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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三百七十六卷目錄
漢書部總論
唐顏師古漢書注〈漢書敘例〉
劉知幾史通〈漢書家〉
宋洪邁容齋隨筆〈漢母后 田千秋郅惲 戾太子 灌夫任安 單于朝 漢 昭順二帝 三女后之賢〉
宋子全書〈西漢總論二十九則〉
明凌稚隆漢書評林〈漢書總評三十五則〉
顧充歷朝捷錄〈西漢總論〉
經籍典第三百七十六卷
漢書部總論
《唐·顏師古漢書注》《漢書敘例》
儲君體上哲之姿,膺守器之重,俯降三善,博綜九流,觀炎漢之餘風,究其終始,懿孟堅之述,作嘉其宏贍,以為服膺,曩說疏紊尚多蘇晉,眾家剖斷,蓋尟蔡氏纂要尤為牴牾。自茲以降,蔑足有云,悵前代之未周,愍將來之多惑,顧召幽仄俾竭芻蕘匡正,暌違激揚鬱滯,將以博喻冑齒,遠覃邦國,弘敷錦帶,啟導青衿,曲稟宏規,備蒙嘉惠,增榮改觀,重價流聲,斗筲之材,徒思罄力駑蹇之足,終慚遠致。歲在重光,律中大呂,是謂涂月其書,始就不恥狂簡,輒用上聞,粗陳指例式存揚搉。
《漢書》舊無注解,惟服虔應劭等各為音義,自別施行。至典午中朝,爰有晉灼集為一部,凡十四卷,又頗以意增益,時辯前人當否,號曰《漢書集注》。屬永嘉喪亂,金行播遷,此書雖存,不至江左,是以爰自東晉,迄於梁陳。南方學者皆弗之,見有臣瓚者,莫知氏族,考其時代,亦在晉初。又總集諸家音義,稍以己之所見,續廁其末舉駮前說,喜引竹書,自謂甄明,非無差爽。凡二十四卷,分為兩帙。今之《集解音義》則是其書,而後人見者,不知臣瓚所作,乃謂之應劭等集解。王氏七志、阮氏七錄並題云,然斯不審耳。學者又斟酌瓚姓,附著安施,或云傅族。既無明文,未足取信,蔡謨全取,臣瓚一部散入《漢書》。自此以來,始有注本,但意浮功淺,不加檃括,屬輯乖舛錯亂實多,或乃離析本文,隔其辭句,穿鑿妄起,職此之由與。未注之前,大不同矣,謨亦有兩三處錯,意然於學者竟無弘益。
《漢書》舊文多有古字,解說之後,屢經遷易。後人習讀,以意刊改,傳寫既多彌,更淺俗。今則曲覈古本,歸其真正一往難識者,皆從而釋之。
古今異言,方俗殊語,末學膚受,或未能通意,有所疑輒,就增損流遯忘返,穢濫實多。今皆刪削,克復其舊,諸表列位,雖有科條,文字繁多,遂致舛雜前後,失次上下,乖方昭穆參差,名實虧廢。今則尋文究例,普更刊整,澄蕩愆違,審定阡陌,就其區域,更為局界,非止尋讀易曉,庶令傳寫無疑。
禮樂歌詩各依當時律呂修短,有節不可格以恆例。讀者茫昧,無復識其斷章解者,支離又乃錯其句韻,遂使一代文采空蘊精奇,累葉鑽求,罕能通習。今並隨其曲,折剖判義理歷。然易曉更無疑滯,可得諷誦,開心順耳。
凡舊注是者,具而存之,以示不隱,其有指趣略舉,結束未伸,衍而通之,使皆備悉。至於詭文僻見,越理亂真,匡而矯之以祛惑,蔽若汎說,非當蕪辭競逐,苟出異端,徒為煩冗,秖穢篇籍,蓋無取焉。舊所闕漏,未嘗解說,普更詳釋,無不洽。通上考典,謨旁究蒼雅,非苟臆說,皆有援據。六藝殘缺,莫睹全文,各自名家,揚鑣分路,是以向歆、班馬、仲舒、子雲所引諸經,或有殊異與。近代儒者訓義弗同,不可追駮前賢,妄指瑕纇,曲從後說,苟會局塗。今則各依本文,敷暢厥指,非不考練理,固宜然。亦猶康成注禮,與其書易相背,《元凱解傳》無係毛鄭詩文,以類而言,其意可了。爰自陳項,以訖哀平,年載既多,綜緝斯廣,所以記傳表志,時有不同當。由筆削未休,尚遺秕稗,亦為後人傳授。先後錯雜,隨手率意,遂有乖張。今皆窮波討源,搆會甄釋,字或難識,間有借音義,指所由不可暫闕。若更求諸別卷,恐終廢於披覽。今則各於其下隨,即翻音至如常用,可知不涉疑昧者眾,所共曉無煩翰墨。
《唐·劉知幾·史通》《漢書家》
《漢書家》者,其先出於班固。馬遷撰《史記》終于今,上自太初已,下闕而不錄。班彪因之演成《后記》,以續前篇。至子固乃斷自高祖,盡于王莽,為十二紀十志八表七十列傳,勒成一史,目為漢書。昔虞夏之典,商周之誥,孔氏所撰,皆謂之書。夫以書為名,亦稽古之偉稱,尋其創造,皆準子長,但不為世家,改書曰志而已。自東漢巳后,作者相仍皆襲其名號,無所變革。唯《東觀》曰記,《三國》曰志。然稱謂雖別,而體制皆同。歷觀自古史之所載也,《尚書》記周事,終秦繆。《春秋》述魯史,止定哀記年,下逮于魏亡。《史記》唯論于漢,始如《漢書》者,究西都之首,末窮劉氏之廢興,包舉一代撰成一書。言皆精練,事甚該密,故學者尋討,易為其功,自爾迄今,無改斯道,于是考茲六家,商搉千載,蓋史之流品亦窮之于此矣。而樸散淳銷,時移世異,《尚書》等四家其體久廢,所可祖述者,唯《左氏》及《漢書》二家而已。
《宋·洪邁·容齋隨筆》《漢母后》
漢母后預政,不必臨朝及少主,雖長君亦然,文帝繫周勃,薄太后曰:絳侯綰皇帝璽,將軍于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帝謝曰:吏方驗而出之。遂赦勃。吳、楚反誅,景帝欲續之,竇太后曰:吳王老人也,宜為宗室順善,今乃首亂天下,奈何續其後。不許吳,許立楚後。郅都害臨江王,竇太后怒,會匈奴中都以漢法。帝曰:都忠臣。欲釋之。后曰:臨江王獨非忠臣乎。于是斬都。武帝用王臧、趙綰,太皇竇太后不悅儒術,綰請毋奏事東宮,太后怒,求得二人姦利事以責上,上下綰、臧吏,殺之。竇嬰、田蚡廷辯,王太后大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且帝寧能為石人邪。帝不直蚡,特為太后故殺嬰。韓嫣得幸于上,江都王為太后泣,請得入宿衛比嫣,后繇此銜嫣,嫣以姦聞,后使使賜嫣死。上為謝,終不能得。成帝幸張放,太后以為言,帝涕泣而遣之。
《田千秋郅惲》
漢
武帝殺戾太子,田千秋訟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當何罪。帝大感悟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不然,公當遂為吾輔佐。遂拜為丞相。光武廢郭后,郅惲言曰: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況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帝曰:惲善恕己量主。遂以郭氏為中山王太后,卒以壽終。此二人者,可謂善處人骨肉之間,諫不費詞,婉而能入者矣。
《戾太子》
戾太子死,武帝追悔,為之族江充家,黃門蘇文助充譖太子,至於焚殺之。李壽加兵刃于太子,亦以他事族。田千秋以一言至為丞相,又作思子宮,為歸來望思之臺。然其孤孫囚繫於郡邸,獨不能釋之,以至于掖庭令養視而不問也,豈非漢法至嚴,既坐太子以反逆之罪,雖心知其冤,而有所不赦者乎。
《灌夫任安》
竇嬰為丞相,田蚡為太尉,同日免。蚡後為丞相,而嬰不用無勢,諸公稍自引而怠驁,唯灌夫獨否。衛青為大將軍,霍去病才為校尉,已而皆為大司馬。青日衰,去病日益貴。青故人門下多去事去病,惟任安不肯去。灌夫、任安,可謂賢而知義矣。然皆以他事卒不免於族誅,事不可料如此。
《單于朝漢》
公元前49年
漢宣帝黃龍元年正月,匈奴單于來朝,二月歸國,十二月帝崩。元帝竟寧元年正月,又來朝,五月帝崩。故哀帝時,單于願朝,時帝被疾,或言匈奴從上游來厭人。自黃龍、竟寧時,中國輒有大故,上由是難之。既不許矣,俄以揚雄之言,復許之。然元壽二年正月,單于朝,六月帝崩。事之偶然符合,有如此者。
《漢昭順二帝》
漢昭帝年十四,能察霍光之忠,知燕王上書之詐,誅桑弘羊、上官桀,後世稱其明。然和帝時,竇憲兄弟專權,太后臨朝,共圖殺害。帝陰知其謀,而與內外臣僚莫由親接,獨知中常侍鄭眾不事豪黨,遂與定議誅憲,時亦年十四,其剛決不下昭帝,但《范史》發明不出,故後世無稱焉。順帝時,梁商馬大將軍輔政,商以小黃門曹節用事于中,遣子冀與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害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議廢立,請收商等按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妬之耳。逵等知言不用,遂出矯詔收縛騰、賁。帝震怒,收逵等殺之,此事尤與昭帝相類。霍光忠于國,而為子禹覆其宗,梁商忠于國,而為子冀覆其宗,又相似。但順帝復以政付冀,其明非昭帝比,故不為人所稱。
《三女后之賢》
王莽女為漢平帝后,自劉氏之廢,常稱疾不朝會。莽敬憚傷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敗,后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楊堅女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異圖,意頗不平,形于言色,及禪位,憤惋愈甚。堅內甚愧之,欲奪其志,后誓不許,乃止。李昪女為吳太子璉妃,昪既篡吳,封為永興公主,妃聞人呼公主,則流涕而辭。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朱子全書》《西漢總論》
大亂之後易治,戰國嬴秦漢初是也。
周太繁密,秦人盡掃了,所以賈誼謂秦專用苟簡自恣之行。太史公董仲舒論漢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漢初承秦,掃去許多繁文,已自質了。
或問:高祖為義帝發喪是詐,後如何卻成事。曰:只緣當時人和詐也無。如五霸假之,亦是諸侯皆不能假故也。
公元11年
問:養虎自遺患事,張良當時若放過,大事去矣。如何。曰:若只計利害,即無事可言者。當時若放過未取,亦不出三年耳。問:機會之來,間不容髮。況沛公素無以繫豪傑之心,放過即事未可知。曰:若要做此事,先來便莫與項羽講解。既已約和,即不可為矣。大抵張良多陰謀,如入關之初,賂秦將之為賈人者,此類甚多。問:伊川卻許以有儒者氣象,豈以出處之際可觀耶。曰:為韓報仇事,亦是。是為君父報仇。
或問:太史公書項籍垓下之敗,實是韓信布得陣好,是以一敗而竟斃。曰:不特此耳。自韓信左取燕齊趙魏,右取九江英布,收大司馬周殷,而羽漸困于中,而手足日翦。則不待垓下之敗,而其大勢蓋已不可勝漢矣。
伯豐因問善家令言,尊太公事。曰:此等處,高祖自是理會不得。但他見太公擁篲,心卻不安。然如尊太公事,亦古所未有耳。
嘗欲寫出蕭何韓信初見高祖時一段,鄧禹初見光武時一段,武侯初見先主時一段,將這數段語及王朴平邊策編為一卷。
唐子西云:自漢而下,惟有子房孔明耳,而子房尚黃老,孔明喜申韓。也說得好。子房分明是得老子之術,其處己、謀人皆是。孔明手寫申韓之書以授後主,而治國以嚴,皆此意也。問:邵子云:智哉留侯。善藏其用。如何。曰:只燒絕棧道,其意自在韓而不在漢。及韓滅無所歸,乃始歸漢,則其事可見矣。
問:南軒嘗對上論韓信諸葛之兵異。曰:韓都是詭詐無狀。
叔孫通綿蕝之儀,其效至于群臣震恐,無敢喧譁失禮者。比之三代燕享群臣氣象,便大不同,蓋只是秦人尊君卑臣之法。
齊魯二生之不至,亦是見得如此,未必能傳孔孟之道。只是深知叔孫通之為人,不肯從他耳。
漢之四皓,元稹嘗有詩譏之。意謂楚漢分爭卻不出;只為呂氏以幣招之,便出來,只定得一箇惠帝,結裹小了。然觀四皓,恐不是儒者,只是智謀之士。
公元16年
伯豐問:四皓是如何人品。曰:是時人才都沒理會,學術權謀,混為一區。如安期生蒯通蓋公之徒,皆合做一處。四皓想只是箇權謀之士。觀其對高祖言語,如願為太子死,亦脅之之意。又問:高祖欲易太子,想是知惠帝人才不能負荷。曰:固是。然便立如意,亦了不得。蓋題目不正,諸將大臣不心服。到後來呂氏橫做了八年,人心方憤悶不平,故大臣誅諸呂之際,因得以誅少帝。史謂大臣陰謀以少帝非惠帝子,意亦可見。少帝畢竟是呂氏黨,不容不誅耳。
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
文帝學申韓刑名,黃老清靜,亦甚雜。但是天資素高,故所為多近厚。至景帝以刻薄之資,又輔以慘刻之學,故所為不如文帝。班固謂漢言文景帝者,亦只是養民一節略同;亦如周云成康,康亦無大好處。文帝曉事,景帝不曉事。
問:文帝問陳平錢穀刑獄之數,而平不對,乃述所謂宰相之職。或以為錢穀刑獄一得其理,則陰陽和,萬物遂,而斯民得其所矣。宰相之職,莫大于是,惜乎平之不知此也。曰:平之所言,乃宰相之體。此之所論。亦是一說。但欲執此以廢彼,則非也。要之,相得人,則百官得其職。擇一戶部尚書,則錢穀何患不治。而刑部得人,則獄事亦清平矣。昔文侯與田子方飲。文侯曰:鐘聲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聞之,君明樂官,不明樂音。今君審于音,臣恐其聾于官也。陳平之意,亦猶是爾。蓋知音不知人,則瞽者之職爾。知人,則音雖不知,而所謂樂者固無失也。本朝韓魏公為相。或謂公之德業無愧古人,但文章有所不逮。公曰:某為相,歐陽永叔為翰林學士,天下之文章,莫大乎是。由今觀之,要說他自不識,安能知歐陽永叔,也得。他偶然自知,亦奈他何。
問:周亞夫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不知是否。曰:此軍法。又問:大凡為將之道,首當使軍中尊君親上。若徒知有將,而不知有君,則將皆亞夫,固無害也。設有姦將一萌非意,則軍中之人,豈容不知有君。曰:若說到反時,更無說。凡天子命將,既付以一軍,只當守法。且如朝廷下州縣取一件公事,亦須知州知縣肯放,方可發去。不然,豈可輒易也。
問不疑誣金事。徐節孝以金還人。曰:初也須與他至誠說是無,看如何。他人解,便休;若是硬執,只得還他。若皆不與之解說,人才誣便還,則是以不善與人而自為善,其心有病矣。
文帝便是善人,武帝卻有狂底氣象。陸子靜省試策說武帝強文帝。其論雖偏,亦有此理。文帝資質雖美,然安于此而已。其曰卑之無甚高論,令今可行,題目只如此。先王之道,情願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武帝病痛固多,然天資高,志向大,足以有為。使合下便得箇真儒輔佐,豈不大有可觀。惜乎無真儒輔佐,不能勝其多欲之私,做從那邊去了。
文帝雖只此,然亦不是胸中無底。觀與賈誼夜半前席之事,則其論說甚多。誼蓋皆與帝背者,帝只是應將去。誼雖說得如厝火薪下之類,如此之急,帝觀之亦未見如此。又云:彼自見得,當時之治,亦且得安靜,不可撓。
武帝做事,好好名目。如欲逞兵立威,必曰:高皇帝遺我平城之憂。若果以此為恥,則須修文德以來之,何用窮兵黷武,驅中國生民于沙漠之外,以嘗鋒鏑之慘。
問:霍光廢昌邑,是否。曰:是。使太甲終不明,伊尹如之何。曰:亦有道理。
或問:霍光不負社稷,而終有許后之事;馬援以口過戒子孫,而他日有裹屍之禍。先生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取人之善,為己師法,不當如此論也。
問宣帝雜王、伯之說。曰:須曉得如何是王,如何是伯,方可論此。宣帝也不識王、伯,只是把寬慈底便喚做王,嚴酷底便喚做伯。明道王伯劄子說得後,自古論王、伯,至此無餘蘊矣。
韓延壽傳云:以期會為大事。某舊讀漢書,合下便喜他這一句。直卿曰:敬事而信,也是這意。曰:然。
正淳論二疏不合徒享爵位而去,又不合不薦引剛直之士代己輔導太子。先生曰:疏廣父子亦不必苛貴之。雖未盡出處之正,然在當時親見元帝懦弱,不可輔導,他只得去,亦是避禍而已。觀渠自云:不去,懼貽後悔。亦自是省事恬退底。世間自有此等人。他性自恬退,又見得如此,只得去。若不去,蕭望之便是樣子。望之即剛直之士。又問:如何不以告宣帝,或思所以救之。曰:若是恁地,越不能得去。便做告與宣帝,教宣帝待如何。
先生因言:嘗見一人云,匡衡做的相業全然不是,只是所上疏議論甚好,恐是收得好懷挾。又云:如答淮陽王求史遷書,其辭甚好。又曰:如宣元間詔令,及一切戒諸侯王詔令,皆好,不知是何人做。漢初時卻無此議論,漢初卻未曾講貫得恁地。又曰:匡衡說詩,關睢等處甚好,亦是有所師授,講究得到。〈以上語類二十八條〉曹參在漢初,功臣中人品儘粗疏,後來卻能避正堂舍,蓋公治齊相漢,與民休息,亦非常人做得其所見,似亦儘高所可惜者,未聞聖人之道,而止於是耳。〈答李伯諫文集〉
《漢書評林》《漢書總評》
范曄曰:司馬遷、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載籍之作,大義粲然著矣。議者咸稱二子有良史之才,遷文直而事覈固,文贍而事詳,若固之序,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彪固譏遷以為是非,頗謬於聖人。然其議論常排死節,否正直,而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則輕仁義,賤守節愈矣。固傷遷博物洽聞,不能以智免極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嗚呼!古人所以致論於目睫也。
傅元曰:孟堅《漢書》實命世奇作。
魏徵曰:遷卒後,著述者多淺鄙,不足繼。至班彪綴後,傳數十篇。彪卒,明帝命其子固續成其志,以為唐虞三代。世有其籍,史遷以漢世繼於百王之末,非其義也。故斷自高祖,終於孝平、王莽之誅,為十二紀八表十志六十九傳。二十餘年始奏表及紀傳,其十志未就,固卒後,始命曹大家續成之,自是世有著述,皆擬班馬,以為正史。
劉知幾曰:或問:遷敘三千年史,五十萬言,固敘二百年史,八十萬言,是固不如遷也。予曰:不然。遷雖敘三千年事,其間詳備者,漢興七十餘載而已。若史遷撰漢書將恐多言費辭,有踰班固,安得以此而定其優劣乎?
柳宗元曰:漢當文帝時,賈生明儒術,武帝雅好焉。而公孫弘、董仲舒、司馬遷、相如之徒,作風雅,益盛敷德。天下自天子,至公卿大夫士庶人,咸通焉。於是宣於詔策,達於奏議,諷於辭賦,傳於歌謠,由文帝迄於哀平、王莽之誅,四方之文章,蓋爛然矣。史臣班孟堅修其書,拔其尤者,充於簡冊,則二百三十年間,列辟之達,道名臣之大範,賢能之志,業黔黎之風,美列焉。晁補之曰:班固續司馬遷《史記》,撰十二帝紀八年表十本志七十列傳,起高祖,終於王莽之誅,二百三十九年,凡八十餘萬。子固既死,書頗散亂章。帝令其妹曹世叔妻昭,就東觀緝校內,《八表》、《天文志》皆其所補也。唐太宗子承乾令,顏師古考眾說為之注,范曄譏固飾主闕,蓋亦不然。其贊多微文,顧讀者弗察耳。劉知幾又詆其古今人物表,無益於漢史。此論誠然,但非固之罪也。至謂受金鬻筆,固雖諂附,匪人亦何至是歟。識者以固書皆因司馬遷、王商、揚雄、向歆舊文潤色之故,其文章首尾皆善,而中間頗冗瑣,良由商之才視數子微劣耳。固之自序稱述者,豈亦謂有所本歟?
又曰:顏師古解《漢書》所以得忠臣之名者,以其盡之矣。漢書未經顏氏之前,凡幾家,一經顏氏之後,後人不能易其說,縱有措辭易說之者,如明月曉星,不能有其明也。
鄭樵曰:古者修書出於一人之手,成於一家之學,班、馬之徒是也。
呂本中曰:班固敘事詳密有次第,專學《左氏》。
洪邁曰:班固著《漢書》,制作之工,如英莖咸韶音節超詣,後之為史者,莫能及其髣。髴范祖禹曰:司馬遷、班固以良史之才,博學,善敘事,不虛美隱惡,故傳之簡牘千餘年而不磨滅。
羅璧曰:班固西漢書典雅詳整,無愧馬遷。後世有作莫能及矣,固其良史之才乎。
陳傅良曰:西漢書漢尚書郎扶風、班固孟堅撰《唐祕書監》。京兆顏師古注本傳稱字籀,恐當名籀,而以字行也。固父徐令彪叔皮以司馬氏《史記》太初以後闕而不錄,故作《後傳》數十篇,固以所續未詳,復撰前紀,綴集所聞,以為漢書起高祖,終孝平、王莽之誅,二百三十年,為紀表志傳凡百篇。自永平受詔,至建初中,乃成惟八表,并天文志固,未意而卒。和帝詔昭就東觀藏書,踵成之。今中興書目,以為章帝時,非也。固坐竇憲死,永元初,不在章帝,時師古以太子承乾之命,總先儒注解,服虔應劭,而下二十餘人刪繁補略,裁以己說,遂成一家,世號《杜征南顏祕監》,為左氏班史忠臣。
楊萬里曰:太白詩僊翁劍客之語,少陵詩雅士騷人之詞。比之文,太白則《史記》,少陵則《漢書》也。
黃庭堅曰:每相聚輒讀《前漢書》數葉,甚佳,人胸中久不用古人澆灌之,則塵俗生其間,照鏡則面目可憎,對人亦語言無味也。
方孝孺曰:漢數百年間,王侯將相多矣。司馬遷、班固,刑餘卑賤之人,當世所戲慢而侮訕者。今彼之尊榮盛大,咸不能自存,而遷、固之言與經訓並傳語云。誠不以富,亦祗以異,其斯之謂與。
王禕曰:紀表志傳之制,馬遷創始,班固繼作。綱領昭昭,條理鑿鑿,三代而下史,才如二子者,可謂特起拔出,雋偉超卓。後之作史者,世仍代襲,率莫外乎。其矩彠論者,以為遷、固之書,其與善也隱而彰,其懲惡也直而寬,其賤夷也簡而明,其防僭也微而嚴,是皆合乎聖人意而非庸史之敢與。
楊士奇曰:前史文章卓然高世,為世師法者,司馬遷《史記》、班固《前漢書》及歐陽修《五代史》而已。
公元73年
王楙曰:前輩論作史諸王合自敘一處,如《陳書》、《唐書》之類,正得其例,然往往多混於諸傳之中,其體蓋祖班固西漢之作,不知班。史以諸王雜於諸傳之間者,蓋今本爾。古本班史正自別作一處,按《劉之遴傳》鄱陽嗣王範得班固所上《漢書》真本,諸王傳雜。在諸傳中,古本悉類,《項傳》前又謂古本《漢書》稱永平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無。上書年月日,字古本敘傳,號中篇,今本稱為敘傳。今本敘傳載班彪行事,而古本云班生彪自有傳。今本紀及表志列傳不相合為次,而古本相合為次,總成三十八卷。今本《外戚傳》在《西域傳》後,而古本《外戚傳》在《帝紀》下。今本韓彭英盧吳述云信惟餓隸布實黥徒越,亦狗盜苪尹江湖,雲起龍驤化為侯王,而古本述云淮陰毅,毅伏劍周章邦之傑兮,實惟彭英化為侯王,雲起龍騰。古本第三十七卷《解音釋義》以助雅談,而今本無此卷,今本與古本不同,如此所謂古本《漢書》乃蕭琛在宣城,有北僧南度,惟齎一葫蘆中有。《漢書》敘傳僧曰:三輔耆老,相傳以為班固真本,琛固求之其書多有異今者,紙墨亦古文字多,如龍舉之例,非隸非篆,琛甚祕之,乃以餉鄱陽王,見《蕭琛傳》。
李夢陽曰:作史之義昭往訓來,美惡具列,不勸不懲不之述也,其文貴約而該約,則覽者易遍,該則首末弗遺,古史莫如書《春秋》,孔子刪修篇寡而字嚴。《左氏》繼之辭義精詳,遷固博采簡帙省縮,後之作者傳敘,繁蕪事,無斷落,剜精剷,采著力字句之間,故其言枯而體晦耳。
楊慎曰:嘗有人問於蘇文忠公云:公之博洽可學乎?曰:可。吾嘗讀《前漢書》矣,蓋數過而始盡之,如治道、人物、地理、星官、官制、兵法、貨財之類,每一過專求一事,不待數過,而事事精覈矣。參伍錯綜,八面受敵,沛然應之,而莫禦焉。此言也,虞邵菴嘗舉以教人,讀書之良法也。
陸粲曰:粲也,聞之君子曰:班固死,天下不復有良史矣。魏晉而下,古意寖微。
黃省曾曰:孟堅之史,每傳一人,則不特功德,言語了了無遺,模寫如畫,又且并其形態之狀,以鋪張之何?良俊曰:班孟堅書雖無太史公之奇,然敘事典贍,亦自成一家之言,世之言史者,並稱《史》、《漢》,蓋以為《史記》之後,更有《漢書》。
又曰:班固《漢書》最好讀,然須依卷帙先後,字字讀過,久之,使一代之事參錯在胸前,便是不負班固矣。凌約言曰:按朱晦翁云太史公書疏爽;班固書密塞。程伊川云子長著作微情妙旨寄之文字蹊徑之外;孟堅之文情旨盡露於文字蹊徑之中。讀子長文,必越浮言者,始得其意;超文字者,乃解其宗。班氏文章亦稱博雅,但一覽之餘,情詞俱盡,此班、馬之分也。懿哉!二師之論,即班馬而在亦俯首心服矣。
又曰:班、馬兩家,古今絕筆,譬之名將子長之才豪,而不羈李廣之射騎也。孟堅之才贍而有體,程不識之部伍也。
王世貞曰:孟堅敘事如霍光,廢昌邑王,奏事趙韓。吏跡京房術數雖不得,如化工肖物,猶是顧凱之,陸探微寫生東京以還重,可得乎?陳壽簡質差勝,范曄然宛縟詳至,大不及也。
陳文燭曰:班史究西都之首末,窮劉氏之興廢,包舉一代,撰成一家言,皆精練,事甚該密。昔虞夏之典,商周之誥,孔子所撰,皆謂之書。孟堅以書為名,斯劉子元所云稽古之偉制乎。尋其創造,皆准子長。自太初以後,其所引用,又劉氏新序說苑七略之辭,猶遷之《世本》、《國策》諸書也,豈惟范曄即荀仲豫、袁彥伯之二記,皆難匹者也。
又曰:余讀《李陵傳》,其文骫骳,皆得其意。至與衛律等語,如在當時所云。丈夫不能再辱,李陵答蘇武,太史公報任少卿之旨盡矣。太史附陵事於李廣之後,而恨隴西之名敗至,孟堅悉發之,如揚子雲、東方曼倩諸傳,使子長為之,又何加焉?
盧舜治曰:孟堅所掇拾,以成一代之書者,不過歷朝之詔令、諸名臣之奏疏爾。非子長網羅數千年之事、縱橫數十家之籍者。比然其游揚,布成一家言,舉其章,章尤著者,若東方朔之詼諧,疏廣之高潔,丙魏之持國,霍光之托孤,陳遵之游俠,趙充國之屯田,蘇武之奉使,甘陳之攘夷,言人人殊各底其極,真如咸英韶濩之奏。聽之者心融青黃黼黻之彩,觀之者目駭。又曰:孟堅九歲能屬文,誦詩賦,王充見之,拊其背,曰:此兒必記漢事。及長博貫載,籍為名高,《東平策·領奏》記顯宗詔詣校書,遂潛精積思二十年而漢書乃成。昔范仲蔚以比良遷、董兼麗慶雲讚之誠,有味其言也。
又曰:或有以尚浮華事,剽竊以謗誹班氏之史者。予應之曰:當西京之時,若相如、枚皋、王褒、鄒陽之屬,乃以麗賦炫人,甘言罔上至於孟堅之文。十二帝紀以紀年,八表以正曆,十志以類事,七十列傳以著人,使百代而下史官不能易其法學者,不能捨其書六經之後。賴有史官一家言,猶衣裳之有冠冕,水木之有本源,而概以浮華剽竊訾之,甚哉!知班氏之淺也。又曰:昔宋景濂著七儒,解一篇,其三曰有文史之儒。蓋謂上自羲軒,下迄近代,載籍之繁浩,如煙海,莫不擷其元精,嚅其芳腴,搜其闕逸,略其粗滓,約其枝蔓,引觚吐辭,頃刻萬言而不之止,司馬遷班固是也。即其所論雖曰:浮文勝質纖巧,斲樸不可以入道,不及道德事功之儒而較長絜大,則優於彼游俠曠達智數章句,四科之儒亦霄壤矣,業儒術者不可不知。王維楨曰:古今文章家,各擅奇響六家。左氏之文,以葩而奇;莊生之文,以元而奇;屈原之文,以幽而奇;《戰國策》之文,以雄而奇;太史公之文,以憤而奇;孟堅之文,以整而奇。
徐中行曰:古稱通天地人曰儒。《漢書》有《天文五行志》說天莫辨乎此矣,有《地理志》、《溝洫志》諸蠻夷列傳說地莫辨乎此矣,有《古今人物表》說人莫辨乎此矣。此其自負亦不小小者,予故表而出之。
《明·顧充·歷代捷錄》《西漢總論》
公元266年
昔秦湯方燠四海,鼎沸山東之豪,投袂而起,以逐秦鹿于中原,赤帝子無前人之跡,立錐之地,約法三章,之政行而萬民悅,新城三老之說用,而四海從。猛士如林,謀臣如雨,而帝知人善任,英雄陳力,以故擒魏取代仆趙,脅燕擊齊滅楚,四百五十二年之業,不五載而馬上定之。素靈方斷,赤火隨炎,而天意所屬,竟歸真主,然後流大漢之愷弟,蕩亡秦之毒,螫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戮丁公之恩,以厲不忠;先雍齒之侯,以息偶語;求郡國之賢,以取真才;親孔子之祠,以培道脈。鐵馬金戈之天下,雖不足以上咸五下登三而威加海內,以享皇帝之貴,其規模已宏遠矣。然分羹擁篲,非孝也;嫚人少禮,非敬也;追羽固陵,非信也;溺愛戚姬,非義也;欲易太子,非慈也;偽遊雲夢,非誠也;封三庶孽,非制也;葅醢功臣,非仁也;被圍白登,非智也;結親冒頓,非正也。蓋智術雖足以鼓舞一世,而無學以磨治,故商山之老茹芝而不出海島之士,懷憤而願死,亦以帝非純治之主也。惠帝以仁柔之質童年嗣,統一以清淨,為治尊禮,宰相優厚親王民有孝弟力田者,舉之法有妨吏病民者,省之挾書律除之。可謂有人君之德,而人彘之,慘虧損至德。惜夫孝惠無子,呂牝鳴晨,往往以他人子擅主大器。劉氏不絕如帶,而分王諸呂女弟為侯,此在綱目千三百六十二年所未聞者。中原之鹿,幾為呂氏羹矣。向非齊襄外舉,朱虛入衛,平勃交驩,北軍左袒則非其種者,孰鋤而去之乎?代王以高帝側室之子,大臣迎而立之,恭修元默專務以德化民,除肉刑,卻良馬露臺。惜百金之費,後宮無曳地之衣,求極言直諫之臣,除誹謗妖言之法,不斧鉞不朝之王,不桎梏受金之吏,且目黼黻而心田野,足軒陛而口茅茨。故勸農之外,無奇語;蠲租之外,無異說。而重民以厚,本之政。煙火萬里,方內有安。寧之慶禁網疏闊司刑,無鬼哭之庭德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民生,其間亦一時之三代也。孰非寬仁恭儉之所致哉?其備夷也。每飯念李齊拊髀思,頗牧按轡行細柳外,雖和親而內不棄自治之策,匈奴三入而三拒之,未嘗窮兵出塞,又與薄伐玁狁至于太原者,而一轍。蓋其天資甚美,故令德善政相望于冊,使得道學之臣以佐之。十堯九舜何足云也。惜大臣不過絳灌、申屠之徒,而微疵曲過,亦在不免。廢淮南王而致斗粟尺布之謠,信新垣平而有玉杯,改元之失,作廟渭陽,親祠五帝,短喪廢禮,溺于小仁,不能不為全美之累焉。景帝承庶富之後,坐享晏安,克遵前業,節儉為心。太倉之粟,紅腐而不可食;都內之錢,貫朽而不可校。殷殷屯屯,人衍家富,而于刑獄之際,尤為用情。上下無怨,民用和睦,故周云成康,漢言文景,猗與休與。第任智囊之晁錯,而七國稱戈,用蒼鷹之郅都,而群貴側目。皇后以無罪廢,而夫婦愛虧;太子以無罪易,而父子恩絕;周亞夫以無罪死,而君臣道乖。故君子以刻薄任數,詐力御下病之,而災異相,仍皆以為忌。刻少恩所致信,非誣也。武帝即位之初,首策賢良方正于大廷,得一代大儒為之首,于是罷黜申、韓、蘇、張之說,憲章六學,協曆改正,緝禮裁樂,化俗移風,故號令文章煥然可述,使其味仲舒勉強之言。用申公力行之語,納汲黯多欲之戒,以奮其雄材大略,雖詩書所稱,何有加焉?惜其狹小漢家制度,而遊宴征伐神仙土木之事,交戰沓形射南山,而鄠杜之令寒心,止逆旅而松谷之翁奮臂,帝之佚志已肇於此。自後啟釁投好之輩,材智勇敢之臣,與時俱奮,公孫弘以曲學用李少君,以卻老;用欒大以神仙用文成,以致鬼;用衛霍以征伐用卜式,以輸財。用桑弘羊以言利;用張湯以舞文;用張騫以遠使。用而紛紛制作,卒成於數人之手,由是祀五畤太乙,如東萊太山,以期不死,起柏梁臺,作承露盤以冀長生,凝神于蓬萊,蛻形于海上;作蜚廉觀通天臺,高宇雲覆千楹林錯,以招來神仙之一遇。睹犀甲則建朱厓;聞葡萄則通大宛,欲善馬則遣貳師,伐昆明則習水戰。大將軍五出師而匈奴服驃騎,將軍三出師而昆邪,降兵連而不解,饋運而不休,天下皆坐劍枕戟,矯箭控弦,以從役而驅我。元元時聞塢笛,遙聽塞笳,以空幕南之王庭,自以為威震百蠻,武暢四海,得志滿意,無以加矣。卒之瘡民而蝗國,川血而山骸,犀皮玳瑁不足珍蒟醬,竹杖不足貴,夷歌巴舞不足多,而中國亦以虛耗。雖法繁于秋,荼利析于秋毫。百姓皆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不足以填無限之慾。壑而天變,盜興不可救藥,乃作沈命法遣直指使,以牢籠天下,芻狗萬民而漢非文景之漢矣。好大而大,不遂喜;功而功不成,澤竭政塞。將誰之尤?且又以堯母名門而俾趙虜,亂父子巫蠱之旤京師,流血僵尸數萬,而悲愴思子之宮,作向非輪臺悔過,付託得人,其不為亡秦之續者,幾何哉?大將軍光以倉卒之際,受命武帝,擁少帝之微,股肱漢室,問民疾苦,振貸貧民,除田租罷榷酤,可謂知時務之要。時帝年十四,即能辨上官詐光之罪,俾魑魅讋于震霆,雨雪消于見晛,此非其明乎?使天假之以年,而又得伊呂之佐,則成康不足侔矣。帝崩,光以太后命,迎立昌邑。王及其即位,自絕于天,在位二十七日,而使者旁午徵發,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乃以太后廢之,而迎立武帝曾孫應石立柳生之瑞。帝起閭閻,稔知民瘼綜核名實信賞必罰慎刺史守相之官嚴二千石之選,求直言,除租賦,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是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威信北夷,單于慕義帝,思股肱之美,構閣圖形,以著中興,輔佐之猷議者,謂功光祖宗業垂後嗣,又謂其近于明作有功,豈不信然?然以刑餘,為周召法律,為詩書治甘,雜霸開三大釁,以為基禍之主,比之殷宗周宣,似為少愧而鳳凰之集,凡六見豈帝之好名,而為是粉飾太平之事云。孝元初立首業,貧民振困乏,罷宮館,減獸馬徵用,儒生委之以政。雖文帝初,政未有過是者,然百度廢弛,賞罰倒置,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㧞山。恭顯搆煽,千岐萬轍,蔽主耳目,使不聰明。雖殺其賢傅,僅得其免冠謝而已。易欺難悟,威權不肅,是孝元之柔。柔而過者也,無怪乎災異滿天下。以成極亂之世,而漢業衰矣。成帝繼統,變異紛紜。在漢時,為特甚,而五舅同日封侯,王氏一姓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五侯漸逼乘輿王鳳,尤為專恣。君若贅旒不一,舉手是田氏,復見于今,六卿復起於漢也。帝不能見形察影,以彰新德而較獵長,揚鬥雞走馬俾宿衛之士,執干戈而守空宮。壼闈恣趙禍水滅,炎皇后廢黜,治道顛錯,言之可為於邑而帝不悟,何與?哀帝恭行儉約,減省致用,罷斥王氏,朝廷拭目,宜不下堂,而天下理也。然所用者,多丁傅之黨,寵信讒諂,憎嫉忠良,上崇傅,后下嬖,董賢弄臣,為輔棟幹,微橈所為,如此而欲強主威,以則武宣是何異?閉目而欲視,卻步而求及前人乎?哀帝既崩,太后尊寵王莽,迎立平帝。莽繼四父,專操國柄,改風俗,更制度,諂事母后,以市其權。延見吏民,以致其意,而挈劉氏之天下玩弄于掌股之上。自以為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而包藏不軌,斯時也。龔邴辭職而去,逄萌掛冠而逃,梅福棄家而隱逆。窺莽志,若燭照數計而龜卜,奈何舉天下之眾?但知助桀稱功頌德者,四十八萬四千五百七十二人。誇談雷吼,曾不敢一忤莽色,而加安漢公加宰衡加九錫,以遂其奸噫。莽以謙恭下士,豺狼之不噬也。漢臣不察,為之摶其翼焉,則飛入城,擇人而食,必致之理也。由是毒天子,抱嬰兒不用寸兵尺鐵,轉劉為新求玉璽于漢家之老寡婦而火德灰矣。紫色鼃聲餘分閏位向微劉崇翟義,孰為聲逆罪於天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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