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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博物彙編神異典
第五十七卷目錄
二氏部總論
隋書〈經籍志後序〉
宋司馬光迃書〈論老釋〉
朱子全書〈諸子〉
元史〈釋老傳序〉
明朱得之宵練匣〈論三教〉
屠隆鴻苞〈鹿園論三教 三教至處 止宿 三教一道〉
二氏部藝文一
庭誥文 宋顏延之
答周顒書 齊張融
門論 前人
難張長史門論書 周顒
重答張長史書 前人
答蕭司徒書 孔稚珪
又答蕭司徒書 前人
三答蕭司徒書 前人
答朝士訪仙佛兩法體相書 梁陶弘景
原道論 宋孝宗
釋學外道辯 明劉同升
禁度僧道疏 倪岳
清淨 屠隆
與汪司馬論三教 前人
與陸平泉宗伯 前人
答張觀察論佛老書 前人
神異典第五十七卷
二氏部總論
《隋書》《經籍志後序》
道、佛者,方外之教,聖人之遠致也。俗士為之,不通其指多,雜以迂怪,假託變幻亂於世,斯所以為弊也。故中庸之教,是所罕言,然亦不可誣也。故錄其大綱,附於四部之末。
《宋·司馬光·迃書》《論老釋》
或問:老釋有取乎。迃叟曰:有。或曰:何取。曰:釋取其空,老取其無為自然,捨是無取也。或曰:空則人不為善,無為則人不可治,奈何。曰:非謂其然也。空取其無利,欲之心善,則死而不朽,非空矣。無為取其因任治,則一日萬幾有為矣。
《朱子全書》《諸子》
向見陸子靜與王順伯論儒釋,某嘗竊笑之。儒釋之分,只爭虛、實而已。如老氏亦謂: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所謂物、精,亦是虛。吾道雖有寂然不動,然其中粲然者存,事事有。
孟子不闢老莊而闢楊墨,楊墨即老莊也。今釋子亦有兩般:禪學,楊朱也;苦行布施,墨翟也。道士則自是假,今無說可闢。然今禪家亦自有非其佛祖之意者,試看古經如四十二章等經可見。楊文公集傳燈錄說西天二十八祖,知他是否。如何舊時佛祖是西域夷狄人,卻會做中國樣押韻詩。今看圓覺云:四大分散,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是竊列子骨骸反其根,精神入其門,我尚何存語。宋景文說楞嚴前面咒是他經,後面說道理處是附會。圓覺前數疊稍可看,後面一段淡如一段去,末後二十五定輪與誓語,可笑。因說程子耳無聞,目無見之答,曰:決無此理。遂舉釋教中有塵既不緣,根無所著,反流全一,六用不行之說,蘇子由以為此理至深至妙。蓋他意謂六根既不與六塵相緣,則收拾六根之用,反復歸於本體,而使之不行。顧烏有此理。廣因舉程子之說:譬如靜坐時,忽有人喚自家,只得應他,不成不應。曰:彼說出楞嚴經。此經是唐房融訓釋,故說得如此巧。佛書中唯此經最巧。然佛當初也不如是說。如四十二章經,最先傳來中國底文字,然其說卻自平實。道書中有真誥,末後有道授篇,卻是竊四十二章經之意為之。非特此也,至如地獄托生妄誕之說,皆是竊他佛教中至鄙至陋者為之。某嘗謂其徒曰:自家有箇大寶珠,被他竊去了,卻不照管,亦都不知,卻去他牆根壁角,竊得箇破瓶破罐用,此甚好笑。西漢時儒者說道理,亦只是黃老意思。如楊雄太元經皆是,故其自言有曰: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後漢明帝時,佛始入中國。當時楚王英最好之,然都不曉其說。直至晉宋間,其教漸盛。然當時文字亦只是將老莊之說來鋪張,如遠師諸論,皆成片盡是老莊意思。直至梁會通間,達磨入來,然後一切被他掃蕩,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蓋當時儒者之學,既廢絕不講;老佛之說,又如此淺陋;被他窺見這箇罅隙了,故橫說豎說,如是張王,沒奈他何。人才聰明,便被他誘引將去。嘗見畫底諸祖師,其人物皆雄偉,故杲老謂臨濟若不為僧,必作一渠魁也。又嘗在廬山見歸宗像,尤為可畏;若不為僧,必作大賊矣。
問:釋氏之無,與老氏之無何以異。曰:老氏依舊有,如所謂無欲觀其妙,有欲觀其竅是也。若釋氏則以天地為幻妄,以四大為假合,則是全無也。
老氏欲保全其身底意思多;釋氏又全不以其身為事,自謂別有一物不生不滅。歐公嘗言,老氏貪生,釋氏畏死,其說亦好。氣聚則生,氣散則死,順之而已,釋老則皆悖之者也。
佛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厭;老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巧。厭薄世故,而盡欲空了一切者,佛氏之失也;關機巧便,盡天下之術數者,老氏之失也。故世之用兵算數刑名,多本於老氏之意。
佛老之學,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廢三綱五常,這一事已是極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說。
釋氏見得高底儘高。或問:他何故只說空。曰:說頑空,又說真空。頑空便是空無物,真空卻是有物,與吾儒說略同。但是他都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會一箇心。如老氏亦只是要存得一箇神氣。伊川云:只就跡上斷便了。不知他如此要何用。
有言莊老禪佛之害者。曰:禪學最害道。莊老於義理絕滅猶未盡。佛則人倫已壞。至禪,則又從頭將許多義理掃滅無餘。以此言之,禪最為害之深者。頃之,復曰:要其實則一耳。害未有不由淺而深者。
聖人之學,所以異於老釋之徒者,以其精粗隱顯,體用渾然,莫非大中至正之矩,而無偏倚過不及之差。是以君子智雖極乎高明而見於言行者,未嘗不道乎中庸,非故使之然。高明中庸實無異體故也。故曰:道之不行也,智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又曰: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聖人丁寧之意,亦可見矣。〈答江元適〉
《元史》《釋老傳序》
釋、老之教,行乎中國也千數百年,而其盛衰每繫乎時君之好惡。是故佛於晉、宋、梁、陳,黃、老於漢、魏、唐、宋,而其效可睹矣。元興,崇尚釋氏,而帝師之盛,尢不可與古昔同語。維道家方士之流,假禱祠之說,乘時以起,曾不及其什一焉。宋舊史嘗志老、釋,厥有旨哉。乃本其意,作《釋老傳》。
《明朱得之宵練匣》《論三教》
或問三教同異,陽明老師曰:道大無外。若曰:各道其道,是小其道矣。心學純明之時,天下同風,各求自盡,就如此廳事,元是統成一間。其後子孫分居,便有中有傍,又傳漸設藩籬,猶能往來相助。再久來,漸有相較相爭,甚而至於相敵,其初只是一家,去其藩籬,仍舊是一家。三教之分,亦只是此。其初各以資質相近,處學成片段,再傳至四五,則失其本之同,而從之者亦各以資質之近者而往,是以遂不相通。名利所在,至於相爭相敵,亦其勢然也。故曰: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纔有所見,便有所偏。
《屠隆鴻苞》《鹿園論三教》
鹿園居士曰:儒一以貫之,一者,無也。貫者,有也。一以貫之,有無合一也。費而隱,費者,有也。隱者,無也。費而隱者,有無合一也。佛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者,無也生其心者,有也。無住生心,有無合一也。老谷神不死,谷神,無也。呼之即應,不死也,有也。谷神不死,有無合一也。儒顧諟天之明命,顧諟即內照也。天命無聲臭,而聲臭所由生,故必顧諟焉。佛照見五蘊皆空,照即顧諟也。五蘊,非無也。皆空,非有也。老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竅觀,即照也,即顧諟也。兩觀最重,是其入道之功。愚按有無合一,非無非有,乃三教至道,非頓悟何以知之。故聖功即在內照,別無下手處也。儒人心情識人也,道心見性天也,佛煩惱情識人也,菩提見性天也,老知白情識人也,守黑見性天也,夫是之謂天人之界也。人止一心,但靈光外馳,則為人心所謂情識也。靈光內照,則為道心所謂見性也。元門指情識為順行,見性為逆行,故曰:五行順行,法界火坑,五行顛倒,大地七寶。《壇經》曰:煩惱即是菩提,但在悟與不悟爾。故偈曰:誰知火宅內,元是法中王。又曰:前念迷則佛是眾生,後念悟則眾生是佛。人無二心,非離眾生而為佛也。
又曰:未悟人遇悟人,知其心境於答問間。潛誘至萬丈崖邊,忽地一推落去,便得了手,此是頓法。未悟人不遇悟人,自為生死,發勇猛心,不著邪見,惟求見性,去尋出路,東撞西撞,忽然一撞落在萬丈崖下,如夢方覺,亦是頓法。若不頓悟,自見本性,便通得千經萬論,元微祕密之言,亦只屬情識一邊,不是了手。此神秀之所以不得傳衣也。溟涬子曰:昏昏默默,埋照含光,是智慧,是萬劫不壞底真性。昭昭靈靈,神光外馳,是情識,是生死,輪迴底種子。將此外馳底神光,一返而內照,便是大悟大徹。故曰:轉識為知,故曰:迷則眾生悟,即是佛。世人多認昭昭靈靈,神光外馳底是智,認賊作子,所以歷劫不見自性。王新建致良知之學,亦只是認昭昭靈靈底作良知,其言曰:良知是天理之昭明靈覺處,又加一致字。更是疊床架屋,未免墮情識一邊,縱然致得十分聰明透徹,愈透徹則愈散馳。今觀其徒最高明者,多流而為圓巧伶俐,機鋒雄辨,善躲閃而習狡獪,此情識用事之明驗也。廣成子曰:至道之精,杳杳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老子曰: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我獨汩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乘乘兮無所歸。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我其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若悶。又曰: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鹿園注云:雄與白,情也。雌與黑,性也。夫杳冥昏默,愚悶雌黑,皆回光內照,外暗內明也。馳騖情識,昭昭靈靈,外明內暗也。至如孔門子貢之聰明才辨,情識也。顏子之終日如愚,見性也。至如佛門神秀之博聞強記,情識也。慧能之絕學無物,見性也。聖聖相傳見性之學,如此三教理一至此昭然發矇矣。新建之致良知,是老氏之所謂昭昭察察也,是神秀之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也。故曰:佛氏之二乘禪也,而猶然攻佛不已,不惟不識三教宗旨。其於孔門勿欺之學,亦有媿矣。
《三教至處》
元門詆禪,是未知禪。禪門詆元,是未知元。儒詆元禪,是未知元。禪有知之而持論,猶然推仙佛附儒隱約委蛇者,其說有二。賢士大夫既已知二氏之道之美,而擔當不勇,畏人以異端目己,其心好之又不能不談二氏,乃動輒附托儒術,以逃世人之後議。蓋其心猶不能忘情於宣廟兩廡下之俎豆者,又有真知二氏之道之美,實心皈依而念世人難與驟語,不駴則怪,姑就世法起論,使二氏和合於儒術,不至駭俗,而其說可以漸行。如近世羅念菴持論,往往如此。此其見亦卓矣。若以愚論之亦政不必爾。吾儒仙佛,其理雖一,其作用成就實自不同。自剖判以來,三教鼎立,莫能相廢。學者既兼通其理,持論立教,謂宜明目張膽,各探其本源,各要其至處,以曉示天下後世,使日月並明,寒暑並行,江河並流,動植並生,乃為頂天立地作三教。張主男子如云,明知二氏之道可貴,第以世人不悟,俗儒異議,姑托之儒術,牽合附會,其說使不至駭人無礙。儒宗無廢,二氏陽詆仙佛,陰為主張,則二氏之道,將終於不明,是使俗儒之所以紛紛也。豈大豪傑卓絕千古之見哉。故愚不自度斷,以為論儒道,則要儒之至處理,固無異於仙佛,而其作用成就之不同者,不必強推而附之仙佛。論仙佛則要仙佛之至處理,固無異於儒,而其作用成就之不同者,不必強推而附之儒。嗟乎。余孤立寡儔,力明三教,不敢引類呼朋,以求助己。嘔血吐心,雖蒙世訾詬,捐糜不悔矣。
儒者世法仙佛出世法,在世不可無法,是故貴儒出世,不可無法,是故貴仙佛,實而公可貴也。虛而大,不亦可貴乎。自剖判以來,三教之所以鼎立不廢也,儒學實而公仙佛學虛而大,儒者實而有虛,虛在忘私,仙佛虛而有實,實在證聖。佛仙出世,故云虛,虛以出世得名,非幻妄也。儒世法,故云實,實以世法得名,非滯著也。所謂各有至處,以此知,此則不可相廢,不必相廢明矣。學儒者,則詆仙佛,以為異端,學仙佛者,則又詆儒,以為拘滯。學儒而詆仙佛,仙佛有引而去之耳。學仙佛而詆儒,儒之所以紛紛持論不服也。學儒而詆仙佛,俗儒也。學仙佛而詆儒,贗仙佛也。孔子以老為猶龍,是未嘗詆仙也;以西方之人為聖人,是未嘗詆佛也。佛之立教,在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是佛未嘗詆儒也。仙之立教,在淨明忠孝,是仙未嘗詆儒也。三教之所以卒於鼎立也,三教之徒嘗彼此相非矣,而卒於鼎立而不廢,是必無庸於相非也。
《止宿》
元釋氏《念常集佛祖通載》遠自古七佛,以及周漢魏晉,六朝唐宋,終於元季,弘獎佛流,闡揚大教,可謂法苑之鄧林,道源之滄海矣。獨不滿其掊擊元門,過於刻峻,每於道藏丹經,悉指為偽纂,靈仙真隱,咸目為幻妖。沙門如此立心,如此持論不已,狹乎。夫佛刳心見性,以超劫為涅槃,其道廣大而宏通,仙馭氣煉神,以度世為了脫,其道清虛而簡寂,大小不同,其為道一也。上真列仙,崇奉如來,等於父師佛祖覺皇,推獎群真,歡於同氣。二氏之徒,知不及此,掔枝忘本,涉流忘源,挺刃操戈,互相排擊。沙門以為道流不抑,則禪教不興,羽客以為釋氏不摧,則元風不暢。若云勢不兩立,道不並行,不知大道為公,超歷曠劫,入門稍異,止宿則同。仙佛二道,咸以虛無清淨為宗,惟見趣悟入差有淺深,其為虛無清淨一也。譬如太陽行晝,太陰行夜,日不妬月,月不妬日。譬如喬岳長峙,溟渤長流,山不妨海,海不妨山。仙佛之徒,朗潔高遠,粹白莊嚴者固多,而其偽徒憍慢婬虓,妖誕幻惑者,亦不少。兩家相詆,乃皆置其朗潔粹白者,而各摘其憍暴妖幻者,互為摧擊,以求必勝。是欲舉噎而廢食,舉溺而廢舟也。余笑沙門動詆陶弘景輩,皆為方士偽譔經文,而魏崔浩亦因道士寇謙之故,敬信其道,勸大武盡毀誅沙門,破滅佛教,謙之切諫不從,此兩家所以漸致憤疾成讎也。嗟乎。其不類之徒則為之,是豈佛祖上真之意哉。善乎。齊顧歡之論曰:泥洹仙化,各是一術。佛號正真,道稱正一。一歸無死,真會無生。在名則反,在實則合。司徒袁粲曰:仙化以變形為上,泥洹以陶神為先。司徒中郎張融作《門律》云:道之與佛,逗極無二。吾見道人佛子,各戰是非,昔有鴻飛天首,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以為鳦。人自楚越,鴻常一耳。以此論二氏,止宿其庶乎。
《三教一道》
精炁神名曰:三寶神者,性也。精炁者,命也。佛氏只說見性明心,不提精炁,道家卑者,單說以術延命,高者性命雙修,然仙人最高者,與天無極;佛氏則直超三界,萬劫長存。道家性命雙修,似勝佛氏之單了性,而仙道終不及佛道之大,何也。蓋性者虛無,大道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生炁生精,命為性之生,出性乃命之統宗。惟道虛無,立於精炁之先,元炁元精,雖是先天不落渣滓,畢竟謂之精炁,便著有這一邊。一著於有,便墮生滅,所以說元氣盡,人要死,卻不聞說這道理有時而盡。天地開闢混沌,而此個道理萬劫常在,佛氏除去諸妄,大悟大徹,完真歸元,了了此性,則精炁自然完足,冥合虛無,說甚長生萬劫不磨,此了性命而不足言者也。道家卑者,不知有性,只知煉精調炁,以求長生,此不過地仙之屬,雖得延年,終歸速壞。何者。精炁易盡也。此只知修命者也。上真以神馭炁,性命雙修鍊,精化炁,鍊炁化神,鍊神還虛,總之亦歸到虛無大道,只因他起初下手處,尚著在精炁上,所以尚有生滅,不能如佛萬劫不壞。若從頭碎裂了精炁二物,丟了雙修話頭,從新向覺皇金剛般若大徹悟一番,又何上真之不為如來哉。道家有謂佛家獨修孤陰,不能長生度世者,蓋指頑空之輩,枯坐習定而求道者言,非謂悟性成佛者也。夫性豈孤陰乎。儒家正心誠意,慎獨中和養虛,靈盡人道,專為修身治世,原不求超生度世,全向有這邊下手,所以身謝命終,理還造化,雖著於有,然乾淨實際,自成天地間無愧怍之人。儒者將此道修身治世,臨了將此道交還造化;仙人將此道度世延年,與造化齊久;佛氏將此道徹悟到至真至空處,超出造化而無極,所修持所成就各各不同。同此道而已,故余斷以為三教合一者以此。嗚呼。余饒舌矣。余亦有大不得已者矣。
二氏部藝文一
《庭誥文》宋·顏延之
達見同善通辯異科,一曰言道,二曰論心,三曰校理。言道者本之於天,論心者議之於人,校理者取之於物。從而別之,繇塗參陳,要而會之,終致可一。若夫元神之經,窮明之說,義兼三端,至無二極,但語出梵方,故見猜世學,事起殊倫,故獲非恆精,天之賦道,非差胡華人之稟靈,豈限外內。一以此思,可無臆裁。為道者,蓋流出於仙法,故以煉形為上。崇佛者本在於神教,故以治心為先。煉形之家,必就深曠反,飛靈餱丹,石粒芝精,所以還年卻老,延華駐彩,欲使體合纁霞,軌遍天海,此其所長。及偽者為之,則忌災祟,課粗願,混士女,亂妖正,此其巨蠹也。治心之術,必辭親偶,閉身性,師淨覺,信緣命,所以反壹無生,剋成聖業,智邈大明,志狹恆劫,此其所貴。及詭者為之,則藉髮落,狎菁華,傍榮聲,謀利論:此其甚誣,物有不然,事無不弊。衡石日陳,猶患差忒,況神道不形,固眾端之所假,未能體神而不疑神無者,以為靈性密微,可以積理知洪,變欻怳,可以大順待,照若鏡天,肅若窺淵,能以理順為人者,可與言有神矣。若乃罔其真而眚其弊,是未加心照耳。
《答周顒書》〈并答所問〉齊·張融
張融白吾未能忘身,故有情身分外,既化極魂,首復為子弟留地,不欲使方寸舊都,日夜荒沒。平生所困橫馗而草,所以製是《門律》,以律其門,非佛與道。門將何律。故告氣緩命,憑魄申陰,數感十應,通源定本,實欲足下發予奇意,果能翔牘起情,妙見正析。既赴所志,今為子言。
周之問曰:論云致本則同,請問何義是其所謂本乎。答彼周曰:夫性靈之謂性,能知者也。道德之謂道,可知者也。能知而不知所可知,非能知之義,可知而不為能知所知,非夫可知矣。故知能知,必赴於道可知,必知所赴。而下士雷情波照鼓,欲噪神精,明驅動識,用沈靄所以倒心下灌,昭格於道。至若伯陽專氣致柔,停虛任魄,載營抱壹,居凝通靜,靜唯通也。則照無所沒,魄緒停虛,故融然自道。足下欲使伯陽不靜,寧可而得乎。使靜而不怕,道亦於何而可得。今既靜而兩神,神靜而道二,吾未之前聞也。故逗極所以一為性遊簡,且韻猖狂,曠不能復。行次戰思,定霸宇內,但敷生靈以竦志,庶足下罔象以捫珠,是以帝屬五而神常一,皇有三而道無二。鳧乙之交,定者鴻乎。吾所以直其繩矣。
周之問曰:言道家者,豈不以《二篇》為主。言佛教者,亦應以《般若》為宗。《二篇》所貴,義極虛無;般若所觀,照窮法性。虛無法性,其寂雖同,住寂之方,其旨則別。答彼周曰:法性雖以即色圖空虛無,誠乃有外張義,然環會其所中,足下當加以半思也。至夫遊無蕩思,心塵自拂,思以無蕩,一舉形上。是雖忘有老如騫釋,然而有忘釋不伐老。當其神地悠悠,精和坐廢,寂然以湛,其神遂通,以沖其用。登其此地,吾不見釋家之與老氏,陟其此意,吾孰識老氏之與釋家逗極之所以無二親情,故妙得其一矣。直以物感既分,應物難合。令萬象與視聽交錯,視聽與萬象相橫。著之既已深,卻之必方淺。所以苦下之翁,且藏即色,順其所有,不震其情,尊其所無,漸情其順,及物有潛去,人時欲無。既可西風晝舉,而致南精夕夢。漢魂中寐,不其可乎。若卿謂老氏不盡乎。無則非期於得意,若卿謂盡無而不盡,有得意復爽吾所期。卿若疑老氏盡有而不亮以教,則釋家有盡,何以峻跡斯時。卿若以釋家時宜跡峻,其猶老氏時峻,此跡逗極之同,茲焉余意。周之問曰:論云時殊故不同其風,是佛教之異於道也。世異故不一其義,是道言之乖於佛也。道佛兩殊,非鳧則乙。答彼周曰:非鳧則乙,跡固然矣。跡固其然,吾不復答,但得其世異時殊,不宜異其所以之異。周之問曰:未知高鑒緣何識本。答彼周曰:綜識施本,已吐前牘。吾與老釋相識,正如此正,復是目擊道斯存。卿欲必曲鞫其辭,吾不知更,所以自訟。
周之問曰:若猶取二教,以位其本,恐戰獄方興,未能聽訟也。答彼周曰:得意有本,何至取教。
周之問曰:若雖因二教同測教源者,則此教之源,每沿教而見矣。答彼周曰:誠哉。有是言。吾所以見道未壹於佛,但吾之即此言,別有奇即耳。
周之問曰:自應鹿巾環杖,悠然目擊,儒墨誾誾,從來何諍。答彼周曰:虞芮二國之鬥田,非文王所知也。碎白玉以泯鬥,其別有尊者乎。況夜戰一鴻,妄巾鳧乙,斯自鹿巾之空負頭上,環杖之自誣掌中,吾安得了之哉。
周之問曰:苟合源共,是分跡雙非,則二跡之用,宜均去取。奚為翔集所向,勤務唯佛,專氣抱一,無謹於道乎。答彼周曰:應感多端,神情數廣。吾不翔翮於四果,卿尚無疑其集佛。吾不翔翮於五通,而於集道復何晦。且寶聖宜本跡,匪情急矧,吾已有所集,方復移其翔者耶。卿得其無二於兩楹,故不峻督其去取。周之問曰:吾則心持釋訓,業愛儒言,未知足下雅意佛儒安在。為當本一末殊,為本末俱異耶。答彼周曰:吾乃自元混百聖,同投一極,而近論通源,儒不在議。足下今極其儒當,欲列儒圍道,故無屬垣耳。隙思潛師,夜起圖掩天城,恐難升之險,非子所躋。則吾見師之出,不見其入也。吾已謂百聖同所投,何容本末俱其異,更以瀝勢倒兵,恣卿智勇。吾之智勇自縱橫湊出。
《門論》前人
吾門世供佛,舅氏奉道。道也與佛逗極無二,寂然不動,致本則同,感而遂通。達跡成異,其猶樂之,不沿不革。五帝之祕禮之,不襲三皇之聖,豈三與五皆殊時,故不同其風,異世,故不一其義。安可輒駕庸愚,誣神極。吾見道士與道人戰儒墨,道人與道士獄是非。昔有鴻飛天道,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以為乙。人自楚越耳,鴻常一鴻乎。夫澄本雖一,吾自俱宗其本。鴻跡既分,吾已翔其所集。汝可專遵於佛跡,而無侮於道本書於二何兩孔,周剡山茨。
少子致書諸遊生者曰:張融白鳥哀鳴於將死,人善言於就暮。頃既病盛生衰,此亦魂留幾氣,況驚舟失柂於空壑,山足無絆於澤中,故視陰之間,雖寸每遽,不縫不徙也。欲使魄後餘意,繩墨弟姪,故為門律,數感其一章通源二道,今奏諸賢,以為何若。
《難張長史門論書》〈并問〉周顒
周剡山茨歸書少子曰:周顒頓首:懋製來班,承復峻其門,則參子無踞,誠不待獎。敬尋同本,有測高心,雖神道所歸,吾知其主。然自釋之外,儒綱為弘。過此而能與仲尼相若者,黃老實雄也。其教流漸,非無邪弊素樸之本,義有可崇。吾取捨舊懷,粗有涇渭,與奪之際,不至朱紫。但蓄積懷抱,未及厝言耳。途軌乖順,不可謬同異之聞。文宜有歸,辨來旨,謂致本則同,似非吾所謂同。時殊風異,又非吾所謂異也。久欲此中微舉條裁,幸因雅趣,試共極言,且略如左遲聞深況。通源曰:道也與佛逗極無二,寂然不動,致本則同,感而遂通,達跡誠異。周之問曰:論云致本則同,請問何義是其所謂本乎。言道家者,豈不以《二篇》為主;言佛教者,亦應以《般若》為宗。《二篇》所貴,義極虛無;《般若》所觀,照窮法性。虛無法性,其寂雖同;住寂之方,其旨則別。論所謂逗極無二者,為逗極極於虛無,當無二於法性耶。將二塗之外,更有異本。儻虛無法性,其趣不殊乎。若有異本,思告異本之情,如其不殊,願聞不殊之說。
通源曰:殊時故不同其風,異世故不一其義。吾見道士與道人戰儒墨,道人與道士獄是非。昔有鴻飛天道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以為乙。人自楚越耳,鴻常一鴻乎。夫澄本雖一,吾自俱宗其本,鴻跡既分,吾已翔其所集。周之問曰:論云時殊故不同其風,是佛教之異於道也。世異故不一其義,是道言之乖於佛也。道佛兩殊,非鳧則乙。唯足下所宗之本,一物為鴻耳。驅馳佛道,無免二乖。未知高鑒緣何識本。輕而宗之,其有旨乎。若猶取二教,以位其本,恐戰獄方興,未能聽訟也。若雖因二教同測教源者,則此教之源,每沿教而見矣。自應鹿巾環杖,悠然目擊儒墨誾誾,從來何諍。苟合源共,是分跡雙非,則二跡之用,宜均去取。奚為翔集所向,勤務唯佛,專氣抱一,無謹於道乎。言精旨遠,企聞後要。
通源曰:汝可專遵於佛跡,而無侮於道本。周之問曰:足下專遵佛跡,無侮道本,吾則心持釋訓,業愛儒言。未知足下雅意佛儒安在。為當本一末殊,為本末俱異邪。既欲精探彼我,方相究涉,理類所關,不得無請。
《重答張長史書》〈并重問〉前人
周顒頓首:夫可以運寄情抱,非理何師。中外聲訓,登塗所奉,而使此中介介然去留無薄,是則怏怏失路,在我奚難。足下善欲言之,吾亦言之未已也。輒復往研,遲承來析。
通源曰:法性雖以即色,圖空虛無,誠乃有外張義,所以苦下之翁,且藏即色,順其所有,不震其情,尊其所無,漸情其順。周之問曰:苦下之藏,即色信矣。斯言也,更恐有不及於即色,容自託以能藏,則能藏者廣,或不獨出於厲鄉耳。夫有之為有,物知其有,無之為無,人識其無。老氏之署有題無,無出斯域,是吾三宗鄙論所謂取捨驅馳,夫有能越其度者也。佛教所以義奪情靈,言詭聲律,蓋謂即色非,有故擅絕於群家耳。此塗未明,在老何續。但紛紛橫沸,皆由著有之家,因俗茲焉。是患既患,由有滯而有性未明,矯有之家,因崇無術,有性不明,雖則巨蔽,然違誰尚。靜涉累實,微是道家之所以有埤弘教。前白所謂黃老實雄,者也,正何舊說皆云老不及聖,若如斯論,不得影響於釋宗矣。吾之位老不至,乃然大夫士應世,其體無方,或為儒林之宗,或為國師道士斯經教之成說也。乃至宰官長者,咸託身相,何為老生,獨非一跡,但未知涉觀淺深,品位高下耳。此皆大明未啟,權接一方,日月出矣。爝火宜廢無餘,既說眾權自寢,足下猶欲抗遺燎於日月之下,明此火與日月。通源既情崇於日月,又無侮於火本,未知此火本者將為名乎。將或實哉。名而已耶。道本安在。若言欲實之,日月為實矣。斯則事盡於一,佛不知其道也。通源之旨,源與誰通。通源曰:當其神地悠悠,精和坐廢,登其此地,吾不見釋家之與老氏,陟其此意,吾孰識老氏之與釋家。又曰:今既靜而兩神,神靜而道二,吾未之前聞也。又曰:伯陽專氣致柔,停虛任魄,魄緒停虛,故融然自道也。又曰:心塵自拂,一舉形上。周之問曰:足下法性雖以即色,圖空虛無,誠乃有外張義。竊謂老釋重出,對分區野。其所境域,無過斯言。然則老氏之神地悠悠,自悠悠於有外;釋家之精和坐廢,每坐廢於色空。登老氏之地,則老異於釋,陟釋氏之意,則釋殊於老。神既靜而不兩,靜既兩而道二。足下未之前聞,吾則前聞之矣。苟然明魄緒停虛,是自虛其所謂虛,融然自道,亦非吾所聞道。若夫心塵自拂,一舉形上,皆或未涉於大方,不敢以通源相和也。
通源曰:足下欲使伯陽不靜,寧可而得乎。使靜而不怕,道亦於何而不得。周之問曰:甚如來言。吾亦慮其未極也。此所謂得在於神靜,失在於物虛。若謂靜於其靜,非曰窮靜魄於其魄,不云盡魄,吾所許也。無所間然。
通源曰:若卿謂老氏不盡乎。無則非想,期於得意。若卿謂盡無而不盡有,得意復爽吾所期。周之問曰:盡有盡無,非極莫備。知無知有,吾許其道家唯非有非無之一地。道言不及耳。非有非無,三宗所蘊,倘贍餘慮,惟足下其眄之。念不使得意之相爽,移失於有歸耳。
通源曰:非鳧則乙,蹟固然矣。蹟固其然,吾不復答。又曰:吾與老釋相識,正如此正,復是目擊道斯存。又曰:得意有本,何至取教。又曰:誠哉。有是言。吾所以見道來一於佛。周之問曰:足下之所目擊道存得意有本,想法性之真義,是其此地乎。佛教有之。足下所取非所以,何至取教也。目擊之本即,在教跡,謂之鳧乙,則其鴻安漸哉。諸法真性,老無其旨。目擊高情無存,老蹟旨蹟兩亡。索宗無所論,所謂無侮於道,本當無侮於何地哉。若謂探道家之跡,見其來一於佛者,則是真諦實義,沿文可見矣。將沿於《道章》而得之乎,為沿於《德篇》而遇之也。若兩無所沿,而元德於方寸者,此自足下懷抱,與老釋而為三耳。或可獨樹一家,非老情之所敢逮也。
通源曰:虞芮二國之鬥田,非文王所知也。斯自鹿巾之空負頭上,環杖之自誣掌中,吾安能了之哉。周之問曰:足下謂苦下之,且藏即色,則虛空有闕矣。足下謂法性以即色圖空,則法性為備矣。今有人於此操環杖而言法性,鹿巾之士執虛無而來誚曰:爾不同我,吾與爾鬥。足下從容倚棘,聽斷於其間,曰:皆不可也。謂其鹿巾空負於頭上,環杖自誣於掌中,以足下之精明特達,而判訟若斯,良虞芮之所以於邑也。通源曰:吾不翔翮於四果,卿尚無疑其集佛。吾不翔翮於五通,而於集道復何晦。周之問曰:足下不翔翮於四果,猶勤集於佛教,不翔翮於五通,何獨棄於道跡乎。理例不通,方為彼訴。
通源曰:當欲列儒圍道,故先屬垣耳隙。周之問曰:足下通源,唯道源,不及儒。吾因疑其闕,是以相訪,但未知融然自道,唯道能融,將道之融然,修儒可會耶。雖非義本,縱言宜及相,釋本多暇,幸惠餘音。
《答蕭司徒書》孔稚珪
稚珪啟:民蚤奉明公提拂之仁,深蒙大慈弘引之訓,恩獎所驅,性命必盡。敢瀝肝髓,乞照神襟。民積世門業,依奉李老,以沖靜為心,以素退成行。跡蹈萬善之淵,神期至順之宅。民仰攀先軌,自絕秋塵,而宗心所向,猶未敢墜,至於大覺明教般若正源,民生平所崇,初不違背,常推之於至理。理至則歸一,置之於極宗,宗極不容二。自仰稟明公之訓,憑接明公之風,導之以正乘,引之以通戒,使民六滯頓祛,五情方旭,迴心頂禮,合掌願持。民齊敬歸依,蚤自靜信,重律輕條,素已半合。所以未變衣缽,眷眷黃老者,實以門業有本,不忍一日頓棄;心世有源,不欲終朝悔遁。既以二道大同,本不敢惜心迴向,實顧言稱先業,直不忍棄門志耳。豈不思樂方廣,勤志一乘,況仰資明公齊禮道德加,須奉誦。明公清信至制,淨住子序,萬門朗奧,億品宣元。言雖願違,心不覺醉。更未測明公善誘之妙,一至如此,博約紛綸,精暉照出,欲罷尚其不能,欲背何以面向。而昔而前,民固不敏,而今而後,斯語請事。民之愚心正執門範情於釋老,非敢異同。始私追尋民門,昔嘗明一同之義經,以此訓張融,融乃著通源之論,其名少子。少子所明會同道佛,融之此悟出於民家,民家既爾,民復何礙。始乃遲遲執跡,今輒兼敬以心,一不空棄黃老,一則歸依正覺,不期一朝霍然大悟,悟之所導,舉自明公,不勝踴躍之至謹啟。
《又答蕭司徒書》前人
事以聞復:竊研道之異佛,止在論極,極未盡耳。道以論極,極在諸天,佛乃鄙此,不出三界。斯則精粗遠近,實有慚於大方矣。然尋道家此教,指設機權,其猶仲尼外典極惟天地。蓋起百姓所見,二儀而已。教本因心取會,萬物用其所見,順而尊之,當其尊地,俱窮妙物。故老子之橐籥,維摩之無我,合德天地,易家有太極,所以因物之崇天,仍崇之以極妙,而至極終有地,固淵於天表。老子亦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已是道在天外,稍不以天為道也。何異佛家羅漢亦指極四果,方至勝鬘,自知有餘地。道之崇天極,猶佛有羅漢果佛,竟不止於羅漢。道亦於天不息,甫信道之所道定,與佛道通源矣。民今心之所歸,輒歸明公所一向。道家戒善,故與佛家同耳。兩同之處,民不苟拾道法,道之所異,輒婉輒入公大乘。請於今日,不敢復位異同矣。服膺之至,謹啟下誠。伏願採其末悔,亮其始位,退自悔始,自恭自懼。謹啟。
《三答蕭司徒書》前人
十一月二十九日,州民御史中丞孔稚珪啟得示具懷,甚有欣然。理本無二,取捨多途。諍論云云,常所慨也。但在始通道,則宜然斆而學者,則未可。君但廣尋諸經,不患淪滯其跡也。比面別一二。
《答朝士訪仙佛兩法體相書》梁·陶弘景
至哉嘉訊,豈蒙生所辨。雖然試言之,若直推竹柏之
匹桐柳者,此本性有殊,非今日所論。若引庖刀湯稼從養溉之功者,此又止其所從,終無永固之期。夫得仙者,並有異乎。此但斯族復有數種,今且談其正體。凡質象所結,不過形神。形神合時,則是人是物;形神若離,則是靈是鬼。其非離非合,佛法所攝;亦離亦合,仙道所依。今問以何能而致此,仙是鑄煉之事,極感變之理通也。當埏埴以為器之時,是土而異於土,雖燥未燒,遇濕猶壞。燒而未熟,不久尚毀。火力既足,表裏堅固,河山可盡,此形無滅。假令為仙者,以藥石煉其形,以精靈瑩其神,以和氣濯其質,以善德解其纏。眾法共通,無礙無滯。欲合則乘雲駕龍,欲離則尸解化質。不離不合,則或存或亡,於是各隨所業,修道進學,漸階無窮。教功令滿,亦畢竟寂滅矣。
《原道論》宋孝宗
朕觀韓愈《原道論》謂佛法相混,三道相絀,未有能辨之者,徒文煩而理迂耳。若揆之以聖人之用心,則無不昭然矣。何則。釋氏窮性命,外形骸於世事,了不相關,又何與禮樂仁義者哉。然猶立戒曰:不殺,不婬,不盜,不妄語,不飲酒。夫不殺,仁也。不婬,禮也。不盜,義也。不妄語,信也。不飲酒,智也。此與仲尼又何遠乎。從容中道,聖人也。聖人之所為,孰非禮樂。孰非仁義。又惡得而名焉。譬如天地運行,陰陽若循環之無端,豈有春夏秋冬之別哉。此世人強名之耳。亦猶仁義禮樂之別。聖人所以設教治世,不得不然也。因其強名,揆而求之,則道也者,仁義禮樂之宗也。仁義禮樂,固道之用也。揚雄謂老氏棄仁義,絕禮樂,今跡老氏之書,其所寶者三,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孔子曰:節用而愛人,老氏之所謂儉,豈非愛人之大者耶。孔子曰:溫良恭儉讓,老氏所謂不敢為天下先,豈非讓之大者耶。孔子曰:唯仁為大,老氏之所謂慈,豈非仁之大者耶。至其會道,則互見偏舉,所貴者清淨,寧一而與孔聖果相背馳乎。蓋三教末流,昧者執之,自為異耳。夫佛老絕念無為,修身而已。孔子教以治天下者,特所施不同耳。譬猶耒耜而耕,機杼而織,後世紛紛而惑,固失其理。或曰:當如何去其惑哉。曰:以佛修心,以道養生,以儒治世,斯可也。其惟聖人為能同之,不可不論也。
《釋學外道辯》明·劉同升
闢佛者曰:虛無寂滅。彼未讀內典,虛無寂滅,是外道佛之所闢也。故人雖闢佛,無過於佛,豈惟無過,亦且有功。何也。闢佛之所闢也,三教聖人,各具至理,其教不同,不必相非。後之學者,不知此是,但攻人非,以我初入門之小生,攻彼久證位之大覺。如來說為可憐憫者,或曰:功不在孟子下。或曰:功不在愈下,亦甚陋矣。夫出家,亦釋教之一端,奈何以棄倫病之佛,之教,忠教孝言何諄諄,其徵心平實,正不欲認一漚,以為全體。山河大地,皆心耳。若以儒者文字銓之,人倫物理皆心也。何費紛紛辯論乎。黃老之理,與不大聲色之旨相近,清淨絕嗜慾之原,淡泊棄聖智之累,五官與神明接,一心與天地遊。引豈人情淺近可窺測哉。予惡《黃庭經》注釋不得大意,而附會以養生之說,甚至穢媟雜語,滓漬太清,亦猶以苦空為無生耳。夫一事不知,亦為儒者之恥。至理所在,必收百家之全,分門各立,終非大道。即欲闢釋闢元,先當盡讀其書,同異較然,而後不為二氏所笑。予恐盡讀其書,則不必闢矣。近日西學稍竊儒理,文其固陋,即以闢儒,亦後儒攻擊之所感也。自非通人,難與深論耳。
《禁度僧道疏》倪岳
公元1476年
我朝定制,每府僧道各不過四十名,每州各不過三十名,每縣各不過二十名。今天下一百四十七府,二百七十七州,一千一百四十五縣,共該額設三萬七千九十名。成化十二年,度僧一十餘萬。成化二十二年,度僧二十餘萬。以前所度僧道,不下二十萬,共該五十餘萬。以一僧一道,每年食米六石論之,共該米三百六十餘萬石,可勻京中一年歲用之數,況彼不耕而食,不蠶而衣,且又不當本等差役,可謂食之眾而為之不舒矣。其軍民壯丁,私自披剃而隱於寺觀者,不知其幾何。民食不足,藏府之空,職此之由。若不通查僧道之數,以示再度之禁,則遊食之徒何由紀極。乞敕禮部,通查天下並在京寺觀若干處僧道,共若干名,如果數多,既已關有度牒,難以追奪,明白具奏,不許額外再度僧道。真至額數不足之時,方許各該有司具給照,起送關給度牒,敢有無故再言度僧道,許六科十三道官糾劾拿問。等因前件本部查得永樂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節該欽奉太祖皇帝聖旨,今後為僧道的府,不過四十名,州不過三十名,縣不過二十名,額外不許濫收。續天順二年五月十五日,節該欽奉英宗皇帝聖旨,今後有願為僧者,務從有司,取勘戶內三丁以上,年十五以下,方許出家。如額外有缺,許照正德十四年榜例,保送赴部考通經典,然後給與度牒。仍定與則例,每十年一次開度,許照缺依,期來關敢有故違,悉發邊衛充軍。又查得成化二年一萬三千三百餘名,成化二十二年二十二萬四千五百餘名。為因十年一度,兼且各處納銀賑濟等項,多有不查。額不由有司保送,一概請給以此,額外增添數將十倍,是以軍民之籍日削,異端之徒日盛。侵奪民食,耗費民財,其為治道之蠹,莫此為盛。誠有如都御史馬文升所言者,合無准其所奏,行移兩京僧道錄司,并各布政司直隸府州縣各邊衛有寺觀去處,通查給度僧道共若干,備造文冊,送部存照。以後各年有為事病故等項追繳度牒者,照名開除。仍將十年一度之例,請乞停止,待後各處額數不足之日,方許所在官司,照依額內名缺起送,赴部考中,給與度牒。再不許內外衙門,指名救荒納粟為由,奏請給度,庶得不至虧國體。僧道官亦不敢貪圖僥倖,敢有故違,許科道官糾劾拿問。等因具題節該奉聖旨,准冊少見繳到,誠恐無知小人,止以十年一度為期,不知已有前項禁例,以致各處僧道行童,互相扇誘,輒便預先來京,潛住各寺宮觀,投禮僧道官住持,以圖夤緣請給,不免蠶食。京師將來米價日漸湧貴,未必不由於此。查得成化十二年,節有准預期出榜,禁約僧道,不許來京騷擾。事例理合,早為照例查處,案呈到部,看得天下各處地方災傷數多,民不聊生,盜賊竊發,劫財殺人,在在有之。中間解到賊徒,多有僧人,在內皆因先年給度泛濫所致,及查先該錦衣衛指揮朱驥等,奏稱奉敕巡捕盜賊。今為盜之人多係各處無籍僧徒,晝則沿街乞食,夜則相聚劫掠,得贓即分,各行遠遁。雖有巡捕人員,無從追捕。等因行奏行,都察院出榜禁約,此為明驗,且天下僧道額數,不過三萬有餘,而成化年間所度已三十五萬有餘,此非天地別生一種之人,不過出於軍民匠籍之家,即今天下軍衛、有司、工役、衙門。軍多缺伍,匠多缺役,里甲冊籍,日見凋耗,皆由此等之徒躲重投輕,捨此入彼。若不早為限量,將恐天下之人,皆流而為僧道之歸,其為貽患,不可勝言。合無本部查照,先次奏准事例,及累朝奉有欽依事件,通行天下,司府州縣掌印官督屬查勘原先給度過僧道數目,見在若干,事故等項若干,比與欽定額數有無多少,務照先次奏准事理造冊繳報,除額數尚多去處外,果有額數不足去處,始待豐年有收之日,徑自具奏本部,查照成化十二年奏准給度事,另行奏請定奪。施行仍要通行禁約,各處寺觀僧道行童,不許指以請給為由,預先來京攪擾,各該關津把截去處,嚴加盤詰阻當。仍行錦衣衛五城巡視,監察御史嚴督各兵馬司,僧道錄司,逐一挨查各處寺觀,不許容留在外。僧道行童在內潛住,取具住持人員,不致扶同容隱。結狀繳報,違者坐贓問罪,無度牒之人,發回原籍,當差京城內外官員軍民之家,亦不許容留。僧俗混雜,有壞風俗。發覺一體究治,其有內外衙門及僧道人員,或假救荒等項為由,妄行奏擾者,仍聽科道官指實,參劾問罪。
《清淨》屠隆
道者,清淨物也。三教聖人之所以得道者,清淨心也。諸情塵膠擾秋毫,不清不淨者,皆非道也。三教聖人,作用成就,各立門戶,各分路岐,各抵歸宿,而以清淨心合道一也。正心誠意,是儒之清淨也,致虛守靜,是仙之清淨也。除妄歸真,是佛之清淨也。夫有善無惡者,儒者之心也。仙佛善心且無,何況惡心乎。為善去惡者,儒者之行也。仙佛善且不為,何況為惡乎。此所謂同歸於清淨也。俗儒往往以仙佛為異端,嗟乎。夫儒之所稱為正道者,得非以洗心滌慮,不染不垢乎。不知仙佛之洗滌,細於儒者,何如。而又未始有洗滌。吾未見仙佛之有可訾議也。宋儒謂佛氏假設地獄諸惡業報應,以恐嚇眾生,不知明有人主,則有百官,百官中有刑官,以陽罰罰有罪之百姓;冥有上帝,則有萬靈,萬靈中有冥官,以陰罰罰有罪之眾生。百姓以形骸受陽罰於生前,以魂氣受陰罰於死後。此必然之理也。虛空之表,上帝端居。謂上帝能有萬物,而不能有萬靈;謂上帝能以好生之心生物,而不能以冥報之權懲物,亦謬甚矣。若云:福善禍淫,止有生前之陽報,而無死後之冥報,則顏子以好學夭,伯夷以清節餓,雎陽武穆諸公以忠孝戮,當其身失為善之利矣。曹操姦甚於鬼,而子孫反為帝王,秦檜惡滔於天,而首領卒保牖下,當其身逃為惡之罰矣。雖曰:流芳遺臭,於白骨何與。而上帝之權,不亦太疏乎。蓋惟為善者,雖屈抑一時,而卒升天堂,永享清虛之福;為惡者雖漏網一時,而卒沉地獄,永受業趣之苦。此其所以為帝之靈,爽理之常符也。或曰:善惡報應,不於生前,死後則冥冥漠漠,茫無所知矣。吾以極情縱意,行之生前,而以冥漠無知,聽之死後,不亦快乎。曰:子之言亦愚昧可哀矣。夫子何言乎。無知也。未死者不知死者知之矣。生時不豫知死後知之矣。生而不知,死而知之,而悔不亦晚乎。又曰:生而痛苦,以有形骸受之也,死則形骸壞矣。誰為受罰而痛苦乎。吾又何畏焉。曰:生而痛苦,以有形骸受之也。夫死人亦有形骸,何以無有痛苦也。曰:人生則有魂氣,故有痛苦也。人死則魂氣不屬,故無有痛苦也。曰:然則人之受痛苦,在魂氣不在形骸矣。人死形骸且壞,而魂氣則存,安得而不知痛苦乎。故謂地獄業報,為佛氏假設,非也。曰:地獄業報,既實有之,何為儒者不言而佛獨言之乎。曰:儒法治世,故止言世上之禮樂政刑;佛法超劫,故言劫中之地獄業報。儒之不言地獄,亦猶卜之不言醫,醫之不言卜也。亦猶矢之不言函,函之不言矢也。宋儒又謂佛氏𢌿之一錢必亂,何其不知佛也。夫儒之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所謂不亂也。釋迦之入道也,淨飯留之而不住,耶須挽之而不戀,宮嬪誘之而不惑,遇外道種種而自信,受雪山諸苦而益堅;太子之富貴,漠如浮雲;哥利之屠毒,澹如空花,若是而謂其一錢必亂,不知佛亦甚矣。故世之詆佛者,皆起於不知佛者也。宋儒之詆仙曰: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但恐逆天理,偷生詎能安,夫人義當死,而苟生,乃謂之偷生,所不當為而為,乃謂之逆理。今仙家本清淨虛無,而修證大道,何為逆理。從修證大道而性全命延,何為偷生。蓋渠欲為儒者,赤幟而實未徹仙宗者也。夫三教之鼎立,非一朝夕矣。有能以一夫奮臂力,排去二氏而獨存,儒教者乎。如其不能,則是果不可廢也。其所以不可廢者,何也。理一也。
上帝全體太極真,宰萬物,陶冶世界,故云至尊無上也。含生庶物,帝所子也。群真萬靈,帝所臣也。太上元元,帝所賓也。世尊菩薩,帝所師也。含生庶物,各得太極之理,而錯然生出,故曰:帝所子也。群真萬靈,修真成道而隸於天界,故曰:帝所臣也。太上元元,體道立極,與上帝等帝王宰世界,而太上退處無為,故曰:帝所賓也。世尊菩薩,修道極於真空,直超三界六道,人天賴以度脫,故曰:帝所師也。或曰:若然,則上帝有上而不得為至尊矣。曰:上帝子庶物,臣萬靈,賓太上,師佛菩薩,不亦至尊乎。如以上帝有師為不尊,則古帝王曰:師臣者,帝曰:先學後臣,將亦不得為至尊乎。明乎。此則知俗儒之以仙佛為異端者,亦謬盩甚矣。或曰:孔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楊墨佛老者,吾儒中之異端也。若如子言,世果無異端乎。曰:有之偽學者,儒之異端也。妖幻者,仙佛之異端也。是不可以不辨也。夫楊墨,豈佛老比乎。楊氏之道近清真,墨氏之道近仁厚,皆古獨行高士也。清真者自愛,太專而與萬物毫不相關;仁厚者捐身為物,而溷人己親疏之辨,其行雖高,其道皆有弊,有弊則足以誤世害物。孟子闢之不為過,佛老之道,以清虛自度為宗,以廣大度盡天下後世眾生為極,豈楊墨可比其萬一乎。奈何指以為異端而闢之也。是非仲尼之意也。是非上帝之意也。
《與汪司馬論三教》前人
三教之理,異路同宗。羲軒以前,溟涬混合,與媾為鬥。末法支流,割席分門,互相水火。學出世者,薄儒教為纏縛;譚經世者,詆二氏為元虛,而佛道兩家,又各立門戶。羽客則曰:佛昧大丹,止於陰靈善爽。緇流則曰:仙迷般若,未免報盡還來。僕以為不然,若如三教之徒,互相排毀,則可以彼廢此,何自洪荒以來鼎立,至今卒不毀滅也。嘗臆論之,堯舜周孔為世立法,乃世界砥柱,生人命脈,自有生以來,固誠不可一日而少廢。而二氏之道,除煩解縛,見性超真,元妙精實,又何可瑕疵。如來會一真元,盡破諸妄,謂大地山河,悉從妄立,塵緣世法,總屬妄因,其理至矣。然世界眾生,不能一一除妄還真,見性成佛,則世法維持,斷不可少。儒者之不度,世為其染,著如舜禹有天下而不與,孔子絕意,必固我去染著矣。與如來之無所住而生,其心曷異焉。上帝作用太極,分陰陽,陰陽生萬物,萬物歸於陰陽,陰陽歸於太極。太極歸於無極,理至無極,何相之有。何人天之不為佛哉。且人天之中,時有大菩薩居之,人天事了,還歸佛所,其與報盡還來者,又大自有別矣。如來嘗論十種仙人,不依正覺,修三摩地,別修妄念,存想固形,雖得長生,報盡衰現,未免輪迴。流轉其論良至然。此十種仙人者,皆不悟真空,煉形調氣,以其堅固不息,故遂得長生,以其不悟真空,故未免流轉。乃若太上由虛極靜,篤究竟,無名而直,達於先天地存。夫所謂先天地存者,非即佛氏之本來面目乎。中古仙人,止知修命,間有性命雙修者,而性宗終不大徹,是如來所摘十種,正在此輩。至許君諶母,本忠孝而會於淨明。重陽平叔,煉神氣而要諸。定慧吾曇師,因禪定以悟參同,謂非深入般若者乎。則又安得與十種仙人同堂而論也。元門之徒,謂佛子觀空習定,不曉金液還丹,故沒為清靈之鬼,未免投胎奪舍,此但指禪師滯寂沉空,未了真性者言耳。若佛菩薩一悟般若金剛,萬劫不壞,何投胎奪舍之有。故余以為道一也。佛家謂之般若,道家謂之靈光,儒者謂之性,皆是物也。二氏修之而離物旨,入元詮。儒者修之而涉世理,歸實際,而佛氏大徹,道家未甚徹。此二氏之異處,理一而已。孔子見老氏而歎以為猶龍,歎西方聖人以為無為而化,不聞夫子之排擠二氏也。而後世儒者之徒,乃指二氏為異端,謂其傷倫亂教,其心亦無他,蓋將為吾儒赤幟,為世教藩籬而不自知。其局於小方而不明大道也。蓋得儒術之淺而未窺二氏之深也。夫吾儒乘日用之理,立法扶教;二氏乘清虛之理,離垢絕塵。譬如粟肉以濟枵腹,涼漿以解煩渴,有何相病。何害兩存而必欲力排而去之也。傅奕折蕭瑀,韓退之表佛骨,明目張膽,掊擊不遺餘力,不聞佛道因二子而遂廢毀也。而退之一抵南海,即與佛子大顛語而稱其見解,晚年得其姪韓清夫為之指迷,遂修大道而卒。悟其前身為沖和真人,若然則退之初年,見且未定,何據而攻佛耶。漢史稱天下豈有仙人盡幻妄耳。張子房辟穀而書其卒,謂其卒不成仙。淮南王本與八公仙去,乃諱不言而稱其反誅,謂恐啟後世人主好神仙之漸,是則然矣。然至書唐司馬子微、軒轅集、宋陳圖南諸公彼獨非清虛學道業登仙品者耶。乃極其嘉許,若深所羨慕而不能置一貶詞。何也。豈遂不為後世防其漸乎,則史臣之詆排神仙,亦茫然無定執,可知矣。士大夫執排仙佛者,代不數人,乃若漢傅毅、闞澤、牟子,晉王導、何充、殷浩、王恭、周顗、謝安、王濛、王坦之、庾亮、戴逵、許詢、王珣、宗炳、劉遺民,宋顏延之、何尚之,梁何點、何引、沈約、劉勰,唐張說、杜鴻漸、裴休、王維、白居易,梁肅,元德秀、于崸、馬總、李翱、柳宗元,宋富弼、張方平、晁迥、張九成、陳瓘、張浚、呂居仁、蘇軾、黃庭堅諸公,皆學佛者也。周育成子、經成子、郭叔子、呂尚,越范蠡,漢張良、東方朔、陰長生、梅福、欒巴、劉寬,晉郄鑒、鮑靚、許邁、許穆、葛洪、楊羲、嵇康、郭璞,梁陶弘景、蕭子雲,唐顏真卿、李泌、張志和、李白、施肩吾、陳陶諸公,皆學仙者也。彼豈皆闇而無識者耶。僕每慨三教之理,晦蝕不明,以致其徒紛紛聚訟,迄無休息。先生博識多聞,靈心密緯,參訂三教,要於統宗築室。顏曰:太函取三氏書,悉貯一室,繙閱研摩,而又清心寡欲,實語實修,今世之可與語太函者,非先生而誰。僕是用悉其生平愚見,綜掔剖析,與先生試印正焉。先生不可無一言以復我。
《與陸平泉宗伯》前人
道民不奉明公色笑,七年於茲矣。在昔為小吏,由拳時數過從明公,每相見,便脫去形骸,譚析要眇,謦欬餘音,至今猶惝怳在耳。明公應化善權,肉身菩薩,靜中柄已久,觀成機熟。頃者想當大有,證悟初機,下士無緣得侍,函丈以相印,可祗有神馳。道民徼天之幸得早,遂放廢專精,努力冀了生死大事,皈依三寶,嚴持五戒,虔仰蓮座,願列巾瓶而重以宿因,猶不忘情金液還丹一段公案。近嘗研討二氏,參同三教,譔結一書,夫如來闡揚大覺,探本來於妙明;太上究極無名,標幾先於象帝。佛氏從淨智妙圓而悟真空,元門由混沌希夷以入神解。覺皇見性即了心珠,獨朗靈真,兼總性命,妙法雙修。所名雙修二字,尚有湊泊安排,不如金仙單提,見性一了百了,超朗直截。是故二氏之入道,有費安頓,有不費安頓,有有階級,有無階級。淺深大小,由此以判。其為得大道均也。蓋二氏祖師在虛空之中,契同針水,味比椒蘭矣。奈後之不慧之徒,但知各尊其教,不知道本融通。泥洹之詆仙化,往往以長生不死為住著窠臼,然此實非元門之極,則黃老之本旨也。蓋如來愍眾生之造惡,故誘以極樂之鄉,太上為凡夫之執迷,故引以長生之路。使人欣極樂而修菩提,羨長生而理性命,及夫真如一證,則苦樂兩忘,仙品一登,則死生雙遣,二氏之極,元至妙,其大者無不同如此。道民讀《華亭》,念《常譔集》,《佛祖通載》,元門自老氏而下,咸悉力排詆,目為偽妄,瞋恚滿腹,人我山高,此斷非佛祖之意。夫奉佛尊教,何必若是哉。念闍黎恐不免地獄矣。明公大道,標的以為然否,如其未然,不妨駁正。道民世情盡矣。竭力以從事,此二門不敢尊仙而議佛,亦不敢奉佛以詆仙,倘一朝得到了手,佛奴道民並是弟子,不自知究竟,若何肯心實辦矣。伏候善知識,有以教我。平湖陸五臺司寇,向為四明阿育王舍利殿,檀越頃遣。高僧無漏來住持本山,即令無漏募緣了此殿工,而復托道民作功德主,道民貧不能以法財為功德,為之草一疏文令行募。吳越間乞明公主張緣事,蓋釋迦文佛舍利阿育王建塔,震亙國中一十九處,明州鄮縣,其一也。而此塔則自劉薩訶懇禱,從地中湧出,尤為奇特,迄今宰官居士,善信隨喜,但有緣法者至,則舍利往往現五色光,或大如芡實,如龍眼,如盤盂,如車輪,變幻神妙,殊勝非一。明公慨然勸化雲間,善信此盛事也。所為道法,不及寒暄。
《答張觀察論佛老書》前人
明公以佛老下問及不佞,云考亭翁之論佛老,謂異端虛無寂滅之教,其高過于大學而無實。佛老之理果虛無邪。果寂滅邪。果無實邪。而又謂之高過于大學,大學之道,有體有用,佛老既謂之無實矣,安得過於大學。吾子在法門久,其為我著論明之。不佞夙承公知,又慨二氏之理之不明於天下,使天下人不知而造謗,陷其身於大罪,故退而以書奏。孟氏有言,予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孔子之時,佛教未入於中國而孔子似已知之,故推尊西方有聖人焉。孔子蓋與老氏同時,常適周而問禮,退而嘆曰:老子其猶龍乎。終其身不見有一語排老氏,若與釋生同時,孔子未必排也。惟佛不及與孔子見聞而折衷焉。以故後之儒者,肆為詆毀,或非孔子意也。子嘗云: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此未必以佛老為異端也。蓋三教各有異端,如木之有蠹,如苗之有莠,後世之偽學,儒之異端也。黃白男女諸旁門,老之異端也。無為,白蓮諸外道,佛之異端也。必以吾儒為正,而以佛老為異端,亦或非孔子意也。不佞中歲,兼學佛老,晚年壹意奉佛,故請先論佛理,就考亭論佛氏之教,誠虛無也,誠寂滅也,以救弊也。世人迷真逐妄,背覺合塵,妄認世間一切法,以為實而結縛諸緣,膠黏萬物,永無解脫之期,故佛以虛救之言,空花幻泡,一切皆不實也。妄認世間一切法,以為有而為六道流轉,三途長淪,生死之苦,故佛以無救之言,成住壞空,一切皆非有也。一切有為皆屬無常,生而復滅,滅而復生,若轆轤而不休,若葛藤而不斷。故佛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暗室燃燈,永破幽暗,海舶及岸,長免漂流。其言寂滅以救無常也。且虛無寂滅,三教咸不能外也。儒者云無極而太極,無極生太極,太極生陰陽五行,陰陽五行生萬物。無極云者,即虛無之理也。老莊云天地萬物,以無為本致虛,極守靜篤,吾以觀其復,此亦虛無之理也。佛氏云清淨本然,忽生山河大地,又曰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有限之微塵國,皆依空所生,是亦虛無之理也。且天地間之,有必有執著,必有變滅,惟虛無者不有,惟寂滅者不滅。三教之理,有至不至,而要皆以此理為主宰,獨詆佛老以為異端,可乎然。而佛理實不止於虛無寂滅也。何以明其然。佛弟子有聲聞緣覺,名為二乘人者,厭浮生之實有逃而屏於空虛,知苦斷集,慕滅修道,觀物變易,自悟無生,一切沉於空寂而流於枯禪,獨跳之獐,不顧後群自了之。漢因知普度,是所謂偏空也。佛則又為說有以救之,蓋如來為凡夫說空,空以破其執有,為二乘人說有,有以破其沉空,皆頂門之針,對病之藥也。如來之說空,蓋權托空以救有,如來之說有,蓋權說有以救空。所謂羊鹿以出火宅,原非牛車,黃葉以止兒啼,原非真金也。開權顯實,佛理之至者,則有真空有妙有空,而曰真空,自含有不沉於空有,而曰妙有,自含空。不滯於有《宗鏡錄》,云談空不斷,斯乃即有之空,論有不常,斯乃即空之有,故其所云虛無寂滅,是如來之權說也。是說也,大學之道,亦有之言能慮,則本於靜安言正心,則戒於有所其意,皆與佛氏合。而考亭謂佛氏之高過於大學,良亦有見喜怒哀樂。子思要於中節,而佛氏則併絕乎貪嗔。飲食男女,孟子以為天性,而佛氏則盡斥為情慾,古聖王創為庖廚,設為網罟,祭祀燕饗,悉用犧牲。烹臛蕭膋,聖賢甘嗜其於萬物之命,止云取有時,用有節,樽節愛養而已;而佛氏則戒殺持齋,永斷葷血。吾儒事上帝,交神明,則有三日齋、七日戒;而佛氏則盡受齋戒,永不破犯。吾儒斟酌取予,恐傷廉惠;而佛氏之言布施,則外而國城珍寶,內而頭目腦髓,皆所不恡。吾儒報施怨德,止於直道,而佛氏之言忍辱,則小而罵詈鞭笞,大而肢解割裂,並所不嗔。吾儒朝乾夕惕,法天行健,猶云嚮晦晏息也;而佛氏之言精進,則四大不惜,六時翹勤,煉去睡魔,脅不貼席。吾儒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非不談定性也;而佛氏之言禪定,則妙於那伽,極於滅晝,三明六通,洞然悉了。吾儒之智慧觀物窮理,雖百世可知;而佛氏則世出世間,歷萬劫而畢照。吾儒之道德博厚高明,與兩儀配合;而佛氏則天上天下,超三界而獨尊。語其廣大精微,一毛端而現寶王剎,一微塵而轉大法輪,一字法門,海墨書而不盡,一偈妙理,大千載而莫窮衍。剎那為億劫,促萬期為須臾,總持妙湛,含裹十方。毗盧遮那,遍周沙界,所謂其高過於大學,以此夫而謂之無實,則未為知佛也。夫大學之道,明德新民而止至善。佛氏之自度明德也,度他新民也,凡夫而二乘,而菩薩,而如來,臻無虞涅槃,入常寂光土,止至善也。佛氏空山河大地,空三千大千國土,空十方三界,空四大、五蘊、六根、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二十八天、八萬四千塵勞門而總之山河大地、三千大千國土、十方、三界、四大、五蘊、六根、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二十八天、八萬四千塵勞門,無非是毗盧性海妙明中物。蓋佛有真諦,以彰一性,本實之理,所謂實際理地,不受一塵,有俗諦以顯一性緣起之事,所謂佛事門中不捨一法,是故寂然無為,熾然用起,熾然用起,寂然無為。山河國土,皆其建立,器物世界,皆其鑪錘,天帝聖神,皆其應化,人王宰官,皆其再來。將於樂趣度生,則金玉為宮,珍膳為食,香陰奏樂,婇女進御,不妨享樂。將於苦趣度生,則劍樹刀山,烊銅熱鐵,異類中行,代眾生罪,不辭受苦。立君相之經綸,權輿治道,勸臣子之忠孝,教本人倫。戒壇梵網,肅於儒者之威儀,地獄天堂,嚴於王者之賞罰。脫瓔珞之衣,披華袞之服。登治於三五,而人不測其從來,本菩薩之心,行豪傑之事,致君於堯舜,而世莫窺其作用。橫出豎出,總是真如;順行逆行,無非佛事。儒者萬物一體,四海一家,規模宏遠矣;而佛氏之普門,方之為尤大。儒者如傷在念,痌瘝乃身中情惻怛矣;而佛氏之大悲,比之為尤切三世諸。佛愚不暇遠引悉數,即如今時人,男女所共皈,老穉所盡,曉之釋迦文阿彌陀也,觀世音大勢至也,文殊普賢也,於眾生何其有緣,而群靈何其悲仰也。凶人𣊻客,怒氣方張,一睹慈容而瞥爾和悅;邪男淫女,慾火正熾,一禮金像而立地清涼;有生而愚鈍,一事不知,至心皈命如來,忽然開悟。有少壯癡迷,無惡不作,晚歲禮佛懺悔,頓稱善良。迷人沉錮,有父師所不能訓,卒以佛力而挽回;天性強梗,有王法所不能懲,乃以慈教而省改。凡夫有熏修之功,聖人乘願力而密為授記,人不及見,然而亦有見者矣。祖父墮三途之苦,子孫仗佛力而遂獲超度,人不及知,然而亦有知者矣。淨土諸子,臨終而見諸佛來迎,不可謂盡不見也。度亡道場,圓滿而感亡靈來謝,不可謂盡無知也。陰謀邪障,或誦經咒而消除,水火刀兵,或念名號而解脫。如來之視眾生也,真如愛子;眾生之依如來也,真如慈父。常睹在目,常提在口。淪入肌髓,熏入心想。玉毫光相,充塞華夷。香火叢林,遍滿村郭。痛苦纏身,呼號大士。虎狼逼命,求救彌陀。真性所發,莫知其然。急猝自來,誰為之使。凡此皆如來之全體大用也。而謂之無實,可乎。儒者之排佛也恐,其教之大行蠹害世道,有妨吾儒,不知無慮也。儒者以五常四德,行禮樂刑政而治教乎生民;佛氏以五戒十善行,折攝恩威而化導乎愚俗,各有妙用,兩不相妨。非獨不相妨,亦有助於儒教。儒所不化佛化之,儒所不度佛度之也。儒如日用飲食,濟人之饑虛,佛如甘露瓊漿,解人之煩渴,豈可以濟饑虛者為實,解煩渴者為無實乎。儒如良藥,以療病延生;佛如神丹,以回陽奪命,豈可以療病延生者為實,回陽奪命者為無實乎。顧夫凡夫逐妄,則無動而非妄;至人歸真,則無作而非真。妄人非無寧息時,而此中多擾無為,亦是有為。真人非無紛雜時,而本體湛然,有作還同無作。是故如來應感周遍沙界,而無遺妙智法身,常處菩提之本座,歷萬變而無喧,在五慾而不染。運無緣之慈愛眾生,而自不墮於愛河;行不動之悲若眾生,而身不沉於苦海。示同凡夫而常不溷於凡夫,施恩萬物而不責報於萬物。如風雨並作,雷電交馳,而虛空之體不動;江海澎湃,波浪洶湧,而坤維之極自如。故曰:寂然無為,熾然用起,熾然用起,寂然無為。《華嚴經頌》云:佛住甚深真法性,寂滅無相同虛空,而於第一實義中示現種種所行事,所作利益眾生事,皆依法性而得有相,與無相無差別。入於究竟,皆無相。《宗鏡錄》云:凡在起滅,皆非性也。起無起性,故雖起而不常滅,無滅性,故雖滅而不斷。蓋體用合一,虛實渾融,斯乃無住之妙門,不礙之覺路。謂之無實者,是萬物蒙日月之照臨,忘其照臨;萬物荷大地之承載,忘其承載也。忘其日月之照臨,謂其本無照臨,日月不辨;忘大地之承載,謂其本無承載,大地無言。日月果且無照臨乎哉。大地果且無承載乎哉。自有佛以來,君相有崇奉者,有毀滅者;聖賢有依皈者,有排擊者,而其道迄今終不廢,其所不廢者,足明其不相妨也。或曰:子廣陳佛之作用是矣。但其教辭父母而出家,蔑君親而祝髮,且不娶妻生子,人類將絕。吾儒排之者,正排其亂倫傷化,而子乃謂其教本人倫,無乃謬乎。曰:不然。佛欲超生死,不得不先遣人緣,而既證真常,遂得以普度親屬,度脫親屬而同離苦海,較之結縛情緣而共沈愛河,其為恩厚孰大孰小乎。釋氏立教,先令服勞而孝父母,祝壽而報君恩,未嘗廢君親也。指腹而生羅㬋,一體而度阿難,未嘗廢父子兄弟也。舍利弗以德臘而推為長老,迦葉以鉗錘而成就同衣,未嘗廢長幼朋友也。比丘祝髮,不畜妻孥,居士修行,聽衍嗣息,比丘既得證果,居士亦不妨成道,是又何嘗絕滅人類也。謂佛亂倫傷化,亦未之思耳。明公淳誠秉性,清素絕塵,其在方以內也,則為真儒。若留心方以外也,則為真釋。雖不奉佛,而其淳誠清素,固諸佛之所印可也。其貪狡穢濁者雖奉佛,佛不許也。昔晉時石虎尚書張離張良家富事佛,各起大塔,問福報於佛圖澄。澄曰:事佛在於清淨無慾,慈矜為心。檀越雖儀奉大法,而貪恡未已,遊獵無度,積聚不窮,方當受玩世之罪,何福報之可希耶。故知奉佛在心不在儀文,存心在清淨不在諂曲。口奉佛而心不清淨,是為以心謗佛;口奉佛而身不行道,是為以身謗佛;皆佛之所不許也。至如老氏之教,惡世俗之淹污而立於清淨;厭人心之矯偽而返於自然。標大道於象帝之先,鎮天下以無名之璞,其精可以理身,其緒餘土苴可以治天下國家。張子房得其道以興漢基;曹參得其道以弘相業。漢文躬修元默,坐致昇平;漢武禱祠神仙,享國長久。陸法和道術通神,剪滅侯景,再造梁祚;李長源仙骨天授,芟除祿山,中興唐祚,是皆深於黃老,建立卓然,寧獨絕粒名山,飛形霄漢而已。惟晉士大夫有以老莊取敗者,彼皆竊其放浪之跡,失其元素之操,口作清談,中溺勢利名為脫落,實長浮華,是學老莊而過非老莊之罪也。如即舉以為老莊罪,則漢臧綰以儒術而濟贓污;歆永以儒術而黨王氏;揚雄以儒術而美新;安石以儒術而亡。宋亦輒以為孔孟罪耶。觀孫登譏切嵇阮語,則知蘇門生老莊之真,嵇阮諸賢,老莊之似也。觀子房曹參輩之作用,則老氏亦非虛而無實者也。不佞服膺二氏久,稍窺一斑,娓娓置辨,實非得已。以此復明公之下問,亦以此觀世俗之回心。冀以小作功德,逭其宿愆,非敢謂佛老之道,待不佞而闡明也。惟明公進而教之。嗟乎。古今士大夫有才高一代,智籠萬夫,精貫星虹,氣搖山岳,挾雷電於嘯呼,走風雲於顧盼,驅六合於毫端,弄群愚於掌上,圖謀王霸,施展經略,成敗所關或不難。內負本心,外犯名義,禍福所繫,或不辭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忘,有限之數,作無涯之圖。在旦暮之中,營千歲之計。山河入手,富貴熏天。玉食錦衣,貂冠魚袋。金珠滿屋,粉黛盈房。宅干雲霄,田連阡陌。既極生前之樂,復留身後之名。榮光艷於里閭,姓字香於翰簡,亦可謂逞懷得意矣。依憑壯氣,馳騁雄心,談佛老則斥為眇茫,說因果則目為虛幻。轉盼之間,盛過衰現,運去悲來,疾病呻吟,妻孥哭泣。生直營乎萬祀,死不能延乎須臾。平日抱歉,在中心靈,難昧業力,乘衰而至,冤對現前,如申生得請夷吾告殂灌,魏為厲田蚡乞命凌逵作祟;司馬據床而祈哀簡文靈見;桓溫下車而搏顙。莊襄周武,受罪於陰司,陳軫范睢,求救於高衲。斯皆振世之豪傑,絕代之才名,功烈巍峨,權勢薰灼,何等意氣精神也,而當其無常一到,大運將終,壯氣消磨,雄心安在,骨肉離我,罪業隨身。此時雖欲投誠諸佛,皈命三清,入靜室而勤修,向蒲團而作課,一懺一悔,一禮一拜,其可得乎。夫業必有報,因必有果,靈爽能求救者幾人。隔絕而不及知者何限。作業者受報而人不知,後人不知而復作業,亦可哀矣。迷人謂無神無鬼,無仙無佛,人死無知,亦無報應,總之皆迷情也。聖賢之所談說,書傳之所記載,遠而聞見之所流傳,近而耳目之所睹記,鑿鑿乎其必有斷斷乎。其不可逃而謗無仙佛,撥無因果,徒自取重罪耳。夫諸佛之梵宇,殆遍赤縣神州;三清之寶殿,亦滿通都大邑。道院惟靈官神將,肅凜威容;梵宇雖帝釋天王,尚列北面。遍一切處,萬古如斯世,寧有此僥倖偶然之事哉。天下之香火盛於孔廟,人心之皈依切於素王。抑又何故矣。生民以來,經歷帝王豪傑,不知其幾,而終不能廢滅之也。且佛老之為道,君相可以濟時拯物;韋布可以繕性修身;得意者可從濃處而得淡;失意者可就苦處而得欣;生前可以免罪愆;死後可以釋冤結。成則證聖超凡,永斷生死;不成猶得減罪增福,豫種善根。由斯以言佛老,亦何負於人哉。而毀滅之,排擊之也。宋儒程朱,排佛老者也。排斥者固多,藏奉者亦不少。大都排者未究其宗門,奉者深契其妙理。不見大鵬,或以為猶夫斥鷃;不睹海,若或以為猶夫溝池也。以愚計之,為儒而兼奉仙佛,儒斯為廣大,不奉而亦不排,亦不失為真儒。儒者,僅不失人倫,未超生死,要必須奉而後得耳。儒而奉仙佛,仙佛之所印可也。即宣聖在天之靈,亦未必麾之門牆外也。隆灼見其理,故敢明目張膽,一著論如此,知我罪我,兩者惟命。或曰:子故儒者,而左袒二氏若是,無乃操戈入室乎。宣尼兩廡下俎豆羊豕,恐不復得饗矣。隆曰:長齋道人安用此為。隆見世之儒者,心誠好佛,又恐人以異端目之,乃緣飾於儒佛之間,而調停立論,是為首鼠兩端,隆不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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