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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逸事 (自动笺注)
鄭氏逸事(原題「偽鄭逸事」)
                         武林郁永河滄浪稿
公元1644年
  鄭芝龍泉郡南安人
季與劉香老同嘯聚海上往來閩粵間。
既而投誠,授遊擊將軍;討劉香老,殄之。
崇禎甲申京師陷;其明年世祖章皇帝定鼎分兵南下芝龍以兵降。
鄭成功者(小字森舍),芝龍庶長子也,時年十七,已入泮為諸生
衣單絺,閒步前,聞父降,咨嗟太息頃之,其弟襲舍自外來,成功告之故,且曰:『汝宜助我』!
與徒出門從者十八人,棹小舟至廈門隔港之古浪嶼山,招集數百人;方苦無資,人不為用。
適有賈舶日本來者,使詢之,則二僕在焉,問有資幾何
曰:『近十萬』。
成功命取佐軍,一僕曰:『未得主母命,森舍安得擅用』(閩俗父為官,其子皆得稱舍)?
成功怒曰:『汝視我為主母何人?
敢抗耶』?
立斬之,遂以其資,招兵製械。
從者日眾,竟踞廈門
  鄭成功弱冠招集新附踞守廈門,雖在海外,密邇內地,閩省沿海港澳可以出兵進勦者,在在皆是,倉猝攻之,守御匪易。
成功內地港澳,悉設舟師登陸為寨,搤守水口;又偏布腹心內地,凡督撫提鎮衙門,事無巨細,莫不報聞,皆得早為之備。
故以咫尺地,與大兵拒守三十餘年,終不敗事,其用心固已深矣。
成功一切
畫,皆出己見其所任用不過戈執摧鋒陷陣之徒,絕無謀士為建一奇畫一策者。
成功好士,亦非士不為用,良以謀畫無出成功右者
可見古人得士為難臥龍鳳雛得一可王,而留侯曲逆為世不常有也。
又聞成功夜不就寢,走達旦妻妾皆臥,惟設酒果俟之,成功至,必取啖少許,復走如故;即寢亦無定所,固防姦人刺客,亦屬有所思也。
欲保彈丸地,其難如此,彼於天下一見易視者,鮮不敗矣。
  成功海外彈丸地,養兵十餘萬,甲冑戈矢,罔不堅利戰艦以數千計;又交通內地,買人心,而財用不匱者,以有通洋之利也。
我朝嚴禁通洋,片板不得入海,而商賈壟斷,厚賂守口官兵潛通鄭氏以達廈門然後通販各國。
中國各貨,海外人皆仰資鄭氏;於是通洋之利,惟鄭氏獨操之,財用益饒。
暨乎遷界之令下,江浙閩粵沿海居民內徙四十里,築邊墻為界,自為堅壁清野計,量彼地小隘,賦稅無多,使無所掠,則坐而自困,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固非無見。
不知海禁愈嚴,彼利益普,雖智者不及知也。
疇昔沿海所掠,不過兵將私橐,於鄭氏公帑,原無損益
海外諸國,惟日本富強,而需中國百貨尤多,聞鄭氏兵精,頗憚之;又成功日本所出,因以渭陽相親,有求必與,故鄭氏府藏日盈。
自耿逆叛亂,與鄭氏失好,耿兵方圖內嚮兵即躡其後,已據閩之興、漳、泉、汀、邵,粵之潮、惠七郡養兵之用,悉資臺灣
自此府藏虛耗,敗歸之後不可為矣。
公元1656年
  成功久踞廈門蓄志內侵,造戰艦三千餘艘。
順治十三年,將大發兵窺江南,過浙之東甌泊舟三日連檣八十里,見者增慄。
江南羊山,山有神,獨嗜畜羊,海舶過者,必置一生羊而去;日久蕃息至山,不可數計
鄭氏戰艦山下將士競取羊為食,干神怒大風驟至,巨艦自相撞擊立碎,損人船十七八,大失利返。
至十六年,復大舉入寇,破京口,犯江寧東南震驚
  成功特重操練舳艫陳列進退有法將士驚濤駭浪無異平地跳躑上下矯捷如飛。
將帥謁見,甲冑僅蔽身首下體赤腳不褌;有以靴履見者,必遭罵斥,併抑其賞。
海岸淤泥陷沙,惟赤腳得免粘滯往來便捷,故與王師鏖戰屢勝;其於勝勢,固已占卻一籌矣;官兵靴履行泥淖中,不陷即滑,奚免敗績
總督陳景駐師郡城內,方圖進勦;鄭氏分兵沿海港口,與官兵拒守
門子李文忠素機警,善承意旨,為總督親信,凡應對傳語,悉委任之,實陰通鄭氏者。
一日夜入總督臥內,刺之,取其首,并竊令箭馳馬出南門,稱有軍機傳令出城,無敢致詰,以首獻鄭成功
成功以僕弒主,甚惡之,薄與一官不滿所望歲餘,以他事斬之。
  龍者,大銅也。
成功泊舟粵海中,見水底有光上騰,數日不滅,意必異寶,使善泅者入海試探,見兩銅浮游往來,以報,命多人持巨牽出之,一化龍去一就縛。
既出,斑駁陸離,若古鼎,光豔炫日,不似沈埋泥沙中物,較紅衣炮不加大而受藥
公元1679年
獨多
先投小鐵丸斗許,乃入大彈;及發,大彈先出,鐵丸隨之,所至一方糜爛
成功出兵,必載與俱,名曰龍。
然龍有前知,所往利,即數人牽之不知重否則百人挽之不動,以卜戰勝,莫不驗
康熙十八年,劉國軒將攻泉郡,龍不肯行,強舁之往,及發,又不燃;國軒怒,杖之八十,一發炸裂如粉,傷者甚眾。
  成功婦董氏,勤儉恭謹日率姬妾婢婦為紡績及製甲冑諸物,佐勞軍
成功賞賚將士,揮千萬金不吝;獨於女紅不令少怠,使絕其淫佚之萌,可謂治內道者矣。
  成功立法尚嚴,雖在親族有罪不少貸;有功必賞金帛珍寶頒賚無容;傷亡將士撫卹尤至,故人皆畏而懷之,咸樂為用。
立法:有犯奸者,婦人之海姦夫杖下;為盜不論多寡,必斬;有盜伐一竹者,立斬之。
至今臺灣市百貨露積無敢盜者,以承峻法後也。
長子錦舍(即鄭經)與弟裕舍乳母某氏通,成功知之,命以某氏沈海,錦舍又私匿之,已逾三載無敢成功言者
某氏怙寵,頗凌錦舍婦,婦不能堪,以告其祖父唐某號枚臣者,為致書成功;時舍守廈門成功臺灣,以令箭授禮都司元亮,命渡海立取舍頭來,并令舍母董氏自盡
母子遷延未即死,會成功病亡得免,時年三十有九。
  隆武時,凡以兵從者,悉加顯秩
鄭成功兵力獨強,賜姓朱氏故人又稱成功國姓
永曆,又晉封延平王,給金印成功受而藏之終身一用,仍稱招討大將軍舊銜
其居臺灣傳三世,悉遵永曆紀元長至萬壽節,必設龍亭,率其官屬朝賀如禮。
    陳參軍傳(附)
  陳參軍永華,字復甫,泉郡同安人
父某科孝廉,以廣文殉國難;公時年舞象,試冠軍,已補龍溪博士弟子員
  因父喪,遂隨鄭成功廈門
成功為儲賢館,延四方之士,公與焉,未嘗成功職也。
為人淵沖靜穆,語訥訥不能出諸口;遇事果斷有識力,定計決疑瞭如指掌不為群議所動。
與人交,務盡忠款。
平居燕處惰容布衣蔬食泊如也。
成功常語子錦舍(即鄭經)指公曰:『吾遺以佐汝,汝其師事之』!
  成功既沒,鄭經繼襲,以公為參軍,職兼將相
慨然以身任事知無不言,謀無不盡,倚為重。
知公貧,常以海舶遺公,謂商賈僦此,歲可得數千金,聊資公用
公卻不受,強與之,輒遭風敗,更與之,亦然,公笑曰:『吾固知吾命窮,徒損他人資,無益』。
臺郡多地,公募人闢之,歲入穀數千石
比穫,悉以遺親舊;量其所需,或數十百石各有差;計己所存,足供終歲而已
  逮耿逆以閩叛,鄭經乘機舟師攻襲閩粵八郡,移駐泉州;使公居守臺灣國事大小,惟公主之。
公轉餽餉,五六年軍無乏絕
初,鄭氏為法尚嚴,多誅殺細過;公
一以寬持之,間有斬戮,悉出平允,民皆悅服相率感化路不拾遺者數歲。
  一日命家灑掃廳事,內設供具,扃閉甚嚴,日齋沐具表入室拜禱,願以身代民命或曰:『君秉國鈞,民之望也,今為此,實駭觀聽,其若民心何』?
公曰:『此吾所以為民也』,復嘆曰:『鄭氏之祚不永矣』!
無何,告其家人曰:『上帝命吾宰茲郡,將以明日往』。
詰朝端坐而逝。
  婦洪氏,小字端舍,與公同邑人賦質幽嫻
于歸,有齊眉舉案風。
晨興盥沐畢,夫婦衣冠襝衽,揖而後語。
長於詞翰精刀札,閨門之內,切磋不異良友,公冗不暇給,凡文移尺牘屬稿丹筆批答,多洪為捉刀,而措語字畫,與公無異,人不能別;白首相莊無間語。
三人,夢緯、夢球、夢□;今夢球成進士,在史館
   陳烈婦傳(附)
  烈婦姓陳氏,參軍陳永季女鄭經長子欽舍婦也。
欽舍甫弱冠姓剛毅果斷遇事敢為,任之
先是鄭經幼好漁色,多近中年婦人;民婦為諸弟乳母者,皆通焉。
有昭娘者,遂納為妾,有寵。
妻唐氏無出,昭娘首生欽舍,當時流言昭娘假娠乞養,實屠者李某子;獨鄭經生時目,不之信,族人竊誹之。
未幾,昭娘以眾嫉死矣。
  逮耿逆變叛,鄭經舟師渡海,駐泉郡,志圖內向;以欽舍守臺灣號為監國
監國居守裁決國事賞罰功罪一出至公,即諸父昆弟有過不少假,用是宗族多怨之。
鄭經廈門敗歸,視監國處分國事悉當,益信其賢;自是軍國事悉付裁決,與精兵三千人護軍宗族益憚監國含怨愈深矣。
經疾遽亡,未立後家人方治含殮母董氏出坐幃中,傳集各官,聽讀遺命,立新主,逡巡未舉,諸弟白董氏先收監國印;董氏命太監往取印,欽舍不與
時因訛傳監國率兵且至,眾倉惶不知所出;群妾有和娘者,即克塽母也,曰:『監國必無是,請往取之』。
欽舍曰:『此印先君所授,軍國繫焉。
向使太監傳命真偽莫據,何可輕付?
和娘來,固當持去』。
隨和娘至喪次再拜董氏前納印;董氏曰:『汝非鄭氏骨血,寧不知乎』?
欽舍未及對,諸弟群起撻之;欽舍笑曰:『撻我何足武?
平日不避嫌怨守法不阿,亦為鄭氏疆土耳。
今日死生惟命,何撻為』?
董氏命置傍室中不令出,諸弟又遣烏鬼往縊之;烏鬼不敢前,欽舍知不能生,遂自縊死。
  明日,立克塽為嗣(克塽小字秦舍),而移欽舍柩於門外別室
董氏謂烈婦曰:『汝參軍女也,參軍國有大功汝居宮中,當善視汝』。
烈婦曰:『昔為鄭氏婦,今屠兒婦矣,尚安居此』?
柩既舉,烈婦扶柩出,人莫能阻;至喪所,晝夜哀啼不輟路人聞之,莫不隕涕
其兄慰之曰:『汝娠未娩,蓋存孤以延夫後,不猶愈於死乎』?
烈婦曰:
他人處常,妹所處者變也;縱生孤,孰能容之?
有死而已』。
絕粒七日不死,復雉經,與欽舍合葬郡治子尾海岸間。
烈婦幼習文史,工書,知大體,實秉母教;亡年二十。
  既葬,臺人士常見監國乘馬呵殿往來或時烈婦並出,容服如生導從甚盛,人以為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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