國亂宋偃成功而商祀絶項羽轉戰無前而楚亡符堅征伐四克秦滅常勝之為禍也梁武之興幸㑹其時東昏頽弊遂基洪業北朝大亂伯功南國反掌中原拾遺師旅所經有征無戰一時功業之成幾亞宋武之盛而所以盛則易也當時不知成功之幸以為當然偃然孩稚賁育了無戒心侯景乗虚既濟江戰少衂則壮氣消及勤王之師三十萬環視數旅之賊莫敢誰何卒以敗亡當時南國之兵未嘗遇敵故爾是故用兵者毋畏敵人之勝要觀其所以勝毋惮敵國之强要觀其所以强敗焉思奮者是為勍敵勝而輕我者終為亡國伺其無前之隙可收不世之功能見小敵怯大敵然後無敵於天下
秦隋速亡周室東遷夷夏紛拏餘六百年而天下併于秦十餘年而天下大亂秦遂以亡晉元南渡南北血争垂三百年而天下併于隋二十餘年而天下大亂隋遂以亡傳曰飢者易為食渇者易為飲無聊之民不擇主而事方戰國南北之際斯民無聊甚矣反不安秦隋之政相率而為盗何耶葢民各有心誰能安分不得已而嬰勞苦患難無辭得已不已則怨心生矣方戰國南北之際日尋干戈斯民猶且安分者其意若曰吾君豈獲已矣未必無恤我之心也時有不幸耳逮夫天下無事人皆有苟安之志少加勞役遽爾怨懟其意若曰吾君豈不獲已哉是終無恤我之心也父子夫婦生長亂離引領息肩于斯有年矣今幸際此而猶不免焉是無時不可已也由是無聊之心生相率為盗此秦隋之所以速亡歟噫天下厭亂聖人乗時斯民懐安奸雄投機為人上者可不畏哉
漢唐疆域漢初匈奴鼎盛盡盗河南地白羊樓煩為虜庭去長安纔七百里飛騎夕可至其邉防至隘也逮及世宗大攘胡越西河大幕封狼居山禅烏姑衍以臨瀚海盡奪隂山千里肥美之地匈奴王庭反為漢之内封何其廣也唐初逺事西域波斯以東為八十八州逺者去長安萬五千里計其道里之中建安西都護府調唐兵鎮守焉其邉防至廣也及天寳之亂吐蕃乗虚盡陷河隴上邽以西為虜守去長安八百里連年入㓂遂陷京城輦轂之下無異邊徼何其隘也雖曰人事工拙夷夏否泰是以天道好還虧盈之理自然至此要之𦍑狄不能漢民中國弗能疆異域神州雖盛毋勞北伐之師島夷雖强毋形南牧之志各保封疆自相蕃息非惟允叶人事抑亦克承天意
南北形勢周室之衰秦晉齊楚天下相持五百年而秦滅楚漢室之亡天下三分相持六十年而晉平呉晉室之亂琅琊南渡繼為南北朝相持三百年而隋併陳周秦漢唐肇基皇業本陜西光武中興亦頼河北遂令古今議者有形優劣之辨讀賈生之過秦則夸言陜右誦杜牧之罪言則齒譽山東(即宋朝河北西路河東路燕雲地也)而赫赫南夏無有稱焉寡見䛕聞之
大抵雷同以為不然夫欲觀古今盛衰之理者無徒驗其功業之已成考其興亡治亂所由良将不擇兵而戰循吏不擇民而治王覇之興豈擇地而後制勝沃野不能惰農髙資不能成格山河襟帶乂安能保亡國之君是以荆楚削弱王翦渡江髙齊荒蕩周師入鄴是善用闗西者能以併南北赫連崛强魏武朔方孫皓淫虐王濬金陵是善用河北能以併西南章邯輕敵項王渡河姚泓玩㓂宋武入闗是善用江南能以併西北魏太祖宋髙祖周武帝一代英雄河北周本闗西宋興江南能奮自孤赫然伯業此則三方地利可以興也商受暴虐黄河無固胡亥愚蒙秦闗洞開叔寳荒淫長江失險此則三方地利不足恃也項王殘鷙石季驍雄轉戰無前斯民重困故項興東南石奮西北其亡一也蕭衍符堅一時令主乗時奮功然有雄志而無雄材一則强覇南夏一則制勝北朝其敗一也夫孫皓淫虐叔寳荒淫同符桀紂矣使奄有萬國覆亡不暇何特於東南文王之謨武王之烈髙祖之神光武之唐太宗英武此以天錫勇智俾表正萬邦者也一旅之衆一成之田亦足以王矣何特於西北哉彼東南之君唯宋武最稱英雄然究其威畧基圖未可始皇優劣又何敢望文武髙光清塵也無其人而無其功理之必然者也故知南北東西無地興亡治亂舉在人謀尚何妄分優劣有識者或謂西北之風渾東南之俗偷西北之人直東南之民詐西北土沃東南地瘠西北之士勁東南之兵嚻此形勢所以也是不然彼各有所短長不可一槩也夫西北之風渾其失也悍東南之俗偷其得也渾厚可與奮功悍突則難與圖治和易易與樂成偷墮則難與慮始故由古以來南北紛争西北强勝而多失之亂東南以治隆而多失之弱此則風俗之各有得失西北之人直其失也狠而後雜以𦍑狄羌狄之人驕暴者也東南之人詐其得也易而又邊以蠻獠蠻獠蠻獠之人庸愚者也直則不可以屈犯驕則不可以禮加狠暴之人尤不可徳化是知西北之人難治也雖愚可以誠推雖詐可以利夸和易之人易以徳懐故東南之人易治也故由古以來西北多以嚴致平東南多以寛為治此則人民之各有得失西北地沃便種植宜蚕東南之地磽瘠多田疇而利耕布故由古以來西北之人於賄而患於飢東南之人苦於貧而足於食善治西北足以富國善治東南足以餘粮若九有同軌南北一家則儲粮常仰於東南貨賄常資於西北食貨之各有得失西北之兵沉勁其失也抵肆東南之兵嚻亂得也剽銳西北之兵便於持久東南兵利速戰嘗考曹公用兵常以堅守强敵及征孫權驟來亟戰遂大敗赤壁此則西北之兵便於持久不利速戰項王孤軍轉戰無前及遇漢祖堅守相持卒敗於垓下東南兵利於亟戰而不便持久深淵髙田不獲騁而諸葛恪之師敗矣江淮之士出入如飛而李宻之衆隳矣是以周亞夫堅壁以挫呉楚謝㓜度亟戰而敗符堅則以二人用其便利故耳故張良賈充鄭(闕)之徒皆有南兵剽銳之言而北人制勝務以守成不戰之功者葢畏其鋒而莫敢争也自古惟聞北人之畏南未聞南人之惮北也頋議者何蔽焉臣謂南北形勢初無輕重舉其天時人事如何
 
 
 
 
 
 
 
 
 
 
 羣書考索續集卷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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