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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溟文集卷四 (自动笺注)
東溟文集卷四
                     桐城姚 瑩石甫
   答李信齋論臺灣事書
  閣下兩知晉江賢能懋彰;近移臺灣,實海外黎元之幸也。
乃撝詞下逮,盛執謙沖,諄然以此邑之張弛施措之後垂問
恧之餘,轉增跼蹐。
顧瑩於此邦,有舊令尹必告之義,不敢自外
謹竭所知
  瑩聞善治國者,如理一身,必使氣血流通,官骸運動乃可以無病。
苟一一節,氣滯血凝,則病作矣。
然投劑者,又必審其秉體之強弱受病淺深,量酌而用之。
故有同病而異藥者,其奏效一也。
又聞為政在乎得民,而得民者必與民同其好惡
閣下泉州而之臺灣臺灣民半泉州人也。
泉州人之為病與其好惡,既習知之矣,若臺灣人之為病與其好惡容或有同而異者。
豈可無辨乎哉
今夫逞強健鬥輕死而重財者,泉州之俗也;好訟無情好勝無理樗蒲女妓頑童檳榔鴉片寢食死生之,泉州所以為俗也;臺灣人固兼有之。
然而臺灣之地,一府、五廳、四縣南北二千里,有泉州人焉,有漳州人焉,有嘉應州人焉,有潮州人焉,有番眾焉。
合數番漢之民而
聚處之,則民難乎其為民。
總兵、三副將水陸十三營,為督標、為撫標、為水提標、為汀邵,為延建,為長福烽火,為興化,為詔安雲霄平和,為金門同安合九郡五十八營之兵而更戍之,則兵難乎其為兵。
民與民不相能也,兵與兵不相能也,民與兵不相能也,番與兵與民不相能也,其日錯處生隙焉。
不能免。
安撫調輯之者,難在和睦
  臺之門戶南路鹿耳門北路鹿港、為八里坌,此官所設者。
非官設者,鳳山有東港、打鼓港,嘉義有笨港,彰化五條港,淡水大甲中港椿梢、後隴、竹塹、大岸,噶瑪烏石港,皆商艘絡繹
至於沿海僻靜港汊紛岐,多可徑渡不獨商賈負販之徒來往不時居處靡定,其內地游無賴重罪逋逃者,溷跡雜沓並至。
有業者十無二、三,地力人工不足以養,群相聚而為盜賊、為奸惡,則所以稽察緝捕之者難在周密
  內地之民,聚族而居,眾者萬丁已耳。
彼此相仇,牽於私鬥無敢為亂異者。
臺灣之民,不以族分,而以府為氣類。
人黨漳,泉人黨泉,人黨粵,潮雖粵而亦黨漳;眾輒數十萬計,匪類相聚千百人,則足以為亂
朱一貴黃教林爽文陳錫宗、陳周全蔡牽諸逆,後先倡亂相距或三十年、或十餘年,雖不旋踵而滅,然殺官陷城生民塗炭兵火之慘,談者寒心
國家數十百萬之金錢勞將帥累月經年戰討
而後蕆事
人心浮動風謠易起,變亂之萌,不知何時
其難在守常知變
  鳳山之民狡而狠,嘉義彰化之民富而悍,淡水之民渙,噶瑪之民貧。
臺灣附郡幅員短狹艋舺通商戶多殷實,其民稍為純良易治。
然逸則思淫,一唱百和,官有一善,則群相入悅服;官一不善,則率詬誶而為姦欺
舉措設施,其難在有德兼才
  凡此皆邑之病也。
知其病而藥之,則投劑必有其方矣。
虛者補之,毒者攻之,捍格而不入者和解通導之,雖扁盧無以易。
夫子所謂與民同好惡者,非為苟安之政、一切姑息也。
其民既浮動好事,非嚴重不足鎮靖
鋤強除暴,信賞必罰之謂嚴。
事有豫立,臨變不驚之謂重。
威以震之,恩以結之,信以成之。
大要於此矣。
民惡盜賊而我嚴緝捕,民惡匪徒而我誅強橫,民惡獄訟而我聽斷以勤,民惡枉累而我株連不事
其同民之惡也如此
民好貿易而我市廛不驚,民好樂業而我閭閻不擾,民好矜尚而我待之以禮,民好貨財而我守之以廉。
其同民之好也如此
寬以容姦,而有犯必懲。
惠以養士,而非公不見
調和營伍平心以臻浹洽親接貧賤,廣問以達下情
防患未萌慎思明決
文武同心官民一體,則血脈自爾流通百骸無所壅滯
尚何病之不治哉?
   復趙尚書臺灣兵事
  奉六月望後手誨,以臺灣諸營惡習幾有魏博牙兵之勢。
深慮之。
集思廣益,令博采輿論以聞。
以為不足臺灣深憂,皆告者過耳。
自古治兵治民異。
蓋兵者凶器,其人大椎魯橫暴,馭之之道,惟在簡、嚴。
簡者不為苛細,責大端而已
嚴者不為刻酷信賞而已
虎豹犀象,雖甚威猛然而世有豢畜之者
馭得其道也。
馬牛犬羊,雖甚馴擾僕夫童子可操鞭箠而驅之,壯夫鹵莽或受蹄角之傷且死者,馭之不得其道也。
臺灣諸營情勢若是而已矣。
  請質言之。
臺灣一鎮水陸十三營,弁兵一萬四千有奇
天下重鎮也。
兵皆調自內地
總督巡撫以下水陸五十三營,漳州泉州兵數為多,他郡各營兵弱。
向皆無事
興化一營稍黠,多不法;其最難治者,二郡之兵也。
人素勇健俗好鬥,自為百姓已然何況為兵?
水師提督金門總兵官兩標尤甚
昔人懼其桀驁散處犬牙之。
立意最為深遠
然如私鬥姦暴、潛載違禁貨物,皆所不免。
甚且不受本管鈐束不聽有司官逮理。
康熙雍正之間尤甚
乾隆嘉慶以後,屢經嚴治,乃稍戢。
此兵、刑二律所以臺灣獨重也。
豈惟今日哉!
重法迅雷霹靂不可常施。
常施則人側足不安
故曰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然小者可弛,而大者不可弛。
小者狎妓、聚博、私載違禁貨物、欺虐平民之類是也
械鬥傷人且死,不受本管鈐束不服有司逮理,則紀綱所係,必不可宥。
輕重之別也。
治兵不可不知簡嚴之道;不辨輕重不可以簡,不
簡者不可以嚴,不嚴不可用威,威不足則繼之以恩,恩不足則守之以信。
自古名將得士力者,皆由用此。
今之用兵者,大抵既不知簡,又不能嚴,有罪不誅無威;將不習校,校不習兵勞苦不恤,而朘削之是求,則無恩。
當罰者免,當賞者吝,則無信
所以令之不從、禁之不止也。
公元1819年
  然則以為不足慮者有說乎?
曰:有。
兵之可慮難治者叛與變耳。
自古驕兵亂卒,大抵在其鄉邑形勢利便,易叛與變。
客兵則有潰而無叛;其形勢不便故也。
魏博之牙兵,皆魏博人也。
故敢屢殺逐其大將而不受伐。
臺灣兵,則皆分檄自內地建、延平諸郡,與漳州泉州不相能也。
興化與漳、泉鄰郡,不相能也;漳與泉復不相能也。
是其在營,常有彼此顧忌之心,必不敢與將為難明矣。
況其父母妻子在內地,行者有加餉,居者有眷米,朝廷豢養之恩甚至
設有變,父母妻子先為戮矣,豈有他哉
臺灣之民大半漳、泉,而兵與民素有相仇之勢,故百餘年來有叛民而無叛兵。
治兵者,每畏之而不敢治,則將之懦也。
二郡之人,其氣易動而不能久。
一夫倡而千百和,初不知何故;及稍知之,非有所大不願則已懈,更作其氣勢以臨之,則鼠伏兔脫矣。
二郡人之情也。
二郡之兵既治,則他可高枕而臥矣。
請以近事徵之;嘉慶二十四年七月安平兵鬥死數人矣,參將守備理諭之不止,情懇之不息鎮將怒整隊將往誅之。
眾兵聞聲而解,竟執數十人別奏誅,無敢動者
二十五年正月郡兵群博於市,瑩為臺灣
公元1820年
經過弗避,呵之,眾皆走矣。
一兵縣役錢相爭,瑩命之跪而問之。
眾散以為將責此兵,一時群呼持械而出者數十人,欲奪此兵去。
縣役從者將與鬥。
瑩約止之。
下輿手以鐵索縶此兵往迎之曰:汝敢抗拒皆死矣。
愕然不敢犯,乃手牽此兵步行總兵官署。
眾大懼求免,不許,卒責黜十數人而禁其博。
自是所過兵皆畏避
是年九月興化雲霄二營兵鬥,復謀夜摧殺諸將,倉卒戒嚴
瑩亦夜出周視營眾兵百十為群。
見瑩過,皆跪,好諭之曰:吾知鬥非汝意,特恐為人所劫,故自防耳。
釋仗,毋妄出,出則不直在汝,彼乘虛入矣。
眾兵大喜曰:縣主愛我
至他營亦如之。
竟夜寂然
天明罷散總兵官切責諸將,眾兵乃懼,皆叩頭流血請罪
察最狡桀者營數人,貫耳以徇。
諸軍肅然
三事,其始洶洶,幾不可測,卒皆畏服不敢動,可見臺灣之兵猶可為也。
及再至臺灣,則聞紛紛以兵橫為言者,或慮有變。
詰其事,大率如聚博、督禁不服之類。
諸將弁懦弱畏事,又總兵官兵備道不和是以議者紛紛張大其詞,而非事實
總兵官觀公,每為瑩言,未嘗扼腕,恨無指臂之助。
所以決意引疾也。
既去而營與縣中有思之者矣。
今年正月鳳山淡水兩營皆有營兵擊斃小夫之事,副將以下陰謝過失,廳與縣亦議稍決罪,寢其事。
方太守護理兵備道,與觀公力不許
然後以此兵械送郡,而營中有以為怨者。
五月安平營兵民人乘危劫米,諸將又思不問
撫軍臺灣,值其事,嚴責之,斬三人,餘以軍流治罪
方撫軍盛怒窮詰也,論
紛紛以為兵民習慣久矣,驟治之,恐變。
或言安平兵皆潰走下海矣;或言出斬之日將謀劫奪矣。
方太守入見撫軍,力陳無慮之狀,惟請勿多殺;已而無事
入奏之日,兵民畏服
然則悠悠輿論,其可憑乎?
淡水鳳山兩營安平師嚴治後,諸營至今械鬥劫奪者,豈非之效哉?
善乎執事之言曰:非得有如臨淮者,安可望其壁壘一新
斯言可謂得其要矣。
  夫李臨淮不可得,若以臺灣營視魏博,則尚不至此
雖有不法,一健將能吏足以定之,保無他也。
且夫聚兵一萬四千餘人之眾,遠涉巨海風濤之險,又有三年更換之煩,舊者未行,新者又至,此其勢與長年本土者固殊。
而諸營中能以恩威信待兵者,百不得一
時方太平無事終日嬉遊廛市,悍健之無所洩,欲其無囂叫紛爭少少違犯禁令不可得也
而懦無識者,既不能治,徒相告以驚怪,是可謂矣。
   復趙尚書臺灣兵事第二
  瑩頓首上書極言臺灣兵可無深憂
惟在統者得其人,能以簡嚴為體、恩威信為用,即無難治,說已詳矣。
既又思之,此言為將之略,非深明意而變通之者未足語此;非今日臺灣諸將兵者所知也。
不知此意,而偏執臺灣不足慮之言,以相詬疾,非疑則駭矣。
穎齋太守見瑩書,以聞於兵備孔公索取閱之,謂太守曰:所言戍兵
敢叛則有然矣。
以為不足慮則吾不信
吾即慮其潰耳。
瑩在此落落,與孔公雖有通家誼,而不數見,不能為道
所以然者,惜乎孔公憂世之心而不識兵情。
難以口舌爭也。
臺灣者尚不能無疑,矧隔巨海
兵事豈易遙度
趙充國老將深謀,猶必親至塞上指畫軍勢可見古人不易言之也。
請畢申其說,惟垂察焉。
  自古名將,非拔自行陣,則皆出身微賤不矜細行
兵卒尤多無賴健兒,故能強悍勇敢捐軀致敵
若皆循循規矩,則其氣不揚;氣不揚則情中怯。
雖眾將焉用之?
壯士如虎懦夫如羊,牽羊千頭不能以當一虎之虓,何必國家億萬金錢哉?
明季邊事之壞,正由書生知兵,撓軍情失事機,雖有猛將勁卒不能用。
一切法繩之,未見敵人,其氣先沮。
壯士所以灰心精銳所以挫折也。
近時武人大都為文貌,棄戈矛習禮儀,以馴順溫柔取悅上官
文人學士尤喜之,以為雅歌投壺之風。
嗟乎
行陣之不習,技藝之不講,一聞聲,驚惶無措,雖有壺矢百萬,其能以投敵人哉?
馴弱至此不若粗猛
粗猛之甚,不過強梁
強梁勇敢之資,善馭猶可得力,苟至馴弱,則鞭之不能走矣。
  且將卒者,國之爪牙
無威,豈設兵之意?
李廣私憾霸陵尉,謝罪漢武報書曰:報忿除害捐殘去殺,朕之所圖將軍也。
若乃免冠徒跣稽顙謝罪,豈朕之指哉!
武帝此言,可謂將略矣。
夫差過失大小施刑,此乃軍吏之職,非將略
郭汾陽岳忠武名將,知禮者也,然皆嘗犯有司法矣。
科條繁細武人麤疏,最易觸犯
雖郭、岳之賢,猶且不免,而以繩今悍卒,其能行乎?
不求所以訓練之方,而惟悍不守法是慮,吾故曰:不識兵情也。
今不慮其叛,更慮其潰,夫兵則何為而潰哉?
古之潰兵者,或師老而罷則潰,或守險糧盡則潰,或強敵猝驚則潰,此皆非今日情勢也。
無故而潰,四面阻海,雖潰將安往乎?
班兵可慮,不自今日始也。
其議自葉中丞倡之。
中丞嘗任臺灣兵備,深以班兵為憂。
建議易更戍為招募,以語總督慶公
不可
葉公罷去猶以未行其志為憾。
執事洞知說之不然矣。
而不知者不悉情勢往往耳食其論。
甚者有言臺灣兵,吾不能治,他日有急,惟自剄耳。
軍校且如此,文官則又何
故每見兵丁犯法,輒張皇其辭以相告。
於是,兵之勢愈張。
文武眾官不能無責耳矣。
  夫臺灣兵本無難治
不咎治之無法,而曰兵悍可慮至為自剄之言,亦可哂矣。
獨惜臺灣巨萬健兒,皆國家勁旅,乃坐誤於三、五庸懦校兵,事尚可問耶?
有將則兵精,無將則兵悍,自古不易民而治,於今豈易兵而後安乎?
故為吏而曰民惡者,其人必非良吏,為將而曰兵惡者,其人必非良將
雖然良將難矣,執法不能,更何論將略!
瑩所力爭者,明戍兵可治,欲安眾心,釋群疑,救其懦而壯其志,冀有振作耳。
豈好為辯論哉?
必不得已,則姑為救弊之法三。
一曰小事勿問,大事勿赦。
二曰:定日練習
,每月親考。
三曰:責成軍校不得數易。
軍法嚴重有事然後用之。
時方太平不可常用
然不可不使知之。
尋常易犯及兵民交鬥,宜分別治之。
小事容之,大事必罪之,以其罪不赦。
小事不容,則繁密軍心不安大事若赦,則無所忌而法令不行
一寬一嚴恩威並得矣。
中樞政考訓練,本有常期,弓馬器械、鎗牌、陣圖,各有定法;今悉以為具文條教雖明,遵行不力,此方今大病也。
宜嚴責總兵官下各營每月由副將下親一次,明著等差,牒上省治,視其優劣,皆予賞罰,以勸懲之。
如此營伍自肅,兵卒可收實效惰游滋事亦免。
至於班兵到臺,分營分汛,各有本管
官向以並無練習日期兵士任意出營他往,而各汛軍校不時更易,非以公過遷就處分,則揣量肥瘠以為利藪
往往本管不識頭目,更無論兵卒
前書云將不習校,校不習兵者,此也。
今宜分定營汛責成本管約束,使兵無妄出,軍校各守其營汛不得任意更易
總兵官隨時察其賢否,勤惰、功過所歸,而兵不難治矣。
三事至為淺易,而力行之甚難。
故必賴有賢能將也。
廢弛已久,必有力言非宜、多方阻撓者,無為所惑,即嚴劾以警。
庶幾惠威著、令可行謹狀上。
   上孔兵備
  姚瑩頓首謹上言。
閣下以先聖之哲孫,儀鄭之令子,望傾中外,譽在九重
今茲
察臺澎,蓋六月矣。
清亮之節,嚴正之義,吏民無不悅服傾誠。
是以政通人和雨暘時若,而郡守以下,暨諸廳縣,亦皆賢能著稱
孜孜求治,遂使百餘年來委靡奢華之習,廓然一清
此固由聖子恭仁明風行海外,而承宣德化敷政優優,實不能不閣下頌也。
  頃聞攝總兵官趙公,以往逐夷船,巡視南北兩路,令符忽下,文武惶然,頗有竊議者。
瑩亦不能無惑焉。
舺板夷船,以販鴉片禁煙為粵省驅逐,竄入閩洋。
總督巡撫水師提督,嚴檄沿海文武官勿任停泊
本年三月鹿耳門外,郡中禁嚴,遂使至雞籠
淡水姦民恃在僻遠,潛以樟腦與易鴉片
水師任其停泊經時不更驅逐,此中情弊,固顯然矣。
幸檄吏馳往,又值中丞至郡,切責水師遊擊,始以七月十五日引去
尋於閏七月初三日復返
且近至滬尾。
計自三月於茲,已盤桓半載矣。
夷情叵測,始意不過圖售鴉片,適至雞籠,遂收樟腦
往來臺灣海道既熟,又見我海防之疏,水師之懦,萬一回至彼國,言及此地本紅毛舊土,忽起異謀,能保無他日之憂耶?
水師玩誤若此,竊意攝總兵官趙公必予嚴劾,驟檄兵船大集海口,遣人往問久停之意,彼船單勢孤,必颺去矣。
乃計不出此,遲疑觀望閱月忽易巡視南北兩路不識此舉為公乎?
抑為私乎?
定制臺灣鎮總兵官每年巡視南北兩路一次
所以必行於者,蓋其時宵小易生,故因巡視營伍,鎮清郡邑,且農功閒隙道路供給夫差稍便也。
今時八月,則未及巡閱之期。
本年六月中丞遵旨臺灣入奏未及三月兵民安靖有何必須
巡閱之舉?
則所云為公者,無謂矣。
逆計總兵官蔡公渡海適當冬日,彼以真守始至,能不一出巡視乎?
半年之中,一巡撫、兩總兵官三次巡閱郡縣雖富,不能勝此煩擾也。
郡縣餽送,賢者必不受,然即夫馬之供,隨從弁兵之犒,豈易言哉!
今年三月觀公去而明公至,七月明公以憂去而趙公至,十月蔡公又將至,一歲四易文官供帳已大繁費,各營參將尚可問耶?
臺灣五廳、四縣,有倉庫者七,更易時多不克如期交代
臺灣縣則已以缺官錢劾黜矣。
諸營交代亦多如此
情形支絀,不既可睹耶?
公素能恤下,或者一時未計及此
營中無敢言者,廳縣亦避嫌不言
此時可言而能言者,惟閣下耳;何不善言婉告之!
曰夷船久泊海口水師不足倚,非親往示威不可;特不必以南巡視為名。
巡視奏聞營伍小小利弊,今撫軍甫奏未幾,且不當令之期,不但非督撫意,亦恐未得優旨
如此,則彼必翻然覺悟
其所全於文武屬吏不少矣。
公元1819年
  抑瑩更有慮者,時議懼生邊釁,每遇外夷之事,往往假天朝恩德寬大為言,而實示之以弱,殊不知國威失國體。
嘉慶二十四年咭唎之至天津,可為明鑒
當事者祗取省事目前,而不顧外夷輕視中國之心。
水師既啗其利,又畏夷船高大不敢驅逐
趙公此去,彼必詭言以對,甚或張大其詞以相恐懼,皆未可知。
而趙公之量識未知何若,倘更無以大異於遊擊,則失體愈甚
不若不往之為愈矣。
狂瞽之言,本不足輕重
徒以國家體統所關,又深知地方文武罷敝不堪供億之煩,忘其出位不得已有言伏惟採擇幸甚
   上孔兵備論辦賊事宜
  南路賊匪自二十二夜入之後,百十成群嘯聚崙仔頂及黃梨山,截殺兵役
大兵到埤頭,又檄屬吏阿公店,扼其要害,賊聞風驚散道路始通。
誠乃萬民之幸。
中人大安;但聞攝總兵官按兵兩日,不出勦賊。
竊謂不解眾人皆以賊散為喜,瑩獨不能無憂也。
匪類烏合,本不足慮,然既敢入城劫犯,又屯聚山中沿途截斷文報,其志不小。
近使其黨潛入郡城招眾,此豈尋常細故哉?
揆度賊情大約大群:一為許尚,一為楊良斌。
許尚雖擒,其黨僅獲潘阿榜一名;而楊良斌黨遂敢攻劫埤頭。
誠恐兩賊潛合,自發郡兵後,不聞官軍殺賊若干,而即聞賊散。
彼初以為官軍可畏,故暫避耳。
諸將素怯,不敢擊賊,及見賊退,以為賊真畏我,其心必驕而懈。
恐賊有以見我軍之情而始畏者,終且不畏,暫散者未必不復聚也。
不揣愚見,妄擬八事,為閣下陳之。
  一曰:勦賊宜速
勦賊與捕盜不同平時捕盜須用線民差役,今賊匪公然聚眾入縣,又沿途截殺兵役,此乃叛逆,非線民可辦,直須探有賊蹤,即速帶兵撲勦。
兵遲一日,則賊匪日多矣。
撲勦之法,以多殺為上,生擒次之,最不宜衝散
蓋賊聚則用兵之處
少,兵集則力厚勢大而有一鼓成功之逸。
此等烏合之眾器械不具,安能抗敵
其敗也必矣。
若使衝散,則無處非賊,即須分兵逐捕
分則力薄勢輕,而有東西奔命之勞。
曠日持久何時始能滅賊乎?
大兵南衝,賊必北竄
北路盜賊素多,或起響應,則蔓延不可收拾矣。
今雖分兵屯御,而山徑甚多豈能盡塞?
故曰:殺賊為上,擒捕次之屯御為下
衝散則害不可勝言
總兵官發兵已遲,既到埤頭,又按兵兩日不動;道路聞者,無不詫異
宜以大義責之,勿惜聲色,以誤郡邑
  二曰:鄉勇宜募。
臺灣遊民日眾平時剽悍,及小有蠢動則不待賊招而自赴。
否則,各成一隊乘機焚掠府縣城廂內外尤多
城市繁眾,為奸民聚集所也。
向來辦此郡兵事者,每遇有警,則道府廳縣各有出貲,廣募鄉勇,名為備用守城擊賊實則陰收此輩養之免其作賊耳。
若輩亦非必欲作賊,以無人養食之故,乘機求食。
今有口糧,則其心定矣。
此必不可惜費。
  三曰:軍實宜簡。
臺灣軍器有在郡收買製造者,有班兵內地隨帶至者,有由福州製造齎至者,今宜通牒在郡及郡外各廳營縣所有鳥鎗、籐牌刀槍火藥鉛子大小位,實數若干,可皆備具以資分給,便配用。
  四曰:招集散兵
諸營積弊班兵收營後每私自請假,別出生理,並不在伙房汛地
此種蓋去十之三。
伴當四行等人,去十之一。
其餘十之六而已
平時到處苦兵
有事調遣苦兵少,而汛地兵少不能如額。
是以賊匪無忌憚。
宜速令各營嚴覈營汛兵丁實數,仍收回平日散出之兵,以資攻守
  五曰:移調外兵
臺營存兵在城不過千餘,其安平協中兩營水師兵分防汛地外在鎮者亦僅千人,去其虛數,實存不過七百餘人而已
只可協防郡城不能有分遣。
南路郡兵七百,又有南路本營兵一千,足以辦賊,無用增往。
惟北路嘉義地遼闊,僅北路左營都司一員嘉義縣城,雖有一千二百六十八名之額,除分防汛地,守城亦僅五百名耳。
再去四行虛數,恐不及四百人
南路之賊紛紛北去,即宜偵賊蹤跡,馳往擊捕,不但無兵可調,抑且無官可將。
北路者莫澎湖,其營水額兵一千八百餘名,其地無賊,宜咨攝總兵官遊擊一員備兵七百名,以俟北路進止
  六曰:請員聽用
臺灣各營,自安平副將以下參將守備大半以小署大,參錯不一,望淺權輕,實不足董率軍校
不但幹局庸懦而已
文官中備公使者,實亦乏人
偵知賊蹤,遣兵往擊,即苦無員可用
而守城帶兵之事,至用及教官
安能有功
宜密請大府參將守備一員文官郡倅縣丞稱能事者二、三員,馳至此即安堵;無事所宜行,並不止為勦賊之用。
  七曰:亟修城垣
中城垣頹壞,各縣雇工繕修,尚未竣事
南門尤為扼要
但縣丁所僱匠首,召雇泥水匠不及百人未免遲滯
宜令臺灣縣增募鄉夫二百名,準匠人工
公元1820年
發交匠首。
其工直仍著各縣家奴分給力促修築,限以三日畢工。
嘉義縣城連為雨水衝塌,亦二百餘丈,聞王令已籌款修葺,宜檄促加雇民夫,限日修竣。
  八曰:籌給兵費
大兵既動,口糧尤急。
今郡中往南之兵,雖由臺灣府籌款備具,其鳳山本邑兵費臺灣守城各兵,由縣籌付。
凡諸難雜甚夥,尤不可少缺。
此時各員義在急公,斷不敢略存吝惜
然恐事定之後,各人虧缺甚鉅,身家從之。
此款將來不獲開銷,宜作如何籌補,抑或郡縣分年遞捐,請先給札牒,以釋各官之慮,庶鮮瞻顧,致失機宜。
   再上孔兵備
  南路賊匪滋事仰荷碩畫文武盡力首從咸獲,保障全郡,績烈無量
羈旅此邦,亦得蒙威武之力,略無驚駭鼓舞歡欣不能自已
惟自起事至於竣功,業已匝月,未能入告者,豈非罪人眾多悉心研鞫,不欲造次定讞故乎?
於此,仰見閣下仁恕為懷,雖嚴厲肅殺之中,仍體聖主一夫不辜之德。
所謂求可原於法外者也。
淺俗無識之徒,不明大義往往以縱為寬,遂欲使有罪逃刑
此則輿論之誤矣。
自古有道之國,不赦有罪
蓋法者,本諸天祖,雖天子之權,不能以意為輕重
今則拘於陰德報應之說者,往往有意減釋人罪。
瑩嘗苦口爭之,以為是縱也,非寬也。
所謂寬者,特舉其大
綱,不為苛刻繁細附會深文而已
聖王在上網漏吞舟之魚,然未嘗廢網而不用
武侯治蜀用法頗峻,而蜀人百世懷之。
子產眾人之母,而鑄刑書
此其義至為深遠,非淺見俗士婦人之仁者所能知也。
雖然,法者聖王不得已而用之,期以止辟而已
不為已甚
其中權衡焉。
苟矯縱弛之弊,而一意峻法,則或有不得其平者。
  日者賊徒謀逆,至欲攻城戕官,此誠罪大惡極
然猶幸黨羽無多,即已破滅
渠魁助惡之十數人既服極刑,而從逆攻城服大辟者,亦數十人
其餘桎梏待罪者,尚有百數
瑩之愚,似可悉就發遣無事更加駢首矣。
何也?
聖王之律,所以極重反逆者,以此惡戾敗壞人心閭閻受其荼毒災禍之中,至為慘酷
故主謀者必寘以極刑而後人人知儆耳。
方賊勢初挫,民間謠言未息猶尚驚疑
其潛受賊約者,亦尚不免觀望
當此之時,若非嚴刑峻法不足以儆兇慝定人心。
及乎事已平定民人安堵賊徒畏懼解散之後則戮數百人數十人等耳。
首逆與助惡之人,或寘極刑、或寘大辟,其餘業已輸服
按驗時,俯首無辭者,無論矣。
言詞反覆,雖明知狡詐,似不妨姑援惟輕之議,降等問罪
此雖近於縱,而實則非縱。
就法者已多,而國法足以昭戒也。
仁義兩途,互相為用,權衡之道,是在秉鈞
竊謂此時宜速府縣定讞上聞以抒聖懷不必再事推求
今月幾望,倘過此潮期,則開舟須至歲除未免太遲。
愚昧之言,伏乞垂鑒
   與杜少京
  少京三兄足下
時事方殷,亟還杜母士民歌舞仁威遠聞
今日輿情益知當年惠政
望風慶喜,為之不寐。
齋先生還言足下受符瘡痍皇遽之中,慷慨致身推赤誠以安反側眾志成城,可殲強敵
況此區區烏合之徒!
一聞大兵,已自驚潰蛇行鼠伏,何難次第就擒
四境肅清保障之功偉矣。
公元1821年
  日者,竊有過聽之言,輒讞芻蕘
仁者留意焉。
自古袀服之士,率多驕悍,怯於見敵,而勇於虐民者,比比而是。
仁人君子,莫不惡之。
然苟處之不得其道,則民間未受吾庇,或者有意外之患,不可不察也。
蓋兵者凶器譬猶劍鋒,以殺寇讎千金之寶也,以傷善類純鉤弗足貴。
彼將卒者,特劍鋒耳。
指揮而用之,是在能者。
用之道奈何
恤其勞苦,通之以情,憫其麤陋,接之以禮。
兵役一體視之如子。
宥其小過,而教其所不知。
有言必信有賞必速。
如此而兵不用吾命,未之有矣
將帥官階雖較縣令稍崇,然亦視縣令之才與分。
二者不足,則姑順其意,而曲就之。
郭汾陽結歡魚朝恩王陽明夜交於張永
二公之才、之功,猶不難自屈以成大事
誠以所見者遠也。
然則包荒之度,而揮無益之金,不正今日耶?
諺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又云:成大事者不顧家
此語居常念之。
足下受事明日,即募鄉勇八百名,以半守城,以半
偵賊。
此誠盛舉
惟意以留兵為無用,此似但見於有形而未見於無形也。
  夫兵雖緝捕之能,不如役卒
國威所在藉以鎮定人心,且亦未嘗不可用也。
二十二夜,埤頭之危,已如一髮。
幸賴郡兵擊退全城無恙
此功豈可沒哉!
所恨者,次日退守火藥庫,及大兵繼至又未能奮速入山痛勦耳。
賊匪潰散,實由大兵之故。
餘孽未盡,伏莽猶存,而已有留兵無用之言;此誠不可使賊聞之。
且恐愈失將士之心。
能保將帥言旋、賊不再至乎
抑又聞之,艱難之際,尤以人心為本。
夷傷,勞士卒,振困乏撫孤寡,雖在軍旅,猶日見民勤恤問遠人加意焉。
此古循良之風。
足下亦既優為之矣。
  竊聞前日有率義民數十來者足下兩日糧。
不見其人而遣之,此誠可惜。
若輩雖不皆可用,然其名急公赴義甚正也。
義民一興,賊必有所顧忌,而沮其邪心
此善機也。
是宜迎其機而導之,勞以善言給以條教,令各保護村墟四方聞之,必有起者。
是不費行糧勁旅屯於四境矣。
何乃計不出此?
聞其人懷怨而去,立散其眾。
又聞武舉人某,以獲賊小群首,械送求保其賊之弟,而足下不許
某亦退而散其義民遠近人心得無渙乎?
異時恐有招之而不來者矣。
所聞未必實,而臨機應變之道不可不講。
願舉此而類推之,惟善人能受盡言
伏惟珍重,千萬。
   覆馬元伯
  入夏以來,從福州寓中暨孫中丞所,再得手書,知已還里,中又有粵東之行,既為之慰,轉益悵然
比年親朋多故大半窮愁
失職居憂,兄亦謫外
又喪我祖姑顛連之情,彼此相弔
兩人之重不幸也!
瑩之再往臺灣也,非惟貧累,亦以笛樓先生故,力辭出省治,始就福清,復有忌者,遂至海外
蓋在閩久,利弊稍悉,當事不便,故遠之以免群疑
來書云:今日見功之地,即他時見過之端;微兄言固知之所以避也。
諸公賢否不敢知,興建沿革有關利害之大,若概不言何以對吾師?
延平以上諸郡,會匪中當分別不可一例捕誅
漳泉二郡械鬥倉卒囂聚,不可必得罪人
屬官鹽課之困,宜量為調劑
噶瑪初闢,田賦之重,宜奏請減則。
臺灣戍兵不可改調遣為招募
郡縣臺灣穀,不能罷商運為官運
營製軍械不能堅利,宜責省治中工料之私減。
海外民食,所繫安危,宜稽各口米船之實數
凡所陳白不過此類;或為說自陳,或告方太守議上諸公,亦未嘗不以為是也。
吾輩立志不在溫飽,亦不畏權勢,苟能一言一事於斯有益,所獲多矣。
孔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
樓先生忠清亮直表裏洞然,求治之誠,懃懃懇懇,且於弟有國士之知。
失此而不言,則更無可言之人、得言之日矣。
弟性疏放尚氣,不自檢束,是由賦稟使然
耿耿此心,可盟天日
若夫遇合升沈之數,吉凶悔吝之幾,殆有天焉,非人之所能為耳。
  昔者海防同知之攝,故總督董公以寵之也。
然以失歡太守,幾得罪方伯矣。
噶瑪通判之役,前兵備葉公以難之也。
以此行獲盜,蒙恩天子矣。
由此觀之,禍福人力耶?
所自念者,生逢聖明之主,側席嚮治,不能及時有所陳建坐困風塵憂患中,漸以衰老可悲耳。
抑聞之君子非無功之恥而不德之羞。
自省厥躬,實多愆咎
爾來自克艾,日求寡過,以茲局促至於寤寐
胡小東以書相規切,左筐叔亦以事上不敬行己不恭見責,因反求之,事上初無不敬,答書反覆自明
行己不恭,則未嘗不深服其言。
特為足下及之,以志諸君愛我之深也。
  嗚呼
使我有三數直諒之友,落落宇宙間,得以時聞其過,我之幸大矣
誚責亦甚樂之
況如足下之婉而多風者哉!
北上部署不易歲內未必能歸。
得於里中面教,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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