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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四十六 (自动笺注)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
 第二百四十六卷目錄
 治道藝文
  無為而治論       宋文彥博
  聖人抱一天下式賦    范仲淹
  堯舜率天下以仁賦      前人
  體仁足以長人賦       前人
  用天下心為心賦       前人
  本論           歐陽修
  應詔論體要        司馬光
  決壅蔽           蘇軾
  思治論           前人
  君術策           蘇轍
  天下一家賦       呂大鈞
  議治勢疏          葉適
  玉燭賦         元張天與
  代陳治體疏       明鹿善繼
皇極典第二百四十六卷
治道藝文
 無為而治論》       宋文彥博
臣頃因奏事,親聞德音謂:古稱無為而治者,必當先有為而致無為
臣雖即時仰對曰:虞舜垂衣而治者,亦皆先有為而後無為
誠如聖意
退而伏思曰:陛下堯舜求治之心,而臣愚皋夔致君之術。
夙夜慚懼啟處不遑
又以奏對之際,蹇訥未周。
謹尋前典所述虞舜之德,著於簡牘,仰塵覽觀庶幾愚忠,上裨聖政。
仲尼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南面而己。
先儒之解,以謂任官得其人,故無為而治
考於虞書,則舜之始也,流共工幽州,以其心狠貌恭足以惑世也。
驩兜崇山,以其掩義隱賊,黨於共工也。
三苗三危,以其貪冒食貨崇侈不才也。
殛鯀於羽山,以其頑嚚傲狠治水無功也。
四罪天下咸服,茲所謂去邪不疑,而罰當其罪也。
於是四嶽謀政事,闢四門以求眾賢
明四目,達四聰,以廣四聽天下
命禹作司空平水土,棄為后稷以播百穀,契作司徒敷五教,皋陶作士以典五刑,垂作共工益作朕虞伯夷秩宗以典三禮,夔典樂子龍納言出納
朕命惟允,既命以官,因戒敕之曰:各恭其職,乃能立天下之功。
然後三載考績
三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熙。
所謂任賢勿貳,而官得其人也。
明四目,達四聰,去四凶命,庶官其勤至矣,得不謂之先有為乎。
及夫庶績熙天下,服垂衣裳,正南面而已得不之後無為乎。
究觀經史之載,舜之至德也,有大功二十,舉十六相,去四凶也。
十六相八元八凱稷契皋夔之倫。
四凶,則朝廷姦邪之黨。
十六相,則左右皆賢者之輔。
如是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後世聖帝明王,莫不勞求賢,而逸於致治
勞於求賢,則先有為也。
逸於致治,則後無為也。
恭以陛下紹祖宗之丕基,行堯舜至化,黜邪遠佞,去四凶之志也。
求賢審官,舉十六相之意也。
然而一日萬務,尚勞宵旰,玆乃臣愚不稱職之效也。
以為方今之務,正在謹守祖宗成法,使爵賞刑罰不失其當耳。
爵賞當,則姦邪無功者,不敢僥倖而希進
刑罰當,則貴近有罪者,不敢請求苟免
綱紀正而朝廷尊,號令行而天下服。
如此,則陛下高拱穆清之中,而與虞舜比隆而下三代之盛矣。
 聖人抱一天下式賦》    范仲淹
巍巍聖人,其教如神。
抱一萬機無事,為式而庶彙有倫
秉乎天得之樞,群氓作則
立乃道生之化,八表還淳
老氏有云:聖皇無失,保寰中而可久,率天下而守一
蓋以一之妙也,冠四大強名
式之用焉,正萬靈咸秩
莫不冥符妙有,脗合虛無,察察之機悉去,淳淳之理誕敷
於以清淨而不擾,於以易簡而不踰。
黃帝之求珠,我真未喪。
莊生齊物,我化皆孚。
無臭無聲是則是傚。
自然禮樂,畜無親仁孝
去奢去泰,惟存至道之精。
自西自東,咸被不言之教。
豈不一者道之本,式者治之筌。
苟能持於罔象自可制於普天
亦若大衍攸虛,為四營之本也。
太陽無二,作七政之首焉。
豈比夫昧於希夷,煩其用捨,滋彰之法著矣,沖寂之猷遠也。
曷若靜守權輿克寧華夏,執此惟精之旨,得自窈冥
俾諸咸有之風,播於上下
大矣哉,上德不德無為而為。
穀神不宰,育芻狗以何私。
政復結繩,罔有二三之令。
理敦執契自為億兆之規。
今我后超五帝之功,邁三王之德,化育四時為柄,恭默萬邦承式
得兆熙熙登春臺而躋壽域
 堯舜率天下以人賦》      前人
穆穆虞舜巍巍帝堯
二聖仁化,致四海富饒
協和萬邦,蓋安人為理
肆覲群后,但復禮以居朝。
其如天者堯,繼堯者舜。
守位時既相接,行仁而性亦相近
內睦九族善鄰之志咸和
外黜四凶,有勇之遐振
聰明作聖,濬哲如神。
一則羲和而欽曆象一則稷契而演絲綸
孰謂各行其道,但見同致於仁。
謗木設時,惻隱之情旁達
薰絃奏處,生成之惠皆臻。
民保淳和,政無譎詐
博施可大,亦無為而多暇。
茅茨何恥,方不富以為心。
璿璣有倫,惟罕言而自化
得兆就日萬國慕羶,誠同心同德,又何後而何先。
水沴久憂,曷三月而違也。
朝綱歷試,非一日而用焉。
然則帝者,民之宗焉。
仁者,教之大也
帝居大於域內,仁為表於天下
諮詢四岳何異樂山之情。
統御八元,允謂長人之美。
五帝之最,百王之宗,物無不遂,賢無不從。
於以昭德文思於以播美溫恭
殊途同歸,皆得其垂衣而治。
上行下效,終聞乎比屋可封
大哉光宅無私文明由己。
陶唐道法有虞之理是。
萬彙熙熙,咸頌聲而作矣。
 體仁足以長人賦》       前人
聖人天命,體乾文,既克仁而是務,遂長人而不群
元善之功可,處域中之大奉。
博施之德,宜為天下之君。
原夫象洞分,乾元光啟,謂元之德也。
莫大乎始生之道,生之善也。
莫若至仁之體,所以法而用也。
不由幹事貞體以長焉,又不預亨嘉之禮君子,乃時法道力,行乎仁侔。
剛健之克著。
惻隱以昭陳,敦惠以為心。
首出庶物,得慈和示化
利見大人,莫不與合化權,潛符天造
本生成之體,益見尊崇之道。
安仁為念,我則俯視黎氓
克己存誠,我則上居於大寶
豈不以體其仁,則物皆尊戴。
居其長,則民咸悅隨
君非仁,則曷享於推戴
人非長,則寧致於淳熙
三月之違焉,道之行也。
致一國之興矣,人皆仰之
可以四德以居斯,冠兆人而在彼。
曰仁何以為生之妙。
不曰長,何以見居上之美。
故得萬民以濟咸,承煦育
百姓不知,盡荷發生之理。
不然何以握圖在上御宇居尊。
乾道之罔息,酌仁恩不煩
念茲為器之人,未足與議。
審彼樂山之士,始可與言。
方今道化惟微,神功,用乾剛而不紊,奉仁道不爽
所以吾皇體斯道而御寰中故是尊而是仰。
 用天下心為心賦》       前人
至明在上無遠弗賓,得天下為心之要,示聖王克己之仁。
政必順民蕩蕩大同之化。
禮皆從俗熙熙無不獲之人。
當其治國牧民,代天作主,敷至治四海,遂群生九土
以為予一人之意,則國必傾危
伸爾萬邦之懷,則人將鼓舞
於是審民之好惡,察政之否臧有疾苦必為之去,有災害必為之防。
誠意從乎億姓,則風化行乎八荒
天聽卑兮惟大,若水善下兮孰當。
彼懼煩苛,我則崇簡易之道。
彼患窮夭,我則修富壽之方。
如是愛將眾同,樂與人共,德澤浹於民庶仁聲播於雅頌
通天下之志,靡靡風從
萬物之情,忻忻日用
豈不虛己之謂道,適道之謂權。
下有所欲,吾何可專一應萬而誠至,寡治眾而功宣。
堯舜舍己從人,同底於道。
桀紂則以人從欲,自絕於天。
必也重乎安危明夫用捨,弗凝滯物我,可并包夷夏
老氏之旨,無欲者,觀道妙域中
夫子之文,虛受者,感人和於天下
若然,則其化也廣,其智也深。
不以己欲為欲,而以眾心為心。
達彼群情,侔天地化育
洞夫民隱,配日月照臨
方今穆穆虛懷巍巍恭己,視以四目,而明乎中外,聽以四聰,而達乎遠邇
噫,何以聖功之然哉,從民心而已矣。
 《本論》           歐陽修
公元1036年
天下之事,有本末
其為治者,有先後
堯舜之書,略矣。
後世治天下,未嘗不取法于三代者,以其推本末,而知所先後也。
三王之為治也,以理數天下,以爵地等邦國,以井田域民,以職事任官天下定數邦國定制民有定業,官有定職。
使下之供上,勤而不困。
上之治下,簡而不勞
財足於用,而可以天災也。
足以禦患,而不至於為患也。
凡此具矣,然後禮樂興仁義,以教道之。
是以其政易行,其民易使,風俗淳厚,而王道成矣。
雖有荒子孱孫繼之,猶七八百歲而後已。
三王之為治,豈有異於人哉。
財必取於民,官必養於祿,禁暴必以兵,防民必以刑,與後世之治者,大抵同也。
然後世常多亂敗,而三王獨能安全者,何也。
王善推本末,知所先後,而為之有條理
後之有天下者,孰不欲安且用心,益勞而政益不就諰諰然常恐亂敗,及之而以至焉者,何也。
以其不推本末,不知先後也。
當今之務,眾矣,所當先者,五也。
其二者,有司所知
其三者,則未之思也。
天下之用,莫先乎財。
天下安危,莫先乎兵。
有司所知也。
然財豐矣,取之無限,而用之無度,則下益屈而上益勞。
兵強矣,而不知所以用之,則兵驕而生禍。
所以節財用兵者,莫先乎立制
制已具備,兵已可使,財已足用所以共守之者,莫先乎任人
故均財而節兵,立法以制之,任賢守法尊名厲賢
此五者,相為用,有天下者之當務當今之世所先,而執事者之所忽也。
今四海之內,非有亂也。
上之政令,非有暴也。
天時水旱,非有大故也。
君臣上下非不和也
晏然至廣之天下,無一間隙之端,而南裔敢殺天子命吏西裔敢有崛強之王,北裔敢有抗禮之帝者,何也。
生齒之數日益眾,土地之產日益廣,公家之用日益急,四裔不服中國,不尊天下不實者,何也。
以五者之不備故也。
請試言其一二:方今農之趨耕,可謂勞矣。
工商取利乎山澤可謂勤矣。
上之征賦榷易商利之臣,可為纖悉無遺矣。
一遇水旱,如明道景祐之間則天下公乏絕,是無事之世,民無一歲之備,而國無數年之儲也。
以此知財之不足也。
古之用兵者,可使之赴水火
今廂禁之兵,有司不敢役。
必不得已,而暫用之,則謂之借倩,彼兵相謂曰官倩我,而官之文符亦曰倩。
賞者所以酬勞也,今以大禮之故,不勞之賞,三年一遍所費八九百萬,有司不敢月日之期,兵之得賞不以無功知媿,乃稱多量少,比好嫌惡,小不如意,則群聚而呼,持梃欲擊天子大吏
無事之時,其猶若此,以此知兵驕也。
財用悉出,而猶不足者,以無定數也。
以兵之敢驕者,以用之未得其術,以此知制之不立也。
夫財匱兵驕,法制未一,而莫有奮然忘身許國者,以此不任人也。
不任人者,非無人也。
彼或挾材蘊知,特以時,方惡人好名,各藏畜收斂不敢奮露,惟恐近於名,以犯時人所惡。
是以人人為愚,愚者無所責,賢者被譏疾,遂使天下之事將弛廢,而莫敢出力以為之。
此不尚名之弊者,天下之最大患也。
故曰五者之皆廢也。
前日五代之亂,可謂極矣。
五十三年之間,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國被弒者八,長者不過十餘歲,甚者三四歲而亡。
五代之主豈皆愚者耶。
其心豈樂禍亂,而不為長久之計乎。
有力不能為者時也。
當是時也,東有汾晉,西有岐蜀,北有強寇南有江淮閩廣吳越荊潭,天下分為十三四,四面環之以,至狹之中國,又有叛將強臣割而據之,其君天下者類,皆為國日淺威德未洽,強君武主力而為之,僅以自守
不幸孱子懦孫,不過一再傳而復亂敗
是以養兵兒子啖虎狼,尢恐不為用,尚何敢制以殘敝民人,瞻無訾征賦頭會箕斂,猶恐不足,尚何曰節財富民
天下之勢,方若敝廬,補其奧則隅壞,整其桷則棟傾,支撐扶持苟存而已,尚何暇法象規員矩方,而為制度乎。
是以無制,用無節國家無法度,一切苟且而已
宋之為宋,八十年矣。
外平僭亂,無抗敵之國
內削方鎮無強叛之臣。
天下為一,海內晏然為國不為不久天下不為不廣也。
語曰:長袖善舞多財善賈
言有資者,其為易也。
方今三聖基業,据萬乘尊名,以有四海一家天下,盡大禹貢賦之地,莫不內輸,唯上之所取,不可謂乏財。
六尺之卒,戈勝甲,力彀五石之弩,彎二石之弓者,數百萬,惟上制令之不可謂乏兵。
中外之官居職者數千員,官三班吏部,常積者又數百,三歲一詔布衣,而應詔萬餘人,試禮部者七八千,惟上之擇,不可謂乏賢民
不見兵革於今,幾四十年矣。
外振兵武,內修法度,惟上之所為不可無暇
天子之慈聖仁儉得一明智之臣,相與而謀之,天下積聚,可如文景之富,制禮作樂,可如成周之盛。
奮發威烈,以耀名譽,可如漢武帝唐太宗顯赫
論道德,可興堯舜之治
然而不足用于上,而下已弊,兵不足威于外,而敢驕于內,制度不可萬世法,而日益叢雜一切苟且不異五代之時。
此甚可嘆也。
所謂得致之位,當可致之時,又有能致之資,然誰憚而久不為乎。
 應詔論體要》        司馬光
公元前1108年
臣准御史臺牒,伏奉四月二十日詔,敕傳曰:近臣盡規,以其榮恥休戚,與上同也。
今在此位者,視朕過失,與朝廷政事之闕,默而不言,乃或私議竊歎。
若以其責為不在已。
夫豈皆習見成俗以為當然,其亦有含章懷寶,待唱而發者也。
百度隳弛風俗偷惰薄惡烖異譴告不一
誠忠賢助憂惕以刱制,改法捄弊,除患之時。
宜令侍從官,自今視朕過失,與朝廷政事之闕,無有巨細,各具章奏極言無隱
噫,言善而不用,朕有厥咎。
之而弗言,爾為不恭
將用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實,明黜陟焉。
臣以駑下之材,自仁宗皇帝時,蒙擢在侍從服事三朝恩隆德厚隕身喪元不足為報
訪問所不及,猶將披肝瀝膽,以效其區區之忠。
聖意采納之勤,督責之嚴,諄諄如此,臣敢營私避怨匿情愛己,不為陛下別白當今切務庶幾少補萬分之一耶。
臣聞,為政有體治事有要,自古聖帝明王垂拱無為,而天下大治者,凡用此道也。
何謂為政有體,君為元首,臣為股肱上下相維內外相制,若網之有綱,絲之有紀。
《詩》云: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又云:愷悌君子四方之綱。
古之王者,設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綱紀其內
方伯州牧,卒正連帥屬長,以綱紀其外
尊卑有序,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此為政之體也。
何謂治事有要,夫人有分,而力有涯,以一人智力兼天下之眾務,欲物物而知之,日亦不給矣。
是故尊者治眾,卑者治寡
治眾者,事不得不約。
治寡者,事不得不詳。
約則舉其大,詳則盡其細,此自然之勢也。
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君明則能擇臣,臣良則能治事也。
又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
君親細務則臣盡力,而事廢壞也。
立政曰:文王罔攸,兼于庶言
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
夫是訓用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茲言。
文王有司任之,其餘皆不足知也。
康誥曰:庸庸祗祗威威顯民
言文王用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專明此道,以示民也。
是故王者之職,在於量材任人賞功罰罪而已
苟能謹擇公卿牧伯,而屬任之,則其餘不待擇而精矣。
謹察公卿牧伯賢愚善惡,而進退誅賞之,則其餘不待進退誅賞而治矣。
然則王者擇之人,不為多,所察之事,不為煩,此治事之要也。
臣竊見陛下日出視朝,繼以經席,將及日中,乃還宮禁
入宮之後,竊聞亦不自閑省閱天下奏事,群臣章疏逮至昏夜
又御灼火研味經史,博覽群書
中宗高宗不敢荒寧文王日昃暇食,臣以為不能及也。
然自踐祚以來孜孜求治,於今三年,而功業未著者,殆未得其體要故也。
祖宗創業垂統為後世法內則中書樞密院御史臺三司審官審刑等在京諸司
外則設轉運使知州知縣眾官
以相統御上下有敘,此所謂綱紀者也。
陛下好使大臣小臣之事,小臣大臣之職,是以大臣解體不肯竭忠小臣諉上,不肯盡力,此百官所以弛廢,而萬事所以隳頹者也。
陛下致治之本,此臣之所大惑也。
微賤不得盡知朝廷之事,且以耳目接近日數事,臣所知者言之,其餘陛下可以類求也。
漢文帝陳平天下一歲決獄錢穀出入幾何
曰:陛下即問,決獄廷尉,問錢穀責治內史,必也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此乃宰相事也。
者,可謂能知治體矣。
今之兩府,皆古宰相之任也。
中書主文樞密主武,若乃百官之長非其人,刑賞大政失其宜,此兩府之責也。
至於錢穀不充條例不當,此三司之事也。
陛下苟能精選曉知錢穀憂公忘私之人,以為三司使副判官,諸路轉運使,各使久其任,以盡其能,有功則進,無功則退,名不能亂實,偽不能亂真安民勿擾,使之自富,處之有道,用之有節何患財利之不豐哉。
今乃使兩府大臣,悉取三司條例別置一局,聚文士數人,與之謀議改更制置三司皆不與聞
臣恐所改更者,未必勝於其舊,而徒紛亂祖宗成法考古則不合,適今則非宜,吏緣為奸,農桑失業,數年之後府庫耗竭於上,百姓愁困於下,眾心離駭,將不復振矣。
兩府天下之事,無所不總,若百官之職,皆使兩府治之,則在上不勝其勞,而在下者為無所矣。
監牧使養馬四園苑主課利,今乃使監牧使不屬群牧司四園苑不屬三司提舉司,則在下者各得專權自恣,而在上者為無所矣。
陛下方欲納天下大治,而使百官在上不委其下,在下者不稟其上,能為治乎。
若此之類者,竊恐未得其體也。
天下之事,在一縣者,當委知縣,在一州者,當委知州,在一路者,當委之轉運使,在邊鄙者,當委之將帥
然後乃可集。
何則久在其位,識其人情,知其物宜賞罰之權,足以休戚所部之人,使之信服故也。
朝廷每有一事不委將帥監司守宰,使之自為方略,責以成效,而施其刑賞
常好別遣使者銜命奔走旁午於道,所至徒有煩擾之弊,而於事未必有益
不若勿遣之為愈也。
夫事之利害,吏之能否,皆非使者所能素知
臨事詢采於人,所詢者或遇公明忠信之人,猶僅能得其一二。
或遇私闇奸險之人,是非為之倒置矣。
此二者交集於前,而使者不能猝辨也。
是以往往害事而少能為益,非將帥監司守宰皆賢,而使者皆愚也。
累歲講求,與一朝議論積久采察,與目前毀譽精粗祥略,其勢不同故也。
其有居官累歲,而不知利害臨人積久,而不知能否
或雖知利害,而不能變更
知能否,而不能黜陟
此乃愚昧私曲之人,朝廷當察而去之,更擇賢者以代其位,不當數遣使者擾亂其間使不得行其職業也。
庸人之情,苟策非己出,則媢疾沮壞惟恐其成。
官吏若是者,十常五六。
借使使者規畫曲盡其宜,在彼之日,當其職之人,已怏怏不悅,不肯同心以助其謀,協力以成其事。
朝廷自遣專使治之,我何敢與知
返命之日,彼必敗之於後。
使者既謀而授我,我今竭力而成之,功悉歸於首謀之人,我何有哉。
所以不若毋遣使者,而屬任當職人為愈也。
使者所以通遠邇之情,固不可無,今之轉運使,即古使者之任苟得人而委之,賢於蹔遣使者遠矣。
監司自為奸慝貪縱,或有所隱蔽欺罔,或為部內之人所訟,或所謀畫之事未得其宜,朝廷欲察其罪惡,審其虛實,判其曲直,決其是非然後別遣使者按之。
若察得其實監司有罪當刑不才則當廢,豈有但已者也。
今每有一事朝廷輒自京師使者往治之,是在之官,皆無所也。
使者既代之治事,而當職之人,亦無所刑,無所廢,是只使拱手旁觀偷安竊祿者矣。
若此之類,臣竊恐似未得其體也。
朝廷之士,左右之臣,皆曰陛下聰明剛斷威福在己,太平之功,可指日而致。
臣愚竊獨以為未也。
臣聞古之聖帝明王聞人之言,則能識其是非,故謂之聰。
觀人之行,則能察其邪正,故謂之明。
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謂之剛。
取是而捨非,誅邪而用正確然無所疑,故謂之斷。
誅一不善,而天下不善者皆懼,故謂之威。
賞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謂之福。
陛下聰明剛斷則誠體之矣。
欲收威福之柄,則誠有其志矣。
然於所以為之之道,尚或有所未盡。
故臣以為太平之功,未可期也。
帝王之道,當務其遠者,大者,而略其近者,小者。
國之大事,當與公卿議之,而不當使小臣參之。
四方之事,當委牧伯察之,而不當使左右覘之。
公卿牧伯,尚不能擇賢者而任之小臣左右獨能得賢者而使之乎。
若苟不賢,則險詖私謁無不為已。
陛下於禁中出手詔指揮外事非公卿所薦舉牧伯糾劾,或非次遷官,或無故廢罷外人疑駭,不知所從
豈非朝廷之士,左右之臣,所謂聰明剛斷威福在己者耶。
陛下聞其言,而信之,臣竊以為過矣。
夫公卿所薦舉牧伯糾劾,或謂之賢者而不賢,謂之有罪無罪,皆有跡可見責有所歸,故不敢大為欺罔
奸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為聖意以行之,則威福集於私門,而怨謗歸於陛下矣。
安得謂之威福陛下耶。
陛下向時中詔指揮者,率非大事至於兩禁美官邊藩將帥省府職任,諸路監司,此皆眾人之所希求治亂之所繫屬,當除授之際,竊恐未必一一出聖志也。
若乃奸邪貪猥之人,陛下明知而黜去者,或更改官而升資,或不久進用然則威福之柄,果不在陛下,而陛下偶未之思也。
以此觀之,面譽陛下聰明剛斷威福在己,太平可立致者,非愚則諛,不可不察也。
陛下必欲威福在己,曷若謹擇公卿大臣明正忠信者留之,愚昧阿私者去之,在位者既皆得其人矣,然後凡舉一事,則與之公議於朝,使各言其志。
陛下心平慮,擇其是者而行之,非者不能復奪也。
凡除一官,亦與之公議於朝,使各舉所知陛下心平慮,擇其賢者而用之,不肖不能復爭也。
如此,則謀者舉者,雖在公大臣,而行之用之,皆在陛下,安得謂之威福不在己耶。
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臣竊恐似未得其要也。
三人群居無所統一,不散則亂。
是故立君司牧之,群臣百姓勢均力敵不能相治
從人君,決之人君者,苟不為決從,誰決之乎。
夫人不同如其面焉。
國家凡舉一事朝野之人,必或以為是,或以為非。
凡用一人,必或以為賢,或以為不肖
此固人情之常自古而然,不足怪也。
要在人主審其是非,取是而捨非,則安榮
取非而捨是,則危辱
此乃安榮危辱所以分也。
是以王重之,故博謀群臣,下及庶人
然而終決之者,要在人君也。
古人有言曰:謀之在多,斷之在獨。
謀之多,故可以利害極致
斷之獨,故可以天下是非
知謀而不知斷,則群下人人欲逞私志,斯衰亂之政也。
《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
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
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於道。
哀哉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經,維邇言是聽,維邇言是爭。
如彼築室於道,謀是用,不潰於成。
此言周室之臣,不知先王之道,務爭近小之事。
人君不能定其可否,而事終無成也。
世國家有大典禮,大政令,大刑獄,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議。
其議者,固不能一心,有參差不齊者矣。
於是天子稱制決之,曰丞相議是,或曰廷尉當是,而群下厭然無有不服者矣。
陛下聽群臣,各盡其情以議事,此誠善矣。
然終不肯以聖志裁決,遂使群臣有尚勝者,以巧文相攻,辯口相擠,至於再,至於三,互相反覆無有限極
臣愚深恐朝廷政體,損陛下明德流聞四方,非嘉事也。
天下之事,有難決者,以先王之道揆之,若權衡之於輕重規矩之於方圓錙銖毫忽不可欺矣。
是以人君先王之道,而不習律令知,根本既植,則枝葉必茂故也。
近者,登州婦人阿雲謀殺其夫,重傷垂死,情無可愍,在理
已傷不首,於法無疑中材之吏,皆能立斷,事已經審,刑院大理寺刑部,斷為死罪,而前知登州許遵文過飾非妄為巧說朝廷兩制定奪者再,命兩府定奪者再,敕出而復收者一,收而復出者一,爭論縱橫至今未定
夫以田舍一婦有罪在於四海之廣,萬機之眾,其事之細,何啻秋毫之末
朝廷欲斷其獄,委一法吏,足矣
今乃紛紜至此,設更有可疑之事,大於此者,將何以決之。
夫執條據例者,有司之職也。
原情制義者,君相之事也。
分爭辨訟非禮不決。
禮之所去,刑之所取也。
阿雲之事,陛下試以禮觀之,豈難決之獄哉。
謀殺一事,為二事,謀為所因,不為所因,此苛察繳繞之論,乃文法俗吏所事,豈君賢相所留意耶。
議論歲餘而後成,法終於百代常典,悖三綱大義,使良善無告奸凶得志豈非徇其枝葉,而忘其本根所致耶。
若此之類,臣竊恐似未得其要也。
此皆眾人之所私議竊歎,而莫敢言者
臣以獨受深重不顧斧鉞,為陛下言之。
聖明裁察
昧死再拜以聞。
 決壅蔽》         蘇軾
所貴乎朝廷清明,而天下治平者,何也。
天下不訴而無冤,不謁而得其所欲,此堯舜之盛也。
其次不能無訴,訴而必見察。
不能無謁,謁而必見省。
使遠方賤吏,不知朝廷之高,而一介小民不識官府之難,而後下治
今夫一人之身,有一心兩手而已
疾痛苛癢,動於百體之中,雖其甚微,不足以為患,而手隨至。
夫手之至,豈其一一而聽之心哉。
心之所以素愛其身者深,而手之所以素聽於心者熟,是故不待使令,而卒然以自至。
聖人治天下,亦如此而已
百官之眾,四海之廣,使其關節脈理相通為一,叩之而必聞,觸之而必應,夫是以天下可使為一身
天子之貴,士民之賤,可使相憂患,可使同緩急,可使救今也。
不然天下不幸而訴其冤,如訴之於天,有不得已,而謁其所欲,如謁之於鬼神
公卿大臣不能究其詳悉,而付之於胥吏。
故凡賄賂先至者,朝請而夕得。
徒手而來者,終年不獲
至於故常之事,人之所當得無疑者,莫不務為留滯,以待請屬
天下一毫之事,非金錢無以行之。
昔者漢唐之弊,患法不明,而用之不密,使吏得以空虛無據之法,而繩天下
小人無法為奸。
今也令明具,而用之至密,舉天下惟法之知,所欲排者,有小不如法,而可指以為瑕。
欲與者,雖有所乖戾,而可借法以為解。
小人以法為奸。
今夫天下所為多事者,豈事之誠多耶。
吏欲有所鬻,而未得,則新故相仍然而不決,此王化所以壅遏不行也。
桓文之霸,百官承職不待教令而辦。
四方賓至,不求有司
王猛治秦,事至纖悉,莫不盡舉,而人不以為煩。
蓋史之所記,麻思還冀州,請於
曰:速裝行矣。
至暮而符下,及出關郡縣皆已被符。
令行禁止,而無留事者,至於纖悉莫不皆然。
苻堅以兵強國富,垂及昇平者,所為,固宜其然也。
今天下治安,大吏奉法不敢顧私,而府史之屬,招權鬻法,長吏心知不問以為當然,此其弊有二而已
事繁而官不勤,故權在胥吏
欲去其弊也,莫如省事厲精
省事莫如任人厲精莫如自上率之。
今之所謂至繁天下之事,關於其中,訴者之多,而謁者之眾,莫如中書三司
天下事分百官,而中書聽其治要郡縣錢幣,制於轉運使,而三司受其會計
宜若不至於繁多,然中書不待奏課以定黜陟,而關與其事,則是不任有司也。
三司之吏,推析贏虛至於毫毛,以繩郡縣,則是不任轉運使也。
故曰:省事莫如任人
古之聖王愛日以求治,辨色視朝
少安焉,而至於日出,則終日為之不給
以少而言之,一日而廢一事一月可知也。
一歲則事之積者,不可勝數矣。
欲事之無繁,則必勞於始,而逸於終,晨興而晏罷,天子未退,則宰相不敢歸安私第
宰相日昃不退則百官莫不震盡力王事,而不敢宴游
如此纖悉隱微,莫不舉矣。
天子求治之勤,過於先王,而議者不稱王季之宴朝,而稱舜之無為。
不論文王日昃,而論始皇之量書。
何以率天下之怠耶。
臣故日厲精莫如自上率之,則壅蔽決矣。
 思治論》           前人
公元前519年
方今天下何病哉,其始不立,其卒不成
惟其不成是以之而愈不立也。
凡人情一舉而無功,則疑,再則厭,三則去之矣。
今世之士,所以相顧而莫肯為者,非其無有忠義慷慨之志也,又非其才識謀慮不若人也,患在苦其難成,而不復立,不知其所以不成者,罪在於不立也。
苟立而成矣,今世三患,而終莫能去,其所從起者,則五六十年矣。
自宮禱祠之役興,錢幣之法壞,加之以師旅,而天下常患無財。
五六十年之間,下之所以遊談聚議而上所以變政易令,以求豐財者,不可勝數矣。
而財終不可豐。
澶淵之役,北方求和,而終不得其要領
其後重之以西羌之變,而邊陲不寧二國益驕。
以戰則不勝,以守則不固,而天下常患無兵。
五六十年之間,下之所以遊談聚議而上所以變政易令,以求彊兵者,不可勝數矣。
而兵終不可彊。
自選舉之格嚴,而吏拘於法,不志於功名
考功課吏之法壤,而言者無所勸,不肖無所懼,而天下常患無吏。
五六十年之間,下之所以遊談聚議而上所以變政易令,以求擇吏者,不可勝數矣。
而吏終不可擇。
財之不可豐,兵之不可彊,吏之不可擇,是豈真不可耶。
故曰:其始不立,其卒不成
惟其不成是以之而愈不立也。
夫所貴於立者,以其規模先定也。
古之君子,先定其規模而後從事
故其應也有候,而其成也有形
眾人以為汗漫而不可知,而君子以為理之必然
如炊之無不熟,種之無不生也。
是故用力省,而成功速。
昔者子太叔問政子產
子產曰:政如農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圖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
子產以為不思而行,與凡行而出於思外者如農之無畔也。
其始雖勤,而終必棄之。
今夫富人營宮室也,必先料其財資豐約以制宮室大小,既內決於心,然後工之良者,而用一人焉。
必告之曰:吾將為室若干,度用材幾何役夫幾人,幾日而成,土石材葦,吾於何取之。
工之良者,必告之曰:某所有木,某所有石,用材役夫若干,某日而成。
主人率以聽焉。
及期而成,既成而不失當,則規模之先定也。
治天下,則不然,百官有司不知上之所欲為也,而人各有心。
好大者欲王,好權者欲霸,而媮者欲休息
文吏所至,則治刑獄
聚斂之臣則以財貨為急。
民不知其所適從也。
及其發一政,則曰姑試行之而已。
其濟與否,固未可知也。
前之政,未見其利害而後之政,復發矣。
凡今所謂新政者,聽其始之議論豈不甚美而可樂哉。
然而布出於天下,而卒不知其所終。
何則,其規模不先定也。
用舍係于好惡,而廢興決於眾寡,故萬全之利,以小不便而廢者,有之矣。
百世之患,以小利不顧者,有之矣。
所用之人無常責,而所發之政無成效,此猶適千里不齎糧,而假丏于塗人
治病不知其所當用之藥,而百藥皆試。
以僥倖于一物之中,欲三患之去,不可得也
昔者太公治齊周公治魯,至于數十之後子孫之彊弱,風俗好惡,皆可得而逆知之。
何者其所專一,則其勢固有以使之也。
管仲桓公,自始為政,而至於霸,其所施設皆有方法
及其成功,皆知其所以然至今可復也。
舅犯之在晉,范蠡之在越,文公,勾踐嘗欲用其民,而二臣以為不可
及以其為可用也,則破楚滅吳,如寄諸其鄰而取之,此無他見之明,而策之熟也。
夫今之世,亦與明者熟策之而已。
爭言曰:如是而財可豐,如是而兵可彊,如是而吏可擇。
吾從其可行者而規模之,發之以勇,守之以專,達之以彊,日夜以求,合於其所規模之內,而無務出於其所規模之外。
其人專,其政一,然而不成者,未之有也。
財之不豐,兵之不彊,吏之不擇,此三者存亡所從出,而天下大事也。
夫以天下大事,而一人獨擅,而兼言之,則其所此三者之術,其得失,固不可知也。
雖不可知而此三者,決不可不者,可知也。
是故不可無術,其術非難知而難聽非難聽而難行非難行而難收。
孔子曰:好謀而成。
使好謀不成不如無謀
蓋世有好劍者,聚天下良金,鑄之三年,而成,以為吾劍天下莫敵也。
劍成狼戾缺折,不可用何者,是知鑄而不知收也。
今世舉事者,雖其甚小,而欲成之者,常不過數人,欲壞之者,常不可勝數
可成之功常難形,而不可成之狀常先見
上之人方眩瞀而不自信,又何暇及於收哉。
古之人,有犯其至艱,而圖其至遠者,彼獨何術也,且非特聖人而已
商君之變秦法也,攖萬人之怒,排舉國之說,勢如此,其逆也。
蘇秦為從也,合天下之異以為同,聯六姓之疏以為親,計如此,其迂也。
淮陰侯請於高帝,求三萬人,願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絕楚之糧道,而西會滎陽
耿弇亦言於世祖,欲先定漁陽,取涿郡,還收富平,而東下齊。
世祖以為落落難合,此皆越人都邑,而謀人之國,功如此,其疏也。
然而四子者,行之若易然。
出於其口,成於其手,以為既已許吾君,則親挈而還之。
今吾以自有之天下,而行吾所得為之事,又非有所拂逆天下之意也。
非有所待於人,而後具也。
如有財而自用之,有子而自教之耳。
然而政出於天下有出無成者,五六十年於此矣。
是何也,意者知出而不知收歟。
非不知收,意者汗漫無所收歟。
故為之說曰:先定其規模而後從事
定者可以謀人
不先定者自謀不給而況謀人乎。
且今之世俗,則有所可患者
士大夫所以信服朝廷者不篤,而皆好議論以務非,其上使人於是非,而不知其所從,從之則事舉無可為者,不從其所行者,常多故而易敗。
所以多故而易敗者,人各持其私意,以賊之,議論勝於下,而幸其無功者,眾也。
富人之謀利也,常獲世以為福,非也彼富人於人,素深而服於人,素厚所為,而莫或害之所欲,而莫或非之事未成,而眾已先成之矣。
夫事之也有勢,其成也有氣
富人者,乘其勢而襲其氣也。
欲事易成,則先其所信服天下者。
天下之事,不可力勝
力不可勝,則莫若從眾
從眾者,非從眾多之口,而從其所不言同然者,是真從眾也。
眾多之口,非果眾也,特聞於吾耳,而接於吾前,未有非其私說者也。
於吾為眾,於天下為寡。
彼眾所不言而同然者,眾多之口,舉不樂也。
眾多之口所不樂而棄,眾之所不言而同,然則樂者寡,而不樂者眾矣。
古之人常以從眾得天下之心,而世之君子,常以從眾失之,不知夫古之人其所從者,非從其口,而從其所同然也。
何以明之,世之所謂逆眾斂怨不可行者,莫若減任子
然不顧而行之者,五六十年矣。
天下未嘗一言
何則彼其口之所不樂,而心之所同然也。
其所同然而行之,若猶有言者,則可以勿恤矣。
故為之說曰:發之以勇,守之以專,達之以強。
苟知此三者,非獨為吾國而已,雖北取契丹可也。
 《君術策》           蘇轍
臣聞事有若緩而其變甚急者,天下之勢是也
天下之人,幼而習之,長而成之,相咻而成風相比成俗縱橫顛倒紛紛而不知以自定
當此之時,其上之人刑之則懼,驅之則聽,其勢若無能為者。
然及其為變,常至於破壞不可禦。
故夫天子者,觀天下之勢而制其所向,以定其所歸者也。
天下之人,弛而縱之,拱手而視其所為,則其勢無所不至
其狀如長江大河日夜渾渾,趨於下而不能止,抵曲則激,激而無所洩,則咆勃潰亂蕩然四出,壞隄防、包陵谷汗漫無所制。
善治水者,因其所入而導之,則其勢不至於激怒坌湧不可收。
既激矣,又能徐徐洩之,則其勢不至於破決蕩溢而不可止。
天下之人常狎其安流無事不足畏也,而不為其所激;觀其激作相蹙,潰亂未發之際,而以為至於大懼,不能徐洩其怒,是以遂至橫流中原不可卒治。
昔者天下既安,其人皆欲安坐而守之,循循以為敦厚默默以為忠信
忠臣義士氣憤悶而不得發,豪俊之士不忍鬱鬱之心,起而振之
而世之士大夫好勇輕進喜氣而不懾者,皆樂從而群和之直言忤世而不顧直行犯君而不忌
今之君子累累從事於此矣。
天下猶有所不從,其餘風故俗猶眾而未去,相與抗拒,而勝負之數未有所定,邪正相搏曲直相犯,二者潰潰而不知其所終極蓋天下之勢已少激矣。
而上之人不從而遂決其壅,臣恐天下賢人不勝其忿而自決之也。
夫惟天子之尊,有所欲為,而天下從之。
不為決之於上,而聽其自決則天下之不同者,將悻然不服
天下豪俊,亦將奮踴不顧而力決之,發而不中,故大者傷,小者死,橫潰而不可救
譬如東漢之士,李膺杜密范滂張儉之黨,慷慨議論,本以矯拂世俗之弊,而當時之君,不為分別天下邪正以決其氣,而使天下之士發憤自決之,而天下遂以大亂
由此觀之,則夫英雄之士,不可以不少遂其意也。
是以治水者,惟能使之日夜流注不息,則雖有蛟龍鯨鯢之患,亦將順流奔走,奮迅悅豫,而不暇及於為變。
苟其瀦畜渾亂壅閉而不決,則水之百怪皆將悖然放肆,求以自快意而不可禦。
故夫天下不可不為少決,以順適其意也。
 天下一家賦》       呂大鈞
古之所謂天下一家者,盡日月所照以度地,極舟車所至以畫疆。
八荒之際為蕃衛,以九州之限為垣牆
列國群子之舍,王畿主人之堂。
凡民之賢而不可遠者,皆我之父兄保傅
愚而不可棄者,皆我之幼稚獲臧。
理其財,乃上所以養下之分。
責之事,乃下所以事上之常。
渾然一尊百長,以斟酌教令,萬卑千幼,以奉承紀綱
貿遷有無,而不知彼我之實。
損益上下,而不辨公私之藏。
大矣哉,外無異人,旁無四鄰,無寇賊可禦,無閭里可親
一人之生,喜如似續之慶。
一人之死,哀若功緦之倫。
一人作非,不可不愧,亦我族之醜。
一人失所不可不閔,亦吾家之貧。
尊賢不肖,則父教之義。
嘉善不能,則母鞠之仁。
覲會同,則幼者之定省承稟
巡守聘問,則長者教督撫存
嗚呼周德既衰,斯道斯屈。
析為十二,并為六七。
不相統,亂從而出。
祖考之訓,則劫奪屢盟之時。
骨肉之命,則戰死於爭城之日。
曲防遏糴,以幸其災。
縱諜用間以乘其失。
乖暌有甚鬩牆鬥狠不離同室
迨至秦政,以強自吞,推所不愛,以殘自昏。
斧斤親刃其九族塗炭自隳其一門
阡陌而廢井田,則委貨財於盜賊之手。
郡縣而罷封建,則託婦子羈旅之屯。
貧富不均幾臣僕其昆弟
苟簡不肖,皆土苴子孫
自漢以來,終亦不復。
雖有王侯,而不得輒預其政。
雖有守令,而不得久安其祿。
譬之錦衣玉食,縱無所用之子。
雕車良馬,委不善馭之僕。
門庭雖存,亦何足以統制
閨門無法,則何緣雍睦
豪強日橫,而略無鞭扑之制。
單弱日困,而不識襁褓之鞠。
天理固然,實人謀不足
嘗聞之治亂有數廢興有主
昔既有離,則今必有合。
彼既可廢,則我亦可舉。
盛德之難偶,故曠時而未睹。
豈有待於吾君,將一還治古
 《議治勢疏》          葉適
欲治天下,而不見其勢,天下不可治矣。
昔之論治天下者,以為三代之時,其君各有所尚。
夏之忠,商之質,周之文,數百年不變
其後周之失弱,秦之失強,故忠質文相代,若循環無窮
而或又曰:弱之失在於惠也,則莫若濟之以威。
強之失在於威也,則莫若反之以惠。
惠出於賞,威正於刑,故賞不至於濫,而無所勸。
不至於玩,而無所懼。
蓋其意,以為治天下之勢,無出於此矣。
一弛一張者,弓也,而羿之能不與焉。
虛而欹,滿而覆者,器也,而倕之巧不與焉。
三代非忠質文之尚,而周秦無強弱之失治天下者,姑舍是乎。
古之人君,若堯舜禹湯文武,漢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此其人,皆能以一身天下之勢。
雖其功德厚薄,治效有淺深,而要以為天下之勢在己,不在物。
夫在己不在物,則天下之事,惟其所為莫或制。
其後水土通山澤,作舟車兵刃,立天地之道,而列仁義禮樂刑罰慶賞,以紀綱天下之民。
至於賓餞日月秩序寒暑,而禽獸草木之類,不能逃於運化之外。
此皆上世之所未有,而聖人自為之者也。
其後天下之勢,在物而不在己。
故其勢之至也,湯湯然而莫能遏,反舉人威福之柄,以佐其鋒。
至其去也,不能止而隨之以亡。
夫不能以一身天下之勢,而用區區刑賞,以就天下之勢,而求安其身者,臣未見其可也。
蓋天下之勢,有在於外戚者矣。
霍上官非不可以監也,而王氏卒以亡漢,有在於權臣者矣。
漢之曹氏,魏之司馬氏,至於江南齊梁,皆親見其篡奪之禍,習以其天下與人,而不怪,而其甚也。
宦官之微,匹夫奮呼士卒擅命,而天下之勢,無不在焉。
若夫西晉傾覆,此其患特起公卿子弟里巷書生游談聚論,沈湎蕩泆而已
天地為之分裂者,數十世。
嗚呼,勢在天下,而人君以其身求容猶豫反側,而不能自定
其或在於宦官,或在於士卒,而舉威福之柄,以盡寄之者,此甚可歎也。
臣嘗怪唐末五代之衰,皆以列校之卑易,置人主反掌之易,而周世宗一日大位北威契丹,南伏李璟法度修舉文武並用
太祖皇帝踐祚十年之間,不耀兵甲,俘取僭偽之君,若拾遺,而天下一身太平,為子孫萬世之計。
向之衰敗圮缺者,二百餘年。
英武之君,忠智之臣,圖回收拾不能什一
孱王幼主俯首服從相顧憤發以至流涕痛哭莫敢誰何者,一朝翕然,皆在擬握之內,何其速也。
無他能,以其身為天下之勢,則天下之勢,亦環向而從己,其必然無疑者矣。
且均是人也,而何相使,均是好惡利欲也,而何相治
智者豈不自謀,勇者豈不自衛
一人刑而天下何必畏,一人賞而天下何必慕。
刑賞生殺,豈以吾能為之,而足以天下者。
雖然,鳥高飛重雲之上,魚深游於潛淵之下,而皆不免鼎俎之憂。
天下之人,所以奔走後先,維附聯絡,而不敢自棄者,誠以勢之所在也。
故夫勢者,天下之至神也。
合則治,亂則離,張則盛,弛則衰,續則存,絕則亡。
臣嘗考之載籍,自有天地以來,其合離張弛絕續之變,凡幾見矣。
知其勢而以一身為之,此治天下之大原也。
 玉燭賦》         元張天與
聖元天地道德日月光華,既和而明,既靖而嘉。
四時氣協,玉邪燭邪。
予乃從之北游于元水之上。
相與觀光國家,道遇老人扶杖而觀德化者,迎謂予曰:子知所謂玉燭之義乎。
予曰:揭玉燭之名于書者,非尸子之辭歟。
玉燭之美于頌者,非新羅之詩歟。
四氣和為玉燭非義主于四時歟。
老人莞爾而笑曰:子知四時所以玉燭之效矣,亦知君德所以玉燭者歟。
請與子略陳之:自有天地,即有此玉燭矣。
萬世太平,非玉之玉兮。
純和粹精,不琱琢盡美兮。
渾然天成,非燭之燭兮。
光輝昭明,不火傳無窮兮。
洞照群盲道而匪器兮。
神而匪形,合明和之二德一德兮。
是以玉燭之名,蓋夫玉燭之在天地古今兮。
得之和順光霽,失之則乖戾晦冥
昔者伏羲得之,而人文宣朗顥顥皇風
帝堯得之,而四表光被兮,萬邦時雍
得之重華兮,文明溫恭
得之丕顯兮,明德建中。
文武得之辟雍兮,致明和之極功
皇王時異兮,而玉燭之德同。
是故熙熙兮,至治馨香
東郊日出兮,海隅蒼蒼
德與氣潛兮,恩從風翔。
玉燭兮,是為青陽
南薰解慍兮,正德厚生
離明當天兮,穆穆迓衡
長養萬類兮,陽德方亨。
玉燭兮,是為朱明
逮夫西昧無不照,而朔幽無不明兮,平秩平在功成
華斂而實兮,元起于貞。
秋冬玉燭兮,是為白藏之與元英
故吾聞昔賢以人君德輝,而謂之玉燭兮,誠以君德顯,而天下平。
贊化妙用兮,其何以天道順而四時行哉。
方今備樂和,海晏河清天瑞宵降地符曉升,而子方且德輝,來帝京,其必歌玉燭之頌,以洗新羅陋習,而發治世正聲乎。
稽首而為之頌曰:天德上寧溫如玉兮。
天光下照,明如燭兮。
四序功成知化育兮。
吾君之德,吾民之福兮。
 《代陳治體疏》       明鹿善繼
為因感時,陳治體以杜亂萌事:竊惟論治者,貴識體。
也者尚簡不尚煩,煩則褻而生擾。
治明治幽,幽則急而售奸
臣新忝諫垣巡視皇城之役,見聲冤者之接踵也,聲徹仗下,狀出懷中,是何體哉。
太祖神聖豈不欲使萬方情狀,盡入耳目,而律禁越愬,誠以治天下。
只論其大者大體不褻,民志自定
雖有一二事之失平,不害為治。
大體既失,而民易其上,雖有一二事之得平,無救於亂。
故體也者寧直儲神,以圖大實,為章分以鎮囂。
皇上重持之也。
然而此風初未經有,忽起於近日,豈無自哉。
小人善意,彼見皇上時,憑單詞以格通國之議,而測皇上之所喜也。
喜則信姦為
又見皇上偶主先入以為一成之案,而測皇上之所護也。
護則有錯不認。
遂爭以投機之語,求據上游,而豈知皇上之原無成心哉。
天下者,皇上天下也。
是非者,天下是非也。
皇上原無成心,而時有其跡被糾者,身名各當,自愛共謂,無可留之理,而每藉溫旨,以弛裝拜疏可否,必有所歸,自謂無不下之理,而間置苦口高閣,使非目有所據,何至堅有所持至於道路傳聞,或進密疏人心疑忖,能遽釋乎大要
英明之主,厭雷同而伸獨是。
然獨是不從人之多寡論,而從世清濁論。
公道混淆之世,小人滿朝,而有孤行一意者,此獨是也
魏崔之日,是也
公道大明之世,君子滿朝,而有自行一路者,此非獨是,乃獨非也。
今日是也
論是於今日,政不在獨,則聽言於今日,將焉用密。
密之為言,自何途以進哉。
宋真德秀進賢退不肖,責宰執臺諫,而歸本人主大公至正之心。
夫身為共主,豈甘明入偏私,顯拂輿情,概繇密寄耳目
人主耳目,必有所寄。
所寄者,顯是為治明明則宰執可信臺諫可信
即間有敗群,必遭眾棄。
所寄者密,是為治幽,幽則宰執可信臺諫可信,惟近習可信
即間有小忠必售大欺。
不暇遠代,只取喻近年盜竊國命之魏璫,非以東廠用事耶。
聖明在御,萬不至此,而事既失體必至售姦
願皇上慎防之也。
夫越愬,律所亟禁也。
而今聲冤何以異窩訪,尤律所重誅也。
而今密奏何以異二者,總傷治體,而治幽之禍,不止滋煩。
或謂道路既有傳聞微茫無可質對訟言於庭,且被妄言之名。
天下事,固有情可得于傳聞,而狀不可明指。
人臣處此,與其避忌不發,貽養姦之禍於天下
不若先為點破,任妄言之禍於一身,何也。
造端於密者,喜暗而畏明
一經點破,心不無驚,謀不無阻,則一人妄言之罪,而使朝廷銷暗竊之姦,固甘之若飴也。
臣義激憂切,言無避忌
伏乞皇上,勿好小察,務持大體
密告之門,杜暗竊之漸。
天下幸甚臣愚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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