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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言 (自动笺注)
   弁 言
公元1874年
  巡臺退思錄是劉璈分巡臺灣時各項公牘的彙錄,共計一百十四篇(每篇依次編號,凡一百十四號;以下引用原文,只記號數,不錄篇名)。
其中只有開山撫番條陳」作於同治十三年秋因為年代較早,所以列為全書的第一篇其實不是巡臺任內文字
此以外,其餘一百十三篇,都是他做臺灣道臺任內的文稿
這些文件所載的年月,始於光緒七年九月,迄於光緒十年八月,計共三年
連雅堂臺灣通史劉璈傳,劉銘傳所劾,奉旨革職查辦定罪,係在光緒十一年夏間。
然則光緒十年秋到次年夏,還有半年多的案卷沒有編入退思錄。
  這部退思錄都是原始文件,其在史料上的價值自然不是任何轉手敘述可比擬的。
這些資料內容來說,有關於「開山撫番」的,有關於「匪亂械鬥」的,有關於「稅釐煤務」的,有關於「軍事海防」的,還有關於文教外交的。
為時雖只三年然而我們這些資料上卻可以窺見臺灣在建之前一切情況
  現在且把從這部書裏到的若干事實若干意見擇要加以敘述,藉供讀者參考
公元1683年
  先說「開山撫番」之事。
臺灣康熙二十二年(一六八三)收入清代版圖,到光緒
公元1881年
七年(一八八一)劉璈蒞臺,已有二百年之久了。
撫事宜,如果認真經營而且辦理得法何至山後尚為棄地
何至仍視「生番」為化外之民、非中國政教所能及?
過去所以全無實效可言,劉璈說得清楚
他說:
    『前之侈談開撫者,耗費何止百萬?
亦因漫無章法,徒事敷衍,卒至有名無實,利少害多,可為殷鑒』(八0)!
公元1874年
    『甲戌,瑯軿之役,倭人藉名征番,意在侵地
沈文肅恪遵朝命,創「開山撫番」之舉,為抽薪止沸之謀;弭患已萌,具有深意
適以繼起無人辦理又不得法
名曰「開山」,不過鳥道一線防不勝防,且有旋開旋塞者。
至今地多曠土兵民無所憑依
名曰「撫番」,不過招番領賞。
濫賞何益?
且有旋賞旋叛者。
至今殺人如故,番民格格不入
以致「開撫」踵事虛糜有名無實』(三三)。
劉璈不僅洞燭以往錯誤,還有極正確的「開山撫番」理論
他說:
    『欲墾番地必先開路;欲開路必先撫番,此一定之步驟
未有不先撫番而能開路、墾地,使番民日久相安
未有徒恃兵勇、民勇強紮番地,刑驅勢迫,而可撫番者。
非番不受撫,而撫之不得其人則甚難;誠得其人、得其法,該番未有不受其撫者。
番既受撫,斯路可得、地可得墾,民與番皆得有利無害矣。
所謂受撫者,非徒如濫使通事混招各社番眾,突來領取紅藍布疋酒食而去,遂謂之已撫
也』(八0)。
  他又不僅有理論,而且具體辦法
我們一讀他在同治十三年秋所作的「開山撫番條陳」,便知他對臺灣的墾撫事早就成竹在胸
可惜當時沒有照他的辦法施行以致無實效。
他在分巡臺灣任內當然注意此事。
對屬員們的指示,都非常高明
他說:
    『內山地方鴻濛初闢,在山番眾,猶有結繩之風。
之者第一先通語言,次則日用淺近文字
語言不通文字亦無用處
向來之者不從實事著想,聚深山野人,與之講道論德
在官方謂化民成俗,在番不過如誦佛氏伽那有何益處
無怪番社頭人視學就學苦境
應將舊學一概裁改,以順番情』(八二)。
  他主張『另選精通工藝之人,教以工作淺近語言文字』。
至於工藝的傳習,他說得具體
他說:
公元1907年
    『今教番童,祇有雇匠教工
……即伐木、解板等事,若無教習專其事,通事、社丁未必視為正事
……惟就學話番童,每日學話一句之後,儘其閒空,教以手藝,免至飽食暖衣養成遊惰
拜跪虛文番社無用即令作解板、編耕種等等粗工有何不可』(七九)?
  他乾脆的以對番講論道德無益,而令其先土話官話次及日用淺近文字
又以跪拜虛文無用不如教以手藝,使具謀生技能,這是何等切實的見解!
  劉璈雖以開山撫番為治臺第一要著,同時他對此事也很用心思,擬有具體方案
然在當時那種因循沓洩的風氣之下,地方當局渾無遠謀,竟將「開撫」之事奏請停辦了。
劉璈看來,這是十分可惜的。
他說:
    『議者以臺灣自辦開山撫番,十餘年來,傷人逾萬,糜餉數百萬,迄無成效,以致奏請停辦,意在節流
乃不推究辦理非人,又非其法。
徒謂「開撫」無益有害,遂竟上停辦之議,亦未免因噎廢食,未知臺事底細耳』。
    『抑知事在人為如果得人不特山前開地可望整理;即山後山中闢非闢、未闢各區,墾務、礦務材木水利等項,皆利源所賴。
開辦得法,則農工番漁皆足寓兵,亦皆可籌餉
始費雖鉅,不十年間定可次第收回
其十年外之利賴正自無窮所謂始事難者終必易也』(一0五)。
公元1683年
  「開山撫番」之事,過去經營既鮮實效於是影響臺灣治安
所以康熙二十二年平臺以後的二百年間臺灣發生大小亂事幾乎不枚舉,致亂之由,固然很多,而「開撫」工作因循無成也是大原因。
劉璈說:
    『匪之得以漏網稽誅者,無非內山番社為淵藪。
聚則為賊,散則為民。
迭次擾害閭閻,類皆猝然至,莫從抵御
比營縣聞報往捕,兵少則明目張膽逞兇
拒;兵多則竄伏山巖,不知所之』(三八)。
  從他的這一段敘述,便可證明「開撫」和「匪亂」的關係之大了。
公元1864年
  次說臺北的煤務。
同治三年(一八六四)太平天國滅亡光緒二十年(一八九四)中日甲午戰爭發生,這三十年間,我們通常稱之為自強運動時代
自強運動叫做洋務運動
所謂洋務就是模仿西法,尤其著重於鎗輪船製造
煤是推動機器原動力所以新式方法開採煤礦屬於洋務範圍臺灣官營煤礦就是在這洋務運動潮流舉辦事業之一。
公元1875年
  臺北煤局是光緒元年奏請開設的,但在劉璈就任臺灣道之前,卻已弄得賠累不堪而亟待整頓了。
劉璈光緒八年二月著手整頓
退思錄中所收關於整頓煤務的公牘和議論,計有二十三件之多。
這些文件裏,我們可以看出其時臺北煤務的情況之壞,真是達於極點
  劉璈查核局上十二月分的報冊,發現該局「隨處虛耗任意報銷」。
在他呈報查核結果文件中舉左列許多確鑿事實
    『官炭化總,總炭化粉,此情理中事也(按當時煤炭出井,大塊的占十分之四,稱官炭;中塊的占十分之三,稱總炭;細碎的亦占十分之三,稱粉炭)。
今冊內官炭既耗,總炭不加;總炭既耗,粉炭不加;而粉炭且轉有失耗。
究不知耗歸何處
八斗(地名)以總炭一萬九千八百五十餘石起解,基隆祇收一萬六千五百五十餘石。
十餘里間,少去三千三百餘石,已屬不解
八斗以粉炭九千零一十石起解,基隆僅收粉炭三千四百三十石,竟少去五千五百八十石!
基隆收發之時又各有失耗,大較去一成之譜。
既減成色,復失斤重一轉移間,一月之內,耗至八千餘石之多,揆之於理,殊欠圓通
工匠人等,聽燒官煤月至數千百石;洋人三名,月燒官煤九千斤;路旁三燈,月燒官煤四萬斤。
其間不應濫支之處,不可勝數
煤斤濫耗之情形也』。
    『至其銀錢數目,挖煤工價,浮於所收之煤至三千四百餘石。
車運之價,亦難實按。
既有雜作之工,而雜作開報銷;既有包估之工,而匠工開月餉。
掛名冒號重臺疊閣,不可勝數
傳話家人每日工價一元小建二十九日開支至三十二元。
……通事之外,更有通事醫生之外,復設醫生
……勇走信,又給腳錢馬數匹,夫至十一名。
此外無有名色可安之人,又復不少
種種糜費,悉難枚舉』(九)。
公元1883年
  像這樣的濫耗煤斤和浮支銀錢實在駭人聽聞
管理方面如此腐敗臺北煤務焉得不「有絀無盈」,而成「臺灣漏卮」呢?
雖經劉璈擬訂條規認真查核甚至屢次懲辦舞弊人員終究積重難返似乎少進步。
光緒九年四月,便打算換人去接辦
礦務此後也就不見有關煤務的文件了。
  辦理不得其人,以致濫耗浮支,固然造成臺北煤務敗壞原因,而銷路之不暢,更為臺北煤務的致命傷
關於臺煤因銷路不暢而致囤積折耗的情形,劉璈一篇「囤折論」(二三)說得詳細
臺煤何以滯銷呢?
他在「籌銷論」(二四)中說出「地與商」的兩大原因
同時他還在這篇文章主張用「包商」制度作為唯一的籌銷方法
其實他所指出兩個滯銷原因不是真正原因,他所主張的籌銷方法不是徹底方法
公元1881年
  按同光時期所辦的洋務,在上海江南製造局,在福建馬江政局,在天津有機器製造局。
這都是中國海防的初步建設
煤礦開採也是海防需要而必辦的事業
光緒七年開平礦務局成立時候李鴻章就曾說道:『從此中國兵商輪船機器各局用煤,不致遠購於外洋
一旦有事,庶不致外人把握,亦可免利源外洩
富強之基,此為嚆矢』。
劉璈也曾追述臺灣開採煤礦緣故
他說:
    『夫臺北開煤,以中國海隅舊無大礦,駛船造器,動向外洋購煤,外人貨居奇,獨持利柄;且又覬覦基隆之煤,欲以中國所產還取中國之利。
……故議以為中國之煤,中國自行開採,供中國輪船之用』(二二)。
  從李、劉二人說法可見煤礦海防關係之切。
開平礦務局設立目的在於供應北洋方面的用煤。
南洋方面的用煤,自然有賴臺灣供應了。
若以年產百數十萬
石的臺煤來供應江南馬江二局以及兵商輪船決不供過於求
可是事實上臺煤『除船政局搭銷少許,各輪船銷亦無多』(二0)。
又據劉璈調查日本、英、美各國的煤銷於上海香港各口的凡數十倍於臺煤。
單以上海一口而言,光緒七年就銷英煤一萬八千噸、日煤四萬八千噸,臺煤卻只銷了八千噸。
那麼當初倡議開採臺煤,既然在於供給中國駛船造器之免得動向外人購煤,何以開辦之初,不作通盤籌劃規定洋務單位之間的聯繫呢?
假如臺北煤礦自始就和江南馬江二局以及其他招商局之類的機構取得聯繫,則根本不致發生所謂「地與商」的滯銷原因,更不會囤積折耗陷於絕境了。
足見無計劃的經營臺北煤務失敗主因
公元1874年
  再次說到海防
中國鴉片戰爭英法聯軍之役相繼失敗之後漸漸知道海防重要
同治十三年(一八七四)日軍侵犯臺灣,清廷一面船政大臣沈葆楨督師入臺,一面總理衙門日本交涉形勢十分緊張
事情了結之後中國鑒於日本野心可怕不但加緊籌辦海防同時重視臺灣防務
  經過七、八年經營臺灣防務究竟怎樣的情形呢?
茲就退思中看到的事項作一概括敘述
  (一)格林隊:這個隊,係因臺灣籌辦海防,買了格林克鹿卜(亦作格林克虜)洋二十四尊和里明東後膛洋鎗一百二十九桿,挑選一百六十餘名勇丁操練所以稱做
公元1881年
「格林隊」。
隊雖已操練有年,但在劉璈到任後加檢閱,卻發現『該隊兵勇係由各營湊合成隊,革補、差操事權不一』(四四)。
而『賭博洋煙,藐無忌憚。
教習自裝,令人開放度數的要,秘不示人
兵勇習成疲玩出入自由』(四六)。
於是他在光緒七年十月請將隊撤散,仍歸原營,並將各分配責令傳習
『庶前此所費巨款不致概付流水』(四四)。
那知過了一年半,再據劉璈考核這些兵歸營以後的情形,仍然腐敗不堪
他說:
    『察其煙癖,則十有八九,試以藝,能開放者尚無一二。
而詰其開放度數,則仍屬茫然,餘並不能開放
是名為久練,實同虛糜』(四六)!
公元1883年
  可是光緒九年,因越南多事,閩督何璟奉到密諭籌防,遂又飭令臺灣道復設格林隊。
公元1874年
  (二)海口臺:計有安平、旂後、滬尾、基隆澎湖五處
安平鯤身海口同治十三年奏建洋式臺,配置十八噸安蒙士唐洋五尊,四十磅、二十磅小各四尊,里明東後膛洋鎗一百餘桿。
原選輪船勇一百四十四名充當頭目、手,並募洋教習教練操演。
光緒六年六月,洋教習病故,便以術精熟的頭目充當教習
光緒八年九月劉璈加以整頓,計有管帶幫帶教習頭目、手共九十八員名,月支銀八百七十九兩二錢
旂後口南北兩岸分築臺各一座購置蒙士唐六噸半大四尊、四噸半大二
公元1882年
尊。
原有官兵一百二十七名,光緒八年九月,經劉璈重加釐定,計有管帶哨弁頭目、手共一百零九員名,月支銀六百八十兩。
至於滬尾、基隆澎湖三處海口設防的實況,退思錄中雖未敘述,但其規模決不大於安平、旂後。
因為安平、旂後兩口密邇臺灣府城,而道府餉庫與軍裝子藥支應等局皆在城內,實為全臺根本所以兩口防務當時認為比較重要的。
公元1883年
  臺澎五口雖已設置臺,但在光緒九年因法越構兵諭令南北加強防務時候,卻仍感到臺灣海防困難
因為臺灣孤懸海外,四傍無依
西併澎湖周圍約三千餘里,無險可扼,隨處皆可登岸
有外侮,斷非專設臺於安平、旂後、滬尾、基隆澎湖海口所扼守』(四七)。
  (三)彈藥臺灣軍隊,既有一部使用新式武器,則鎗彈藥補充自然值得研究問題
光緒九年十月劉璈曾向閩省督撫建議設立「子藥局」,他的理由是:
    『郡城軍裝所存鎗藥彈,為數本屬不少;乃一經點查,如後膛鎗子,則年久變壞者有之,不合不能移用者有之。
初買之時,配子有限,用之易盡。
愛惜其子,不發操演,或所發太少軍營操之不熟,雖有利器,置於無用
廣發勤操,子藥立盡,有鎗無子,與無鎗同。
至後膛大,子藥尤貴,品類各殊,配購極為不易
海上無事猶可取資外洋防務稍緊,勢必遠莫能濟』(五二)。
  當時閩浙總督認為他的提議極為有見,但恐購辦置造須時倉卒有事不能應手
然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終屬有益』。
終究因為舉辦無人費用太大,不得已而思其次,在這年年底改議先設火藥廠」以供前膛鎗之用。
他說:
    『遇有戰爭,即後膛鎗子藥偶缺,猶有前膛者勉可相助
雖非甚利,終勝白戰』(五三)。
  至於火藥究竟辦了沒有退思錄中卻再說起
  (四)水雷劉璈認為除臺之外,『海口防具,以水雷要需』,而『臺灣軍裝局向無存儲』。
因此,他在光緒九年十一月詳請閩督咨兩廣總督南北大臣分別撥給各式水雷若干以資應用
結果江總督回文說:『江蘇所存水雷無多礙難照撥』;兩廣總督回文說:『魚雷以德國所製之燐銅雷為最,非中國所能製造,粵省無從代製,請赴德國訂購』(九四)。
等到出使德國大臣水雷售價訂購辦法查明函覆,已經光緒十年二月了。
即使電購,也要幾個月後才能運到。
後來究竟買了沒有,未見下文
公元1884年
  (五)輪船臺灣原已奉派輪船四隻
北路琛航、永保兩船經常為船局運煤,兼供差遣
南路萬年清亦改差輪。
伏波仍係兵船
劉璈認為臺灣防務,非藉得力輪船戰艦緩急難恃。
所以光緒十年正月迫切的向閩省督撫南北大臣分別請求萬年清輪
船與派在浙江寧波的超武兵船對換
請調派原在兩江開濟快船移駐澎湖
又請酌撥「蚊子船」(亦稱「水臺」)數隻分防臺澎。
這年三月先後奉到閩督及南北大臣批示
閩督何璟批道:
    『該道請將萬年清與超武對換一節,浙省勢不能允,應作罷議。
開濟一船早經函商左侯相,移駐澎湖;答以奏留江防未便更易
省防僅揚武兵輪一號蚊船二號,前廈門請撥蚊船,尚無以應。
該道請撥水臺一節,姑候咨商南洋大臣』。
  南洋大臣左宗棠批道:
    『臺防緊要所需兵輪佈置係屬實情
開濟快船,已派駐江陰聽候江提督軍門操練調遣照護白茆沙、崇明寶山一帶,以重江海之防,即不佞決死戰之處,何能調撥臺澎?
請調蚊子船一節江南僅有該船數隻,何能撥赴臺防?
且閩省海防本由督撫分內主辦之事,該道何能越界仰求江南代為借籌
殊非情理,斷難准行』!
  北洋大臣李鴻章批道:
    『蚊子船本屬守口利器,惟北洋僅購數隻,現飭巡防要口不敷分布無可移撥』(一0一)。
  結果劉璈不僅碰了左侯相的釘子所有要求還是一無著落。
這個實例看來我們
知道當時所辦的海防沒有通盤籌劃
  (六)營務這裏只說臺灣營務積弊
臺營之弊,莫過於洋煙虛冒兩端
關於洋煙劉璈說:
    『臺灣營務之壞,以洋煙為最。
兵勇最忌疲弱煙癖實為疲弱之尤。
整頓營規,必自除洋煙始。
欲除兵勇洋煙,又必自該管之營哨官始。
倘營哨官先有煙癖,何能約束兵勇
弁兵勇習成疲弱何論精壯
更何論營規』(四六)?
  劉璈到任接管道標各營,『老弱洋煙越居其半,雖屢飭從新汰補,而有恃無恐游勇所在皆是,仍不免此革彼招,積重難返,法無可施』(四七)。
因此,他主張內地招募楚勇,以補各營已汰老弱洋煙缺額
  關於虛冒劉璈認為杜弊端,必先頒定各營領餉冊式:
公元1881年
    『今查臺防各營冊報,第有花名,並無籍貫、年貌家屬保人箕斗餉項起止月日,遇有出事故無憑稽考
亟應按照楚軍章程刊定名餉冊式,頒發各營。
即令營官按照冊式,將所部現存弁勇籍貫父母兄弟妻子保人姓名年貌箕斗入伍日期、存餉數目截至本年(光緒七年)十月止,按名填註。
限文到十日內備兩分一分存營,一分具送全臺支應局存案作為底冊
以後遇有逃亡汰補,應即隨時報由局員照底分別填註核銷
底冊即令各營按年清造一次
以歸明;並按名刊發清餉票一紙,由各營官分給各該勇丁收執,限離營日繳銷,以杜冒頂剋扣等弊』(六四)。
  他又擬定營弁勇應存月餉章程規定營弁兵每月酌留餉銀數目,遇有假汰弁勇,送郡點驗,於配船內渡登岸時按名發給存餉(六五)。
堅持「存餉點驗辦法理由是:
    『向來臺營不講營規,各勇一得現銀,俱以嫖、賭、洋煙為事任意花銷,莫能禁止;其弊一。
當勇數年,一經革出營,即成空手無資回籍,因而流落,為乞、為匪,無所不至;其弊二。
各營月領全餉,不全給勇,營官私挪虧空一經撤營,勇餉不能清給,動輒鼓譟;其弊三。
營官領得現款販賣洋煙百貨,押勒銷售盤剝勇丁,剋扣殆盡;其弊四。
虛冒勇缺,無從稽查,餉是勇非,有名無實;其弊五。
勇無存餉,無所顧戀任意為非,甘犯紀律,設應懲辦即便潛逃;其弊六。
各勇能積現銀寄家者,百無一二;若有餘積,非勾引為奸,即被竊借騙,終歸烏有;其弊七。
當勇濫花濫借,積欠無還,終以一逃了之,甘當游勇;或隨別營,私開賭場、煙館;或此逃彼招,冒名應點無害不有;其弊八。
有此八弊無論何人,無從整頓惟有存餉驗給一道,尚能挽救前弊,十除七八』(六七)。
  他的辦法本是楚軍舊章,行之多年而皆有利無害的。
但此法『止便於公,不便於私
;止利於謹守營規之官弁勇丁,斷不利貪墨疲玩統領營哨。
謹守求之不得,而貪墨忌妒必深。
妒則讒,讒則變亂阻撓無所不至』(六六)。
以致何制府都起了「法立弊生」的懷疑
所以這個「存餉點驗」的辦法只在道統營辦理,未能施行於全臺。
  最後說到外交
劉璈巡臺任內除法侵犯臺灣之外,只有兩件略關外交的事情:一件是鵝鑾鼻建築燈樓,一件是旂後港開濬港口
燈樓、開港口和通行船有關所以多由海關主辦;而中國海總稅務司及各口稅務司皆用洋人所以成為「洋案」;既為「洋案」,故須報請督撫咨商總署當作外交事項辦理
  因為鵝鑾鼻左右俱係「生番地帶所以初議建築燈樓劉璈前任張道臺就認為『鵝鑾鼻難於建樓,正恐看守人等不時蹈險,以釀人命』。
劉璈到任後,建築燈樓已成定案只好本著總稅務司說『此舉有人命攸關,宜十分鄭重,清其源於先』的話來劃清彼此責任
他說:
    『……要皆扼於地險,番彪不能必保其竟無人命;如果看守人等遵禁約,不出遊不登山打雀、不深入番社,亦何致平空釀命之事?
萬一命出意外,原與通商無干,亦應由地方官按照中國律從嚴懲辦,彼此不得另有違言』(三二)。
雖然這樣聲明了,還不放心,他又提出進一步「清其源」的道理
    『欲清其源,端在用人之妥與見事之明。
臺灣地險人雜,動轍逞兇滋事肇釁甚微,賈禍最大。
全賴當事者守約鎮靜庶可銷患未萌
此中關鍵非特總稅司遠寓京師無能討探;即駐臺之領事、稅司、教堂,亦皆莫知底蘊。
蓋因中外異趣情實鮮通。
領事、稅司之所親相輔翼者,大都中國習賈之流
教堂所交者,又多詭異之輩。
若輩惟利是圖,鮮顧大局
欲求見得思義、居寵思危者,百無二三。
倘竟假以事權不加深察,則彼將枝節妄生,百盤蠱惑當事者始終深信不疑,受其愚而不悟
迨至成事端,中外騷然,則彼猶不自省疚,強詞奪理,反與地方官為難
在中柔遠為懷,原無不可寬大處之;抑知朝恩愈寬,民憤愈積,積久愈烈,理有固然;津、皖、、閩等案可為前鑒』(三二)。
  這一段理論是以那些天津教案之類的事實背景的。
把總稅司、稅司、領事傳教士一例看待,證明他對近代外交觀念模糊不清然而這卻代表當時一般對於洋人看法
不僅如此,他更覺得建造燈樓一案,「論其事則為善舉,其心則懷叵測」。
於是他又上了一個密稟陳述的意見。
他說:
    『臺地物產饒沃,久為彼族垂涎
今彼族建樓於臺之極南,左顧山後,右盻山前前後交通出沒自便
總稅司謂僱民勇設汛防,皆不若用番。
亦知番本嗜利,即欲以籠絡者,無求不應
生番應,則山後盡應;山後盡應,則山前必危。
彼素所
垂涎者,不幾掌握中也?
彼族慷人之慨,不惜重貲建樓於此,遽議用番,又明知人命攸關,先以清源之議飴我;知其意不僅燈樓無非藉防樓為名,希圖防由彼設,番歸彼用,彼可為所欲為
否則將來亦可藉命要挾』(三三)。
  劉璈建築燈樓一事看得這樣嚴重
後來總署復函說:『總稅司係中國所設洋官,此次派員前往建造燈樓,係為保護中外船隻起見,似尚別無他意』(三五)。
這纔勉強解釋劉璈懷疑
公元1883年
  開濬旂後港口,早有建議因為總督何璟贊成所以延宕下來
光緒九年八月又有洋人請求開濬,並由臺南領事及旂後稅務先後劉璈接洽
劉璈認為開港是有無害的事,所以主張地方官自動開濬
他說:
    『開口之利,利在無事時之商船與防海之自己兵船皆可停泊
若有戰事敵人之兵到處皆可上岸,又不在入口入口
……此口一開,全臺南中各路貨流通內山材木可以運出。
……此口開成將來基隆港之逐漸淤淺,滬尾口之業已淤淺,均可移器前往次第開深。
而後山花蓮港、成廣澳、卑南三處,能各開一口,可泊一二船,全臺之中血脈流通軍務吏治皆有大益
較之困守死地首尾相應前後不相聯,相去奚止天淵』(七六)。
  可是總督何璟堅執成見,他說:『旂後港口不可開,無非欲保天險
洋船出入
口岸本多,然多一口不若一口也。
況現值籌防吃緊,更應暫從緩議』(七六)。
於是後開港之事又作罷論
公元1884年
  除上述二事之外,法軍侵犯臺灣倒是真正外交事件
先是光緒十年三月八日有法國樓打兵輪駛進基隆港口故意挑釁,幸經地方文武官員曲為調理,未生事端。
劉璈當即報請閩省督撫南北大臣咨請總署照會法國外部及駐京公使轉飭遊弋兵艦
    『經過通商各口,無法貿易者,無故可勿進口停泊
如有採辦物件必須進口務先報由領事照會地方官,派人妥為照料
兵船主尤須約束兵丁水手不許上岸浪遊生事
至臺營壘,係操防重地不在游歷之列,尤不得違禁擅入,庶幾民安堵,中外無猜
倘彼不先照會,任意闖入生事,是彼自行無禮,則釁由彼開,我當照萬國公法,會商各國理論,以顧通商大局』(一0六)。
  法國兵輪無故進口尋端挑釁劉璈主張法國交涉,實為正當辦法
可是北洋大臣李鴻章批示認為所擬呈請總理衙門登答各節,此係口角細故不值深辯也』。
這種含糊了事態度必然引起嚴重後果
  果然六月十四日法船五隻又到基隆開釁
十五日基隆臺猝被轟毀。
十六日,法兵四百餘人登岸,直犯二重營壘,經駐軍抵抗,法兵敗退(一一一)。
其時中法尚未正式宣戰,而法兵卻已先基隆
是年七月中國法宣戰。
八月中旬,法艦再犯
隆,基隆終於失守(一一四)。
退思錄中所收的文件於此時,以後的情形就不見於本書了。
公元1881年
  以上所述,係自光緒七年九月十年八月三年間關臺灣開撫、煤務、海防外交四方面的概況
因為這些事項較為重要所以酌引原文作一簡要敘述,俾讀者先得到一個概念
餘如文教、稅釐、「匪亂」諸端,讓讀者閱書中所收有關資料這裏不再瑣瑣敘述了。
  連雅堂臺灣通史謂『璈宦臺時,著巡臺退思三卷銘傳奏毀其版』。
國立臺灣大學及省立臺北圖書館皆有鈔本內容完全相同
鈔本分成四冊
茲即據鈔本謄錄加以標點,改分三冊,藉符連氏所稱三卷之意。
鈔本錯字很多,凡是看出來的都已校正了。
鈔本篇目排列,先以事為類,再以年月為序;但也有錯亂之處。
現在略加移動,使其更合乎上述原則
  連氏通史卷三十三有劉璈傳,也鈔出來在後面。
(編者)
    附:劉璈傳 (錄自連橫臺灣通史卷三十三列傳五)
 劉璈字蘭洲湖南岳陽人
附生從軍
大學士左宗棠治師西域,辟為記室參贊戎機指揮羽檄意氣甚豪。
及平,以功薦道員
  光緒七年分巡臺灣
時方建省,歲以巡撫視臺。
至,多所擘畫
彰化南北之中,議移兵備道於此,置同知、駐副將,改知縣鹿港
大肚以北、大甲以南,周數百里田疇寬敞水環山抱可作都會
建城築署之費,應由臺、鳳、嘉、彰合資襄助
巡撫岑毓英擇地東大墩之處,籌造省垣,尚未行也。
  勇於任事不避難鉅,整飭吏治振作文風
又以臺南首善之區街衢湫隘疾疫叢生;欲闢大道,開運河引水入城,以行舟楫。
郡人不從,乃僅築溝渠,宣積穢。
鎮海營兵填造安平之路。
中大火,燬商廛數十烈焰漲天,眾莫敢邇。
聞警,短衣縛,躍登屋上,麾兵拆屋,遏火路。
郡人感之。
  法事起,毓英治軍廣西
上書,請助黑旗撓法兵。
且謂『今日之事,鮮不韙戰而誹和,抑知和戰皆係一理
事決於和,不能不先決於戰,蓋能戰而後能和。
越南計,為中國計,是在和緩而戰急;然必外主和之名,內助其戰之實,慎戰於始,庶能緩和於終』。
毓英嘉之
其後遂撫劉永福而用之。
  中法既戰,沿海戒嚴
臺南,協士民,籌戰守,辦團練,討軍費
臺灣孤立海外延袤
公元1884年
里,守兵僅有一萬六千五百名,不敷布置
分為五路,自統一軍,有事策應
稟請總督駐臺,居中調度不從
又請奏簡知兵大員督辦,以一事權。
於是命署福建陸路提督孫開華所部臺北
十年春三月,法艦窺臺灣
四月上書督撫,略曰:『臺灣本有為之地,為之亦非無把握
端賴有治人,有治法,又有治權,則事可得為,地方亦可制治
然其事之可為而不得為,有非鎮道所能為者,沈文肅公已言之矣。
臺灣防務不外山海
平時則山煩於海,有警則海重於山。
必先整山防,海防有憑藉。
否則內外交訌防務更難措手
山海所宜並籌也。
議者以臺灣自辦開山撫番,十餘年來,傷人逾萬,糜餉數百萬,迄無成效,以致奏請停辦,意在節流
是不推究辦理非人,又非其法,而徒謂開撫之無益。
是未知臺事之底細爾。
事在人為如果得人不特山前闢地方可期整頓,即山後山中闢非闢、未闢各區,墾務礦務材木水利等項,皆利源所賴。
開闢得法農工番漁皆足寓兵,且足籌餉
餉藉兵力而源以開,兵藉操作而用愈活。
始費雖鉅,不十年間定可次第收回
十年以後之利正自無窮
所謂始難而終易也。
此則因利而利、以臺治臺之大略
然必豫籌平日,乃能應用臨時,固非「欲速見小」所能為功,尤非偏持遙制所能濟事
如再故事奉行回護前非,狃於近似,渾忘遠謀勢必仍舊倉皇兵餉兩蹙。
萬一臺灣為彼所襲,地大物博,取多用宏,凡我所欲為而不為者,彼皆為所得為,則南北洋務將無安枕之日,是誤臺即誤國矣,由辦之不早辦也。
臺、澎四面皆海,周圍三千餘里,無險可扼,隨處可登,備御之法,較各邊省尤難。
今籌防派分五路因地制宜,如專歸道統最當衝要之南路及楊署鎮在元所統中路張副將兆連所統後路,新舊營勇皆經職道挑選訓練緊嚴,及另備活營,章提督高元所統淮軍楊提督金龍所帶湘軍,皆屬器精兵銳,能戰能
守。
兼以水陸團練認真操演虛實互用三路陸防固已可恃,如能得前路、北路一律整齊則不患臺防之不振,而患海面不周兵船既少,又乏水雷艦,以備抵御
如臺南郡城偪近海隅淺露平脆,不足當衝,而安平、旗後、基隆、滬尾各臺亦如之。
敵人以堅艦聚泊港外,專以巨擊我城臺,一無抵制,是彼則不戰而勝,特逞所長,而我則戰守兩窮,莫掩所短。
歷經陳請,亦鮮良方,故前詳不求角力海中,祇求制勝於陸上,則以陸防之權固操自我也。
夫權在我,則敵由我制,五路防軍雖分猶合,運用皆可自如
特恐我權不一,是我先為我制,何能制敵?
此又陸防之難者。
蓋以遠隔重洋事事扦格。
道鑒前慮後,曾以權緩急決疑難、定刑三大端,斷非專閫節制不可詳懇奏請簡派知兵大員渡臺督辦,實為安危第一要著。
而憲示以督辦外省所得擅請,仍飭職道勉為其難敢不祇遵。
然難果得為,勉尚有濟,勉為不得,為亦終難。
義在致身,他復何恤?
惟有盡其心力所能至,以仰答君恩憲德於萬一爾』!
  五月,防務大臣劉銘傳至,經理臺北,而以臺南委璈。
當是軍務倥,需餉孔亟
道府兩庫存銀百五十萬兩,銘傳命撥五十萬,不從
又以兵備道加營務處例得上奏,頗不受節制
銘傳啣之。
六月,法艦攻基隆敗,再攻復敗;士氣大振。
銘傳撤兵失地
璈揭其短,且言李彤恩矇蔽之罪。
宗棠據以入告
嚴旨譴責,褫彤恩職。
銘傳愈恨之。
  九月十五日法國水師提督孤拔下令封港一時航運遏絕
璈以其違犯萬國公法,晤商領事,請干涉
領事以事關重大須待國命
乃密上封事,懇沿海各省代奏,語在「外交志」。
基隆既失,澎湖亦陷,璈自劾
疊請南北洋派艦援臺,不至
十一年春二月孤拔安平,介英領事兵備道
見。
璈欲往,左右諫曰:『法人狡,往將不利』。
璈曰:『不往,謂我怯也。
咄!
乃公豈畏死哉』!
安平,戒臺守將曰:『有警,即開擊,勿以余在不中也』!
孤拔相見甚歡,置酒饗。
語及軍事,璈曰:『今日之見,為友誼也,請毋及其他』。
孤拔曰:『以臺南城池之小、兵力之弱,將何以戰』?
璈曰:『誠然
然城土也,兵紙也,而民心鐵也』!
孤拔默然
盡醉而歸。
法艦亦去,而臺南得以無害
公元1885年
  和議既成,詔以銘傳臺灣巡撫經理善後
四月銘傳奏言:『包辦洋藥、釐金董事陳郁堂吞匿鹿港等口釐金四萬六千餘兩,疊扎提來轅訊究竟敢抗延不到
臺灣道劉璈督辦稅釐之責,當上餉項支絀之時,應如何籌畫,以備接濟,顧持危局;事前既不查察事後又不追還,顯係通同作弊
已由臣檄令撤任』。
既又劾十八款,語多不實
奉旨革職籍沒家產
刑部尚書錫珍、江蘇巡撫銜吳榮光到臺查辦
六月奏請斬監候改流黑龍江
士論冤之。
將軍穆圖善聞其才,延為幕客
居數年,將為請還,而竟病死。
  當宦臺時,著巡臺退思三卷銘傳奏毀其版。
後余乃得之,獲諗所言。
(中略)
  連橫曰:法人之役,劉銘傳治軍臺北,而劉璈駐南,皆有經國之才
使不以罪去,輔佐巡撫經理臺灣南北俱舉,必有可觀
銘傳竟不能容之。
非才之難,而所以之者實難,有以哉!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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