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峤禅师语录卷第二　　　　　　鱼二
参学门人弘歇等编

* 住开先禅寺语录

师于崇祯巳卯仲秋受西江请越明年庚辰
三月初二日进院。

大殿喝一喝云本自无言莫伤齿牙。

伽蓝目视云本该礼拜今日老僧没气力。

韦天韦驮尊天随处见你你也思量我我也
思量你你我思量无彼无此。

达磨径山今日来也复摇手云不必攒眉。

据室大众请下语师云这个方丈是我坐的
有甚么说众乃礼拜。

挂钟板从上以来丛林号令今朝吉日良时
挂此钟板愿我堂中千百亿众个个如龙若
虎得诸佛机古人云铜头铁额汉尽在我山

中遂击板一下。

初四日现任护法暨合山大众请上堂师至
法座前以拂子打十字喝一喝云诸佛心印
莫若于此便升僧出问大师舟中跼蹐之劳
即不问且道一口吸尽西江水时如何师云
露出你这野狐精僧拟进语师云且过一边
着僧礼拜退维那白椎云法筵龙象众当观
第一义师乃云匡庐开先荒凉久矣诸护法
宰官黄海岸居士等书来径山三回五度老
人卑志不欲出世无奈他何捉猪上凳大都
不得巳而应个时节也诸人应自思惟六根
门头纵横妙用莫将眼来见色便是汝之真
见当知此眼之外别有正眼此耳之外别有
聪耳不可耽着五欲迁延岁月增长无明无
常到来阿谁替代眼光落地打发不去今见

老人到此急急理料衣带下事他日黑面老
爷捉将去佛也救你不得白椎云谛观法王
法法王法如是下座。

吉安府首龙居士发心造殿设斋请上堂一
字相闻忉利天庐山荒寺在开先喜逢他日
成金殿万指同参来复禅这位居士发心久
矣亲近善知识求无上妙道日[言*奉]华严经念
念见佛心无别求发大誓愿世世生生愿为
居士生死海中利济多方舍身受身广度苦
恼所谓毗卢遮那佛愿力周沙界一切国土
中恒转无上轮复高声云且道无上法轮作
么生转莫是撞钟擂鼓梵呗声么莫是山河
大地草木丛林么莫是黄鸟青禽吠茅丛刍
狗么莫是千寻瀑响双剑峰头么诸仁者体
会好是个甚么道理不见华严经云刹说尘

说炽然说无间歇法无依故无内外故无去
来故还会么诸仁者一切众生彻内彻外顶
天立地皆在卢舍那佛光明中着衣吃饭香
水海里游戏出入或说有法或说法忍或说
贪欲或说寂静或说利生众生在里许总之
不知不觉何以故生死海中昼夜黑暗故不
信自巳所从来惟人我故不知三恶道充满
世间自会快乐故华严法界不可说不可说
不思议故互摄刹尘宽廓非外寂寥非内童
子身中入正定童女身中从定出实不可思
议惟證乃知枣柏大士云自他不隔于毫端
始终不离于当念也良久复举云门下白云
子祥禅师问僧不坏假名而谈实相作么生
僧指椅子云这个是椅子祥以手拨椅云与
我将鞋袋来僧无对祥云这虚头汉师复召

大众这僧既会椅子因甚又不识鞋袋且道
誵讹在甚么处卓拄杖下座。

新建斋堂监院请上堂喝一喝云亘古开先
风景异此山何似紫袈裟无言童子分明说
那个男儿先到家复喝云易复易难复难何
人施大臂斩断祖师关虽然犹是应世之言
若论其中事远之远矣过此百万亿恒河沙
微尘数世界不可说不可说梦未见在何故
不见道深固幽远良久云百千云水餐香饭
尽是解黏去缚人。

觉休李居士请上堂师升座维那白椎师顾
喝云有甚么第一义第二义便据座居士出
礼拜拈香云求大师为众发明性地示上上
机令人人普沾利益师乃云诸仁者惺惺着
莫瞌睡瞌睡则落鬼窟里去不是好事须要

着些精彩明白自巳若不明白自巳二六时
中着衣吃饭总在生灭死尸里过日子有甚
么用处你看当时雪岩钦一见高峰便问那
个拖你死尸来这便是枣柏大士云性戒智
海不宿死尸一切生灭死尸至于根本智海
皆为智海无生无灭所以贵乎见性明心唤
作个人不然总是个死尸前代尊宿苦苦劝
你参求知识只为众生以生老病死为巳受
用以贪嗔五欲为巳庄严便教你参个话头
做工夫也不是槁木死灰须求妙悟始得又
无奈何说个庭前柏树子乾屎橛要你言下
领会不是流到今日做个话头的今日顺天
李居士发菩提心巳久到处参访经历程途
不得因缘今遇老人恳求出家号曰觉休觉
者觉一切烦恼死生根本了达自性圆明通

天彻地无彼此相无优劣想故金刚经云是
法平等无有高下蠢动含灵皆入平等菩提
道场不变初心秪如高超独步摆脱罗笼一
句作么生道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捞摝始
应知。

海岸觉休二居士柷发请上堂师升座喝一
喝云万树秋风入院赊绿袍换得紫袈裟若
干头恼一刀尽性海澄清不浪花一言不发
万事皆如拈香毕乃云祝香巳竟当说何法
以利乐一切众生头出头没苦恼有情不知
此道湛寂圆常卓然眼前为何不知皆因五
欲盖覆甘为下贱作持粪汉老人今日登此
宝座为新城黄司李海岸发心出家非一日
两日夙植德本般若正因入我法门须发自
落作大比丘这事举示人不得如人饮水冷

煖自知绝后再苏欺君不得复举石头和尚
一日命大众刬除法堂前草丹霞捧水跪前
石头即与剃落丹霞到马祖处入禅堂骑圣
僧项马祖云吾子天然便以天然为号开先
这里也无圣僧项可骑也无象王可骑也无
狮子可骑且骑佛殿上忉利天兜率陀天与
诸天子说且道说个甚么谛听谛听海岸出
问云骑却狮子项时如何师云看尾巴进云
如何是出家事师一喝如何是到家事师云
非汝境界云大师曾到此境界么师以拂子
打○岸礼拜云明眼人难瞒师云珍重。

荐觉休禅人上堂僧问不慕诸圣不重巳灵
此人还假修證否师云那里突出一窍进云
上无攀仰师云且过一边僧一喝师云再喝
看僧礼拜归众海岸出问生从何来死从何

去师云向这里会取进云死中得活时如何
师云初三十一岸礼拜师乃云嗟乎痛哉觉
休才见披剃今日又见荐亡生死路长人欲
苦回头便是涅槃山觉休此去归何处竹色
秋声月掩关大众无常迅速刹那易世岂得
不怕随业动流无可据秋风依旧掩门时。

游金轮峰回大众请上堂游罢金轮峰归来
招隐坐大凡一切事体须得亲到方知端的
向南向北若不亲到一回接耳听来未免誵
讹兼之疑情不解金轮峰昔来耶舍尊者自
西域持佛舍利造塔于其顶常放宝光绝世
珍重谓之金轮峰老人昨日去彼礼塔今日
方回实不曾动著一步诸人还见老人去来
么若见老人出入即是诸人鬼窟里活计何
曾得见老人良久云树头黄叶尽应见远山

青。

结制上堂师至座前云稽首灯王如来普愿
微尘国土众生同入般若波罗蜜门且道般
若波罗蜜门作么生入举拂子云鉴便升维
那白椎竟师喝一喝云四十年来恁么行斩
开碧落血腥腥其中果有希奇事狮子游行
不问程今朝十一月朔日结制为众人打些
葛藤以了夙生现生来生无明窟宅生死结
根然这个总是閒言语一切众生本来是佛
何似雪上加霜大众不得动着维那白椎云
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师喝云你也差我
也差且无法王法也无法王说的法今日结
制古来旧规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乱走一步
乱走一步打折你驴腰又不许作默照邪禅
亦不得在鬼窟里作活计只有本参话头切

要明白离心意识参绝凡圣路学问还丹一
粒点铁成金至理一言转凡成圣金铁即不
问如何是丹师云大展坐具着进云还丹巳
蒙师指示至理一言事如何师云好似念经
一般僧礼拜师拽拄杖下座。

上堂师呵呵大笑如雷这一笑笑破诸佛鼻
孔虚空百杂碎老僧今日头痛不得为你说
且举古人现成公案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
着僧求作么生会众无语鹁鸠树头鸣意在
麻畬里好与三十拄杖喝一喝复举僧问云
门一念不起还有过也无门云须弥山师云
当时这僧若悟去将须弥山拗作两橛免遗
累今日堂中四十馀座须弥山硬骨骨逼塞
杀人去不得还有会的么出来试举看若不
会老僧为你颂破一念不起须弥山青天白

日鬼门关黄鹤楼前鹦鹉岸白蘋红蓼血斑
斑。

萧次公居士请上堂师升座良久云我为法
王于法自在人天众前说长说短有甚利益
今朝为吉安府萧次公居士持净资到山请
老人说些淡话愿其绵绵福寿念念贞祥天
无回转之日轮海无逆波之湛水生生世世
不昧福田作大檀越树盖护苾刍草安安乐
乐得心自在复举昔日僧问云门如何是和
尚家风门云有读书人来报今有人问老人
如何是开先家风向他道微云澹河汉疏雨
滴梧桐下座。

腊月八日说戒请上堂师升座云今朝腊月
八日释迦老子成道师起身云稽首过现未
来十方诸佛贤圣僧诸代祖师皆从戒而得

道复坐戒如空中杲日诸暗不能躲闪又如
雄兵帅将帅不立干戈起也戒义如是戒为
成佛之基得道之源为僧不可不受戒且道
戒是甚模样将何为戒体戒体不属有无等
相光明横亘十方世界若执世界是佛便有
成坏去来有善恶有分别之相不知戒无形
状故心体宛然戒无体性故诸佛出世亦无
体性自知无心是戒无为是戒无相是戒无
取是戒无住是戒无漏是戒无诤是戒无生
灭是戒戒为非道非非道非非法戒性如是
果能直下受持如空作响天下皆闻又如雷
声振地远震十方菩萨子耳听心受当坚忍
持之菩萨子五戒沙弥戒比丘戒菩萨戒诸
佛成道都打这里过离不得五戒根本根本
若虚求菩萨戒皆为枉然自今受戒之后淫

杀盗妄永不再犯成就戒香定香慧香解脱
香知见香十方诸佛所遗到今日各各自巳
守护大众礼拜师下座归方丈。

透庵邓居士请上堂唯一出问如何是第一
义师云且缓缓云请更道师便喝唯转身对
居士云今日上堂特特为居士闻居士有些
见识古人云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选佛
场且置如何是心空及第速道速道士以袖
左拂云未在士以袖右拂复座前礼拜师笑
云多得的唯遂出法堂师乃云者位汉阳透
庵邓居士看华严经至毗目仙人执善财手
善财得无数三昧向这里打失特来开先见
老人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事原
非儿戏须是真参实悟不是死丁丁双眼看
鼻头亦不是长连床上学空头话阎罗王到

来如何打点他如今世间都是络络索索有
许多葛藤自称奇特瞒骗龙天似有所得问
他得个甚么开先这里则不然比山当面来
白拂随手转下座。

西林一如律师请上堂师云诸人还会第一
义么喝一喝今日恁么明日不恁么来来去
去上上下下有甚么要紧有耳不闻圆顿教
有眼不见舍那身汝等诸人作么生会不须
向外驰求当下叩巳而参而今人只会打妄
想争人我不肯向生死上用心其中有大根
器者决不向这里耽阁过时如虎生角如龙
获珠逢山遇水自有方便见客迎宾拈起便
用俗情世谛付之鄱湖且道扬子江又作么
生老人在里许半月今日分明举似。

辛巳元旦上堂师至座前云昨夜铁牛生狮

子今朝满面是光辉喝一喝遂升莫谓古人
无奇特今人奇特胜前人今朝元旦特为庆
赞当今皇帝惟愿淳风满国德气充方百姓
讴歌太平天下柴不荒米不贵风调雨顺五
谷登即此是香供养圣君万岁万万岁敛衣
就座乃举西天目断崖和尚偈云大地山河
一片雪日出后相见太阳一照影无踪前山
后山青从此不疑诸佛祖着甚死急有何南
北与西东山是山水是水喝一喝云到这里
容注脚不得为甚如此者事人人脚跟下大
须仔细如红炉上点雪相似好则好矣美则
美何方不可是归期只为路穷山更杳可怜
堕落作奴儿珍重。

解制上堂结制何如解制奇春风南北各栖
迟村中乞食无些子一片饥肠一首诗六十

五日前从何处来六十五日后从何处去是
大神咒是大明咒正当六十五日内在此中
作什么若有相应者出来举似老人为汝證
明如无瓮绊娑诃今日打开布袋一任诸人
东抛西掷横行海内假如撞着黑面老爷切
莫道开先解制来。

过浔阳江州见任别驾陈司理严德化令刘
彭泽令谢德安令徐众居士等捐资设斋于
能仁寺为太守君平张公祈嗣请师上堂师
至座前执疏云今日公案不必问如何若何
遂过疏云以此为验维那宣毕师一喝遂升
有僧出问师随声便喝云全体恁么去全体
恁么来阿剌剌阿剌剌一语相投善法堂百
千天子施祯祥山河永固田蚕熟处处笙歌
乐帝乡此一瓣香专为当今万德之至尊发

广大心永护三宝阖朝文武各省官僚随心
适意满足无疆据座乃云诸佛出世为众生
沦溺苦海现出若干奇特譬喻方便欲令众
生知自性圆明本来清净不假雕琢觌体是
佛众生恶知恶觉如[𮈔]如麻何时能得清楚
今日张公君平清正如霜得无子乎古人云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太守得一子门绍
先德里辉后荣即此世间法即此出世间法
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天上天下护法善
神终不相违自然诺诺书记大中问大师今
日举扬为张居士祈嗣世谛佛法如何得一
槌两当去师云你道释迦老子即今在甚么
处进云恁么则石笋抽条千万枝也师云不
为分外云只如子归就父又作么生师云特
地一场欢中礼拜云团圞共说无生话师一

喝中归位居士问只如张公祖多男之嘱当
生几子师云两个进云父母未生前也须通
个消息师举拂子云向者里会取云生下后
如何师云恶水蓦头浇士礼拜师云久立珍
重。

崇祯巳卯仲冬二十五日应天大京兆钱元
冲张二无玺卿赵二瞻柱史方孩未大中丞
佘集生太守蔡明藩朱向之孝廉王梦兰张
孺含文学范尔培范起叔余子扬暨诸士绅
大众等请住静明禅寺师至法座前古佛堂
中香一炉谈玄说妙有文殊老僧到此无言
说只有门前水满湖遂升拈香云半夜月明
时正好相随渔父过潇湘业风吹入静明寺
未免拈香祝帝王敛衣就座维那白椎竟师
喝一喝顾左右笑云好个第一义被维那击

得百杂碎了也且作如何话会乃举杨岐云
杨岐乍住屋壁疏满床尽撒雪珍珠缩却项
暗嗟吁翻忆古人树下居今日老僧则不然
静明乍住屋壁疏且无床铺撒珍珠不缩项
不嗟吁高枕天明唱哩啰且道与古人是同
是别会么会则与你一个大窟竉不会与你
一个小窟竉乃呵呵大笑云老僧今日葛藤
留与诸方作话柄集生居士问大师今日静
明寺开堂还有奇特事也无师云有进云如
何是奇特事师云案山高似主山云谢师答
话师云放你三十棒士礼拜问顶上开门不
见身时如何师曰劈破骷髅云劈破后如何
师云血淋淋地云如何受用师云吃茶吃饭
云人人吃茶吃饭为何不得受用师云饭里
有沙僧礼拜师卓拄杖下座。

崇祯十三年庚辰前正月朔旦石布衲余集
生请上堂师升座拈香云今岁欣逢也大奇
春风两度上梅枝拈香祝圣无多句国祚遐
昌万寿期就座石布衲出礼拜云今年春王
两正月元下起元旦而复旦分明国运长新
佛运长新之兆恰值径山大师七十初度行
化京都以希有之年遭希有之时说希有之
法从此寿国寿民兼寿世化日舒千古长春
颂万年总在大师法轮里转弟子裕拈出一
瓣新香特地启请师举拂子呵呵大笑乃云
拂子无端抹过东海蓦跳上忉利天宫触着
帝释鼻孔帝释打一个喷嚏善法堂中风窗
亮槅同时放光帝释大怒此是何人家拂子
到此放肆拂子答云我是随径山老人到金
陵为提唱宗旨不觉庆快[曰/月]犯天帝帝曰善

哉拂子为众竭力拂子答云堪嗟末法之徒
聪明者多见性者少𨷖诤人我角立门庭惟
以一棒一喝为躲身符子𢬵盲乱统谓之大
机大用或将古人公案妄意穿凿记持相似
言句取辩舌快当作机锋欺罔先圣魔昧后
昆悲哉痛哉此邪法娆乱正宗时也九牛莫
能挽之我径山老人目不耐见不得已向孤
峰顶上盘结草庵高提祖印号令人天岂徒
然哉帝释大喜合掌赞曰善哉拂子善说法
要尔时诸天雨大香花遍散虚空拂子欢喜
作礼而退帝释曰拂子来来我有一问寄与
径山大师如何是新年头佛法拂子归举似
老人老人答云今年蚕麦好天下太平时师
良久复举张拙偈云光明寂照遍河沙到不
得这里凡圣含灵共一家不入这保社一念

不生全体现是个甚么六根才动被云遮有
何不可断除妄想重增病不必不必趋向真
如亦是邪你往那里去随顺世缘无𦊱碍果
然涅槃生死等空华说梦的人好与三十拄
杖此是如来禅始得祖师禅未梦见在若论
张拙秀才此偈则石布衲亦可入传灯也衲
出礼拜云大众證盟师云许你是半个圣人
云那半个聻师云三平云这莫便是云门目
机铢两么师云瞎云透过云门一字关又如
何师云重叠关山路云恁么则后人断绝去
也师云何不领话衲礼拜归众又僧拟伽问
师云去去西天路迢迢十万馀便下座。

大师寿诞济生庵监院我空请上堂谛观辛
未年前事彻夜思量泪不乾虽然父母未是
亲谁是最亲者祖佛非我道谁是最道者大

众看他古人语话大似滴水滴冻老人记得
小时骑竹马三三两两打尾鼓阿呵呵唱哩
啰跳的跳舞的舞一回欢笑一回苦可怜生
逐年老去今七旬记取将来九十五咄重新
拈起旧家风赵州何曾像得我竖拂子召大
众云还见老人手中拂子么还闻拂子说法
么既不见不闻汝等寻常所用六根俱成虚
妄以何为主不见华严经云刹说尘说炽然
说无间歇复高声云扎得髻根牢便休一朝
何用两梳头大抵还他肌骨好不搽脂粉也
风流。

庚辰二月初十日出山赴黄司李开先请即
日余集生暨诸士绅等请上堂海岸居士问
如何是佛师云畜如何是西来大意师云彼
彼有分如何是初生一句师云抛不出如何

是成佛一句师云谁是成佛者如何是出山
一句师云错如何是进山一句师云开云如
何是不涉程途一句师云且礼拜着士礼拜
归众师乃云七十年从何处来浙江山水亦
悠哉喜逢海岸今朝至眼上眉毛不用猜诸
仁者既是恁么现成为甚搆他不得只为因
循五欲沉溺生死你若猛着精彩十方坐断
那里见有世数短长千岁百岁众中还有不
顾危亡善能拈头作尾者么试出来道看众
无出击拂子云今日开铺全无主顾[(冰-水+〡)*ㄆ]拾下
堂闭门打坐便下座。

* 普说

人之用水即用得一味海水无别有水或曰
此去大海程途数量莫知几何何得便言是
大海水莫妄谈耶诸仁者有所不知我谓汝

等微细分剖海之因地夫世间之水山川林
沼丘壑洲潭乃至百川异流微细一滴一勺
大流小流无不全归于海何以故海极低极
卑极广大极平易极汪洋极忍辱极清净不
可思议无边无际无涯无畔第可万派归海
而海之水一无渗漏内藏鱼龙毒蛇虾蟹种
种不可说异类差别水兽曰海牛曰海马曰
海羊曰海猪其数无量不可说异名不可说
不可说差别眷属何以故海之广大人莫能
知人莫能测穷量不得思议不得异类众生
各各不相知各各不相到你不碍我我不碍
你水为屋宅水为被褥无分别无异念无昼
夜皆困于海无所动摇海亦不知自称曰海
何以故以要言之海乃佛之不动智不动智
广大莫测无表无里无去来无今古先天不

有后天不无不动智者空智也空智乃诸佛
诸祖之根本智何以知之根本智圆明发生
差别智我说用一味海水者海无远近故不
期时随缘发生生无相故海体常寂常寂故
无生无生故曰不动智也因其不动智海而
入一切流动江淮种种差别异流嗟嗟海之
灵妙不可称赞功德不思议故现前一切众
生毕竟不知自已身心从旷大劫来无明所
使执身有我出生三毒资长无明受结烦恼
沉沦苦趣头出头没无有了期何以故盖谓
众生信不及故本来是佛福浅业重故无德
相故障深故不知自巳身心元是清净妙净
明心出生山河大地自我真常一叶一草皆
是自已之真性妙明无有别物何以故世间
所有之法本不曾生本不曾灭经云知是空

花即无流转因执着故有舍离故空所以圆
觉经云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
渐次言其前境虚幻不实有故众生痴执以
为实有生死沦溺由此而得一人发真归元
十方虚空悉皆消殒虚空本不曾生灭何劳
消殒但消殒自已旷劫无明成大般若历劫
生死成大涅槃方知日用事无别头头皆是
自家珍无一法从外来无一法从内出前所
说一切水投入大海全是一味也随意作用
任性施为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祖师鼻孔
放向无阴阳地上一凭风吹日炙烂坏也好
不烂坏也好。

自恣之日巳过明晨七月初一了好清秋凉
夜各各自宜精进勇猛勿生懈怠我常谓汝
等说六根无性意识无主心似狂猿暂无一

时休息冷地着眼四大毒蛇同一舍宅若各
还本根毕竟无人谁为是我诸仁者切莫贪
安閒逗到腊月三十晚看你如何去得老人
今有个譬喻举似大众须弥山畔去此四百
四十由旬其地方昼夜放光日则不见其夜
人民俱见彼方放斯光明其来久矣日则不
见何以故昼有日光不见夜即可见众皆不
决递相告曰去此彼方不远我等发勇猛力
精进力寻光到彼巳经十载到彼无获不知
光明从何地起更进数百里许偶夜其光即
现如大日轮光相以从地发一切人民皆在
光明中不知不觉众人相谓曰欲得此光明
毕竟有宝物在下如何得之计议三七日了
无法则有地神从地涌出而相告之曰诸仁
者世所希有世所难得如是信心如是勇猛

如是决定如是精进我知仁者身疲力倦将
欲退还我作方便令仁者获大宝光欲得斯
光明必当执持器械锹斧钩锄离光明外凿
地开广七尺深七尺诸仁者各各勇猛破土
凿地又经十年已求宝光不得心生懊恼我
等既来此吃辛苦若干不顾风霜上无遮拦
下无安息之地惟草莽中澹泊经廿年矣岂
可不得空手而返中有一人有大智慧得大
自在安慰诸人兄弟不要退心不必疑虑只
是我们用心不亲切若一心开凿𢬵只一生
进去无有不得宝光明而归诸仁更精进凿
地如故惟见一钟作金玉色其光湛寂如琉
璃世无可比诸人相告曰宝钟巳见不得起
来奈何愁苦无量地神复相告曰诸仁者勿
苦再凿七尺下立用锹钩钟中乾泥渐渐镕

化钟顶有门向须弥山左寻金刚际水上灌
中间土润向中心用力顶穿四面土湿其上
铁索坚牢用千人万人尽其信力齐心一扯
土泥自脱钟心自空悬空无碍诸人依地神
说再不生退悔各各努力手攀铁索竞共一
扯宝钟离地泥沙脱尽㘞地自吼响振十方
十方佛祖曰今日东土众生获此如意宝钟
宝钟即作偈曰善来诸仁者欲见我金身我
以沉溺土得几千万劫心无嗔恨故欢喜于
是事今仗诸仁力出脱尘沙土心生大欢悦
作大师子吼以方便力故光明始见我屡生
积恶习或复贪嗔痴或生大我慢轻薄于一
切或生大贡高下视诸仁者堕于淤泥中经
百千万劫今乃离此报一断皆永断不一亦
不二。

若论宗门一事甚为希有悟此宗者直接西
来穿过十方诸佛鼻孔历代祖师髑髅无奈
末法下衰依依俙俙彷彷佛佛自称悟道少
有一两句文字写得几个字咬嚼不进的公
案无缝𦉑的语句问他他便解说支吾此乃
义学之流杜撰长老也阎罗王殿前打鬼骨
臀有曰在前代祖师岂无文字如六祖一丁
不识说出无非文字大慧中峰语录再要如
何妙文字他是得的人胸中流出谓之般若
非文字也今之所谓文字不过窗下吟哦心
意识卜度得来非是般若口土黑烟人天见
过当时风穴沼禅师见南院百问百答南院
无奈伊何末后问风穴南方一棒作么生商
量穴云作奇特商量风穴落节也穴问和尚
这里如何院云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见师作

家作家穴便礼拜此乃理能伏豹径山昨问
禅和子今时棒喝者在南院边在风穴边僧
不能答径山代云若论今日棒喝何似趁野
鸭子古人云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
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径山则不然尽
大地拈来似个弥勒布袋圣也在里许凡也
在里许祖也在里许佛也在里许魔也在里
许外道也在里许六道四生也在里许杜撰
长老也在里许春禽夏虫横横斜斜唧唧乱
啼的也在里许只不许他动动一动不消径
山一捏粉碎你这些冬瓜瓠子那里安身立
命且道与古人相去多少毫𨤲有差天地悬
隔。

到龙池扫塔众请普说多年不到龙池今得
得到来扫先师幻有大和尚塔不妨拈出当

年参请机缘某自云门普济寺得地以来住
双髻数载有瓶窑闻谷见龙池归后过我双
髻道及龙池机缘次年方去参请受戒入门
便问先师佛不见身知是佛且置如何是若
实有知别无佛先师答云有了你没有我某
即礼拜先师云雪峤不得老僧道次年又见
先师先师竖一指问会么我道这个唤做甚
么师微笑自此三登龙池先师问你草鞋犹
未脱也我道何处见草鞋来师又微笑某即
呈偈云数载龙池三度登重重问话舌生水
草鞋分付虎狼去双髻峰头一个僧这些机
缘是从上诸祖传佛心印的的心髓树高千
丈叶落归根岂可辜负先师宗门中事有时
作宾有时作主有时宾主齐彰有时宾主双
忘此是临济家大机大用人天莫测但凭径

山作主诸人安得摸索近今佛法凋残宗风
凌替不知是男是女是圣是凡何敢如此错
落般若性中原无奇特要向自巳脚跟下理
会得稳稳当当向青山茆屋中三十年四十
年习气自然白净心地自在随问随答或隐
或显无不是祖师西来大意如今乱做者半
青半黄半生半熟取辱先宗殊为可叹珍重
十方虚空众生共有同一慧命同一性灵众
生出没于其中了无影响众生名字亦虚空
也身心形仪亦虚空也何影像之有哉譬如
幻师家套筒向十字街头搬弄幻术拈出男
女种种等形不可言无究竟不可言有了无
一法原是空套子耳奇哉怪哉十方齐空而
无实义众生男女本因幻生既称幻生名字
亦幻幻无幻者是则名为大圆镜智大圆镜

智者众生根本智也名相则有悟则全空第
一义空者情无情生灭性悉皆空故所以云
佛身充满于法界众生日用莫不在如来身
中蹴踏地狱天堂莫不在如来身中建立众
生生死莫不在如来身中出没往来乃至毛
孔窄狭悉是如来放光说法处故曰坐微尘
里转大法轮譬如摩尼珠随方各见好形异
形莫不现于圆满宝相故曰天上天下惟我
独尊直饶众生彻底悟去犹是如来佛身中
奴儿婢子何况迷闷众生坐他齑瓮中饮他
残涕奴儿婢子不亦卑乎今乃末法下衰宗
风零替何日报佛深恩击扬祖道传佛心印
普天匝地迦叶阿难刹竿重为扶起。

若要参禅了脱生死先要办个久长心以悟
为期这个事不同草草苟无真心实行饶你

坐折了腰瞪破了眼总是个骗饭吃的无主
孤魂于佛法何补哉而今目前有一等假宗
师口说胡话以饮食衣服为自巳受用向人
前自称悟道魔昧人家男女一般要上堂小
参这瞎秃奴瞎驴瞎狗瞎野狐精瞒顸诸方
不知明眼人如见其肺肝教他有时薄福谢
而果报现方知谤大般若如此灵验死后怕
你不入阿鼻地狱里去那时你还下得语魔
昧得人茶话普说得么上堂拈古颂古徵古
代古辟古得么阎罗王只将一百二十斤铁
枷枷你出来十字街头示众且道阎罗王为
甚么发嗔只为要你改过做个法门好人勿
将欺心瞒天昧巳诱引清白后生作眷属改
名改号如是黑心黑肝为得人天师范么还
肯依径山恁么好话么若肯依而改过何劳

更到那边吃许多生受又有一等坐禅者影
也不知功夫怎么样做亦不肯参请诸方只
管在里许趁閧打掳瞌瞌睡睡过了日子已
谓我是个禅者可怜生又有一等伶俐而不
悟者过在他尖尖满满噇着一肚皮大底大
满小底小满有如是过患所以难得其人你
若要来长连床上将养无明须带一片牛皮
马皮才坐时便觉稳贴贴地不然被他圣僧
看不过恶发管教他钻地洞无处在如此躲
根禅奴剜避秃兵到这里十指不弹水百事
不干怀现成吃了有甚惭愧呜呼末法时杜
撰宗师转多痴眷属转盛悲夫。

做工夫人不得力无有别理会只为他冷一
日热一日或东西或南北犹如狂狗相似痴
呆呆心王不定如此作禅和子吃铁棒有日

在莫说今生不了直待弥勒下生敢保未梦
见祖师西来意在今时诸方有几个长老说
禅说道是为人处孰不知自巳脚跟下浮逼
逼地这样秃奴唤作门头户口假名宗师几
时能到古人境界临济和尚有四料拣夺人
不夺境夺境不夺人人境两俱夺人境俱不
夺你既作人天师范向此四句中对面定当
得么若一字不着便莫说作临济儿孙未得
作一切众生奴未肯要你在时有僧便问如
何是夺人不夺境春花眼暖野水渺茫如何
是夺境不夺人小桥扶过东篱下影迹浑无
鸟语声如何是人境俱夺黄昏雨后窗无月
不见门前犬吠天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太平
日月光天德一统山河壮帝居僧礼拜复云
双髻如此答且道成得个甚么事好将柳絮

枝头弄谁作堤边歌笑人咄。



雪峤禅师语录卷第二

* 音释

呗
(薄迈切音败梵音也)。
鹁
(薄没切音孛)。
扎
(侧入切音札缠束也)。
豹
(希恔
切音爆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