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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二百六十九卷目錄
聽言部紀事三
聽言部雜錄
皇極典第二百六十九卷
聽言部紀事三
《隋書·蘇威傳》:高祖受禪。威與高熲參掌朝政。威見宮中以銀為幔鉤,因陳節儉之美以諭上。上為之改容,雕飾舊物,悉命除毀。上嘗怒一人,將殺之,威入閤進諫,不納。上怒甚,將自出斬之,威當上前不去。上避之而出,威又遮止。上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謝曰:公能若是,吾無憂矣。於是賜馬二匹,錢十餘萬。
《長孫平傳》:平為工部尚書。時有人告大都督邴紹非毀朝廷為憒憒者,上怒,將斬之。平進諫曰:川澤納汙,所以成其深;山岳藏疾,所以就其大。臣不勝至願,願陛下弘山海之量,茂寬裕之德。鄙諺曰:不癡不聾,未堪作大家翁。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邴紹之言,不應聞奏,陛下又復誅之,臣恐百代之後,有虧聖德。上於是赦紹。因敕群臣,誹謗之罪,勿復以聞。
公元前180年
《唐書·孫伏伽傳》:伏伽仕隋,以小史累勞補萬年縣法曹。高祖武德初,上言三事。其一:臣聞天子有爭臣,雖無道不失其天下。隋失天下者何。不聞其過也。方自謂功德盛五帝、邁三王,窮侈極欲,使天下士肝腦塗地,戶口殫耗、盜賊日滋。當時非無直言之臣,卒不聞悟者,君不受諫,而臣不敢告之也。向使開不諱之路,官賢授能,賞罰時當,人人樂業,誰能搖亂者乎。陛下舉晉陽,天下響應,計不旋跬,大業以成。勿以得天下之易,而忘隋失之不難也。天子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凡蒐狩當順四時,不可妄動。且陛下即位之明日,有獻鷂者,不卻而受,此前世弊事,奈何行之。相國參軍事盧牟子獻琵琶,長安丞張安道獻弓矢,並被賚賞。以率土之富,何索不致,豈少此物哉。其二:百戲散樂,本非正聲,隋末始見崇用,此謂淫風,不得不變。近太常假民裙襦五百稱,以衣妓工,待元武門游戲。臣以為非貽子孫之謀。傳曰:放鄭聲,遠佞人。今散妓者,匪《韶》匪《夏》,請並廢之,以復雅正。其三:臣聞性相近,習相遠。今皇太子諸王左右執事,不可不擇。大抵不義無賴及馳騁射獵歌舞聲色慢游之人,止可悅耳目,備驅馳,至拾遺補闕,決不能也。泛觀前世,子姓不克孝,兄弟不克友,莫不由左右亂之。願選賢才,澄僚友之選。帝大悅,即詔:周、隋之晚,忠臣結舌,是謂一言喪邦者。朕惟寡德,不能性與天道,然冀弼諧以輔不逮,而群公卿士罕進直言。伏伽至誠慷慨,據義懇切,指朕失無所諱。其以伏伽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初,帝受禪,伏伽最先諫,帝欲盡下情,故不次見拔,以示群臣。是時,軍興賦斂重,伏伽數請釐損。帝語裴寂曰:隋為無道,主驕於上,臣諂於下,上下蔽蒙,至身死匹夫手,寧不痛哉。我今不然,平亂責武臣,守成責儒臣,程能付事,以佐不逮;虛心盡下,冀聞嘉言。若李綱、孫伏伽,可謂誼臣矣。俛首噤默,豈朕所望哉。東都平,大赦天下,又欲責賊支黨,悉流徙惡地。伏伽諫曰:臣聞王者無戲言,《書》稱爾無不信,朕不食言,言之不可不慎也。陛下制詔曰:常赦不免,皆原之。此非直赦有罪,是亦與天下更新辭也。世充、建德所部,赦後乃欲流徙。《書》曰:殲厥渠魁,脅從罔治。渠魁尚免,脅從何辜。且蹠狗吠堯,吠非其主。今與陛下結髮雅故,往為賊臣,彼豈忘陛下,哉壅隔故也。至疏者安得而罪之。由古以來,何始無君,然止稱堯、舜者,何也。直由善名難得也。昔天下未平,容應機制變。今四方已定,設法須與人共之。法者陛下自作,須自守之,使天下百姓信而畏也。自為無信,欲人之信,若為得哉。賞罰之行,無貴賤親疏,惟義所在。臣愚以為賊黨於赦當免者,雖甚無狀,宜一切加原,則天下幸甚。又表置諫官。帝皆欽納。太宗即位,封樂安縣男,遷大理少卿。帝數出馳射,伏伽諫曰:臣聞天子之居,禁衛九重,出也警,入也蹕,非直尊其居處,為社稷生人計也。比聞陛下走馬射帖,娛悅群臣,殆非所以導養聖躬、垂憲後代,此直少年諸王務耳,安得既為天子,尚行之乎。竊為陛下不取。帝悅曰:卿能言朕失,朕能改之,天下庶有瘳乎。
公元627年
《大唐新語》:韋悰為右丞,勾當司農木橦七十價,百姓四十價,奏其隱沒。太宗切責有司,召大理卿孫伏伽亟書司農罪。伏伽奏曰:司農無罪。太宗駭而問之,伏伽曰:只為官木橦貴,所以百姓者賤。向使官木橦賤,百姓無由賤。但見司農識大體,不知其過也。太宗深賞之,顧謂韋悰曰:卿識用欲逮伏伽,遠矣。《唐書·李綱傳》:綱拜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齊王元吉為并州總管,縱左右攘奪,民愁苦,宇文歆諫,不聽,騰狀顯言,王坐免。俄而復留,下危惴。劉武周入太原,元吉懼,棄軍奔京師,并州陷。帝怒,謂綱曰:王年少,不習事,故以歆及竇誕佐之。太原,興王地,兵十萬,粟支十年,奈何一旦棄之。歆建此計,我當斬於軍。綱曰:王過惡,誕養成之。歆事王淺,有闕必諍。今賴歆計,使陛下不失愛子,且有功,又可加罪乎。翼日,帝悟,引綱升御榻,勞曰:卿不言,我幾濫罰。於是釋歆,然猶貸誕也。《裴矩傳》:矩為民部尚書。太宗即位,疾貪吏,欲痛懲乂之,乃間遣人遺諸曹,一吏受饋縑,帝怒,詔殺之。矩曰:吏受賕,死固宜。然陛下以計紿之,因即行法,所謂罔人以罪,非道之以德之誼。帝悅,為群臣言之,曰:矩遂能廷諍,不面從,物物若此,天下有不治哉。
公元1101年
《李百藥傳》:貞觀元年,百藥拜中書舍人,封安平縣男。明年,除禮部侍郎。時議裂土與子弟功臣,百藥上《封建論》,理據詳切,帝納其言而止。
《大唐新語》:張元素,貞觀初,太宗聞其名,召見,訪以理道。元素曰:臣觀自古以來,未有如隋室喪亂之甚。豈非其君自專,其法日亂。向使君虛受於上,臣弼違於下,豈至於此。且萬乘之主,欲使自專庶務,日斷十事,而有五條不中者,何況萬務乎以日繼月,乃至累年,乖謬既多,不亡何待陛下若近鑒危亡,日慎一日,堯舜之道,何以加之。太宗深納之。
公元1104年
《唐書·張元素傳》:元素拜侍御史,遷給事中。貞觀四年,詔發卒治洛陽宮乾陽殿,且東幸。元素上書曰:臣惟秦始皇帝藉周之餘,夷六國,統壹尊,將貽之萬世,及子而亡者,殫嗜奔欲,以逆天害人也。天下不可以力勝,唯當務儉約,薄賦斂,以身先之,乃能大安。今東都未有幸期,前事土木,戚王出藩,又當營構,科調繁仍,失疲人望,一不可也。陛下向平東都,曾觀廣殿,皆撤毀之,天下翕然,一口頌歌。豈有初惡侈靡而後好雕麗哉。二不可也。陛下每言巡幸者不急之務,徒焉虛費。今國儲無兼年,又興別都之役,以產怨讟,三不可也。百姓承亂離之後,財賦殫空,雖蒙更生,意未完定,奈何營未幸之都,重耗其力,四不可也。漢祖將都洛陽,婁敬一言,即日西駕。非不知地土中,道里所均,但形勝不及關內,弗敢康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俗,為日尚淺,詎可東巡以搖人心。五不可也。臣嘗見隋家造殿,伐木於豫章,二千人挽一材,以鐵為轂,行不數里,轂輒壞,別數百人齎轂自隨,終日行不三十里。一材之費,已數十萬工,揆其餘可知已。昔阿房成,秦人散;章華就,楚眾離;乾陽畢功,隋人解體。今民力未及隋日,而役殘創之人,襲亡國弊,臣恐陛下之過,甚於煬帝。帝曰:卿謂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殿卒興,同歸於亂。臣聞東都始平,太上皇詔宮室過度者焚之,陛下謂瓦木可用,請賜貧人,事雖不從,天下稱為盛德,今復度而宮之,是隋役又興。不五六年間,一捨一取,天下謂何。帝顧房元齡曰:洛陽朝貢天下中,朕營之,意欲便四方百姓。今元素言如此,使後必往,雖露坐,庸何苦。即詔罷役,賜綵二百匹。魏徵名梗梃,聞元素言,歎曰:張公論事,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哉。
《王珪傳》:太宗召珪為諫議大夫。帝嘗曰:正主御邪臣,不可以致治;正臣事邪主,亦不可以致治。唯君臣同德,則海內安。朕雖不明,幸諸公數相諫正,庶致天下於平。珪進曰:古者,天子有爭臣七人,諫不用,則相繼以死。今陛下開聖德,收采芻言,臣願竭狂瞽,佐萬分一。帝可,乃詔諫官隨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閣。珪推誠納善,每存規益,帝益任之。封永寧縣男、黃門侍郎,遷侍中。他日進見,有美人侍帝側,本廬江王瑗姬也。帝指之曰:廬江不道,賊其夫而納其室,何有不亡乎。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為是邪。非邪。帝曰:殺人而取妻,乃問朕是非,何也。對曰:臣聞齊桓公之郭,問父老曰:郭何故亡。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公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所以亡。今陛下知廬江之亡,其姬尚在,竊謂陛下以為是。審知其非,所謂知惡而不去也。帝嗟美其言。帝使太常少卿祖孝孫以樂律授宮中音家,伎不進,數被讓。珪與溫彥博同進曰:孝孫,修謹士,陛下使教女樂,又責譙之,天下其以士為輕乎。帝怒曰:卿皆我腹心,乃附下罔上,為人游說邪。彥博懼,謝罪,珪不謝,曰:臣本事前宮,罪當死,陛下矜其性命,引置樞密,責以忠效。今疑臣以私,是陛下負臣,臣不負陛下。帝默然慚,遂罷。明日,語房元齡曰:昔武王不用夷、齊,宣王殺杜伯,自古帝王納諫固難。朕夙夜庶幾於前聖,昨責珪等,痛自悔,公等勿懲是不進諫也。《魏徵傳》:帝幸九成宮,宮御舍圍川宮下。僕射李靖、侍中王珪繼至,吏改館宮御以舍靖、珪。帝聞,怒曰:威福由是等邪。何輕我宮人。詔并按之。徵曰:靖、珪皆陛下腹心大臣,宮人止後宮掃除隸耳。方大臣出,官吏諮朝廷法式;歸來,陛下問人間疾苦。夫官舍,固靖等見官吏之所,吏不可不謁也。至宮人則不然,供饋之餘無所參承。以此按吏,且駭天下耳目。帝悟,寢不問。後宴丹霄樓,酒中謂長孫無忌曰:魏徵、王珪事隱太子、巢剌王時,誠可惡,我能棄怨用才,無羞古人。然徵每諫我不從,我發言輒不即應,何哉。徵曰:臣以事有不可,故諫,若不從輒應,恐遂行之。帝曰:第即應,須別陳論,顧不得。徵曰:昔舜戒群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若面從可,方別陳論,此乃後言,非稷、卨所以事堯、舜也。帝大笑曰:人言徵舉動疏慢,我但見其嫵媚耳。徵再拜曰:陛下導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數批逆鱗哉。
公元1106年
《冊府元龜》:貞觀六年,長樂公主將出降。上以公主皇后所生,特愛之。敕有司,資送倍於永嘉長公主。魏徵諫曰:昔漢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豈得與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陽。今資送公主,得毋異於明帝之意乎。上善其言,入告皇后。后歎曰:引禮義以抑人主之情,真社稷之臣也。因請遣中使,齎錢四百緡,絹四百匹,以賜徵。
《隋唐嘉話》:太宗會罷朝,怒曰:會殺此田舍漢。文德后問:誰觸忤陛下。帝曰:豈過魏徵,每廷事辱我,使我常不自得。后退而具朝服立於廷,帝驚曰:皇后何為若是。對曰:妾聞主聖臣忠。今陛下聖明,故魏徵得直言。妾幸備數後宮,安敢不賀。
太宗每見人上書有所裨益者,必令黏於寢殿之壁,座臥觀覽也。
《唐書·褚遂良傳》:帝嘗怪: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諫者十餘不止,小物何必爾邪。遂良曰:雕琢害力農,纂繡傷女工,奢靡之始,危亡之漸也。漆器不止,必金為之,金又不止,必玉為之,故諫者救其源,不使得開。及夫橫流,則無復事矣。帝咨美之。於時皇子雖幼,皆外任都督、刺史,遂良諫曰:昔二漢以郡國參治,雜用周制。今州縣率倣秦法,而皇子孺年並任刺史,陛下誠以至親扞四方。雖然,刺史,民之師帥也,得人則下安措,失人則家勞攰。故漢宣帝曰:與我共治,惟良二千石乎。臣謂皇子未冠者,可且留京師,教以經學,畏仰天威,不敢犯禁,養成德器,審堪臨州,然後敦遣。昔東漢明、章諸帝,友愛子弟,雖各有國,幼者率留京師,訓飭以禮。訖其世,諸王數十百,惟二人以惡敗,自餘餐和染教,皆為善良。此前事已驗,惟陛下省察。帝嘉納。進黃門侍郎,參綜朝政。莫離支遣使貢金,遂良曰:古者討殺君之罪,不受其賂。魯納郜鼎太廟,《春秋》譏之。今莫離支所貢不臣之篚,不容受。詔可,以其使屬吏。帝既平高昌,歲調兵千人往屯,遂良誦諍不可,帝志取西域,置其言不用。西突厥寇西州,帝曰:往魏徵、褚遂良勸我立麴文泰子弟,不用其計,乃今悔之。帝於寢宮側別置院居太子,遂良諫,以為朋友深交者易怨,父子滯愛者多愆。宜許太子間還東宮,近師傅,專學藝,以廣懿德。帝從其言。
《長孫無忌傳》:無忌為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帝欲立吳王恪,無忌密爭止之。帝嘗從容問曰:朕聞君聖臣直,人常苦不自知,公宜面攻朕得失。無忌曰:陛下神武聖文,冠卓千古,性與天道,非臣等愚所及,誠不見有所失。帝曰:朕冀聞過,公等乃相諛悅。朕當評公等可否以相規。謂:高士廉心術警悟,臨難不易節,所乏者骨鯁耳。唐儉有辭,善和解人,酒杯流行,發言可意,事朕二十年,未嘗一言國家事。楊師道性謹審,自能無過,而懦不更事,緩急非可倚。岑文本敦厚,文章、論議其所長也,謀常經遠,自當不負於物。劉洎堅正,其言有益,不輕然諾於人,能自補闕。焉周敏銳而正,評裁人物,直道而行,所任皆稱朕意。褚遂良鯁亮,有學術,竭誠親於朕,若飛鳥依人,自加憐愛。無忌應對機敏,善避嫌,求於古人,未有其比;總兵攻戰,非所善也。
《杜正倫傳》:正倫累進中書侍郎。與韋挺、虞世南、姚思廉論事稱旨,帝為設宴具,召四人者,謂曰:我聞神龍可擾以馴,然頷有逆鱗,嬰者死,人君亦有之。卿屬遂犯吾鱗,裨闕失,朕其慮危亡哉。思卿至意,故舉酒以相樂也。各賜帛有差。
《李絳傳》: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高邑男。方江淮歲儉,民荐饑,有御史使還,奏不為災,帝以語絳,答曰:方隅皆陛下大臣,奏孰不實。而御史苟悅陛下耳。凡君人者當任大臣,無使小臣得以間,願出其名顯責之。李吉甫嘗盛贊天子威德,帝欣然,絳獨曰:陛下自視今日何如漢文帝時。帝曰:朕安敢望文帝。對曰:是時賈誼以為措火積薪下,火未及然,因以為安,其憂如此。今法令所不及者五十餘州,西戎內訌,近以涇、隴為鄙,去京師遠不千里,烽燧相接也;加比水旱無年,倉廩空虛。誠陛下焦心銷志求濟時之略,渠便高枕而臥哉。帝入謂左右曰:絳言骨鯁,真宰相也。遣使者賜酴醾酒。《長樂公主傳》:長樂公主,下嫁長孫沖。帝以長孫皇后所生,故敕有司裝齎視長公主而陪之。魏徵曰:昔漢明帝封諸王曰:朕子安得同先帝子乎。然則長公主者,尊公主矣。制有等差,渠可越也。帝以語后,后曰:嘗聞陛下厚禮徵而未知也,今聞其言,乃納主於義,社稷臣也。妾於陛下,夫婦之重,有所言,猶候顏色,況臣下情隔禮殊,而敢犯嚴顏陳忠言哉。願許之,與天下為公。帝大悅,因請齎帛四十匹、錢四十萬即徵家賜之。
《劉洎傳》:洎為黃門侍郎。太宗好持論,與公卿言古今事,必往復難詰、究臧否。洎諫曰:帝王之與臣庶,聖哲之與庸愚,等級遼絕,勢不倫擬。故課愚對聖,持卑抗尊,雖思自彊,不可得已。陛下降慈旨,假柔顏,虛心聽納,猶恐群臣惴縮不敢進。況以神機天辯,飾辭援古而迮其議哉。夫天以無言為尊,聖以不言為德,皆弗欲煩也。且多記損心,多語耗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初雖無覺,久且為弊。且今之雍平,陛下力行所至耳。欲求長久,匪由辯博,但當忘愛憎,慎取舍,若貞觀初可矣。手詔答曰: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雖然,驕人輕物,恐由榷論致之。若形神心氣,不為勞也。帝嘗怒苑西監穆裕,有詔斬朝堂,皇太子驟諫。帝喜曰:朕始得魏徵,朝夕進諫。徵亡,劉洎、岑文本、馬周、褚遂良繼之。兒在吾膝前,見朕悅諫熟矣,故有今日言也。誠習以性成哉。稍遷侍中。帝忽謂群臣曰:朕今欲聞己過,卿等為朕言之。長孫無忌、李勣、楊師道同辭對曰:陛下以盛德致太平,臣等愚不見其過。洎曰:然頃上書有不稱旨,或面窮詰,無不羞汗,恐非所以進言者路。帝曰:卿言善,朕能改之。
《袁朗傳》:朗從祖弟利貞,高宗時為太常博士、周王侍讀。及王立為太子,百官上禮,帝欲大會群臣、命婦合宴宣政殿,設九部伎、散樂。利貞上疏諫,以為:前殿路門,非命婦宴會、倡優進御之所,請徙命婦別殿,九部伎從左右門入,罷散樂不進。帝納之。既會,帝傳詔利貞曰:卿奕葉忠鯁,能抗疏規朕之失,不厚賜無以勸能者。乃賜物百段。擢祠部員外郎。
《張文瓘傳》:文瓘為宰相。俄知左史事。時高宗造蓬萊、上陽、合璧等宮,復征討四裔,京師養廐馬萬匹,帑廥寖虛。文瓘諫曰:王者養民,逸則富以康,勞則怨以叛。秦、漢廣事四裔,造宮室,至二世土崩,武帝末年戶口減半。夫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人罔常懷,懷於有仁。臣願撫之,無使勞而生怨。隋監未遠,不可不察。帝善其言,賜繒錦百段,為減廐馬數千。《蕭鈞傳》:鈞有才譽。永徽中,累遷諫議大夫、弘文館學士。左武候屬盧文操跳堞盜庫財,高宗以其職主幹,當自盜罪死。鈞曰:囚罪誠死,然恐天下聞,謂陛下重貨輕法,任喜怒殺人。帝曰:真諫議也。詔原死。太常工為宮人通訊遺,詔殺之,且附律。鈞言:禁當有漸,雖附律,工不應死。帝曰:如姬竊符,朕以為戒,今不濫工死,然喜得忠言。即宥工,徙遠裔。
《蘇良嗣傳》:良嗣,高宗時為周王府司馬,王年少不法,良嗣數諫王,以法繩府官不職者,甚見尊憚。帝異之,遷荊州長史。帝遣宦者采怪竹江南,將蒔上苑,宦者所過縱暴,至荊,良嗣囚之,上書言狀。帝下詔獎慰,取竹棄之。
《大唐新語》:柳渾,睿宗朝太平公主用事,奏斜封官復舊職,上疏諫曰:藥不毒不可以觸疾,詞不切不可以裨過。是以習甘旨者,非攝養之方;邇諛佞者,積危殆之本。陛下即位之初,納姚、宋之計,咸黜斜封。近日又命斜封,是斜封之人不忍棄也,先帝之意不可違也若斜封之人不忍棄,是韋月將、燕欽融之流不可褒贈;李多祚、鄭克義之徒不可清雪。陛下何不能忍於此,而獨忍於彼使善惡不定,反覆相攻,致令君子道消,小人道長;為正者銜冤,附偽者得志。將何以止奸邪,將何以懲風俗耶。睿宗遂從之,因而擢渾,拜監察御史。
魏知古,性方直,景雲末為侍中。元宗初即位,獵於渭川,時知古從駕,因獻詩以諷曰:嘗聞夏太康,五弟訓禽荒。我后來冬狩,三驅盛禮張。順時鷹隼擊,講事武功揚。奔走來未及,翾飛豈暇翔。蜚熊從渭水,瑞翟相陳倉。此欲誠難縱,茲遊不可常。子雲陳《羽獵》,僖伯諫漁棠。得失鑒齊楚,仁恩念禹湯。邕熙諒在宥,亭毒匪多傷。《庾申》今為史,《虞箴》遂孔彰。手詔褒美,賜物五千段。後兼知吏部尚書,典選事,深為稱職。所薦用人,遂咸至大官。
《唐書·姚崇傳》:崇為紫微令。元宗將幸東都,而太廟屋自壞,帝問宰相,宋璟、蘇頲同對曰:三年之喪未終,不可以行幸。壞壓之變,天所以示教戒,陛下宜停東巡,脩德以答至譴。帝以問崇,對曰:臣聞隋取苻堅故殿以營廟,而唐因之。且山有朽壞乃崩,況木積年而木自當蠹乎。但壞與行會,不緣行而壤。且陛下以關中無年,輸餉告勞,因以幸東都,所以為人不為己也。百司巳戒,供擬既具,請車駕如行期。舊廟難復完,盍奉神主舍太極殿。更作新廟,申誠奉,大孝之德也。帝曰:卿言正契朕意。賜絹二百匹,詔所司如崇言,天子遂東。因詔五日一參,入閣供奉。
公元724年
《宋璟傳》:開元十二年,東巡泰山,璟復為留守。帝將發,謂曰:卿,國元老,別方歷時,宜有嘉謀以遺朕。璟因一二極言。手制答曰:所進當書之坐右,出入觀省,以誡終身。
《顏真卿傳》:真卿以檢校刑部尚書為朔方行營宣慰使,未行,留知省事,更封魯郡公。時元載多引私黨,畏群臣論奏,乃紿帝曰:群臣奏事,多挾讒毀。請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以白宰相,宰相詳可否以聞。真卿上疏曰:諸司長官者,達官也,皆得專達于天子。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出使天下,事無細大得失,皆俾訪察,還以聞。此古明四目、達四聽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望焉。《詩》曰:營營青蠅,止於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黑為白也。詩人疾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昔夏之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皆讒人也,陛下惡之,宜矣。胡不回神省察。其言虛誣,則讒人也,宜誅殛之;其言不誣,則正人也,宜獎勵之。捨此不為,使眾人謂陛下不能省察而倦聽覽,以是為辭,臣竊惜之。昔太宗勤勞庶政,其《司門式》曰:無門籍者有急奏,令監司與仗家引對,不得關礙。防擁蔽也。置立仗馬二,須乘者聽。此其平治天下也。天寶後,李林甫得君,群臣不先咨宰相輒奏事者,託以他故中傷之,猶不敢明約百司,使先關白。時閹人袁思藝日宣詔至中書,天子動靜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請,帝驚喜若神,故權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達,此權臣蔽主,不遵太宗之法也。陵夷至于今,天下之敝皆萃陛下,其所從來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凋竭,太平之治猶可致,而李輔國當權,宰相用事,遞為姑息。開三司,誅反側,使餘賊潰將北走党項,褒嘯不逞,更相驚恐,思明危懼,相挺而反,東都陷沒,先帝由是憂勤損壽。臣每思之,痛貫心骨。今天下瘡痏未平,干弋日滋,陛下豈得不博聞讜言以廣視聽,而塞絕忠諫乎。陛下在陜時,奏事者不限貴賤,群臣以為太宗之治可跂而待。且君子難進易退,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況懷厭怠。令宰相宣進止,御史臺作條目,不得直進,從此人不奏事矣。陛下聞見,止于數人耳目。天下之士,方鉗口結舌,陛下便為無事可論,豈知懼而不敢進,即林甫、國忠復起矣。臣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林甫、國忠猶不敢公為之。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悔無及矣。於是中人等騰布中外。後攝事太廟,言祭器不飭,載以為誹謗,貶峽州別駕。
《大唐新語》:倪若水為汴州刺史,元宗嘗遣中官往淮南採捕鵁鶄及諸水禽,上疏諫曰:方今九鳸時忙,三農並作,田夫擁耒,蠶婦持桑。而以此時採捕奇禽異鳥,供園池之玩,遠自江嶺,達于京師,力倦擔負,食之以魚肉,間之以稻糧。道路觀者,莫不言陛下賤人而貴鳥。陛下當以鳳凰為凡鳥,麒麟為凡獸,則鵁鶄鸂𪆟之類,曷足貴也。陛下昔龍潛藩邸,備歷艱危,今氛祲廓清,高居九五,玉帛子女,充于後庭;職貢珍奇,盈于內府。過此之外,又何求哉。手詔答曰:朕先使人取少雜鳥,其使不識朕意,將鳥稍多。卿具奏之,詞誠忠懇,深稱朕意。卿達識周材,義方敬直,故輟綱轄之重,以處方面之權。果能閑邪存誠,守節彌固,骨鯁忠烈,遇事無隱,言念忠讜,深用喜慰。今賜卿物四十段,用答至言。
《開元天寶遺事》:明皇憂勤國政,諫無不從。或有章疏規諷,則探其理道優長者,貯於金函中,日置座右,時取讀之。未嘗懈怠也。
公元759年
《唐書·李揆傳》:揆拜中書舍人。乾元二年,宗室請上皇后號曰翊聖。肅宗問揆,對曰:前代后妃,終則有諡,景龍不君,韋氏專恣,乃稱翊聖。今陛下動遵典禮,奈何踵其亂哉。帝驚曰:幾誤我家事。遂止。后即張氏,有子數歲,欲立為太子,而帝意未決。時代宗已封成王,帝從容語揆曰:成王長,有功,將定太子,卿意謂何。揆曰:陛下此言,社稷福也。因再拜賀。帝曰:朕計決矣。《獨孤及傳》:及補華陰尉,辟江淮都統李峘府,掌書記。代宗以左拾遺召,既至,上疏陳政曰:陛下屢發德音,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極諫。壬辰詔書,召裴冕等十有三人集賢殿待制,以備詢問。此五帝盛德也。然頃者陛下雖容其直,而不錄其言,所上封皆寢不報。有容下之名,無聽諫之實,遂使諫者稍稍自鉗口,飽食相招為祿仕,此忠鯁之人所以竊歎,而臣亦恥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況朝廷之大,卿大夫之眾,陛下選授之精歟。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其中豈不有溫故知新,可懋陳政要而億則屢中者。陛下議政之際,曾不採其一說,堯之疇咨,禹之昌言,豈若是耶。昔堯設誘木于五達之衢,孔子曰:以能問于不能,以多問于寡。然則多聞闕疑,不恥下問,聖人之心也。願陛下以堯、孔心為心,日降清問,其不可者罷之,可者議于朝,與執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則君臣無私論,朝廷無私政,陛下以此辨可否于獻替,而建太平之階可也。俄改太常博士。
公元775年
《姚南仲傳》:南仲,華州下邽人。乾元初,擢制科,授太子校書。累遷右補闕。大曆十年,獨孤皇后崩,代宗悼痛,詔近城為陵,以朝夕臨望。南仲上疏曰:臣聞人臣宅于家,帝王宅于國。長安乃祖宗所宅,其可興鑿建陵其側乎。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見也。今西近宮闕,南迫大道。使近而可視,歿而復生,雖宮以待之可也。如令骨肉歸土,魂無不之,雖欲自盡,了復何益。且王者必據高明,燭幽隱,先皇所以因龍首而建望春也。今起陵目前,心一感傷,累日不能平。且匹夫向隅,滿堂不樂,況萬乘乎,天下謂何。陛下諡后以貞懿,而終以褻近,臣竊惑焉。今國人皆曰后陵在邇,陛下將日省而時望焉,斯有損聖德,無益先后,欲寵反辱,惟陛下孰計。疏奏,帝嘉納。
公元779年
《令狐峘傳》:峘為司封郎中,知制誥,兼史館修撰。德宗立,詔元陵制度務極優厚,當竭帑藏奉用度。峘諫曰:臣伏讀漢劉向論山陵之誡,良史咨欷。何者,聖賢勤儉,不作無益。昔舜葬蒼梧,弗變其肆;禹葬會稽,不改其列;周武葬畢陌,無丘隴處;漢文葬霸陵,不起山墳。禹非不忠,啟非不順,周公非不悌,景帝非不孝,其奉君親,皆以儉觳為無窮計。宋文公厚葬,《春秋》書華元為不臣;桓魋為石槨,夫子以為不如速朽。由是觀之,有德者葬薄,無德者葬厚,章章可見。陛下仁孝切于聖心,然尊親之義貴合于禮。先帝遺詔,送終之制,一用儉約,不得以金銀緣飾。陛下奉先志,無違物,若務優厚,是咈顧命,盭經誼,臣竊懼之。今赦令甫下,諸條永出,望速詔有司從遺制便。詔答曰:朕頃議山陵,荒哀迷謬,以違先旨。卿引據典禮,非惟中朕之失,亦使朕不遺君親於患。敢不聞義而從,奉以終始。雖古遺直,何以加焉。
公元785年
《冊府元龜》:德宗貞元元年正月,量移吉州長史盧杞為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執詔書不下,又廷諍之,乃止。太子少保韋倫、太府卿張獻恭于紫宸殿前奏:高所奏至當,臣恐煩聖聽,不敢縷陳其事。獻恭奏曰:袁高是陛下一良臣,望特加優異。帝謂宰臣李勉等曰:朕欲授杞一小州刺史,可乎。勉曰:陛下授大州亦可,其如兆庶失望何。帝曰:眾人奏杞姦邪,朕何不知之。勉曰:盧杞姦邪,天下之人皆知之。唯陛下不知。此所以為姦邪也。帝默然良久。左常侍李泌復對見,帝曰:盧杞之事,朕已可袁高奏,何如。泌奏曰:累日外人竊議,以陛下同漢之桓、靈。臣今觀望旨,迺知堯舜之不逮也。帝悅,慰勉之。
公元796年
十二年,信州刺史姚驥舉員外,司馬盧南史准例配,得有典一人,每月請紙筆錢一千文。南史以官閒冗,無職事于典,而納其直。凡五年,計贓六十千文。又云:私買鉛燒黃丹,詔令刑部員外郎裴澥、監察御史鄭楚、大理評事陳正儀充三司,使往按之,並召對于延英。德宗曰:必須評審,無令漏罪銜冤。三人將退,澥獨立奏曰:臣覽姚驥奏狀云:南史取直典紙筆,雖于公法有違,在情可恕。德宗曰:此事亦應其有,但未知燒鉛事何如。澥曰:燒鉛為黃丹,格令不禁,准天竇十三年敕,鉛銅錫並不許私家買賣,蓋防私鑄錢,亦不言不許燒黃丹。然南史違敕買鉛,不得無罪。三司使至江南,今忽緣小事令往,非唯罷耗州縣,亦恐遠處聞之,各懷憂懼。臣聞開元中,張九齡為五嶺按察使,有錄事參軍告其非法,朝廷唯令大理評事往按。近大曆中,鄂岳觀察使昊仲孺,與轉運判官劉長卿紛競,仲孺奏長卿贓犯三千萬貫,時止差監察御史苗丕往推。今姚驥所奏事,既無多,臣若堪任此行,即請獨往,恐不要三司盡行。德宗曰:卿言是也,可召楚相等來。及至,乃賜坐,曰:朕懵於理道,處事未精。裴澥所奏,深合事宜。卿可宣付宰臣,但行舉一人往按問。十八年三月,以前攝東都團練使齊總為衢州刺史。給事中許孟容上表封還,時左補闕王武陵、右補闕劉伯芻復上疏言之,繇是詔書留中不出。明日雨,不視事,特開延英門,召許孟容對。帝慰諭開納曰:使百執事皆如卿,朕何憂也。
公元807年
《唐書·李絳傳》:絳拜監察御史。元和二年,授翰林學士,俄知制誥。絳見浴堂殿,帝曰:比諫官多朋黨,論奏不實,皆陷謗訕,欲黜其尤者,若何。絳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營誤上心。自古納諫昌,拒諫亡。夫人臣進言於上,豈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彼晝度夜思,欲陳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將以聞,則又憚而削其半,故上達者財十二。何哉。干不測之禍,顧身無利耳。雖開納獎勵,尚恐不至,乃欲譴訶之,使直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諫之益。《李栖筠傳》:栖筠子吉甫。元和二年,杜黃裳罷宰相,乃擢吉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吉甫連蹇外遷十餘年,究知閭里疾苦,常病方鎮彊恣,至是為帝從容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則風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餘人為刺史。
公元810年
《冊府元龜》:憲宗元和五年九月,復以吐突承璀為左衛上將軍,依前知內侍省事充右神策護軍中尉,兼左衛功德使。承璀嘗建謀征討,無功而還。於是諫官上疏懇論,帝從之。間一日,降為軍器等使。
翰林學士司勳郎中知制誥李絳,面論吐突承璀用兵無功,合加顯責。又承璀于軍中立聖政碑,非舊制,不可許。帝初甚怒,色變。絳前語不已,辭旨懇切,因泣下。上徐察其意,直色稍和。卒大開悟,遂以絳為中書舍人學士如前,亟命軍中曳去所立碑。曰:微絳言不知此為損我。翼日,又面賜絳紫衣金魚,親為絳擇良笏,勉之曰:爾他時在南面,無易此心。絳為相時,教坊忽稱密旨,取良家士女及衣冠別第妓人,京師囂然。絳謂同列曰:此事大虧損聖德,須有論諫。或曰:此嗜欲間事,從諫官上疏。絳曰:居常相公嘗病諫官不論事,此難事,即推與諫官,可乎。遂極疏論奏。翼日,延英召對,帝舉手謂絳曰:昨見卿狀所論採擇事,非卿盡忠于朕,何以及此。朕都不知向外,此是教坊罪過,不喻朕意,以至于此。朕緣丹王已下四人院中都,無侍者。朕令于樂工中及閭里,有情願者,厚其錢帛,只取四人,四王各與一人。伊不會朕意,便至如此。朕今已科罰,其所取人並放歸。若非卿言,朕寧知過失。《盧氏雜說》:憲宗時,中官吐突承璀有恩澤,欲為上立德政碑。碑屋已成,磨礱石,訖請宣索文。時李絳為翰林學士,奏曰: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無立碑紀美之事。恐取笑夷夏。上深然之,遽命拆屋廢石。承璀奏碑屋用功極多,難便毀拆,欲堅其請。上曰:急索牛拽倒。其納諫如此。
公元811年
《冊府元龜》:元和六年,永昌公主薨,欲起祠堂。宰臣李吉甫奏,請置墓戶。冀日,帝謂吉甫曰:卿昨所奏罷祠堂,深愜朕心。朕初疑其冗費緣,未知故實,是以量減。及覽所奏,方知無據。然朕不欲破二三十戶百姓,當擇官戶謹信者委之。吉甫等拜賀。帝曰:此豈是難事,有關朕身,不便于時者,苟聞之則改,此豈足多邪。卿但切思規正,無謂朕不能行也。
公元814年
九年十二月,釋下邽縣令裴寰之罪,仍放本縣視事。初,每歲冬,以鷹犬出近畿習狩,謂之外按。宣徽院供奉官為其使,令徒眾數百。或有恃恩恣橫,郡邑懼擾,皆厚禮迎犒之,恣其所便,止舍私邸,百姓畏之如寇盜。每留旬月,方更其所。是年冬月,次下邽,寰嫉其暴,但據文供饋使處公館,杜其侵擾。使者歸,或譖寰有慢言。帝大怒,將以不敬論。宰臣武元衡等,于延英懇救,理之。帝怒不解。及出,逢御史中丞裴度將入,元衡等謂曰:裴寰事,帝意不問,恐不可論。度唯唯而入,抗陳其事,謂寰無罪。帝愈怒,曰:卿言裴寰無罪,則當決五坊小使。小使無罪,則當決裴寰。度曰:誠如聖旨,但以裴寰為令長,愛惜陛下百姓如此,豈可罪之。帝怒稍解。初令書罰,翊日釋之。
公元819年
十四年四月,命中官五人為京西和糴使,諫議大夫鄭覃、右補闕高鉞等,同以疏論。帝覽之,即日,罷其使。《舊唐書·憲宗本紀》:元和十四年三月辛丑,上顧謂宰臣曰:聽受之間,大是難事。推誠選任,所謂委寄,必合盡心;及至所行,臨事不無偏黨。朕臨御以來,歲月斯久,雖不明不敏,然漸見物情,每于行為,務欲詳審。比令學士集前代昧政之事,為《辯謗略》,每欲披閱,以為鑒誡耳。崔群對曰:無情曲直,辯之至易;稍懷欺詐,審之實難。故孔子有眾好眾惡之論,浸潤膚受之說,蓋以曖昧難辯故也。若擇賢而任之,待之以誠,糾之以法,則人自歸公,孰敢行偽。陛下詳觀載籍,以廣聰明,實天下幸甚。
公元820年
《冊府元龜》:穆宗以元和十五年正月,即位。二月丁亥,監察御史楊虞卿,以帝頻出盤遊,上疏切諫。疏奏:帝令中使宣付宰臣云,虞卿所上疏,切直可獎,後宰臣令狐楚、蕭俛、段文昌延英奏事,因以納諫為賀。十月,群臣入閣。既退,諫議大夫鄭覃、崔偃、補闕辛丘度、拾遺韋璀、溫會等,廷論得失。覃進言曰:陛下即位以來,宴樂過多,畋遊無度。今蕃寇在境,緩急奏報,不知乘輿所在。臣等忝備諫列,不勝憂迫。伏願稍減遊樂,留心政直。又竊聞陛下晨夜暱狎倡優近習之徒,賞賜過厚,凡金銀貨幣,皆出於蒼生膏血,不可使無功之人濫沾賜與。縱內藏有餘,亦乞陛下恭守節儉,勿容易而散。如四方有事,得以支用,免令有司重斂,百姓實天下之幸。帝初訝之,顧宰臣蕭俛曰:此輩何人。俛進曰:諫議大夫鄭覃等。帝意稍解,謂俛等曰:朕有過失,臣下能犯顏直諫,豈非忠也。又謂覃等曰:允卿所奏。宰臣皆蹈舞稱賀。既退,宰臣復詣延英奏事。帝令宣示覃等曰:閣中奏事,殊不從容。今日已後,有事須面論者,可于延英請對,當與卿等從容講論。時久無論諫于內閣者,覃等既諍帝欣然納之,中外相賀。十一月,行幸溫湯,李絳、崔元略等切諫。辛酉,命宰臣召李絳、崔元略等至中書,宣旨曰:朕緣皇太后違和,欲幸溫湯。前者所以督行,親自簡較,卿等遂能極諫,深所愧懷。于是各以表謝。
《讀書鏡》:穆宗時,崔發毆曳中人,因繫獄,不以郊赦。原臺諫李勃、張仲、方倫申救,皆不聽。李逢吉從容言曰:崔發毆曳中人,誠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因發下獄,積憂成疾。陛下方以孝治天下,所宜矜。上愍然曰:比諫官但言發冤,未嘗言不恭,亦不言其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為不赦之。即釋其罪。
公元824年
《冊府元龜》:敬宗以長慶四年正月即位。五月,敕度支所進修造殿宇木石一物以上,並付山陵,使收管,仍令般送陵所便充造作。帝富有春秋,畋獵之暇,好治宮室,皆命為別殿,以新宴遊。及庀藏事功用至廣。宰相李程諫曰:自古聖帝明王,率資儉德,以化天下。況諒陰之內,豈宜興作。願陛下悉以見在瓦本及工役之費,迴奉陵寢。因有是詔。程兼請置侍講學士,帝皆嘉納。十二月,以翰林學士戶部郎中高鉞為中書舍人,充職,謝恩于思政殿。因諫帝以求理莫若躬親,用示憂勤之旨也。帝深納其言。
公元825年
寶曆元年二月,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獻《丹扆箴》。帝雖不能盡用德裕之言,而特命翰林學士韋處厚殷勤草詔還答,亦可謂獎善納忠至矣。又嘗欲東幸,宰相及諸大臣等無不切諫,而帝意益堅。嘗正色謂宰臣曰:朕去意已定,其從官宮人等,悉令內備糗糧,必不擾百姓。宰臣李逢吉等,頓首答言: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天下一家,何往不可。況東都千里而近,宮闕具存,巡狩遊幸,固有常典。但陛下法駕一動,事須備儀,千乘萬騎,不可減省。縱不令費用絕廣,亦須使豐儉合宜。豈得自備糗糧,以失大體。臣等所以為不可者,祇以干戈未甚戢,邊鄙未甚寧,竊恐人心搖動。伏乞陛下,上為宗廟,下為庶人,稍迴聖慮,則天下幸甚。非唯臣等幸甚。帝不聽,乃命度支員外郎盧貞簡討,人情大擾,雒中居第及物價,頓貴數倍。百事執相繼獻疏,亦並不省,朝廷方憂恐之。次裴度自興元入相,因別對具奏云:國家建立都邑,蓋備巡遊。然自艱難以來,此事遂絕。東都宮闕及六軍營壘,百司廨宇,悉已荒廢。陛下必欲行幸,亦須緩緩修葺,一年半歲後,方可議行。目下交恐無素。帝曰:群臣皆云不合去,若以卿言,即不去亦得,何止後期。旋又朱克融、史憲誠各請,以丁匠五千人助修東都。宰臣因之,復得論陳,乃追貞還,而罷行計。
《唐書·柳公權傳》:公權擢進士第,穆宗拜司封員外郎。帝問公權用筆法,對曰:心正則筆正,筆正乃可法矣。時帝荒縱,故公權及之。帝改容,悟其以筆諫也。文宗召侍書,遷中書舍人,充翰林書詔學士。常與六學士對便殿,帝稱漢文帝恭儉,因舉袂曰:此三澣矣。學士皆賀,獨公權無言。帝問之,對曰:人主當進賢退不肖,納諫諍,明賞罰。服澣濯之衣,此小節耳,非有益治道者。異日,與周墀同對,論事不阿,墀為惴恐,公權益不奪,帝徐曰:卿有諍臣風,可屈居諫議大夫。
《魏徵傳》:徵五世孫謨,字申之,擢進士第,同州刺史楊汝士辟為長春宮巡官。文宗讀《貞觀政要》,思徵賢,詔訪其後,汝士薦為右拾遺。謨姿宇魁秀,帝異之。邕管經略使董昌齡誣殺參軍衡方厚,貶淑州司戶,俄徙峽州刺史。謨諫曰:王者赦有罪,唯故無赦。比昌齡專殺不辜,事跡暴章,家人銜冤,萬里投訴,獄窮罪得,特被矜貸,中外以為屈法。今又授刺史,復使治人,紊憲章,乖至治,不見其可。有詔改洪州別駕。御史中丞李孝本,宗室子,坐李訓事誅死,其二女沒入宮。謨上言:陛下即位,不悅聲色,於今十年,未始採擇。數月以來,稍意聲伎,教坊閱選,百十未已,莊宅收市,亹亹有聞。今又取孝本女內之後宮,宗姓不育,寵幸為累,傷治道之本,速塵穢之嫌。諺曰:止寒莫若重裘,止謗莫若自修。惟陛下崇千載之盛德,去一旦之玩好。帝即出孝本女,詔曰:乃祖在貞觀時,指事直言,無所避,每覽國史,朕與嘉之。謨為拾遺,屢有獻納。夫備灑掃於內,非曰聲伎,恤宗女之幼,不為漁取,然疑似之間,不可戶曉,謨辭深切,其惜我之失,不亦至乎。謨雖居位日淺,朕何愛一官,增直臣之氣,其以謨為右補闕。先是,帝謂宰相曰:太宗得徵,參裨闕失,朕今得謨,又能極諫,朕不敢仰希貞觀,庶幾處無過之地。
公元827年
《冊府元龜》:文宗太和元年四月丙辰,宰臣等于延英。既出,再召韋處厚,獨對一刻餘時。宰臣啟事得請之後,往往中變。是日,處厚與裴度、竇易直同對,既而從容獨進曰:陛下用臣等為宰相,使參大政,前後論奏,皆蒙聽納。近日雖云不阻,然臣等既退,尋多改移,事若出自聖旨,則是陛下示臣等以不信。若與別人商量,則臣等不合更居此位。且裴度以元勳舊德,歷相四朝,孜孜竭誠,人望所屬。陛下固宜親重易直,以忠厚長者輔佐先帝,陛下亦當委付微臣,是陛下首自選擢,非因陳乞。帝瞿然曰:卿何事邪,卿何事邪。朕知卿合作宰相,昨內難既定,朕以人望所屬,用卿不疑。軍國事多方所倚賴。今卿辭免,是彰朕之不德。朝廷四方,其謂朕何。慰勉久之而退。既出延英門,遽命中人復召處厚獨入,咨訪移晷,開陳理體者數百言,其要以旌別淑慝,修舉法制為請。因復懇言裴度勳大望崇,且其心忠藎,可以久于任使。帝欣納焉。
公元836年
開成元年正月,以敘州司戶參軍董昌齡為峽州刺史。昌齡前在邕南,以殺衡方厚待罪。無何,復命。右拾遺魏謨上疏曰:臣聞王者渙汗之恩,凡罪寬宥,唯故殺人者死,乃王者不易之典也。其董昌齡,比者錄以微功,任之方隅,不能祇慎寵光,恣其狂暴,無辜殺戮,事跡顯彰。妻孥銜冤,萬里來訴。伏蒙陛下睿聖慈憫,念其狂橫,時令鞫劾,尋得貰原,尚以微績,曲全性命。中外言議,竊為未當。今授之牧守,以理疲人,則殺人者遭拔擢,冤苦者何申訴。此則理法所紊,交為不可。臣忝備諫列,不敢不言。況陛下慎恤刑獄,朔望循省,慮有冤濫,以及生人。儻事理稍乖,則傷聖化。今茲寵授,物議囂然。伏乞陛下速回成命,以警列士,則天下幸甚。疏奏數日,昌齡復改為洪州別駕。二月辛未,宰臣又奏:諫官所論董昌齡,不合為群守,陛下遽即聽從。臣下無不感說。九月壬辰,以左驍衛將軍兼揚州大都督府司馬雲朝霞為潤州司馬,依前教坊副使朝霞以善吹笛進,帝為新聲雅樂,朝霞能承意變聲,頻符帝旨,繇是有寵。初授揚州司馬,諫官上言曰:此官品第,尚書郎刺史皆為之,非樂工所宜處也。疏奏之後,帝於延英又稱朝霞之能,宰臣召諫官論以帝旨,於是右補闕魏謨入疏再論。浹旬後,降授此官。十一月庚午,帝於麟德殿召翰林學士柳公權、丁居晦對,因便授居晦御史中丞。翌日,制下。是日,帝問公權:向外人情所論,如何。公權奏曰:昨陛下除郭旼為邠寧節度使,向外人情頗生異論。帝曰:郭旼是尚父之姪,太皇太后之叔,在官無過犯,自執金吾,與小鎮有何議論。公權奏曰:陛下數日前,取郭旼二女入內,有之乎。帝曰:然,入參太后。公權曰:外議云:郭旼二女有殊色,故令入侍,遂領藩方。不言郭旼有他能,而蒙聖獎。帝俛首良久,謂公權曰:為之奈何。公權曰:昔廬江王妃入侍太宗,王珪切諫,太宗遂還其本家。今陛下若令自南內送歸郭旼之家,內外必信非陛下所納郭旼之女。授邠寧,自無異論。是日,太皇太后遣南宮留後張華,送郭旼二女歸家,各與錦綵五十匹。武宗會昌二年十一月,涇陽較獵白鹿原。諫議大夫高少免、鄭朗等於閣內論:陛下較獵太頻,出城稍遠,萬機廢弛。晨出夜歸,方用兵師,且宜停止。帝優勞之。謂宰臣曰:諫官甚要,朕時聞其言,庶幾減過。
公元854年
《東觀餘論》:武宗好長生久視之術,築望仙臺,勢侵天漢。上始即位,道士趙歸真杖殺之,罷望仙臺院。大中八年,復命緝之右補闕陳凝,以下抗疏論其事,立罷修造,以其院為文思院。上英睿妙理,尤長于納諫,從之如轉丸。李璲除嶺南節度使,間一日,以命,中使頒旄節,給事中蕭傲封上詔書,上政聽樂不暇,別召中使,謂優人曰:汝可就李璲宅,卻喚使來旄節。及璲門而反。劉潼自鄭州刺史除桂州觀察使,右諫議大夫鄭裔綽疏言不可,中使至鄭,頒告已數日,卻命追制。納諫從善,皆此類也。
公元857年
《冊府元龜》:宣宗大中十一年正月,車駕將幸華清宮,兩省官進狀論奏,詔曰:朕以驪山近宮,貞聖廟貌,未嘗修謁,自謂闕然。今屬陽和氣清,中外事簡,聽政之暇,或議一行。蓋崇禮敬之心,非以盤遊為事。雖申初會,兼慮勞人。卿等職備禁闈,志勤奉上,援經據古,列狀獻章,載陳懇至之辭,深睹盡忠之節。已允來請,所奏咸知。九月,右補闕陳嘏、左拾遺王譜、右拾遺薛廷傑上疏諫遣中使往羅浮山迎軒轅先生。詔曰:朕以萬機事繁,躬訪庶務,聞羅浮山處士軒轅集,善能攝生,年齡亦壽,乃遣使迎之,或冀有少保理也。朕每觀前史,見秦皇、漢武為方士所惑,嘗以之為誡。卿等位當論列,職在諫司,閱示來章,深納誠意。乃謂崔慎繇曰:為吾言于諫官,雖少君、欒大復生,不能相惑。如聞軒轅生高士,欲與之一言耳。
《趙璘·因話錄》:宣宗朝,兩省官對。上曰:卿等皆朕諍臣,切須各務公道,但無私黨。所論事,必與卿行。若苟近私,雖直無益。
公元853年
大中七年冬,詔來年正月一日,御含元殿受朝賀。璘時為左補闕,請權御宣政殿。疏曰:伏以新正大慶,萬國來朝,四方願睹盛儀,士庶固當胥悅。但竊聞關輔之內,頻歲不登。自冬以來,降雪極少。尚須祈禱,方軫聖慈。伏見去歲之初,權御宣政從宜之制,出自宸衷,事簡禮全,人心為便。伏乞且推此例,停御含元。待至豐年,卻依舊典。所冀觴稱萬壽,不愆元會之期。禮酌一時,益表聖明之美。臣官添諫列,合陳管見。疏奏之明日,聞上謂宰臣曰:有諫官疏,來年御含元殿事如何莫須罷否。宰臣魏公謨奏曰:元年大慶,正殿稱賀,亦是常儀,況當無事之時。陛下肆覲百辟,朝廷盛禮,不可廢闕。上曰:近華州奏,光化賊劫下邽縣。又關輔久無雨雪,皆朕之憂。豈謂之無事須與他罷。假如權御宣政,亦何不可也。宰臣奉詔,方欲宣下,而日官奏太陽當虧,遂罷之。其後宰相因奏對,以遺補多闕,請更除八人。上曰:諫官但要職業修舉,亦豈在多只如張道符、牛業、趙璘輩三數人足矣。使朕聞所未聞。《冊府元龜》:後唐莊宗天祐十三年冬,李存審破楊劉,進營麻家口,為都營使,築壘以拒汴人。時帝勇於接戰,每以輕騎當賊,遇窘數四。存審凌旦度其必出,叩馬泣諫曰:王將復唐宗社,宜為天下自愛。搴旗挑戰,一劍之任,無益聖德。請責效於臣。昔耿弇不以賊遺君父,臣雖不武,敢不代君之憂。帝即時迴駕。
公元925年
同光三年閏十二月,兩省諫官上疏,請車駕不巡幸汴州。批答曰:忽批諫疏,深沃朕心。非因讜直以上聞,豈致焦勞之未達。卿以餽運不繼,軍食有虧,在京則廩食闕如,支許則供頓莫備。卿等若別陳意見,動葉機宜,儻得稍濟軍儲,不移警蹕。即當傍詢眾懇,盡述良籌。佇聞敷揚,浣予宵旰。
公元937年
晉高祖天福二年,詔修西京大內諫議大夫薛融,以鄴下用兵,國用不足,上疏請罷之。優詔嘉許。
公元956年
周世宗顯德三年,世宗親征淮南。四月丁亥,車駕發自濠州,迴幸渦口。是時銳於攻取,意欲親幸揚州。宰臣范質等以師老泣諫,乃止。
《宋史·呂蒙正傳》:蒙正擢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賜第麗景門。上謂之曰:凡士未達,見當世之務戾於理,則怏怏於心;及列於位,得以獻可替否,當盡其所蘊,雖言未必盡中,亦當僉議而更之,俾協於道。朕固不以崇高自恃,使人不敢盡言也。
公元前180年
《五朝名臣言行錄》:竇偁為晉府記室,賈琰為判官。每諸王宗室宴集,琰必怡聲下氣,褒讚捷給。偁叱之曰:賈氏子何巧言令色之甚,獨不懼於心耶。太宗即位,召為樞密直學士。數月,參政,中謝,語之曰:汝知何以及此。偁曰:陛下以臣往年霸府遭逢,所以至此。上曰:不然。以卿嘗面折賈琰,故任卿左右,思聞直言耳。太宗語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辭以讚,獨李昉無他言,微誦白居易諷諫七德舞詞曰:怨女三千放出宮,死囚四百來歸獄。上聞之,遽興曰:朕不及,朕不及。卿言警朕矣。
《國老談苑》:田錫知制誥,太宗命三班奉職出使,回上殿,因訪民間利病。錫上言曰:陛下苟令三班奉職,上殿言事,未審設呂蒙正已下何用。乃罷之。
《讀書鏡》:真宗宮火災,王旦馳入對,上驚惶,語公曰:兩朝所積,朕不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公對曰:陛下富有天下,財帛不足憂。所慮者,政令賞罰有不當。臣備位宰相,天災如此,臣當罷免。繼上表待罪。帝乃降詔罪己,許中外上封事,言朝政得失。後有大臣言非天災,乃榮王宮失於火禁,請置獄,出其狀,當斬決者數百人。旦持以歸,翼日乞獨對,曰:初火災,陛下降詔罪己,臣上表待罪。今反歸咎於人,何以示信。且火雖有跡,寧知非天譴耶。果欲行法,願罪臣以明無狀。帝欣然聽納,減死者數百輩。
《五朝名臣言行錄》:馬知節除樞密副使,當時契丹已盟,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獨從容極言天下雖安,不可忘戰去兵之意。真宗多以公言為是。《東軒筆錄》:陳恭公執中,以衛尉寺丞知梧州驛遞,上疏以乞立儲貳。真宗嘉其敢言,翊日臨朝,袖其疏以視執政,歎獎久之,召為右正言。然為王冀公所忌。一日,真宗賦御溝柳詩,宣自宰相兩省皆和進。恭公因進詩曰:一日春來一度新,翠花長得照龍津。君王自愛天然態,恨殺昭陽學舞人。
《宋史·王素傳》:素知諫院王德用進二女子,素論之,帝曰:朕真宗皇帝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舊,非他人比也。德用實進女,然已事朕左右,奈何。素曰:臣之憂正恐在左右爾。帝動容,立命遣二女出。賜素銀緋,擢天章閣待制。
《聞見近錄》:先公為諫官,論王德用進女口。仁宗初詰之曰:此宮禁事,卿何從知。先公曰:臣職在風聞,有之則陛下當改,無之則為妄傳,何至詰其從來也。仁宗笑曰:朕,真宗子。卿,王旦子。與他人不同,自有世契。德用所進女口,實有之,在朕左右,亦甚親近。且留之,如何。先公曰:若在疏遠,雖留可也。臣之所論,正恐親近。仁宗色動,呼近璫曰:王德用所進女口,各支錢三百貫,即今令出內東門。了急來奏。遂涕下。先公曰:陛下既以臣奏為然,亦不須如此之遽。且入禁中,徐遣之。上曰:朕雖帝王,然人情同耳。苟見其泣涕,不忍去。則恐朕亦不能出之。卿且留此以待報。先公曰:陛下從諫,古之哲王所未有。天下社稷幸甚。久之,中使奏,宮女已出東門。上復動容而起。
公元957年
《澠水燕談錄》:景祐中,趙元昊尚修職貢,蔡州進士趙禹庶明言元昊必反,請為邊備。宰相以為狂言,流禹建州。明年,元昊果反,禹逃歸京,上書自理。宰相益怒,下禹開封府獄。是時陳希亮為司錄,言禹可賞不可罪。宰相不從,希亮爭不已。卒從希亮言,以禹為徐州推官。徂徠先生石守道有詩曰:蔡牧男兒忽議兵。謂禹也。
公元1043年
《五朝名臣言行錄》:慶曆三年,上增置諫官,以開廣言路。親筆余靖姓名,除石正言,公感激奮勵,遇事輒言,無所迴避。是年,太白犯歲星於太微端門之右,公論之曰:金火罰星,皆主兵喪及饑。蓋木為德,金為刑。惟金沴木,五行所忌。願陛下責躬修德,以謝天變。《治跡統類》:慶曆中,賜諫院王素三品服。余靖、蔡襄、歐陽修五品服,而諭之曰:卿等皆朕所自擇,論事無所避。故有是賜。
《東軒筆錄》:仁宗以西戎方熾,歎人才之乏。凡有一介之善,必收錄之。杜丞相衍,經撫關中,薦長安布衣雷簡夫,才器可任。遽命賜對于便殿,簡夫辯給善敷,奏條列西事甚詳。仁宗嘉之,即降旨中書,令照真宗召种放事。是時呂許公當國,為上言曰:臣觀士大夫有口才者,未必有實效。今遽爵之以美官,異時用有不周,即難於進退。莫若且除一官,徐觀其能。果可用,遷擢未晚。仁宗以為然。遂除耀州幕官,簡夫後累官至員外郎三司判官,而才實無過人者。
《墨客揮犀》:包拯自御史直諫院,危言正議,傾動朝野。仁廟常溫顏優納。近侍以為難。帝曰:忠鯁之言,固苦口而逆耳,蓋有所益也。設或無益,亦無所害。又何必拒而責之。大聖之度,慈厚若此。
張相昇為御史,數上封章,論及兩府,仁廟固謂曰:卿本孤寒,何故屢言近臣。公奏曰:臣安得謂之孤寒。臣自布衣,不數年,致身清近,曳朱腰金。如陛下,乃孤寒也。帝曰:何為孤寒。曰:陛下內無賢相,外無名將,官冗而失黜陟,兵多而少教習。孤立朝廷之上,此所以孤寒也。帝喜而優容之。近侍皆為之懼。自此名重朝野。《通鑑》:歐陽修論事切直,人視之如仇。帝獨獎其敢言,顧侍臣曰:如歐陽修者,何處得來。
公元1074年
《五朝名臣言行錄》:熙寧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詔求直言。司馬光讀詔,泣下,欲默,不忍。乃復陳六事,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邊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罷。又以書責宰相吳充曰:天子仁聖如此,而公不言,何也。
《宣和畫譜》:劉寀漂泊不得志。一夕大雪,擁九衢闔戶,不出數日。友生候之,意其僵仆矣。因大叫。出曰:我阻雪不死,擁褐壞屋下,無所為。得封事一通,可獻天子。俄上所陳事。神宗嘉歎而官之。
公元1100年
《過庭錄》:元符庚辰,蔡京出韓,師璞當軸,下詔求言,其略曰:言之當者,朕有厚賞。言之不當,朕不加罪。朕言唯信,無慮後悔。於是四海之士,莫不慷慨論蔡京之失。時忠宣在永州,聞之,驚曰:師璞果能辦此乎。未久,京復相,舉言者竄嶺外。善類於是盡矣。
《皇朝名臣言行錄》:王縉在言路,知無不言。每謂人才實難,多事之際,宜為朝廷愛惜。以故不專彈擊,而惟論安危利害大計,與所以啟悟君心者。上嘗稱公中正不阿,得諫臣體。他日言事者,有不稱。上曰:王縉論事可思。即除知常州。
公元1101年
《揮麈餘話》:陳禾,字秀寔,四明人。政和,為右正言,明目張膽,展盡底縕,時稱得人。徽宗批出,除給事中。會宦官童貫、黃經臣恃貴幸驕險,且與中執法盧航相為表裡,搢紳側目,莫敢言者。禾曰:吾備位臺諫,朝廷有至可慮者。一遷給舍,則非其職。此而不言,後悔何追。未受告命,即抗疏上言,力陳漢、唐之禍,不可不戒,此隙一開,異日有不勝言者,惟陛下留意于未然。論列既久,上以日晚頗饑,拂衣而起,曰:朕饑矣。禾褰挽上衣泣奏曰:陛下少留,容臣罄竭愚衷。上為少留。禾曰:此曹今日受富貴之利,陛下他日受危亡之禍。孰為重輕,願陛下擇之。上衣裾脫落。上曰:正言碎朕衣矣。禾奏曰:陛下不惜碎衣,臣又豈惜碎首以報陛下。其言激切,上為之變色,且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憂。內侍請上易衣,上止之曰:留以旌直節。翌日,經臣率其黨訴於上前曰:國家極治如此,安得有此不祥之語。既而盧航上章,謂禾一介書生,言事狂妄。東臺之除既寢,復責授信州監酒。久之,自便丐祠,奉親還里。《五朝名臣言行錄》:上即位,欽聖太后權同聽斷,一日二府,奏事簾中。宣諭曰:神宗在宮中,嘗稱曾肇可用,召還,除中書舍人。即日請對,言治道在廣言路,而已會日蝕四月朔故事,當降詔求直言。特命公草詔,因具著所以言於上者,敷告中外。於是投匭者,日以千數。故上得盡聞天下事。
《貴耳集》:石湖范至能成大,以中書舍人為祈請使,至寇庭,頗立節。葛王臨辭,有言曰:天下是天下之天下,有德者得之,但使宋帝修德而已。不憂天下之不歸。壽皇所以聖德日新,基於此也。
壽皇欲除知閣張說簽書樞密院,在朝諸公力爭,獨石湖不答。或者皆疑之。忽一日,壽皇語及張說,石湖奏云:知閣如州郡典客,不應使典客便與知閣通判同列,何以令眾庶見。壽皇感悟,遂寢此除。《易》曰:納約自牖。此之謂也。
公元945年
《遼史·太宗本紀》:會同八年九月壬寅,次赤山,宴從臣,問軍國要務。對曰:軍國之務,愛民為本。民富則兵足,兵足則國強。上以為然。
公元1181年
《輟耕錄》:太宗素嗜酒,晚年尤甚。日與大臣酣飲。耶律文正王數言之,不聽。一日,持酒槽之金口以進,曰:此乃鐵耳,為酒所蝕,尚致如此。況人之五臟,有不損耶。上說賜以金帛,仍敕左右,日惟進酒三鍾而止。夫以王之切諫不已,而上終納之。可謂君明臣良者矣。《金史·世宗本紀》:大定二十一年三月乙未,上謂宰臣曰:朕觀自古人君多進用讒諂,其間蒙蔽,為害非細,若漢明帝尚為此輩惑之。朕雖不及古之明君,然近習讒言,未嘗入耳。至於宰輔之臣,亦未嘗偏用一人私議也。四月庚戌,上諭宰臣曰:朕之言行豈能無過。常欲人直諫而無肯言者。使其言果善,朕從而行之,又何難也。
《烏古論元忠傳》:左丞張汝弼奏事,世宗惡其阿順,謂左右曰:卿等每事依違苟避,不肯盡言,高爵厚祿何以勝任。如烏古論元忠為相,剛直敢言,義不顧身,誠可尚也。
《元史·粘合重山傳》:粘合重山,金源貴族也。國初為質子,知金將亡,遂委質焉。太祖使為侍從官,數得侍宴內廷。因諫曰:臣聞天子以天下為憂,憂之未有不治,忘憂未有能治者也。置酒為樂,此忘憂之術也。帝深嘉納之。
公元1320年
《英宗本紀》:延祐七年三月庚寅,帝即位。壬寅,御史臺臣請降詔諭百司以肅臺綱,帝曰:卿等但守職盡言,善則朕當服行,否亦不汝罪也。
公元1323年
至治三年秋七月,御史臺請降旨開言路,帝曰:言路何嘗不開,但卿等選人未當爾。
公元1320年
《張養浩傳》:養浩拜禮部尚書。英宗即位,命參議中書省事,會元夕,帝欲於內庭張燈為鰲山,即上疏于左丞相拜住。拜住袖其疏入諫,其略曰:世祖臨御三十餘年,每值元夕,閭閻之間,燈火亦禁;況闕庭之嚴,宮掖之邃,尤當戒慎。今燈山之搆,臣以為所翫者小,所繫者大;所樂者淺,所患者深。伏願以崇儉慮遠為法,以喜奢樂近為戒。帝大怒,既覽而喜曰:非張希孟不敢言。即罷之,仍賜尚服金織幣一、帛一,以旌其直。通鑑元英宗謂拜住曰:今亦有如魏徵之敢諫者乎。對曰:槃圓則水圓,盂方則水方。有太宗納諫之君,則有魏徵敢諫之臣。帝善之。
公元1324年
《元史·泰定帝本紀》:泰定元年五月丙午,太白犯鬼。侍御史高奎上書,請求直言,辨邪正,明賞罰,帝善其言,賜以銀幣。
公元1368年
《明昭代典則》:洪武元年九月,上手詔中書省臣曰:昨有張沖上書言時事,其所言有可取者二,一謂在廷之臣,令明言朝廷得失,庶上有所據,而用其所長。一謂中書省,令各衙門正官,各言得失,每月用三人言,言貴簡當,選其練達剴切,不避忌諱者,量加擢用,以養忠直之氣。此甚可取也。夫聞得失則知利病,知利病則生民蒙其福。聽忠直則正人多,正人多則朝廷清明矣。自古治世之君,皆由是道。若秦二世,隋煬帝,所以亡者,坐不用此耳。
公元1376年
洪武九年閏九月,上以手詔諭山東布政使吳印曰:嘗聞殷高宗思治,而賢人入夢,得傅說於版築,殷藉以興。周文王起磻溪之釣叟,遂相武王,而創八百年之業。古有是君,亦有是臣。自是之後,如是者蓋鮮。昨天厭元德,群雄並起,朕于是摧強撫順,綱維海內,以主黔黎,已九年矣。其間尚有不迪于教,而麗法者,欲以刑治之,則不可勝誅。姑緩其刑,俾之輸作,冀其向化,期于無刑。頃者,天變于上,朕心皇皇。詔告臣民,許言朕過。獨卿敷露肝膽,面陳國計。朕以至意諭卿,卿若夙夜如此為國為民,非特盡心于朕。卿之令名,亦不朽矣。
刑部主事茹泰素,上書論時務五事,累萬餘言。上令中書郎中王敏誦而聽之,虛文多而實事少。次夕,又于宮中使人誦之再三,審其切要可行者四事,纔五百餘言。因慨然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者,欲其切事情,有益于天下國家。彼浮詞者,徒亂聽耳。遂令中書行其言之善者,具為定式,頒示中外,使言者無事繁文。
公元1377年
洪武十年,上諭侍臣曰:舍己從人,改過不吝,帝王之美事。故大禹以五聲聽治,為銘于筍簴曰:教我以道者,擊鼓。教我以義者,擊鐘。以事者,振鐸。以憂者,擊磬。以獄者,揮鞀。禹,聖人也。虛己求言,如此之切。故聞善言則拜。朕樂聞嘉謨,屢敕廷臣直言無諱,至今少有以啟沃朕心者。侍臣對曰:陛下聰明天縱,孜孜為治,事無缺失。群臣非不欲言,但無可言者。上曰:朕日總萬幾,安能事事盡善。所望者,左右之臣,盡忠補過耳。如卿所言,非朕所望也。侍臣頓首謝。上又謂侍臣曰:人君深居高位,恐阻隔聰明,過而不聞其過,闕而不知其闕,故必有獻替之臣,忠諫之士,日處左右,以拾遺補闕。言而是也,有褒嘉之美。言而非也,無譴責之患。故人思盡職,竭其忠誠,無有隱諱。如此,則嘉言日聞,君德日新。令聞長世,允為賢明。若昏庸之主,吝一己之非,拒天下之善。全軀保祿之臣,或緘默而不言,或畏威而莫諫,塞其聰明,昧於治理,必至淪亡而後已。由此觀之,能受諫與不能受諫之異也。
公元1375年
洪武中,解縉上封事,太祖喜之。兵部尚書沈縉忌其年少得上意,乞改御史,使遠于上。縉時時直言,太祖慰諭賜鏹曰:汝歸且讀書著述。縉歸家八年,太祖崩。縉來奔喪,有司劾縉母喪未葬,父年九十,違詔奔喪。謫河州衛吏。
太祖諭侍御史文原吉等曰:比來臺臣久無諫諍,豈朝廷庶務皆盡善,抑朕不能聽受故爾。嘿嘿乎,爾等以言為職,所貴者忠言日聞,有益於天下國家。若君有過舉,而臣不言,是臣負君。臣能直言而君不納,是君負臣。朕嘗思一介之士,於萬乘之尊,其勢懸絕,平居能言,臨對之際,或畏威不能盡其詞,或倉卒不能盡其意,故常霽色以納之,惟恐其不盡言也。至於言無實者,亦略而不究。蓋見秦漢以來,季世末主,護短惡諫,誅戮忠直,人懷自保,無肯為言者。積咎愈深,遂至不救。夫日月之行,猶有薄食。人之所為,安能無過。惟能改過,便可成德矣。原吉對曰:陛下此心,即大禹好聞善言,成湯不吝改過之心也。言而無實,略不之救,尤見天地之量。上曰:有其實而人言之,則當益勉於善。無其實而人言之,則當益戒於不善。但務納其忠誠,何庸究其差謬。
公元1384年
《大政紀》:洪武十七年四月,上與諫議大夫唐鐸論聽言。上曰:人有公私,好惡不齊,故言有邪有正。正言務規諫,邪言務謟諛。謗言近于忠,諛言近于愛。惟不惑于謗言,則聽日聰,而讒人自去。不眩于諛言,則智日明,而佞人自絕矣。鐸對曰:聽言之難,從古為然。惟不為所眩惑,則讒自遠。陛下聖論,深得其情。上曰:朕日總萬機,所行有得失,非資人言,何由以知。故廣開言路,以來眾言。有善者,則獎而行之。風聞不實,亦不之罪。惟讒佞面諛者,決不可容也。
《明昭代典則》:洪武十七年閏十月,上御東閣謂侍臣曰:責難之辭,人所難受,明君受之,為無難;謟諛之語,人所易從,昏主信之,尤易入。朕觀唐虞君臣賡歌責難之辭,氣象雍容,後世以謟諛相歡,如陳後主、江總輩污穢簡冊,貽譏千古,誠為可戒。右春坊贊善董倫對曰:誠如陛下所論,惟明主則能慎擇之。上曰:責難不入於昏君,而謟諛難動於明主。人臣以道事君,惟在守之以正。若患得患失,則無所不至矣。
公元1397年
三十年,陞翰林修撰張信為侍讀編修,戴彝為侍講。上諭之曰:官翰林者,雖以論思為職,然既列近侍,旦夕在朕左右,凡國家政治得失,生民利病,當知無不言。昔唐陸贄、崔群、李絳之徒在翰林,皆能正言讜論,補益當時,顯聞後世。爾等當以古人自期,毋負朕擢用之意。
公元1407年
《大政紀》:永樂五年四月庚子,上與侍臣論政貴盡群情。上曰:朕與卿等論政事,每不覺坐久。或謂朕曰:語多傷氣,非調養之道,當務簡為貴。朕語之曰:人君固貴簡默,但天下之大,民之休戚,事之利害,必廣詢博訪,然後得之。非好多言也。侍臣對曰:舜無為而治,然亦好問,好察邇言,豈舜不貴簡默哉。上曰:不如是,不足以盡群情。
公元1429年
宣德四年正月己巳,上在齋宮,召大學士楊溥,諭曰:比年臣下好進諛詞,令人厭之。卿宜輔朕于善道。溥曰:臣荷國厚恩,敢忘報稱。上曰:但覺朕有過舉,直言無隱,是即為報矣。溥頓首曰:自古直言非難,而容受直言為難。陛下樂聞直言,臣等敢不盡心。
公元1498年
《郊外農談》:鳳翔之麟遊,有虎臣者,慷慨有氣節。成化末,貢入太學。適聞萬歲山架棕棚,以備登眺。臣上疏極諫,憲廟奇之。祭酒費誾不知也,懼其賈禍。會六堂鳴鼓聲,罪以鋃鐺鎖之。俄,官校至宣,臣至左順門,中官傳旨,勞之曰:爾言是也。棕棚拆卸矣。命吏部予七品官。誾聞而大慚。臣知雲南鶚嘉縣事,卒于官。《大政紀》:弘治十一年十月,戶科給事中華㫤上言時政二事,從之。一曰廣言路,以開天下之壅蔽。大略謂:今日致災之由,若貪饕之未去,闕失之未修,生靈困苦之未蘇,邊境應援之未息。諫官得言之,庶官亦得言之,大臣得言之,小臣亦得言之。必使天下無不敢言之人,無不可言之事。乞敕所司,考諸數十年之前,一二年之內,有直言獻于朝廷,有直聲動于天下,而解職調官者,悉復而遷諸可為之位。又當明示條章,俾凡臣工,無得以言為諱。
公元1523年
《永陵編年史》:嘉靖二年,御史汪珊疏:言路開,人情通,世治。言路塞,人情鬱,國危。王氏重罪言者,新莽勢成。林甫杜塞言路,祿山禍起。彭澤不導皇上以三代之盛,而務為拒諫之計,即史道論劾廷和,縱有未當,失在一人耳。遂因而盡杜人言,可乎。
聽言部雜錄
《孔子家語》:孔子讀史至楚復陳,喟然歎曰:賢哉楚王。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之信,匪申叔之信,不能達其義,匪莊王之賢,不能受其訓。
《呂氏春秋·貴直篇》:賢主所貴莫如士。所以貴士,為其直言也。言直則枉者見矣。人主之患,欲聞枉而惡直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是賤其所欲而貴其所惡也,所欲奚自來。
《真諫篇》:言極則怒,怒則說者危,非賢者孰肯犯危。而非賢者也,將以要利矣。要利之人,犯危何益。故不肖主無賢者。無賢則不聞極言,不聞極言則姦人比周、百邪悉起,若此則無以存矣。
《素書》:聽讒而美,聞諫而仇者亡。
《中說·禮樂篇》:賈瓊曰:虐哉,漢武未嘗從諫也。子曰:孝武其生知之乎,雖不從,未嘗不悅而容之。故賢人攢于朝,直言屬于耳。斯有志於道,故能知悔而康帝業。可不謂有志之主乎。
《中華古今注》:程雅問曰:堯設誹謗之木,何也。答曰:今之華木也。以橫木交柱,頭狀若華也。形似桔槔,大路交衢,悉施焉。或謂之表木,以表王者納諫也。亦以表識衢路。秦乃除之,漢始復修焉。今西京謂之交午柱也。
《東坡志》:林魏武帝既勝烏桓,曰:吾所以勝者,幸也。前諫我者,萬全之計也。乃賞諫者,曰:後勿難言。袁紹既敗于官渡,曰:諸人聞吾敗,必相哀。惟田別駕不然,當幸其言之中也。乃殺豐。為明主謀而不忠,不惟無罪,乃有賞。為庸主謀而忠,賞固不可得,而禍隨之。乃知本初孟德所以興亡者。
《名臣言行錄》:王縉言:聽忠言於艱難之時易,受直言於平定之後難。況寇讎未殄,願毋以目前暫無事,而忽芻蕘之言。
《宋文鑑》:陳瓘芻說曰:武帝征伐之意,雖汲黯之言,在所不採,而主父偃以疏逖微賤,進言九事,乃以伐匈奴為諫,引尉佗、章邯,明秦之所以亡。嚴安亦曰:靡敝國家,結怨匈奴,非所以子民而安邊也。夫偃安之所陳,與上異意。以秦法論之,是謂非上之建立,必誅無赦。武帝乃見而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夫言雖不用,而其人見收,則非特足以進天下之材,亦可以來天下之言。一語不當,從而廢之,則非特塞賢材之路,亦將鉗天下之口。武帝之異於始皇,其在斯乎。
訪問於善,宜虛心而待之。主先入之言,懷決定之意,掠能問之美,無肯聽之實。如是而問者君子之所不對也。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於仲尼。仲尼曰:丘不識也。既而私於冉有曰: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訪焉。於是乎三發而不對。孔子曰: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孔子豈固隱哉。為其有決定之意,而無肯聽之實,則遂事不可以復諫,而空言適足以自咎。語默動靜,豈不謹哉。
人主於聽納之際,尤當寬詳盡下,不當使進言之士,懷未畢之語。楚子革與王言如響,析父譏之。及其摩厲以須之,得間而諷焉。能使其饋不食,寢不寐,以思其言,使靈王有自克之仁,改過之勇。則子革之言,豈小補哉。然方其言之如響,而其意有未盡,則謂之謟諛可也。呂蒙正對太宗曰:君子小人之盛衰,繫之時運。讀其言者,為之驚駭。然至於論小人之害政,戒人主之不察,則言之發端,固有為也。
君臣議論之際,言脫於口,而四方傳之,以警以勸。所以作天下之術,常在於此。堯舜三代,君臣相與之際,語言宣盡,何其坦然而無蔽隱也。蓋君欲舉事興為,必謀乎下,而臣有嘉謀嘉猷,必告乎上。上有所未達,下有所未諭,亦必反覆論難,無失其和,以趨於正是而後已。夫豈有不盡之情,未畢之語,而使利口諞言之士,可得而間之也哉。至唐之德宗,則不然,謀議之際,所詢乎下者,情有不盡,所告乎上者,語有未畢。疑貳之意作,而刻核之心應,固未嘗以本然之意,告其大臣,豈不曰所以密機事,而固主權也。然而言脫於口,而盧杞無不知焉。惡君子之盡忠,而顯絕其言,甘小人之諂邪,而陰授其柄。德宗之術,亦已疏矣。《野客叢談》:文帝雖天資仁厚,然失於輕信。賞罰之命,往往出於一時,而不加細審。所以當時之人,卒能救止,不至麗於有過之地。季布為河東守,人或言其賢,則召以為御史大夫。又言其使酒,則罷歸故郡。賈誼通諸家之書,廷尉言其能,則召以為博士。絳灌言其擅權,則棄之長沙。周勃以大臣之重,或者言其反,則下廷尉。太后言其不反,則赦出之。太倉令,或者言其過,遽下腐刑。緹縈言妾父廉平,則恕之。孟舒魏尚守雲中,皆有能聲,稍有所聞,則下吏削爵。一聞田叔馮唐之言,遂復其故職。至于以口鈍而責上林尉,以辨給而遷嗇夫,以犯蹕而欲致其死,以盜環而欲致之族,是皆輕於喜怒刑賞,往往如此。正自其輕信之過。向非有以救之,能無損于文帝之仁乎。
《方山紀述》:古者諫無官,以天下之公議,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所以為盛也。
《西原約言》:用賢者,用其道也。用其道者,用其言也。故曰諫行言聽,膏澤下于民。用賢而不聽,其言雖賢人皆聚于朝,猶不用賢也。
《筆疇》:富家有一子,愛之不啻金玉也。求二乳母以字之。二乳母因主人之篤愛也,亦篤愛之。子將冠矣,博奕好飲,禽色俱荒。一乳母曰:主人之所望者此子也,吾所以食,所以衣者。此子也盍亦告其父乎。於是以其子之過,告之於其父。其父曰:汝,賤人也,烏可以賤而議貴哉。怒而逐之。一乳母亦曰:主人之所望者,此子也。吾所以食,所以衣者,此子也。盍亦戒其子乎。於是以其子之過,戒之於其子。其子曰:汝,仰食於我者也。烏可仰食於我,而又彰我之過哉。怒而逐之。嗚呼,使二母不言耶,則不免於徒食之罪。使二母言之耶,又不免於見怒而逐。然則徒食之罪重,怒逐之事輕,食人之祿者,寧去此而就彼。
《讀書鏡》:夫憂盛危明,辟邪鎮惡,此皆臣子一念忠義所發,誠不可已。然或過于痛哭流涕,而其事未必至此。過於嬉笑怒罵,而其人未必至此。故其勢,人主必以言為輕,而其漸,人臣亦必以言為諱。他日雖有積薪之隱禍,滔天之巨奸,無復開口著手處矣。
《春明夢餘錄》:宋制,入臺有十旬不言事,輒舉辱臺之罰。竊謂過矣。使時無可言,固將強聒也。故嘗謂臺諫之言事,當論其大小,不當論其疏密。當論其緩急,不當論其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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