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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二百五十八卷目錄
用人部總論四
丘濬大學衍義補〈戒濫用之失〉
性理會通〈用人〉
春明夢餘錄〈論資格〉
屠隆鴻苞〈用人〉
皇極典第二百五十八卷
用人部總論四
《丘濬·大學衍義補》《戒濫用之失》
《易》解:六三:負且乘,致寇至,貞吝。大傳曰: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上慢下暴,盜思伐之矣。
臣按:人品有君子小人之別,而其所事亦有君子小人之異。人君用人,當隨其人品,而使之各事其事。則君子小人,各止其所,而無有非所據而據者矣。非惟君子小人,各安其心,而天下之人,亦莫不安之矣。上下相安,而無暴慢之失。君子而乘君子之器,小人而任小人之事。凡居尊貴之位者,皆世所謂君子也。凡任卑賤之事者,皆世所謂小人也。上不慢而下不暴,則孰敢萌非分之望也哉。
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
臣按:先儒有言,古之人君,必量力度德,而後授之官。古之人臣,亦必量力度德,而後居其任。雖百工胥吏,且猶不可,況大臣乎。為君不明於所擇,為臣不審於自擇,必至於亡身危主,誤國亂天下,皆由於不勝其任之故也。雖然,人臣不審於自擇,一身一家之禍爾。人君不明於所擇,則其禍豈止一身一家哉。上以覆祖宗千萬年之基業,下以戕生靈千萬人之身命。嗚呼,人君之任用大臣,焉可不量其德,詢其知,度其力,而輕授之尊位,與之大謀,委之大任哉。
《書·說命》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
臣按:天下治亂,在乎庶官,用人惟其賢能,則事得其理,人稱其官,而天下於是乎治矣。官不用能苟己所私昵者,亦任之以官爵,不論德而人有惡德者,亦𢌿之以爵,不復計其人之稱是官與否,其德之稱是爵與否,則庶事隳而名器濫矣。天下豈有不亂者哉。
《詩·曹風·候人篇》曰:彼候人兮,何戈與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維鵜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稱其服。
臣按:人品有高下,爵位有崇卑。人品之下者,居卑位而執賤役。人品之高者,居尊位而任大政。宜也。顧乃使卑賤之人,衣尊貴之服,居清要之任,豈得為稱哉。
《論語》: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臣按:人君任賢退不肖,所舉用者,皆正直之士,所舍置者,皆枉曲之人。則凡布為紀綱,施為政事者,咸順乎人情,而不拂其性,而民無有不心服者矣。苟為不然,於其枉者則舉用之,而於其直者反舍置焉。是謂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非但不足以服人心,將由是而馴致於禍亂也。不難矣。
漢文帝問上林尉諸禽獸簿,尉不能對。虎圈嗇夫從旁代尉對甚悉。詔張釋之拜嗇夫為上林令。釋之前曰:陛下以周勃、張相如何如人也。上曰:長者。釋之曰: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爭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而無實。不聞其過,陵遲至於土崩。今陛下以嗇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而靡,爭為口辯,而無其實。夫下之化上,疾如影響,舉錯不可不審也。帝曰:善。就車,召使參乘,徐行,問秦之敝。拜公車令。
臣按:古人論郭之所以亡,以其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文帝一聞釋之之言,即不用嗇夫。不徒善釋之之言,而又引之以同車,用為公車令,可謂惡惡而能去,善善而能用矣。且釋之欲言嗇夫之辯,給先引周張之謹訥,其易所謂納約自牖者。夫臣於是,非但見文帝聽言之易,用人之謹,而又且見漢世去古未遠,而其君臣相與之無間也。後世人君,於其臣,有事固未嘗問,問亦不敢答。況敢於未言之先,而設問以啟之乎。
文帝嘗夢欲上天,不能,有一黃頭郎推上天,顧見其衣尻帶後穿。覺而之漸臺,以夢中陰目求推者郎,見鄧通,其衣後穿,夢中所見也。召問其名姓,姓鄧,名通。鄧猶登也。於是賞賜通,官至上大夫。
臣按:高宗夢帝賚傅說,蓋其精誠感通之極也。後
世人主,無古帝王正心之學好賢之誠,而欲效其所為,安知非其心神昏惑瞀亂,而邪氣得以乘間入之耶。文帝為漢令主,而以夢用鄧通,輕信夢寐,恍惚之見,附會音訓偶合之文。其為盛德累也,大矣。
武帝時,方士欒大敢為大言,處之不疑。見上言曰:臣常往來海上,見安期、羨門之屬,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僊人可致也。乃拜大為五利將軍。既而入海求其師。上使人隨驗,無所見。而大妄言見其師,方又多不售。坐誣罔腰斬。
臣按:將軍之號,所以封拜武臣者。乃以施之矯誣誕妄之人,則夫被堅執銳者,安得不解體哉。然五利之名,非常秩也。特為之立此名耳,且猶不可,況以公卿大夫顯然之秩位,而加之此輩哉。尹氏謂武帝能誅欒大輩,為明斷。臣竊以為,斷則斷矣,未明也。蓋明足以燭,理則不惑。與其明斷之於後,又曷若明斷之於先哉。雖然,其視諸未用,則信之而不疑。既用而無驗,心悟其非,猶為之隱忍而遮護之,惟恐人知焉者,則亦有間矣。噫,此武帝所以為武也歟。
武帝欲侯,寵姬李氏乃拜其兄廣利為貳師將軍,發數萬人往伐宛,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以為號。
司馬光曰:武帝欲侯寵姬,而使廣利將。意以為非有功不侯,不欲負高帝之約也。然軍旅大事,國之安危,民之死生繫焉。苟為不擇賢愚而授之,欲僥倖咫尺之功,藉以為名,而私其所愛,蓋有見於封國,無見於置將,謂之能守先帝之約,過矣。
臣按:國家列爵,以待有功之臣。因其有是功,而報授之以是爵也。武帝欲侯寵姬之兄,乃使之立功,以取侯爵。是豈帝王列爵賞功之初意哉。
公元25年
光武即位,議選大司空,而赤伏符曰王梁主衛作元武,帝以野王衛之徒,元武水神之名,司空水土之官,於是擢梁為大司空,又欲以讖文用孫咸行大司馬,眾不悅,乃已。
臣按:符讖之書,不出於唐虞三代,而起於哀平之世,皆虛偽之徒,要世取資者所為也。光武尊之比聖,凡事取決焉。其拜三公三人,而二人取諸符讖。逮眾情觖望,纔減其一。而王梁尋坐罪廢。讖書果安在哉。先儒謂光武以英睿剛明之主,親見王莽尚奇怪,而躬自蹈之。其為盛德之累,亦豈小哉。
順帝初,聽中官得以養子襲爵。御史張綱上書曰:竊尋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倖賞賜纔滿數金,惜費重民,故家給人足。而頃者以來,無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所以愛民重器,承天順道也。
胡寅曰:茅土之封,所以待功勳,建賢德,而加諸刀鋸之賤,似續之任。所以繼先祖,傳後來,而責諸不父之家,且殘無罪之人,息生生之道,耗蠹財用,崇長禍階,一舉而六失併焉。有天下國家者,可不深思而痛革之哉。
臣按:古者以閹人給事內庭,以其無男女之欲,子孫之累故也。今既宮之,而又使之得以養子襲其爵,又何若勿絕其世,而只用士人哉。我聖祖於內臣,別立官稱,而與外諸司不同。其慮一何深且遠哉。
靈帝時,市賈小民,有相聚為宣陵孝子者,數十人,詔皆除太子舍人。帝好文學,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並待制鴻都門下,後諸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數十人。樂松等多引無行趣勢之徒,置其間,憙陳閭里小事,帝甚悅之,待以不次之位。
蔡邕上封事曰:古者取士,必使諸侯歲貢。孝武之世,郡舉孝廉,又有賢良文學之選,於是名臣輩出,文武並興。漢之得人,數路而已。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治政,未有其能。陛下游意篇章,聊代博弈,非以為教化取士之本。而諸生競利,作者鼎沸,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虛冒名氏,皆見拜擢,難復收改,但不可復使治民,及在州郡,昔孝宣會諸儒於石渠,章帝集學士於白虎,通經釋義,其事優大,文武之道,所宜從之。宣陵孝子,虛偽小人,本非骨肉,群聚山陵,假名稱孝,義無所依,至有姦軌之人,通容其中。太子官屬,宜搜選令德,豈有但取丘墓凶醜之人。其為不祥,莫大焉。宜遣歸田里,以明詐偽。
臣按:人君好尚,不可不謹。一有所偏嗜,而為小人所窺伺。彼欲竊吾之爵祿,以為終身富貴之資。凡有可乘之間,無所不至矣。人主惟窮理居敬,灼有一定之見,確有一定之守,不為外物所動,異說所遷,則小人無所投其隙矣。
靈帝初開西邸賣官,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以其德次應選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令長隨縣豐約有賈富者先入,貧者到官倍輸。又私令左右賣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
臣按:秦漢以來,有納粟補官之令,然多為邊計,及歲荒爾,非以為己私也。夫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凡在黎甿者,孰非天子之所有,藏在民家者,孰非國家之所儲。奚必斂於府庫之中,然後為己富哉。彼桑弘羊、王安石之徒,競商賈刀錐之利,將以富國。君子以之為盜臣。
晉惠帝時,論誅楊駿功侯者千八十一人。傅咸曰:無功而受賞,莫不樂國有禍,禍起當復有大功也。人而樂禍,其有極乎。
臣按:國家不幸有事,臣之有功而當受爵賞者,必須考驗當否,而為之等第。況無功而可一例陞賞乎。夫有功而必陞賞,則人幸國家有事,而生覬覦之念。無功而得陞賞,則人得以夤緣作弊,而懷僥倖之心。後世有欲按功行賞者,不可不思傅咸之言也。
唐高祖以舞胡安叱奴為散騎侍郎,李綱諫曰:古者樂工不與士齒。雖賢如子野、師襄,皆終身繼世,不易其業。今天下新定,建義功臣,行賞未遍;高才碩學,猶滯草萊。而先擢舞胡,為五品使;鳴玉曳組,趨鏘廊廟,非所以規模後世也。
太宗時,御史馬周上疏曰:王長通、白明達本樂工輿皁雜類;韋槃提、斛斯正本無他才,獨解調馬。雖術踰等夷,可厚賜金帛以富其家。今超授高爵,與政外廷朝會,鳴玉曳履,臣竊恥之。若朝命不可追改,尚宜不使在列,與士大夫為伍。帝善其言,除周侍御史。
臣按:李綱、馬周,皆謂雜流出身者,不可鳴玉曳組,與士大夫為伍於廊廟之間。所以尊朝廷,重士類也。其言當矣。但周謂朝命不可追改,是教人主遂非也。如理不可即速改之,無使其為聖政之累,何善如之。太宗不徒善周言,而又進其官,其視乃考之於舞胡,謂業已授之,不可追改,不亦遠哉。
中宗時,置員外官,自京師及諸州凡二千餘人。宦官超遷,七品以上,員外官者又將千人。魏元忠為相,袁楚客以書責之。略曰:主上新復厥命,當進君子,退小人,以興大化。豈可安其榮寵,循默而已。今有司選賢,皆以貨取勢求,廣置員外官,傷財害民。俳優小人,盜竊品秩。左道之人,熒惑主聽。竊盜祿位,寵進宦者,殆滿千人。
臣按:袁楚客責魏元忠之十失,其五為任官。雖曰一時之失,然衰亂之世,其進用人才,所謂貨取勢求,員外廣置,而及於倡優工藝之流,僧道方術之輩,往往皆然。嗚呼,此豈盛世所宜有哉。
又中宗時,始用斜封墨,敕除官安樂長寧公主。上官婕妤,皆依勢用事,請謁受賕,降墨敕除官,斜封付中書。時人謂之斜封官。其員外同正試攝簡,較判知官,凡數千人。左拾遺辛替否上疏曰:古之建官,員不必備,故士有完行,家有廉節,朝廷有餘俸,百姓有餘食。今陛下百倍行賞,十倍增官,使府庫空竭,流品混淆。
臣按:袁楚客謂廣置員外官,傷財害民。辛替否謂行賞增官,使府庫空竭,流品混淆,可謂切中濫官妄費之弊。夫國家官職有常員,歲計有常數,官以治事,有一事則有一官,俸以給官,有一官則有一俸。今無故於常員之外,增官至數千人。增一員之官,則增一員之俸。盍思漕運之米,至京師者,費率三四石,而致一石。農民耕作之勞,士卒輦輓之苦,官吏徵輸之慘,用以供養官吏,俾其治事。治事所以安民,不為過也。然常年之儲,出入止於此數,入者不增,出者乃加至數倍焉。歲計何由而充,國力安得不屈。竭國家之府庫,輕朝廷之名器,混人才之流品,壞祖宗之成憲。由是而底於危亡,不難也。
公元705年
中宗神龍元年,除方術人葉靜能為國子祭酒。代宗天曆元年,以宦官魚朝恩判國子監。
臣按:國子所以教天子之元子眾子,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所以教之者,非有道德,非有學術者,不可輕授。而唐之二帝,乃用術士為祭酒,閹官判國子監,豈非顛倒錯亂乎。人君奉上天之命,踐祖宗之阼,固當法天而敬祖。烏可以天命有德之爵,祖宗輔世之官,而授所私昵之人乎。是故善為治者,人必稱其官,官必稱其事。凡夫三百六十官,皆不可用非其人。矧夫師儒之職,所以承帝王之道統,傳孔孟之正學,教國家之賢才者乎。
睿宗用姚元之、宋璟言,罷斜封官凡數千人。崔涖言於上曰:斜封官,皆先帝所除。元之等建議奪之,彰先帝之過,為陛下招怨,眾口沸騰,恐生非常之變。太平公主亦以為言。上然之,乃復敘用。柳澤上疏曰:斜封官皆因僕妾汲引,豈出先帝之意。陛下黜之,天下稱明。一旦收敘,何政令之不一也。議者皆稱太平公主誑誤陛下,積小成大,為禍不細。
胡寅曰:彰先帝之惡,為陛下招怨,姦人之言類如此,使遇明君,必曰置先帝於過舉,豈所以為孝。沽美譽於群小,豈所以為君。爾以桓靈待我,則姦言無自入矣。然姚宋秉政,而此說得行,何也。睿宗以六居五,使太平陰疑於陽,是以至此姚宋若力爭之,勢將有激矣。然則是乎曰:當其時,事有大於此者。姑忍焉,可也。
公元707年
臣按:孔子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謂其事在可否之間,非逆天悖理之甚者也。曾子謂不改其父之臣,謂其人在有無之間,非蠹政害教之尤者也。先人有所過誤,後人救之,使不至於太甚,孝莫大焉。即史以觀,睿宗信崔涖,元宗信姚宋,元祐用司馬光,紹聖用章惇,是非得失,見矣。
肅宗時,府庫無蓄積,朝廷專以官爵賞功,諸將出征,皆給空名告身,聽臨事注名。有至開府特進異姓王者,諸軍但以職任相統攝,不復計官爵高下。及是復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輕,而貨重。大將軍告身一通,纔易一醉。凡應募入官者,一切衣金紫。名器之濫至是極焉。
范祖禹曰:官爵者,人君所以馭天下,不可以虛名而輕用也。君以為貴,而加於君子,則人貴之矣。君以為賤,而施於小人,則人賤之矣。肅宗欲以苟簡成功,而濫假名器,輕於糞土,此亂政之極也。唐室不競,不亦宜哉。
臣按:自古名器之濫,未有如唐肅宗之世者也。其源出於府庫無蓄積,人主鑑此,宜節用愛人,求賢審官。毋使一旦流弊,至於此哉。
劉子元言於其君曰:君不虛授,臣不虛受。妄受不為忠,妄施不為惠。今群臣無功,遭遇輒遷,至都下有車載斗量,欋椎脫腕之諺。
臣按:爵祿乃天命有德之具,國家所恃,以厲世磨鈍,而鼓舞天下之人,以共成天下之治者也。人君慎之,重之,猶恐天下之人不知所重,而輕視之,無與我共成天下之治,顧乃授之非其人,而下及於卑污苟賤之徒,則是人君自棄其所以厲世磨鈍之器也。豈不失其所恃乎。蓋國家懸爵祿,以待一世賢才,以之代天工,與之治天民,所以承天命也。非有才德者,不可予。無才無德者,非獨上之人不可予之,而下之人亦當自揣諸己,而不敢虛受也。不可予而予,是褻天之命。不當受而受,是不畏天之命。褻天之命,與不畏天之命,厥罪惟鈞。然不畏天之罪,止於一身。褻天之命,其禍將及於生靈,延於宗社。可不深念而痛戒之哉。
元宗美張守珪之功,欲以為相。張九齡諫曰:宰相者,代天理物,非賞功之官也。上曰:假以其名,而不使任職,可乎。對曰:不可。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且守珪纔破契丹,即以為宰。相若盡滅奚厥,將以何官賞之。上乃止。
臣按:人君之用人,非但惜我名器,亦當為其臣計,使其人未老,名位已極,而官爵不可復加。後再有懋功,吾將何以賞之哉。宋太祖時,曹彬平南唐,始行許以使相。及還,語彬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為使相,品位極矣。肯復力戰邪。更為我取太原。因賜錢五十萬。若宋祖者,可為善用爵賞,而能處其臣矣。張九齡諫元宗,而不以張守珪為相,其如此意乎。
宋太祖時,教坊使衛德仁求外官,且援同光故事,求領郡。上曰:用伶人為刺史,此莊宗失政,豈可效之耶。宰相擬上州司馬,上曰:上佐乃士人所處,資望甚優。亦不可輕授。此輩但當於樂部遷轉耳。
富弼曰:古之執伎於上者,出鄉不得與士齒。太祖不以伶官處士人之列,止以太樂令授之,在流外之品,所謂塞僭濫之源。
臣按:名器之所以重者,以人不易得也。人人可得,則人輕之矣。是以善為治者,以爵賞鼓舞天下之賢俊。不徒惜名器,又必別流品,既惜之,又別之,則得者以為榮,而不得者亦不敢萌倖心。人不敢萌倖心,則得者愈榮,而名器益重矣。宋太祖謂伶人此輩,但當於樂部遷轉。非但伶人,凡諸色雜流皆然。
公元1024年
仁宗天聖二年,待詔王元度纂勒真宗御書,得紫服佩魚。上曰:先朝伎術官無得佩魚,所以別士類也。又嘉祐三年,詔嘗為中書樞密諸司吏人,及伎術官出身者,毋得任提刑及知州事。
臣按:宋朝流品之別如此,此一代人材,所以激厲軒昂,遇事奮發,而以名節自居。磊磊落落,以自別於庸流賤胥者。蓋由上之人有以甄別起發之也。
高宗時,王繼先醫療有效,欲增創員缺,以授其壻,用酬其勞。給事中王居正封還,上曰:庶臣之家,用醫有效,亦酬謝之,否邪。居正對曰:臣庶之家,待此輩與朝廷異。量功隨力,各致陳謝之禮。若朝廷則不然,繼先之徒,以伎術庸流享官榮,受俸祿,果為何事哉。一或失職,重則有刑,輕則斥逐。其應用有效,僅能塞責而已。金帛之賜,固自不少,至於無故增創員缺,誠為未善。臣不願輒起此門。上悟,曰:卿言是也。
臣按:朝廷之用醫,亦猶其用百官也。用醫而效,乃其職爾。若其秩滿,多著全效,則陞用之,亦猶百僚之課最,而進其秩也。然又必各隨其品而予之。其勞勣固不可以不酬,而流品亦不可以不別。高宗一聞居正之言,即悟而是之,可謂能用善矣。後世人主,宜法高宗,其毋以朝廷公卿大夫之名爵,而加諸異端雜流伎藝工作之徒。有勞效者,隨本任而加陞賞,可也。
《性理會通》《用人》
程子曰:海宇之廣,億兆之眾,一人不可以獨治。必賴輔弼之賢,然後能成天下之務。自古聖王,未有不以求任輔相為先者也。在商王高宗之初,未得其人,則恭默不言,蓋事無當先者也。及其得傅說而命之,則曰:濟川作舟楫,歲旱作霖雨,和羹作鹽梅,其相須倚賴之如是。此聖人任輔相之道也。夫圖任之道,以慎擇為本。擇之慎,故知之明。知之明,故信之篤。信之篤,故任之專。任之專,故禮之厚。而責之重,擇之慎,則必得其賢。知之明,則仰成而不疑。信之篤,則人致其誠。任之專,則得盡其才。禮之厚,則體貌尊而其勢重。責之重,則自任切而功有成。是故推心任之,待以師傅之禮,坐而論道,責之以天下治,陰陽和,故當之者自知禮尊而任專,責深而勢重,則挺然以天下為己任。故能稱其職也。雖有姦諛巧佞,知其交深而不敢間,勢重而不可搖,亦將息其邪謀,歸附於正矣。後之任相者,異於是,其始也不慎擇,擇之不慎,故知之不明,知之不明,故信之不篤,信之不篤,故任之不專,任之不專,故禮之不厚,而責之亦不重矣。擇不慎,則不得其人。知不明,則用之猶豫。信不篤,則人懷疑慮。任不專,則不得盡其能。禮不厚,則其勢輕而易搖。責不重,則不稱其職。是故任之不盡其誠,待之不以其禮,僕僕趨走,若吏史然。文案紛冗,下行有司之事,當之者,自知交不深,而其勢輕,動懷顧慮,不肯自盡。上恐君心之疑,下虞群議之奪。故蓄縮不敢有為,苟循常以圖自安耳。君子弗願處也。奸邪之人亦知其易搖,日伺間隙,如是其能自任以天下之重乎。若曰:非任之艱,知之惟艱。且何以知其賢,而任之或失其人。治亂所繫,此人君所以難之也。
天地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事。但恨人不能盡用天下之才。此其不能大治。
涑水司馬氏曰:用人者,無親疏新故之殊,惟賢不肖之為。察其人,未必賢也。以親故而取之,固非公也。苟賢,以親故而舍之,亦非公也。夫天下之賢,固非一人所能盡也。若必待素熟識其才行,而用之,所遺必多矣。古之為相者,則不然。舉之以眾,取之以公。眾曰賢矣,己雖不知其詳,姑用之。待其無功,然後退之。有功則進之。所舉得其人,則賞之。非其人,則罰之。進退賞罰,皆眾人所共然也。己不置毫髮之私於其間,苟推是心以行之,又何遺賢曠官之足病哉。
元城劉氏曰:朝廷之務,莫先於用人。君子進則治之本也,小人用則亂之階也。王者深居於九重,不能盡知臣下之邪正,是以設諫官御史之職,俾司耳目之任,而採中外之公議,是非可否,惟眾之從。故蔽賢之言,不能害君子。黨奸之論,無以助小人。明君無所用心,而賢不肖自辨。知人則哲,其道不過於此。
天下之治亂在朝廷,朝廷輕重在執政。論執政才否,而進退之者,人主之職也。使廊廟之上,皆得當時之賢,而都俞戒敕,以圖天下之治。則善日進而君子道長,此《易》之卦所以為泰。使公卿輔相非其人,而姦邪朋黨,更相比周,以蔽人君之聰明,則惡日滋而小人道長,此《易》之卦所以為否也。自古雖聖賢之君,不能無惡人立朝。堯之四凶是已。雖甚衰之世,未嘗無君子在位。商之三仁是已。聖人之興賢者眾,則惡人不能勝其善,故雖有四凶,而或竄或殛,卒無幸免。暴君在上,讒諂並進,則善人不能勝其惡。故雖有三仁,而或去或死,終莫能用。此乃治亂盛衰之機,不可不察也。
自古及今,未有任君子而不治,用小人而不亂者。蓋甘言美辭,足以感移人意。小節偽行,足以欺惑世俗。及其得志,苟患失之,陰引奸邪,廣布心腹,根深蔕固,牢莫可破。則其為國家之害,將有不可勝言者矣。故陸贄之論,以為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於兵,而委罪於所操之主。蓄蠱以殃物,天下不歸咎於蠱,而歸咎於所蓄之家。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齊桓公之郭,問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所以亡也。每讀至此,未嘗不掩卷太息。以謂鄙夫固陋,燭理不明,人之所非,反以為是。眾之所惡,反以為美。此乃愚者偏暗之常態,固不足論。若夫能知天下之善惡,如辨黑白而無疑惑之心,蓋非智者有所不及。然而郭君反以此而亡國,其故何也。夫郭君能知善之為善,惡之為惡,則不可謂之不智。特以其見善而不能用,使君子無以自立。知惡而不能去,使小人得以成朋。因循積累,其害遂至於亡國。然則有天下者,可不視此,以為戒乎。
公元前1272年
華陽范氏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古之所謂才者,君子之才也。後世之所謂才者,小人之才也。高陽氏有子八人,天下以為才。其所以為才者,曰齊聖廣淵,明允篤誠。高莘氏有子八人,天下以為才。其所以為才者,曰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以為才。然則古之所謂才者,兼德行而言也。後世之所謂才者,辯給以禦人,詭詐以用兵,僻邪險詖,趨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亂,職斯人之用於世也。在《易·師》之上六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亂邦也。未濟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王者創業垂統。敷求哲人,以遺後嗣。故能長世也。豈以天下未定,而可專用小人之才與。
人君勞於求賢,逸於任人。古者疇咨僉諧,然後用之。苟得其人,則任而勿疑。乃可以責成功。
明君用人而不自用,故恭己而成功。多疑之君,自用而不用人,故勞心而敗事。自古征伐,或勝或負,多由於此二者矣。
自古君子易疏,小人易親。蓋君子難於進而果於退,小人不恥於自售,而戚於不見。知其進也,無所不至。人君一為所惑,不能自解,鮮有不至禍敗者也。豫章羅氏曰:名器之貴賤,以其人何則。授於君子則貴,授於小人則賤。名器之所貴,則君子勇於行道,而小人甘於下僚。名器之所賤,則小人勇於浮競,而君子恥於求進。以此觀之,人君之名器,可輕授人哉。君子在朝,則天下必治。蓋君子進則常有亂世之言,使人主多憂而善心生,故天下所以必治。小人在朝則天下必亂,蓋小人進,則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樂而怠心生,故天下所以必亂。
朱子曰:天下之治固,必出於一人,而天下之事,則有非一人所能獨任者。是以人君既正其心,誠其意,於堂阼之上,突奧之中,而必深求天下敦厚誠實,剛明公正之賢,以為輔相,使之博選士大夫之聰明達理,直諒敢言,忠信廉節,足以有為有守者,隨其器能寘之列位,使之交修眾職,以上輔君德,下固邦本。而左右私褻,使令之賤,無得以奸其間者。有功則久其任,不稱則更求賢者而易之。蓋其人可退,而其位不可以苟充。其人可廢,而其任不可以輕奪。此天理之當然,而不可易者也。人君察於此理,而不敢以一毫私意,鑿於其間,則其心廓然大公,儼然至正,泰然行其所,無事而坐收百官眾職之成功。一或反是,則為人欲私意之病,其偏黨反側,黯黮猜嫌,固日擾擾乎方寸之間,而姦偽讒慝,叢脞眩瞀,又將有不可勝言者。此亦理之必然也。
尋常之人,將欲屬人,以一至微至細之事,猶必先為規模,使其盡善。然後所屬之人,有所持循,而不失吾之所以屬之之意。況有天下者,將以天下至大之事,屬之於人,而不先為盡善可守之規,以授之乎。伏節死義之士,當平居無事之時,誠若無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蓋以如此之人,臨患難而能外死生,則其在平世必能輕爵祿。臨患難而能盡忠節,則其在平世必能不詭隨。平日無事之時,得而用之,則君心正於上,風俗美於下,足以逆折奸萌,潛消禍本。自然不至真有伏節死義之士,非謂必知後日當有變故,而預畜此人以擬之也。惟其平日自恃安寧,便謂此等人材,必無所用,而專取一種無道理,無學識,重爵祿,輕名義之人,以為不務矯激,而尊寵之。是以綱紀日壞,風俗日偷,非常之禍,伏於冥冥之中。而一旦發於意慮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無一人可同患難。然後前日擯棄流落之人,始復不幸而著其忠義之節。以天寶之亂觀之其將相、貴戚、近幸之人,皆已頓顙賊庭。而起兵討賊,卒至於殺身滅族而不悔,如巡遠杲卿之流,則遠方下邑,人主不識其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豈不能消患於未萌。巡等早見用於明皇,又何至真為伏節死義之舉哉。
自古君子小人,雜居並用。非此勝彼,即彼勝此。無有兩相疑而終不決者。此必然之理也。故雖舉朝皆君子,而但有一二小人雜於百執事之間,投隙抵巇,已足為患。況居侍從之列乎。況居丞弼之任,而潛植私黨,布滿要津乎。蓋二三大臣者,人主之所與分別賢否,進退人才,以圖天下之事,自非同心一德,協恭和衷,彼此坦然,一以國家為念,而無一毫有己之私,間於其間,無以克濟。若以小人參之,則我之所賢而欲進之者,彼以為害己而欲退之。我之所否而欲退之者,彼以為助己而欲親之。且其可否異同,不待勉爭力辯而後決,但於相與進退之間,小為俯仰前卻之態而已。足以敗吾事矣。是豈可不先以為慮,而輕為他計,而發其害我之機哉。
象山陸氏曰:銖銖而稱之,至石必謬。寸寸而度之,至丈必差。石稱丈量,徑而寡失,則可為論人之法。且如其人大概論之,在於為國,為民,為道義,此則君子人矣。大概論之,在於為私己,為權勢,而非忠於國,徇於義者,則是小人矣。若銖稱寸量,校其一二節目,而違其大綱,則小人或得為欺,君子反被猜疑。邪正賢否,未免倒置矣。
東萊呂氏曰:用人之道,詎可信其虛言,而不試之以事乎。是以明君將欲付大任於是人,必納之於膠擾繁劇之地,以觀其材。處之於閑暇寂寞之鄉,以觀其量。使之嘗險阻艱難,以觀其操。使之當盤根錯節,以觀其斷。投之州縣,磨之歲月,習之既久,養之既深。異時束帶,立於朝,天下之事,莫不迎刃而解也。
西山真氏曰:《易》:君子在內,小人在外,則謂之泰。泰者,通而治也。君子在外,小人在內,則謂之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小人,並生於天地間,不能使之無也。但當區處得宜,使有德者布列朝廷,有才者奔走任使於外。如此則治矣。
鶴山魏氏曰:嘗聞朱熹云:天地之間,有自然之理。凡陽必剛,剛必明,明則易知。凡陰必柔,柔必闇,闇則難測。故光明正天,疏暢通達,無纖微可疑者,必君子也。回互隱伏,閃倏狡獪,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某嘗以是為察言觀人之鑒,邪正之辨,了不可掩,則取舍之極,定於內矣。
魯齋許氏曰:賢者以公為心,以愛為心,不為利回,不為勢屈,寘之周行,則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澤。賢者之於人國,其勢固如此也。然或遭世不偶,務自韜晦,有舉一世,而人不知者。雖或知之,而當路之人,未有同類,不見汲引。獨人君有不知者。人君雖或知之,召之命之,泛如廝養,而賢者有不屑就者。雖或接之以貌,待之以禮,而其所言不見信用,有超然引去者。雖或信用,復使小人參於其間,責小利,期近效,有用賢之名,無用賢之實,賢者亦豈肯尸位素餐,徒廢廩祿,取譏誚於天下也。雖然,此特論難進者然也。又有難合者焉。人君位處崇高,日受容悅,大抵樂聞人之過,而不樂聞己之過。務快己之心,而不務快民之心。賢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使如堯舜之正,堯舜之安而後已。故其勢難合。況奸邪佞倖,醜正惡直,肆為詆毀,多方以陷之,將見罪戾之不免,又可望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澤邪。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於進,而輕於退者,蓋以此爾。大禹,聖人,聞善即拜,益戒之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貳之一言,在大禹猶當警省。後世人主,宜如何哉。此任賢之難也。
任用人才,興作事功,自己已有一定之見。然不可獨用己意。獨用己意,則排阻者必多,吾事敗矣。稽于眾取,諸人以為善,然後可。堯之禪舜也,以聖人見聖人,不待三載之久,而後知也。當一見便知之,然而不敢以己之見,便以天位付之。必也賓于四門,納于大麓,歷試諸艱,使天下之人共知之,四岳十二牧共推之,若不出於堯之意也。然後居天位,理天職,人無間言。後世稱聖。後之任用人材,以立事功者,皆獨出己意。憲宗淮蔡功成,而裴中立不得安於朝矣。況大於此者乎。
奸邪之人,其為心險,其用術巧。惟險也,故千態萬狀,而人莫能知。惟巧也,故千蹊萬徑,而人莫能禦。人君不察,以諛為恭,以詐為公,以欺為可信,以佞為可近。喜怒愛惡,人主固不能無。然有可者,有不可者。而奸邪之人,一於迎合,竊其勢,以立己之威,濟其欲,以結主之愛。愛隆於上,威擅於下,大臣不敢議,親近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此前人所謂城狐也。所謂社鼠也。至是而求去之,不亦難乎。雖然,此由人主不悟,誤至於此,猶有說也。如宇文化及之佞,太宗灼見其情,而竟不能斥。李林甫妒賢嫉能,明皇洞見其奸,而卒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
天下之務,固不勝其煩也。然其大要在用人立法而已。古人謂,得士者昌,自用則小。意正如此。夫賢者識治之體,知事之要,與庸人相懸,蓋十百而千萬也。布之周行,百職具舉。然人之賢否,未能灼知其詳,固不敢用。或已知其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復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坐視其弊,而不能進退之。徒曰知人,而實不能用人。亦何益哉。
生民休戚,係於用人之當否。用得其人,則民賴其利。用失其人,則民彼其害。自古論治道者,必以用人為先務。用既得人,則其所謂善政者,始可得而行之。以善人行善政,其於為治也何有。臨川吳氏曰:治天下者在得人,相天下者在用人。用人必自好賢始。周公,大聖也。而急於見賢。一食三吐其哺,一沐三握其髮。趙文子,賢大夫也。所舉筦庫之士,七十有餘家。嗚呼,當時周公所見文子所舉,豈必皆其親舊,而有所請求者哉。好賢之臣,能容人,而天下治。妒賢之臣,不能容人,而天下亂。此《大學》平天下章所以引秦誓之言,而深切教戒也。
《春明夢餘錄》《論資格》
夫資格者,吏部之準繩也。使盡屏棄之,大匠立見血指矣。然以四海之大,望人致治,朝廷方以重仔𢌿我,而我斤斤尺寸,能勝任而快愉乎。故資格不得不破,無容再計而決也。然非明則不知破,非公則不能破,非置是,非利害於度外,則又不敢破也。大匠之用準繩,不束於準繩,而後可乎。
歸太僕有光曰:天下奇俊之士少,而中庸之士多。帝王之道,先為其法,以就天下中庸之士,而精神運用,獨可於奇俊之士。加於其法之外,而不為法之所限。此其所以能鼓舞一世之人材也。
《屠隆鴻苞》《用人》
今世尟真材寡實,用厥有繇焉。則制舉之學誤之也。當其學為制舉之業時,曷嘗虛心凝神,入孔孟理窟哉。又無事講先王明當世之務,維日鑽研論孟故紙學,一二帖括語,以應有司,梯進取所,希望不出富貴聲利間,名挂逢掖,而其心猶然。巿人雖日誦聖人之書,而不聞大道天地之所以位,日月之所以明,山嶽之所以峙,江河之所以流,寒暑之所以禪,人物之所以生,皇王帝霸之所以升降,古今治亂之所以循環,何以為禮樂名物,何以為神化性命。茫然也。一旦出而應世,學疏識寡,目瞀古今,胸無義理,措置烏有足。觀乎古之用人,或以夢卜,或以薦揚,或以弓旌,或以蒲輪,或以賢良方正,或以直言敢諫,或以智謀勇略,或以孝弟力田,或以博學宏辭,或以射策詩賦,頓八紘,設天網,途亦廣矣。水搜蛟龍,陸挂麟鳳,野無遺賢,賢有實用。此古之所以國享泰寧,治登郅隆也。夫國家之用人,不都將相大臣,則署諸司牧伯,上調陰陽,下康萬靈,內安宗社,外寧邊鄙。非小物也。今以調陰陽,康萬靈,內安宗社,外寧邊鄙之事,而僅僅取之帖括,世雖有夔龍之德,管葛之才,隨夷之操,曾史之行,班馬之文,韓白之略,而不得志於帖括,即英雄有老死蓬蒿而已。夫帖括果英雄之長乎,帖括果足以得英雄乎。又今之宰相,取之吉士,今之吉士,取之一詩。詩者,今時之所大禁,而取吉士則用之。夫今之宰相,即古之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也。其所職,經綸燮理事也。以皋夔稷契伊傅周召所為,經綸燮理而取之吉士,吉士則取之一詩,無論詩鄙,即其所為詩高於李杜,何關治忽大數。而使郭汾陽、韓魏公諸公,操筆為詩,未必冠絕藝苑。一不得志於詩,則雖夙負公輔之器,永絕台鼎之期矣。非所以收英俊而希上理也。愚不自度,妄立臆見,制舉之外,當別開一途,或備德行,或負奇才,或學識足備顧問,或辭賦足潤太平。名流郡國,取信鄉閭,而為制科所遺者,許有司特薦以聞。天子臨軒集,公卿大夫親試,果有可采,令得與制科士,一體擢用。如遇非常之人,則待以不次之位,無狃常格。以制科羅英賢,以特薦網遺逸,庶可免明鏡蓋巵,腰鎌刈葵之患乎。以詩賦取吉士,亦不妨沿舊令,甲但無多而太濫,而又於中外諸僚中,訪其有可充館閣贊密勿者,咸許改入館職。五品以上者,竟充宮坊。六品以下者,仍充編檢。出自吉士者,熟國家典故。出自諸僚者,識世務民情。如是而並收參用,必有可觀,又不失朝廷隆重館僚之意,不亦可乎。余觀唐宋狀元及第,恆出授尉簿判幕等官。翰林學士,每出知州郡,入仍居翰林,則閣臣何以必翰林,翰林何以必吉士,諸僚何以必不得入館職哉。即古起版築,畊農而逕,以作相者,抑又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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