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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一 自七月至十二月 (自动笺注)
小腆紀年(附考)卷第十一
       前翰林院檢討詹事贊善六合徐鼒
  秋七月,明魯大學士張國維會師西興
    江上每日蓐食鳴鼓登陸搏戰日中復轉舵還戍:率為常。
    (徐鼒曰:書大學士繫之魯何?
以別於福京也。)
  癸丑(初四日),我大清兵克嘉定,明在籍左通政侯峒曾進士黃淳耀等死之。
    諸鄉兵來者漸眾,李成棟遣其弟統數十求救於婁東之王師鄉兵截擊於倉橋街,殺之幾盡。
脫歸者泣於途曰:『我等皆高鎮勁兵,隨邢太太降後,所過風靡;嘉定縣何物蠻子,殺我副將六員』。
成棟聞弟死,日夜與諸將涕泣
鄉兵本無將領一聚鳥獸散城上白旗招颭而已
成棟得實,合婁東兵大修戰具
吳志遊擊蔡祥(考曰:「嘉定屠城紀略」作蔡喬)以七百人來援,成棟銜枚襲之。
祥持鐵簡登岸步戰,圍數匝;東關徐福者往救,與俱斃。
峒曾淳耀城上見之,慟哭相向;發大砲二人
成棟新涇鎮,破婁塘;峒曾淳耀鄉兵於婁塘之磚橋東不下十餘萬,然擁擠紛呶如聚蚊。
成棟左右翼蹂之,相蹈藉死。
或謂大勢
公元1630年
已去,宜為十萬生靈計;峒曾推案痛哭,裂招降榜,焚沿城民居督運磚石
七月初三日成棟盡銳來攻,舁板扉穴城諸生馬元調以糞汁灰瓶拋灌之。
成棟佯攻東門,而潛自北門水竇入;復為大石所拒,不能克。
是夕,有赤氣北方,俄變而黑,長亙天
五更大雨如注,守堵者不能立,城大崩。
成棟東門上,峒曾與其子元演、元潔猶立睥睨間,呼二子去;曰:『我死國分也,祖母在,應代奉事,戀我何為』!
趨歸拜家廟,沉於池;未絕而兵至,引出斬之。
二子亦被殺於孩兒橋。
淳耀與其弟淵耀入草菴,索筆書曰:『七月四日進士黃淳耀死此。
嗚乎
不能宣力王朝,退不能潔身自隱
讀書寡益,學道無成耿耿不沒,此心而已』!
與淵耀分左右縊死
張錫眉、董用圓、馬元調夏雲蛟、唐全昌等皆同死。
眉驅妾入水,方自溺。
用圓抱其兄諸生用廣共溺,屍浮出,猶握手不解
眉字介茲崇禎庚午(一六三0)舉人;用圓字知淵,天啟辛酉(一六二一)舉人雲蛟字啟霖元調全昌字未聞
又有王雲程者,亦貢生也(考曰:本「嘉定屠城紀略」)。
公元1621年
  江西布政使夏萬亨分巡道王養正知府王域推官劉允浩、史隆、通判胡縝益王由本起兵建昌城陷萬亨等皆死之,由本走閩(考曰:「世表」:『由本萬曆四十五年襲封』)。
    萬亨字元禮崑山舉人,由教諭歷遷西華夏邑知縣
弘光帝使迎太后,擢江
公元1643年
西布政使言者以為驟,改僉事分巡南昌
瑞州保寧王(考曰:按「世表」:『保寧王紹火己,崇禎十六年李自成所掠』。
當即其人),避寇南昌
舍人恣橫,執而笞之,一府洶洶作難居民譁然欲焚王府萬亨定之
尋遷按察使,署布政司事。
南京潰,奉母至撫州,尋入建昌
王養正字聖功泗州人崇禎戊辰(一六二八)進士,由知縣歷知南康府
以平盜功,南都副使分巡建昌
王域字元壽華亭舉人,為宿州學正;以捍御流賊功,歷工部主事
南都擢本郎中,出為建昌知府
劉允浩,字集生掖縣人崇禎癸未(一六四三)進士
嘗領鄉勇擊賊萊州謁選,授南昌推官
隆,宜興人,與同年進士
胡縝桐城人
南昌已為降將金聲桓所據,士民拒守城。
曰:『事急矣!
無主不可以集眾』。
乃與萬亨養正等奉益王由本為號。
由本年少柔懦,不習武事,以戰守機宜委之永寧羅川郡王(考曰:按「世表」:『永寧王由木,以萬曆三十九年襲封羅川王由核,以萬曆三十一年襲封』。
而「繹史」云:『永寧王慈炎』。
木之子歟?
俟考);羅川乃與東鄉艾命新、艾南英約諸紳集義,得劉琦、楊獨龍、僧丹竹等三十六將,就南英歃血訂盟;王、謝二巨室捐貲助餉,練鄉兵幾及萬人,分陴拒守軍勢頗振。
保寧王者,私與我軍通,約內應
滇將趙印選以象兵南都不及假道還師由本留之。
戰既合,保寧王火箭傷象,兵遂大潰亂
城陷
由本奔旗塘佛舍,已遁入永寧王走寧都萬亨等俱被執。
聲桓萬亨得民,將藉以撫徇諸郡;曰:『公從,當大任』。
萬亨絕命詞見志
聲桓不欲有害賢名,乃與養正等俱械送武昌同日遇害
建昌士民萬亨等之忠也,瘞之沌砦河之側,題曰:「六君子之墓」。
同時諸生殉難者,則南昌鄧思銘
初,思銘北都陷,號召諸生百餘人習射、學技擊,名曰庠兵。
請於有司有司笑曰:『庠可兵邪』?
眾乃散。
既而建昌兵起,乃入王域參贊
城破被執,指金聲桓大罵。
繫於竿首射之,連及六矢思銘大吼曰:『經時不能殺我,技何劣也』!
遂射死。
    (徐鼒曰:羅川王所招三十六將,惟安仁丹竹為最著。
嘗從揭重熙撫州,猝遇王得仁丹竹以步逐馬,刃及得仁面,幾獲之。
金聲桓安仁,聞其病,遣九騎往縛之。
丹竹力疾起,呼所部十餘人伏於隘,而單身酒肆中。
金騎見其僧,不知其即丹竹也;因問:『識丹竹乎』?
遽應曰:『我是也』。
拔刀殺二人
七騎上馬馳,遇伏,獲其二;再前再遇,獲其三;得歸者纔二騎耳。
聲桓廣信丹竹木樁水中,而持長槍火箭逼之。
聲桓乘舟遁,舟觸樁盡碎,多泅水死;丹竹其所獲而返。
後率壯士邀擊王師之入閩者,馬蹶被殺。)
  臨川在籍吏部主事曾亨應揭重熙起兵撫州
公元1634年
    亨應字子嘉崇禎甲戌(一六三四)進士重熙字祝萬崇禎丁丑(一六三七)進士
亨應吏部文選主事,嘗以事為御史張懋爵所劾,被謫歸
南都立,重熙由知
州擢吏部考功主事,而亨應謫籍獨不赴。
大兵已下南昌金聲桓王得仁撫州亨應乃命弟和應奉父入,己與重熙艾南英募兵守御
未集而騎已薄城下,眾皆散。
  明在籍左春坊左庶子楊廷麟左中允劉同升起兵贛州;擢廷麟吏部右侍郎同升國子監祭酒
公元1631年
    廷麟字伯祥清江人;舉崇禎辛未(一六三一)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
同升字晉卿吉水人
丁丑(一六三七)進士第一,授修撰;為楊嗣昌所搆,將逮治,旋獄釋。
言者交薦十六年(一六四三)復授職方主事
同升亦以劾嗣昌,謫福建按察司知事;未赴,北都陷。
同升馳檄十三郡,興義師;廷麟遇之南昌,乃大集澹臺祠,為思宗發喪誓師起義
弘光帝立,廷麟左庶子召;同升左中允召,未赴。
宗室朱統之誣劾姜曰廣也,誣廷麟健兒不軌謀,曰廣內應弘光帝不問,而所募兵竟以散去。
大清兵既克南昌袁州臨江吉安相繼下;已又取建昌,惟贛州孤懸上游獨存。
廷麟乃與同升謀邀贛撫李永茂集紳士明倫堂,勸輸兵餉刻期大舉
手詔嘉獎,擢廷麟吏部右侍郎同升國子監祭酒
  明龍泉在籍工部右侍郎劉士起兵泰和廬陵
公元1644年
    士楨克二邑,守之。
明年,吉安復陷,遣四子肇履入閩求援;而令季子升從
陳玉起兵信豐,為贛州聲援
贛破,避之南田
  明前氾水知縣定海起兵德興敗績,死之。
    定海一作海定,南昌舉人,官氾水知縣致仕歸。
貧甚,授徒德興海口之董氏。
董亦義俠也,破家起兵金川定海為之聯絡鄉勇
王師婺源金川兵絕我糧道;乘王師之退,攻婺源,殺我長吏
王師進討徒步乞師黃道周
比歸,海口已有兵;戰敗執論殺,首既殊而屍僵立不仆。
死者為揭新,不知何許人
  德化□□李含初起兵復德化瑞昌;尋敗死
    傾家起兵山,連破德化瑞昌王師未遑致討也。
未幾所部拐子私款於九江守將世忠,襲山;遇害
死者生員李映陽、武生唐扉、鄧士鳳熊九鼎、宗麻子五人
  德安□□郭賢起兵德安,遂復建昌;尋被執。
公元1645年
    賢操連破建昌,而所部長子私款於我,執賢操以獻。
當事者方議撫,釋勿殺。
明年四月,集眾圖再舉我師偵得,環其廬焚之,獨賢操跳而逸。
戊子(一六四八)、王之亂,復投袂起;為我江守將所執,殺之。
七人,次良錫與從子良銓攻建昌時中流矢死三良鐸,從島兵營戰死。
同起兵死者:德安諸生登魁、胡戒;登魁妾胡氏殉之。
  瀘溪知縣張載述、貢生一柱起兵拒守
    王師瀘溪,以李光署縣事;一柱送鄭彩磔之。
與舊知縣張載畫策守瀘,敗王師於密潭。
    (臣鼒曰:同時樂平倪氏兄弟吉水王寵鄒氏叔姪事皆可傳,附志之。
大顯者,與兄大恢、大登俱以勇力聞;饒州推官周損幣致之。
損敗,歸督師黃道周道周敗,從廣信曹大鎬。
王得仁之屠樂平也,軍中大顯勇,爭致之。
有僧長八尺餘,下馬大顯大顯斫僧,應手頭落。
已圍者數重,度不支,抽刀自刎死。
大恢、大登被執,皆死。
王寵、鄒文鼎從子敬,皆吉水人
劉同升起兵往來臨、吉、撫、贛間。
一日王師所獲,詭降;越日盡殺其伴,即旗幟以行。
新淦峽江旗幟以為本兵也,出迎江滸遽起擒殺之,連破二縣
已而文鼎、敬起兵與之合;戰敗文鼎赴水死,敬被執見殺。
走脫,樹一幟,大書追剿王寵四字,呼殺賊而去。
去既遠,王師始知其即也。
後金、王歸明,遍招之不得已入山死矣。)
  辛未(二十二日),明吏部尚書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黃道周募兵江西,以圖恢復
    廷臣出關,而鄭芝龍輒以餉絀為辭。
賜宴大臣芝龍自以侯爵,欲位首輔上;黃道周爭以祖制武職無班文臣右者,終先道周,由是文武不睦。
諸生上書道周迂,不可相位;王知出芝龍意,下督學御史撻之。
道周芝龍經略志,謂
而待亡,不如身自出關
奏請師相募兵江西多臣門生故吏,必有肯效死力者;且可楊廷麟何騰蛟進取計。
遂率門生中書溶、賴繼謹、陳駿音、兵部主事趙士超、通判毛至潔並子弟千人以行。
耰鋤棘矜以隨其後者,名扁擔兵,實不可應敵
源,賦「責躬」詩曰:『天地高深日月循環星宿陳其領,動靜無端
舉翼不能翔,而作醓雞觀;大命以至不能研鑽
鬼神欲告之,翕吸近告難;傷哉草木頹,不得朱顏』。
延平,請餉,芝龍靳之;王不得已,給空劄數百道
道周書劄付獎語,得之者榮於誥敕;又得百人(考曰:福州舉人金城家藏道周出師劄付,其文曰:『欽命直省征事聯絡恢復兩京少保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黃為出師事:本閣部行師貴簡練明靜。
務要十五人為伍一人挑帶糧食兵器一人挑帶釁具、一人挑帶帳席被窩不宿民舍不穿城市;違者重斬輕馘,不饒
一百八十人一陣遊擊一員;兩遊擊一參相。
凡參相十員、遊擊二十員,兵士三千六百五十人
務要精壯曉暢,動遵法令。
參相二員一主事務大小相承情法相資不得偏執己見,致生乖異
今以風、雲、雷、雨、虎、豹、熊、驪、龍、象為號,每號填補相一員、遊擊二員兵士三百六十人
准得洪京榜合補象字號營□□□等陣務要整齊肅辦,不得參差
查點失伍違令者,斬馘不饒
功成日,一體題請封賞陞賚□此劄。
武元年十月十五日給』。
另行親筆硃書曰:『洪京榜久餼黌序、屢領英矛,近以勸進加恩准貢;乃願就戎行,共圖敵愾
東山雨雪,睠其在懷;板屋溫如,何能不思?
已經題請中書舍人,仍著兼監紀推官前去招募,以終前業;功成陞敘,睠爾衣袍
劄付中書舍人洪京榜』。
龍溪縣學廩金城嘗攜之至,屬同人題跋
非特墨寶,存此見當日軍中法令大概)。
進師建寧,遣通楊廷麟萬元吉聲勢
有以外交諸藩飛語聞者,王遣使馳示;道周自陳,疏曰:『臣田無一畝居止一椽,幸以是見憫於主上、見信於親友然不以是見諒犬豕豺狼
行年六十,無險心酖語為凶人所仇,無奇功異能要人所嫉;獨恃一片肝腸,為高皇列宗與天黎獻對白日耳!
臣雖庸下遭逢陛下魚水相期一月之內,四疏乞師
至若子弟募義勤王,雖天性使然,亦恐臣孤身隻手陷身絕域,每一相見涕泗漣洳
邇因溽暑未收,毒水四下;臣兵自延過寧,渴而谷飲病者八九。
一日下操十隊,呼半不起,遂損去健將伯輿
念其雄略,十射九破,千觔之力盡盆水四顧環堵,何能不哀?
今稍平復,遂相對勸臣出關
嗚呼
此亦臣子也,顧曾受朝廷寵眷攄憤至此
在廷諸臣不滌腸剖胸,誓同分膽共薪;而潝潝訿訿,望影射沙,欲何為者?
陛下不屑昭烈,臣亦不屑孔明陛下不屑宋高宗,臣亦不屑李伯紀
取法不高,則庸佞狎來;視人太卑,則奸豪四至
古今讒賊偏中於高
明,近代人才沈淪苟賤;惟陛下垂』!
王覽表,手劄慰之。
遂出崇安分水關。
    寧化諸生李世熊上書道周曰:『竊惟國運絕續之交、天人定之際,賴祖宗神靈,名世挺生
雖創丕基,如立冰上內則百寮瞻其風裁,外則敵仇覘其舉措,下則草澤英雄察其氣勢,以赴風雲
夫以師相聞望之隆、天地祖宗付託之重,意必啟沃德心定謀帷幄;俟規模粗定然後聲聞不庭耳。
乃頓徹坐論之席,鑿凶秉鉞而出;遠近聳愕,以為廟算宏深,非可臆測
不肖圭蓽之人,耳見不出里巷
就里事例之,譬故家新破,田宅半割於巨豪區區別宅僅存者,苟且盤據
垣墉之繆綢未盡固,義從服役未盡力,水旱儲蓄未盡裕;為家督者,置此不問囂然巨豪叛族詰責侵沒之餘產,不亦輕遽失序乎?
讀書,見諸葛亮自比管、樂。
[管]仲學術備見「管子」書,勿論;若樂毅,則亦謹慎好謀之人而已
其為燕圖齊,不敢圖齊也,必曰與天下圖之;且不敢與天下圖之,必曰徑於結趙;又不敢恃趙,而別使楚、魏以淮、宋地委之:於是五國合而齊擊矣。
慎密如是
諸葛出師,亦未敢出師也,必曰『南方已定甲兵已足,乃獎帥三軍北定中原』。
即如是,又必付託得人宮中之事悉咨郭攸之、費褘、董允等,謂必能裨補闕漏也;營中之事悉咨向寵,謂必能和穆行陣也。
將相分任宮府肅固,諸葛乃可拜表行矣。
先生之旗指江右返顧也,宮中有郭、費、董否?
營中向寵否?
外有趙、
、韓、楚之夾助否?
若不然者,直若家督見在貲產不治,而先責問未必可復之貲產也。
夫人敢於作逆,據主人貲產而公然與為抗,且眈眈欲併主人之餘貲而得之;彼亦自有作逆才具氣勢也。
家督誠欲一朝翦除之,非才氣勢倍於作逆不勝
乃今所聞,大可異也。
先生之行也,召募市人纔三千耳,餉不給國帑而資於門生故友捐助;此一時之義激慷慨耳。
朝廷纔給空名劄百十道以為行,兵事歲月未可解,義助能歲月例輸乎?
空劄可當衣食死命乎?
就令士馬飽騰人人致命;三千未教之卒,可枝拄諸道分進數十方張之寇乎?
今夫尋丈之艇、八翼之楫,雖有狂飆怒濤,每凌而渡之。
嘗試滄溟之濱,洪湧如山,浪及而艇化漚沫矣!
長河之決也,摧城郭蕩山陵,呼吸改天日;僅僅投璧馬,負石束薪祈禱而閼之,庸有濟乎?
或且積精誠、稱天命簪笏鞠躬以身試其衝;委命而戰河伯,則近愚矣!
設若有濟,則是宋襄仁義有效,而「孝經」之退賊果可必也。
徐夫人匕首試人,血濡縷立死;若以薄擊柱石,非折則缺,可立見矣!
古之猛鷙莫如秦,善用兵莫如王翦;其破楚也,必六十萬。
以至仁伐至不仁莫如周武商辛
周師之興,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古者一車之卒百,計人當三萬矣。
千百夫之長不在是,而尚有友邦冢、君、庸、、羌、髳、微、盧、彭、濮人為羽翼,其用眾如此
今敵眾數十萬,氣勢非但楚也,而吾不及周師者十之一;謂永勝總之師足策
應乎?
魯國吉虔之師可牽掣乎?
是數者,非同心同德,難語於羌、髳、微、濮人不待智者決也。
徒以孑然一軍,欲為王翦呂尚周武所不能為之事,此天下所共惑矣!
今夫閩關之外,皆豺狼所曾蹂踐,而之區也。
誓師出關,事有進而無退;苟進破竹之勢退安所得磐石之基?
不幾進退無據乎?
何不暫駐關內,近為永勝總之綰轂、遠為魯國吉虔之表晷。
既可招募建、撫流散之兵,訓練實行伍;亦可收拾附近荒蕪之地,耕屯以充行餉
信使往來諸軍指臂並運,急緩相需庶幾氣勢完整合力以攻所必爭乎!
此固尋常所共及,或秘略不必出此,則不敢知。
若謂明德雖衰,天命未改;名世聲靈久被遐陬
人心之思漢可用至誠動物有徵,或不戰而屈、或因壘而降,亦古來萬或一有之事。
斯固愚蒙所未能信,而先生決不邀此倖也』(考曰:見李世熊「寒支集」)。
    徐鼒曰:特書之,即書史可法治兵揚州以圖中原之例也。
然則道周出師無可議乎?
當日天下大勢十去八、九,為閩疆君臣者,惟有保境息民繕兵積穀聯絡楚、豫江上之師以觀釁而動,庶乎有當也。
而乃以新募不教之兵、當百戰百勝之敵,驅群羊而鬥猛虎、搶枋雀以逐蒼鷹,慮材而言,不亡何待!
況乎文武不和糧餉不給參商訌於朝右庚癸呼於首山,其於安內攘外先後緩急之序,又倒置焉!
然則何嘉乎爾
天命已去人謀胡臧;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武鄉信國所以臣節也。
嘉其志、悲其遇,固不必苛其才與功哉!
三復生書,真先生諍友
也。
  我大清兵克華陽山寨,明前山東巡撫祖德等死之。
    王師破山寨,獲祖德父子南京不屈,磔死。
事聞,贈太子太師吏部尚書
  我大清兵克稽亭山寨諸生麻三衡等死之。
    三衡被獲,賦絕命詩,殺於南京
吳太平七家皆死。
  明封宗室盛瀝為瑞昌王,授都司方明等官有差
    屯田都司方明字開之
起兵廣德,迎盛瀝入其軍,號召義旅;連破孝豐臨安寧國等縣,聲勢頗振。
事聞,封盛瀝為瑞昌王,授明等官有差
無何,降將張天祿徽州還師,明不能御,棄營走浙東
潘文煥者,鎮江人;匿瑞昌王山民舍。
部曲喜正赴京口弓矢事覺,遂殺瑞昌王(考曰:「東華錄」載:『是年八月洪承疇奏擒瑞昌王朱誼泐斬之』。
不知盛瀝何又名誼泐也)。
文煥見喜正,切齒罵曰:『吾死何足惜!
王能一日在,則人心未散
鼠子乃壞吾大計』!
奮然批其頰。
其子哭,文煥曰:『我死忠、汝死孝,傳之後世,有頌述焉。
不然一老氓也,誰復知』!
械至金陵,不屈死一女不食死。
明還長興為防將郭虎所執,一小卒指之曰:『此方明也』;遂斬之(考曰:此於月日無考,姑以事次之)。
  是月,獻賊屠成都龍安兩府州縣
    賊與偽相汪兆麟謀,遣馬元利、張能奇等分剿成、龍所屬州邑。
到處煙火者,將吏必斬其偏裨;或不忍行刑,多自經於路。
一縣先期聞之,向酒家索醉聽死。
酒家一日千金,初大喜;繼又大慟,皆叉手委股以就割剝無或免者。
  獻賊遣其黨屠明州。
    劉文秀復至,取遺民萬餘家悉屠之;又殺僧道千人
於是行盡剿法,立搜山、望煙等頭目;匿崖谷者,火薰之。
、蒲二百里,蕩為血肉之場。
  獻賊遣其黨屠丹稜
    文秀丹稜署,驅城中人於西門濟橋殺之,屍與橋平
又遣兵搜鄉,以長繩聯絡男婦數十一群,擁至江陵廟殲焉。
遂北門山教場操兵三月而去。
  獻賊遣其黨入洪雅義民余飛破之於花溪
    庠生祝籛之子楊氏二陳氏、宿氏、王氏及少女祝氏避亂山中,為賊所劫;六氏拜別父母,俱投水死。
花溪去縣四十里,背枕飛仙關,面阻青衣水飛伏壯士數百人山谷,而以羸弱誘之。
賊遂入隘中,伏發不得出截殺二千人,賊大沮喪,沿江遁。
  明千總鼎昌大破獻賊於南安鎮
    賊由青衣江夾江,攻南安鎮邑人鼎昌千總閣部王應熊檄,率眾拒守,豎木為城。
賊攻不下,因作浮橋長圍計。
鼎昌令善泅者潛水中,腰鐮斷橋;賊沉水中,餘賊反奔南岸。
鼎昌蹙之,賊大敗,盡喪所掠,奔還成都
  獻賊大殺成都居民
    賊惡蜀人之叛己也,詐其眾曰:『有天書夜墜庭中上帝剿絕蜀人;違者譴不細』。
因聯百姓十人為一縛,驅至中園盡殺之。
太醫院有舊銅人,賊以楮冪其關竅,召諸醫鍼之;一穴差者立死。
太慈寺僧千人,因藏一宗室,闔寺俱斬。
一日驅人至成都東門外洪順橋,方舉刃,迅雷奮擊者三。
獻忠怒,指天詬曰:『爾放我下界殺人,乃以雷嚇我邪』?
還擊者三。
是日屍骸激水,橋為之折。
  八月乙酉(初六日),明頒祖訓廷臣
    頒祖訓五十七條於閣部科道大學士林欲楫率諸臣表謝
  明鄭芝龍戰守事宜
    時文濟濟,然兵餉戰守機宜芝龍為政
廷臣戰守,自仙霞關外宜守者百七十處,應設守若干
戰兵以今簡練、明出關一出浙東一出江右,計兵二十餘萬。
合閩、粵餉不支一年,乃請於兩稅正供內米一石預借一兩,令群臣捐俸、紳士輸助
州縣歷年積穀銀兩未解者,悉催赴行在官吏督徵急迫,閭
騷然
戶部侍郎長蒨之請,廣開事例於是廝養隸卒皆得給劄授官,其黠者軒蓋僕役鞭撻里鄰
江令金某嘗蒞訟,兩造官職,立而語;不服,則互毆於庭
時謠曰:『敵兵如蟹,遲遲其來』!
識者知其必敗也。
  明靖江王亨嘉僭號桂林,執廣西巡撫瞿式耜幽之
    靖江王者,太祖嫡兄南昌興隆之裔也(考曰:本「明史」「世表」、「諸王列傳」;「南略以為太祖朱文正裔,大謬
興隆子文正從太祖有功,未封卒;其子守謙封靖江王)。
亨嘉庶子襲封,其嫡嗣宗人疏訐之,歷天啟崇禎兩朝,獄未具。
亨嘉厚賂朝貴以故輒直亨嘉而下訐者於獄。
弘光元年(一六四五)二月亨嘉表賀登極;因劾奏連三州皆為土賊所據,撫按不以聞。
南都失守亨嘉睥睨神器,以其黨總兵楊國威為大將軍推官顧奕為吏科給事中,推署僚佐有差;檄廣西左、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標勇,自稱監國
隆武詔至,不受,舉兵將東。
撫臣瞿式耜之任,抵梧州移書責之曰:『兩京繼覆,大統懸於一髮豪傑睥睨逐鹿;閩詔既頒,何可自興內難,為漁人利』?
移書總制丁魁楚為之備,而陰檄思恩參將陳邦傅防梧,止狼兵應亨嘉調。
嘉至謁者式耜入朝式耜曰:『王也而朝,禮也』。
謁者曰:『易朝服』。
式耜曰:『王烏用朝服
常服,禮也』。
一日,迓式耜語,挾之登小艇指揮曹升持刀加頸索敕印,拽過數舟,
公元1650年
仆數起。
式耜坐稍定,曰:『敕印可刀求邪?
開府重臣,若欲為帝,曾廬陸之漁戶不若矣』!
亨嘉不獲敕印,而魁楚兵且至,乃挾式耜桂林,塞其艙竇不令見人;至則閉之王邸
式耜凝坐不與人語;進之食,亦不食
初,式耜嘉之必亂也,遣標官徐高察動靜;高幼子得出入宮中,進饘粥焉(高於永曆四年桂林之難)。
  明吳易孫兆奎討浙寇李九成,誅之。
公元1645年
    浙東人李九成者,假名建義,以戰艦千艘宵晝劫掠
兆奎密謀殲之;偽為結好,以弛其備,約期兩軍合營
或以大敵方強,不宜自翦羽翼兆奎曰:『不然
今日之事,正如寸刃剚鯨、空拳搏虎所恃號令人眾者,惟此區區信義耳!
若縱焚掠,則所在之民誰非寇仇
是敵未至而先自敗矣』!
八月七日,遣驍將許某統十三艘往討。
先有黑氣如長堤,直撲李營而隕;北風大起塵埃漲天。
未幾大霧咫尺不相睹。
李營之眾,以為吳軍合營也。
俄而砲聲大起,兵四集,遂大潰;九成就縛,斬之。
所俘婦女遣還
時起諸人驕暴民害,惟兆奎戎卒、戒侵掠,眾頗效命(考曰:本施世傑「酉戌雜記」)。
  降將李成棟以我大清兵克松江,明在籍兵部右侍郎沈猶龍等死之。
    初,吳淞水師提督吳志自海入江,總兵黃蜚亦擁千艘無錫來會,共結水寨
於泖湖,與城中犄角
是月初旬王師輕舟春申浦大戰乘風縱火煙焰蔽天
二將舟重不能運,水師多死;皆被執。
紳董廷對內應,事覺,郡人磔之。
已有假黃蜚兵號者突至,猶龍以為信,開門納之;有紅巾抹首隨之入,俄而巾脫,皆髮辮也。
驚呼曰:『城破矣』!
守兵皆潰。
猶龍出東門,中流矢死於濠。
李待問死於織染局
初,待問袍服間有字曰「天孫織錦」,以為中翰兆也;至是竟驗。
章簡南門,不屈死
同時殉難者,華亭教諭眭明永,丹陽人題詩明倫堂自縊死。
郡人尚寶司丞念祖及妻張氏、妾陸氏、李氏,俱投繯死。
衣工陸厚積薪於門,語其妻曰:『能完節乎』?
曰:『能』。
舉火,與妻子女皆焚死
舉人凝之者,參志軍;春申浦之敗,與諸生戴泓赴水死。
  庚寅(十一日),明命肅鹵伯黃斌卿舟山
    舟山四面皆海,昔越王句踐欲居夫差甬東,即其地也。
元為昌國州;明併入寧波之定海縣,設參將一員以鎮之。
崇禎間黃斌卿為其地參將
斌卿號虎癡福建興化衛人
少隨其父於京邸流落不能歸;有妓劉氏助之貲,得以恩例把總,自參將江北總兵
南都亡,遁歸。
閩中立,附表勸進;並言『舟山海外巨鎮番舶往來,饒魚鹽之利;酉連越郡,北繞長江進取之地也』。
王善之,封為肅鹵伯賜劍印,屯舟山,得便宜行事
    (徐鼒曰:特書之,為舟山立國張本也。)
  壬辰(十三日),明冊妃曾氏為皇后
公元1632年
    妃南陽人諸生文彥女。
崇禎五年(一六三二)王襲位,年已三十有一;妃年十九,選入宮
頗知書禮任內政。
王安鳳陽高牆中,奄人不得賄,以石墩鎖之,病瀕死;妃恐醫藥有詐,禱於天,自剜股肉進之。
王愈後始聞,遂更相憐愛
南都覆,妃勸王為自立計。
至是冊為后封文彥為吉水伯
命婦入朝太和殿,僉有所賚。
妃頗與外政章奏多所參駁王臨朝,則垂簾聽斷
都御史張肯堂曰:『本朝高、文二后皆有聖德助成王業;然皆宮闈之中默相贊助
垂簾,則非聖所宜』。
妃大恚,肯堂以是見疏(考曰:按命婦朝於太和殿,非遙冊無疑
而「南略」則謂妃以十月入宮,何舛也!
南略」又謂:『后至大興工作,庖匜之屬用黃金;開織造府,后下體皆織龍鳳云云)。
  癸巳(十四日)明郊祀上帝南郊鄭芝龍、鄭鴻逵稱疾不從戶部尚書何楷劾之。
    言:『禮莫大於郊;二勳臣不陪祀無人臣禮宜正其辜』。
王獎其風節,命掌都察院事。
已而鴻逵揮扇殿上呵止之。
自知不為二鄭所容,請告去;中途遇盜,截一耳或曰芝龍部將楊耿為之也。
漳州破,抑鬱卒。
所著有「周易訂詁」,他說經不傳
  明行保甲法於天興府。
  明定錦衣衛軍制
    設中、前、後、左、右五所
百戶為一威所,八威所為一禁軍。
  明鄭鴻逵引兵浙東、鄭彩引兵江西尋引還。
公元79年
    芝龍眾論不平,不出關無以弭眾。
乃請以鴻逵大元帥,率周鶴張名振楊濟時、陳秀、郭曦、陳霸、鄭陞等領兵,諸葛等為監軍,道出仙霞關,向嚴、衢以應張國維、方國安浙東之師;以彩為副元帥,率施天福、鄭聯、鄭斌張進朱壽劉全、江美鼇等領兵,張家玉監軍,道出五福杉關,以合江楊廷麟、楚撫何騰蛟之師。
出關;託候餉;王檄催孔亟不應
鴻逵慮有上書言事者,嚴禁仙霞關儒生出入
彩行百里而還,稱餉缺,留如故(考曰:「臺灣外紀」云:『陳秀,海澄人後獻仙霞關投誠封武功伯
陳霸,南安石井人;入粵東投誠封忠勇侯』)。
  明魯張國維於潛
    國維既連克富陽於潛樹木城於緣江要害聯合國安及王之仁、鄭遵謙熊汝霖錢肅樂營為持久計。
疏請於魯王曰:『剋期會戰,則彼出此入,我有休番之逸;而攻堅擣虛,人無接應之暇:此為勝算
必聯諸帥之心為一心然後使人人
功罪視為一人功罪』。
監國上方劍總統諸軍
  明監國魯王以田仰為東閣大學士
    仰從海道浙東,乃有是命。
  明監國魯王行人張煌言進士,加翰林院編修,典制誥
公元1642年
    煌言字元箸號蒼水鄞縣人崇禎壬午(一六四二)舉於鄉。
父圭章,刑部員外郎
趙氏,感異夢生。
神骨清頲,豪邁不羈能文章,善騎射
崇禎帝天下多故,令諸生試經後試射;三發三中。
錢肅樂檄會諸鄉老煌言獨先至。
肅樂且喜且泣,遣之台州魯王,授行人;至是賜進士,加編修,典制誥
    (徐鼒曰:煌言圖存危難之間,孤忠偉績,有光浙東者也;故書嘉之。)
  我大清兵克峽江,明守將鄧武泰死之;進克袁州同知攝府事李時興死之。
公元528年
    武泰初與白之裔扼峽江以防袁、吉;我前營將劉一鵬來攻,之裔叛降武泰死之。
乘勝袁州守臣李時興,福清舉人,由知縣袁州同知行府事,與士民悉力拒守
已而守將蒲纓戰潰,湖廣援兵黃朝宣等亦譟歸。
知事不可為,乃自縊萍鄉官舍一僕殉之。
  我大清兵取吉安,遂取萬安,殺明巡撫曠昭;知縣梁于涘死之。
    王師吉安長驅萬安昭被執,不屈死(考曰:本「粵游見聞」、「卹諡
考」)。
知縣梁于涘被執,繫南昌獄者五十有三日聲桓欲官之。
有來賀者,于涘曰:『死我者可賀而不可弔,官我者可弔不可賀。
死者形立,官者神滅;吾豈以神易形哉』!
九月十三日絕命詞自縊死。
于涘字飲先江都人崇禎癸未(一六四三)進士(考曰:本「繹史」。
繫獄五十三日,以九月十三日死,計城陷當在七月中旬也。
而「明史」則云:『八月,叛將白之裔入萬安江西巡撫昭被執,于涘死之』。
疑有誤)。
    (臣鼒曰:昭亦抗節者,何以別白書之?
死者死所守也;昭不能死於省城之亡!
既奔臨江萬安,又不聞起兵抗拒;身被俘囚,君子以為失所守矣。
巡撫、知縣官大小,而責任亦隨之;烏乎同!)
  明吏部主事亨應被執於臨川不屈,死之。
    亨應起兵應益藩,眾潰而匿於臨川
汀、贛之間有峒賊蕭陞、閻總者,自分四營,其前左營最強。
張安者,左營之一也,驍勇善戰,有歸正意;永寧王自寧都出招之。
先一日,蕭、閻夢紅日臨其門;翌日永寧至,以為吉徵
合兵湖東復建昌乘勝撫州進賢,屢戰皆捷。
是時羅川王亦與艾命新招軍貴東、安仁間,有眾數萬。
永寧王以峒兵與之合,寓書亨應請為東道主
亨應喜,募卒數百與相犄角
一日,方置酒宴客王得仁偵知之,潛從祝家渡濟師;倉卒不支亨應
石室
從弟某恨□賈禍,指穴出之;遂與長子筠俱被執。
得仁解其縛,揖之曰:『公義士也,時不可為,盍隨世以就功名乎』?
亨應不答。
數十,詢之如前。
懸諸樹間射之,終不屈;遂被戮。
筠亦死之。
家族罹刃者二十人部下駢死三百人村里為墟。
和應既奉父入福州,州失,避之肇慶肇慶失,乃拜辭其父投井死。
同邑舉人王秉乾、諸生仲發皆以舉兵事露,受刑最酷。
仲發顯祖孫也。
峒兵羅川王兵鬥,羅川中流矢死
永寧王亦以糧絕棄進賢,之撫州;復之建昌得仁追獲,殺之。
  明把總吳之蕃起兵謀復嘉定不克,死之。
    初,李成棟吳淞武舉嘉猷遠近地形圖攻圍守御之法;成棟嘉猷吳淞總鎮事。
陸營把總吳之蕃者,父斗南,於崇禎時以討流賊死。
之蕃嘗自謂忠孝之門;聞部下百戶降,怒曰:『奴輩世職,降何易也!
大明兵得汝,定鑿汝筋、抽汝骨也』。
於是月十六日起兵,至吳項橋登岸
嘉猷老營兵曰:『汝曹聞之蕃前日語邪?
猝有不利,我與汝皆碎首矣』!
遣人焚之蕃舟。
之蕃眾多烏合,見火起,遂潰;殺數人不能定,呼天哭曰:『我父子並死王事,分也;所恨心殫盡,得起義師,未戰而潰,我目不瞑矣』!
挺槍欲赴鬥
居民汪三者誘之同行,推墮水,遂被擒。
嘉猷鼓吹羊酒得勝軍;縛之蕃罵曰:『汝吳淞牧兒,何敢作此事』
之蕃大笑曰:『我朝廷世臣父子忠節
汝曹逆賊狗彘所不食,何敢以面目向人』!
遂被殺(考曰:本「嘉定屠城紀略」)。
  辛丑(二十二日),我大清兵克江陰,明典史閻應元陳明遇等死之。
公元1643年
    應元軀幹性嚴毅,號令明肅,犯者不少貸。
輕財與中,賞輒逾格:傷者親為裹創,死則酹酒哭之。
明遇寬厚稱,毀家徇義,善撫循往往流涕勞苦;士故樂為之死。
李成棟既破松江,率所部十四萬至;驅降將吳志、黃蜚至城下陳說利害
應元罵曰:『敗軍之將,被擒不速死,奚喋喋為』?
中秋給軍賞月錢,分曹攜具,登城痛飲
許用德製樂府五更轉曲」,使謳者曼聲歌之;其聲淒婉北兵聞之皆泣下。
知城無降意,攻益急,砲聲徹晝夜。
應元慷慨登陴意氣自若
是日大雨如注日中紅光一縷起土橋,直射城西,城遂陷。
應元巷戰,所當披靡;投河不死,遂被執。
劉良佐持之泣,應元曰:『死耳!
何泣為』!
貝勒不跪,一卒槍刺之,脛折踣地;擁入棲霞禪院
夜半,僧聞大聲呼『速斫我』者再,已乃寂。
明遇搏戰被殺,手握刀僵立不仆。
用德前數日驅妻子盡室焚死
訓導金壇馮厚敦字培卿自縊明倫堂
妻王氏與其孀妹結衽投水死。
邑人兵部主事沈鼎科,字銑臣崇禎辛未(一六四三)進士自縊死。
中書舍人戚勳字伯屏;視妻、女、子婦投繯畢,北面再拜自焚死。
流寓武進舉人維新諸生九韶
王華,皆自刎死。
踰月有歸□者,不知何許人;入城自擲死。
攻守八十一日,竟無一人降者;而大兵之死者,亦七萬五千有奇
閩中聞報,王泣曰:『吾家孫遇江陰人,雖三尺童子,亦當加敬也』!
城中屍骸枕藉街巷、池井皆滿,薰臭不可近。
一女題詩城牆曰:『寄語行人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考曰:黃晞邵子湘諸人江陰城守事云:『王師二十萬,死城下者六萬七千名,王騎將不與焉』。
至今邑人相傳有『三王八將,皆死城下』之語。
考是時南征貝勒一為勒克托渾、一為博托,一為貝子屯齊,後皆立功閩、楚,北剿大同進封順承郡王端重親王
其餘劉良佐李成棟以下,無一死於江陰城下之人。
若果王事,如定南王敬謹親王之死、粵,則賞延奕世,載在史傳何得佚其姓氏
文士鋪張,快其筆舌,盡信武成之策,遂成演義之誣。
今並削之。
女子題詩,見袁枚隨園詩話」)。
  我大清兵克金山衛,明指揮侯承祖死之。
    承祖字懷玉世襲金山衛指揮之職。
松江兵起,以兵往,願襄事;吳志忌之,阻其謀。
承祖恚曰:『然則府城聽之總戎承祖金山存亡耳』!
拂袖歸,與子世祿治兵嚴御。
未幾松江破,王師進攻金山承祖睥睨間,親冒矢石;緣城上者,手刃之,屢進屢卻,久不能拔。
既而李成棟江陰還師來助;有內應者,啟水門以入。
承祖世祿親兵巷戰身受四十矢,力盡被獲;罵成棟絕口,見殺
世祿亦被執,說之降;曰:『吾家始祖開國勳,子孫不替,世祿二百八十年,今日不當一死報國哉』?
至文廟前曰:『此吾死所』。
再拜飲刃死(考曰:「明史」、「南疆繹史」諸書皆云侯承祖無異詞;後閱陳廷敬午亭文集」「廖氏傳」云:『德慶侯廖永忠孫銘鏞以事戍金山,子孫世襲指揮千戶末年,有某值清兵南伐堅守不下積屍城堞等。
兵乃躍上,猶手格數人,與其長子某皆自刎死』。
敘事略同,而名不著。
世祿吾家始祖開國勳』云云,「明史」開國功臣無侯姓人,當是廖姓誤作侯者
永忠侯爵,或因廖侯子孫云云而誤也。
存之俟考)。
  明中書舍人盧象觀麟、總兵毛重泰、陳坦公大清兵戰太湖敗績,皆死之。
公元1645年
    麟,丹陽人,與象觀同舉於鄉;有膂力能開石弓
弘光中巡撫祁彪佳薦其才,受中書舍人
與鄭鴻逵協守京口,上便宜十二事,又請練兵江北;皆不報
京口破,走海上;佐總兵吳志起兵,攻復青浦
見擒,潰卒推麟為帥。
郎中王期昇奉通城王盛澂立寨太湖西山,因與之合;未幾象觀亦至,軍遂盛。
期昇性貪剽掠;民苦之,引王師焚其舟,期昇遁。
象觀危甚;麟望見火光,率三舟衝之手搦長矛奮力戰,所當披靡,連殪百人於湖。
大兵耳其名,譟曰:『長而肥者
葛中書也』。
萬箭注之。
麟揮矛如風,箭悉墮水。
乃更以火攻,舟焦始自沉。
象觀拜其眾曰:『我兄弟國恩無以報;空煩公等,死有餘愧』!
躍入水死
先鋒毛重泰、陳坦公皆死之。
  明吳易孫兆奎敗績於長白蕩兆奎死之。
    我總兵李遇率兵五十四艘,自平望白龍橋列陣三十里;易與兆奎沈自炳、自駉之軍破走之。
已而提督吳勝兆敗盧象觀麟,遂引兵追;兆奎銳卒蘆葦中,襲殺我兵甚眾。
釃酒相賀
俄勝兆合四郡兵至石樁橋,斷港汊。
軍無見糧營中震慴;勸兆奎走海
兆奎曰:『今四圍皆兵,海其可至乎
事之不濟,我將橫屍水上,遂以身許國之志;豈能竄海苟活邪』!
黎明王師八面環攻
時陰連旬舉砲不震、持弓弓弦解。
兆奎往來督戰,自寅至午,王師益眾。
內潰自相殺;易與驍騎數人潰圍南走
承緒、妻沈及女皆投水死。
華京吳旦、趙汝珪自炳、自駉皆戰死,一軍盡殲。
兆奎敗將走,慮妻女被辱,視其赴水然後行;遂為追者所獲。
械至江寧洪承疇大言曰:『崇禎時有一洪承疇者,先帝親祭哭之;今而又一洪承疇,為一人邪?
兩人邪』?
承疇曰:『咄!
自為一人事可耳』!
驅出斬之。
  明魏國公徐宏基謀起兵不克,及其子文爵皆死之。
    宏基字紹公中山王達之後;世襲魏國公守備南京
弘光帝立,預翊戴功;既與馬、阮忤,乞休,以子允爵嗣職。
率妻奴投吳江袁進士世奇家,避蹟焉;郡紳多從之,勸作匡復計。
宏基樹幟鄉勇千數百人,按戶出貲助餉
有陸醇儒者,雄於財。
其弟某偕客過莊舍宏基邀致之,抑之跪,勒之書餉;某堅弗承,縶諸暗陬困苦之。
脫歸,以告醇儒
總兵黃蜚潰降,部將田勝嘉收餘眾,出沒泖、湖間,專事剽敓
醇儒厚幣乞援,復糾亡命三百人乘夜發難
登世奇屋,劫其弟出,乃集眾進攻;袁、徐兩姓家屬避兵諸紳悉被戮,而沉屍於湖。
宏基挺矛奪門出,投分湖葉氏;葉懼禍,縛致諸陸,陸趣軍士槍斃之。
子文爵年十五,登屋發三矢,殪三人;被執,亦叢箭死。
永曆帝宏基倡義被害也,賜諡壯武(考曰:「明史」「徐達傳」附載:『宏基卒,諡壯武
子文爵嗣』。
蓋誤以乞休為卒
粵中賜諡為南都事,又誤以襲爵為文爵也。
文爵時方年十五,宏基豈能乞休令嗣職乎?
爵降於南都亡時)。
  明總兵李某任源邃、吳福之、徐安遠兵潰,皆死之。
    吳易既敗,邃軍亦潰,李某自刎死。
邃被執至溧陽官命之跪;邃曰:『若非明臣邪?
見我不愧死而欲屈我乎』!
曰:『子年少,姑待之』。
邃曰:『汝惟有待,故至此;我何待
速死耳』!
福之書絕命辭於衣襟間,投湖死。
安遠
以不屈被殺;妻楊氏、妾蕙香殉之。
  廣西巡撫瞿式耜參將陳邦傅、中軍官焦璉討亨嘉,擒之;械送福州
    初,式耜隆武之立也非序,不勸進
夫人邵氏在幽日夜哭,因遣家人疏間道至福州,賀即位;並乞師曰:『嶺表居楚、豫上游嶺表失,則豫無所憚、楚未得通,天下事益不可為矣!
式耜朝以死,則粵中夕以亡,豈惟一省之憂』!
因陳亨嘉必敗狀,王大喜
丁魁楚遣陳邦傅討亨嘉亨嘉與戰而敗,返桂林,餽式耜衣服飲食瞑目不應;乃送式耜於距城五里劉仙巖
而以王符調狼兵不應
邦傅攻之急,乃復迓式耜入,返其敕印
城守中軍官焦璉為楊國旗鼓,而密輸款式耜
式耜密遣璉夜縋城入邦傅營,復縋邦傅入擒亨嘉國威、顧奕等,械送福州
璉字國器山西人;絕有力
獻賊之陷楚也,繫桂王由榔道州;璉踰城入破械,負王登城,手短兵一躍下,輕捷如飛。
疑怪不敢逼,遂亟趨渡河以免
桂王德之,以功受封(事見後)。
    (徐鼒曰:能左右之曰「以」。
在幽囚,而能結豪傑、定禍變,其忠信涉險,而其智慮亦足濟艱矣!
曰以者,嘉之也。)
  獻賊陷明樂用寨。
    樂用寨,本藺州奢崇明故地;奢氏滅,改屬永寧衛
寨有山,最高,名經囤
,可屯萬人守將從義五千人駐之。
賊將孫可望圍之數月,不能克,乃遣人往說之。
既降,誘而坑之(考曰:本「張獻忠亂蜀始末」)。
  九月甲寅(初六日),我大清豫親王多鐸以明福王田崧歸於京師
公元1646年
    江南既定豫王以由北來太子北旋
閩中田崧尊號曰聖安皇帝浙東魯王上號曰赧皇帝
明年五月,與潞王常淓同見殺。
粵中桂王立,上諡曰安宗簡皇帝(考曰:參「江南聞見錄」、「聖安本紀」。
又「南略」云:『宮女湘者,金陵人途次題壁云:『風動江空羯鼓催,降旗飄颭鳳城開;將軍死君王繫,薄命紅顏馬上來。
廣陌黃塵鬢鴉北風吹面落鉛華
可憐夜月箜篌引,幾度穹廬暮笳』)。
  明總督何騰蛟巡撫堵允錫受闖賊餘黨降。
公元1637年
    允錫字仲緘無錫人
崇禎丁丑(一六三七)進士,除南京戶部主事,遷郎中,授長沙知府
山賊安化寧鄉允錫鄉兵破滅之;又殺醴陵賊渠,遂以知兵名。
南都湖廣參政分守武昌黃州漢陽
左良玉稱兵犯闕也,總督何騰蛟長沙;令允錫巡撫事,駐常德
李自成既死,其將劉體仁、郝搖旂等以眾無主,議歸騰蛟率眾四、五萬,驟入湘陰,距長沙百餘里。
城中人不知其來歸也,懼甚;攝湖南巡撫傅上瑞騰蛟出避。
騰蛟曰:『死於左,死於賊一也;何避焉』!
長沙知府周二南請往偵之,偕參謀吳愉指揮一麟千人護行
賊謂其迎敵也,射殺之,從行盡死;城中益洶洶
監軍章曠請於騰蛟,遣部將大鵬二人往撫之。
賊見止二騎,迎入演武場,飲之酒。
二人不交一言相與痛飲
賊問來意二人曰:『督師湘陰褊小不足以容大軍;請即移長沙』。
因致騰蛟手書召之曰:『公等歸朝永保富貴』。
搖旂喜,隨二人至。
騰蛟開誠撫慰宴飲盡懽牛酒犒其從者;命大將張先璧以卒三萬馳射旌旗蔽天
搖旂等大悅,招其黨袁宗第、藺養成王進才、牛有勇皆來歸;驟增兵十餘萬,聲威大振。
未幾自成後妻高氏與其一功從子李錦擁眾數十萬逼常德允錫議撫之。
騰蛟馳檄至,乃躬入其營,稱詔高氏命服一功蟒玉銀器;皆踴躍拜謝
乃即軍中宴之,導以忠孝大義
高氏曰:『汝願為無賴賊,抑願為大將邪』?
曰:『何謂也』?
曰:『為賊無論;既以身許國,當愛民,受主將節制有死無二,吾所願也』。
騰蛟偶過其營,請見高氏再拜執禮恭。
高氏大悅復語曰:『汝不可負何、堵兩公也』!
別部田見秀、劉汝魁等亦來歸
騰蛟以聞,王大喜,拜騰蛟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封定興伯;仍督楚師,規取兩江
允錫兵部右侍郎右僉都御史總制高氏軍。
御營前部左軍一功右軍,並掛龍虎將軍印,封列侯賜錦赤心一功名必正。
部封有差號其營曰忠貞
高氏貞義夫人賜珠冠綵幣;命
有司建坊,題曰「淑贊中興」:嘉獎甚至
允錫遂與赤心等深相結,倚以自強;然赤心書疏猶稱自成先帝高氏太后允錫不能止也。
是時,降卒既眾,騰蛟欲以舊軍參之;乃題授副將黃朝宣、張先璧為總兵官,與劉承允、赤心郝永忠宗第才及董英馬進忠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盧鼎並開湖南、北,時所謂十三鎮也。
永忠即搖旂;騰蛟中軍則故巡按劉熙祚中軍;餘皆良玉舊將也(考曰:吳愉、俞一鱗見「沅湘舊集」)。
  明楊廷麟劉同升萬安,遂復吉安臨江,表請唐王移鎮贛州
廷麟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賜尚方劍便宜行事;尋擢同升兵部右侍郎巡撫江西
    時有粵東兵入衛過贛,廷麟疏留之;鄉官王其宏、劉明保、趙曰諏等各率家丁齎糧相從,幾二萬人號曰忠誠社
九月王師泰和副將徐必達戰敗
廷麟同升乘虛萬安縣;抵泰和,復吉安全郡,又復臨江
累疏以『偏安海內為非計,請王移駐贛州
贛居山川上游,豫不能仰面攻;且左右浙、閩,背為粵東足以控制三面
使四方豪傑朝廷恢復大計也』。
鄭芝龍阻之,不果行
王進廷麟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便宜行事
召贛撫李永茂為兵部右侍郎,以張朝綖代之。
尋召綖還,而以同升代之。
廷麟敗於樟樹鎮,乃棄臨江退守吉安
  我大清兵克涇縣尹民興閩中;趙初浣死之。
    尹民興善謀、吳漢超善戰王師攻之,多損傷,謂不亞江陰也。
城破,初浣被殺,漢超華陽山中。
民興走入,授兵部郎中,行御史事。
閩亡,卒於家。
  我大清兵克績溪,明右都御史兵部右侍郎金聲等死之。
    聲起兵後,拜表閩中王命中書赤心授聲右都御史兵部右侍郎總督南直軍務
刊布詔書曰:『使南中知閩地之有主也』。
遂拔旌德寧國諸縣
王師績溪江天一登陴守御間出迎戰殺傷相當
已而祖德尹民興等多敗死,降將張天祿以少騎牽制天一績溪間道從新嶺入;守嶺者先潰。
是月二十日,徽故御史黃澍詐稱援兵,聲見其著故衣冠而髮未薙也,信之;城遂破。
聲被擒,呼曰:『徽民之守,吾使之。
第執吾去,勿殘民』!
天一去,曰:『君有老母不可死』。
天一歸拜其祖母、母及家廟曰:『吾首與金公舉事,義不使公獨死也』!
追及之,大呼曰:『我金翰林參軍江天一也』。
遂並執。
南京,諸大僚欽其名,欲降之,館而加禮
聲呼洪承疇字曰:『亨九
豈有受恩亨九甘心降敵者』?
天一朗誦莊烈帝諭祭文承疇咄曰:『此老火性未除』。
臨刑,復遣人與耳語天一呼曰:『先生
千秋一刻也』。
撚鬚仰面飲刃死。
同時死者,自天一外,有姜孟卿、陳繼遇(考曰:「繹史」作際遇)、吳國楨、余元英
先後被執不屈死者副將騰蛟、閔士英都司汪以玉,諸生項遠、洪士魁,其可紀者也。
海明聞聲
,市棺抱屍而斂;呵阻之,不為動,載棺歸蕪湖
有閩人蕭倫者,賈客也;見棺惡,泫然曰:『此豈足斂公者!
有善棺值百數十金,此我公所安寢者也』。
易之
孟卿諸人亦皆改棺題銘。
不能歸柩者,買地葬之焉。
事聞,贈聲禮部尚書諡文毅天一禮部主事
    (臣鼒曰:金文毅平時絕壁下臨無底,輒注目俯視,足三分出外,觀者股栗;曰:『吾鍊吾心耳』。
或議其臨難遲回者,所謂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者邪!)
  我大清兵克徽州,明推官溫璜死之。
    徙家屬於瀹杭村,禁諸吏不得通私問。
既聞金聲敗,方嚴登陴,而黃澍已獻城矣。
自刎,吏持之;乃歸村舍,語妻氏以同死。
夜將闌,匿幼子別室,呼長女德起
女年十四,方熟睡,問『何為』?
曰:『死爾』!
女即延頸就刃。
整衣臥,刀截其喉。
有頃氏呼曰:『未也』!
再刃乃絕。
自刎不殊居人舁之至幕府;不語不食越五日自抉其喉死。
  池州推官吳應箕兵敗被執,死之。
    金聲之擢都御史也,承制應箕池州推官監紀軍事
未幾,聲敗,王師逼;應箕眾潰,匿婺源祁門界。
被獲,不屈
官兵偕,輒踞上坐,眾亦敬其名,不加害
將戮之市應箕曰:『此非我死所』。
松林,曰:『可矣』!
一卒以刀擬
之,叱曰:『吾頭豈汝可斷邪』!
伸頸謂總兵黃某曰:『以此煩公!
然無去吾冠,將以見先朝地下也』。
就刑處,至今血跡猶存。
  廣德太學生吳源長、民人君量起兵復州城進兵湖州敗死
    長舉梭子山,與君量等鳩眾攻破廣德城;至湖州戰敗被執,俱死之。
  明鹽城都司酆某、生員司石磐起兵不克,死之。
    鄉兵既潰,被執至淮安,見大吏挺立不跪。
酆欲脫石磐於死,乃曰:『此儒生,吾劫之為書記者』。
石磐大呼曰:『公言何謬!
吾實首事奈何諱之』?
下獄六十餘日,狂歌痛飲,酣詈不輟;皆伏法
    (徐鼒曰:有曰謀起兵不克死者、有曰起兵不克死者別白書之何?
起兵者,謀未成也;起兵者,兵已起也。)
  溧陽副將錢國華生員謝琢(考曰:「明史」作謝球
按琢字石攻,作誤)。
起兵不克,死之。
公元1646年
    琢,兵備僉事鼎新子也;與國華同日起兵
士卒欲取餉民間,琢毀家應之;不繼而潰。
被執,命輸資;曰:『我大明諸生,豈以貨活哉』!
飲刃死。
國華遙奉宗室瑞昌王者;兵敗,至對埠見殺(考曰:本「繹史」。
據「東華錄」:『瑞昌王順治三年正月南京』。
起兵當在乙酉也)。
公元1459年
  淮安民人王翹林、繆鼎吉、繆鼎言奉新昌王起兵雲台山,復鹽城興化二縣戰敗,鼎吉、鼎言死之(考曰:按「世表」有二新昌王:一為慶王宗支,於天順三年國除;一為徽王宗支
有載璋者,於萬曆中襲封;此其載璋歟)。
公元1637年
    林等奉新昌王攻克鹽城興化;鼎吉、鼎言以其徒應之。
鼎吉兄弟東場鹽丁也,絕有力;與王師戰,鼎言持長掠陣鋒不可當,以叢箭死。
鼎吉復糾眾攻城,屢有斬獲
衝其營,不為動;饑不得食,始被擒。
大帥愛其勇,欲釋之;不屈死
昌王亦被殺於淮南(考曰:自謝琢以下,皆是年秋事。
日月不可考,當係之九月)。
  明召在籍吏部主事夏允彝翰林院侍讀給事中,未受命卒。
    允彝字彝仲號瑗公松江華亭人
弱冠舉於鄉,好古博學,工屬文名重海內
崇禎丁丑(一六三七)進士,授長樂知縣
吏部尚書鄭三俊天下廉能知縣七人允彝為首大臣方岳貢等亦力稱之;將特擢,丁母憂歸。
北都亡,毀家起義走謁尚書史可法,謀興復
弘光帝立,乃還。
是年五月,擢吏部考功主事;疏請終制
馬、阮重其名,屢招之,服闋不起
御史徐復陽者,故逆案中人;希馬、阮意,劾允彝與其同官文德居喪授職:以兩人東林也。
兩人實未之官無可罪;吏部尚書張捷遽議貶秩調用時論為之不平
八月,我大清安撫官入郡,允彝
徘徊山澤間,欲有所為;乃投之書曰:『大清革命萬物惟新;故明廢臣,理應芟除
何所逃死,顧有一言盛朝陳之:昔金渡江,下三吳,抵溫、寧,還師以授宋高;即中原之地,亦舉以授張邦昌劉豫者。
以南痺溼多疫,海險江深毒蛇匝地,聚蚊若雷,嘔吐霍亂以時而發;凡同居中國北人吏於南者,猶以為病,況自塞外來邪!
蒙古之為南吏者,以三月九月歸,一切吏治中土人是問;其賦稅漕糧,盡由海運
未及八十年而吳、浙劇寇蝟毛以起,江南大亂河北瓦解
江南為元累,不為利矣。
向使江南以予宋,歲輦金繒以實北地則元疆場未艾也。
今為盛朝計,明之支系綴若懸絲,莫若以淮河為界,存其宗社,則可收千百世興滅繼絕之功;責其歲幣,亦可獲數萬里盟主睦鄰之利:於名甚隆,於利可久。
執事以下裁之』!
書入,不報
總兵吳志起兵吳淞允彝為之飛書走檄聯絡江、浙士大夫由是四方響應;然皆文士知兵,迄於無成
松江破,或說之入海趨閩。
允彝曰:『我昔吏閩中八郡咸德我;今往圖再舉,策固善。
舉事不當,而遁以求生何以後世哉?
不如死也』。
嘉定侯峒曾遇害允彝經紀其喪。
歸聞徐石麟黃淳耀徐汧之死也,欲自經;其兄之旭諷投方外允彝曰:『是多方求活耳』!
乃作絕命詞,自沉松塘死。
越三日,黃道周奉王命以翰林侍讀給事中召;至則方殮矣,使者哭而去。
左春坊左庶子諡文忠
所著有「幸
存錄」,為絕筆
兄之旭、子完淳,死於丁亥(一六四七)四月陳子龍之獄(事見後考曰:允彝之死傳聞異詞
「史外」云:『徐越息影林下,聞臥子自沉,瑗公扼腕嘆曰:「國破君亡,朋友遘愍,我可以獨活」!
亦死之』。
似死在陳之後
臥子會葬夏瑗公詩具集中,且為長書公墓,述己所以不死之意,期不負公;侯方域弔陳公詩,有『長箋地下,端不欺杵臼』語。
公之先死無疑
野史」述公死在乙酉五月,而其集中有「練川五哀詩」;朱彝尊謂『練川城潰,乃是年七月五日瑗公尚存;則止水之投,當是淞江失守之後云云
從正史)。
  明徵諸生顧炎武為職方司郎中;以母喪,辭不赴。
    炎武字寧人原名絳,或自署曰蔣山傭學者稱為亭林先生
年十三,援納寄學例,為附生
落落大志耿介絕俗雙瞳中白而邊黑,人異之
於書無所不窺。
乙酉(一六四五),奉母避兵常熟之郊。
崑山永言之徵,與諸生吳其沆及歸莊起兵,奉故鄖撫王永祚浙東授為兵部司務
事既不克永言行遁去,其沆死之;炎武幸得脫。
而母王氏遂不食卒,遺言後人勿事二姓
是年閩中以職方司郎中召,母喪未葬,不果赴(餘詳「紀傳」)。
    臣鼒曰:有明學者心力制舉文,其高者則證心性,爭朱、陸;舉先聖詩、書、六藝、兵刑、錢穀有用之學,置為糟粕
門戶錯出,而人才亦日卑。
炎武太息天下乏材以致敗壞,故究
心經術,實事求是;而資力超邁百倍常人為數百年儒林巨擘
舊列「國史儒林傳」,茲獨書之為明諸生者何哉?
炎武恪守母訓,不事二姓
跡其弓劍橋山之拜、牛羊塞上之吟,蓋欲以子房報韓之心,為端木存魯之計。
故國之戚,每飯不忘;而沈幾已久,更事嘗多。
知天命人心之有歸,不欲以移山填海之為,貽宗族鄉黨之禍;甘於箕子蒙難無為萇叔之違天
管幼安客死遼東陶靖節終於宋代
善乎王高士不菴之言曰:『寧人身負沈痛,思大揭其親之志於天下奔走流離,老而無子;其幽隱莫發數十年靡愬之衷,曾不快然一吐
而使後起少年,推以多聞博學,其辱已甚;安得不掉故鄉甘於客死
噫!
可痛也。
  明徵諸生李世熊翰林院博士,辭不赴。
    世熊寧化泉上里人字元仲號寒支子
博覽載籍為文雄峭淒麗
久困諸生大學士黃道周都御史何楷禮部侍郎曹學佺交章薦之,王命縣官世熊廷試世熊疏辭曰:『臣奉旨顫悸,背汗流踵。
髫年在泮,九躓場屋鼯鼠之技,敗露盡矣!
非有秘韜潛遲久俟今乃彰也。
陛下三臣過舉,意僮傭為異才,是恃薦舉得鳥之羅也。
臣愚以為薦舉匪人,臣其一也。
由臣例之,滔滔皆是也;敢為陛下歷陳之,可乎?
陛下登極恩詔一款,每縣舉真才三人
臣謂天下中人多而異才寡,鄧、馮、寇、賈,天下無二、三也,況一邑乎!
鄉曲愿人,無裨緩急何取每縣三人充斥仕路哉!
自臣所見郡邑舉士,蓋有目不識六籍而冒以宏博
科,夢未見七書而獎以孫、吳之略者。
學官頹墮之年,識趣卑汙士子以蠅蟻之情,夤羶走
整身方潔骨氣冰稜,守令聞名而不識面者,雖老死牖下無緣登薦剡也。
如是則舉者不才,才者不舉;臣以為郡邑薦舉可廢矣。
至於藩王閣部、院寺、臺省監司方面各有薦士,非瑣瑣姻婭,則紈子弟也;非眯目素封,則走室神棍也。
仕籍自欽授特簡外,文臣如試主事、試中書司務博士、試推官通判知縣不下數百人武臣如總、副、參、游、都司守備不下數百人
千數百人陛下流民、核軍實者誰乎?
陛下山海、清畿甸者誰乎?
千數百人,如虛無人也;紛紛差遣,徒耀飾輿馬煩苦驛卒大字名刺投謁姻鄰、誇炫市里而已
自奉命以迄復命塵途者,臣不知所行何事也;亦苟完套格耳!
若輩之始進也,酬薦主有例、酬部覆有例;千數百人,非數十萬賂不濟也。
則是朝廷數十萬錢之實,而得千數無用之蠹也;虧損國靈,孰逾於此乎?
非徒國靈也,又壞人心。
為士者習見故所等夷猥瑣庸闒,胸不能知古今成敗,口不能當世利弊一旦冠蓋赫然易如反掌
於是富者由徑納賂、貧者違言上策,盡棄本業而囂然掇拾軒冕之思:蓋自是不安為士矣。
為民者習見屠酤僕隸訟師優卒、遊手失業之徒,手不挽強、股不跨鞍目不識丁一旦被服金紫頭角頓異,以為錦繡猶斂襚也;亦各盡棄本業而囂然攘竊節鉞之意:蓋自是不安為民矣。
不安為士,則
公元1636年
不可治也;民不安為民,則民不可理也。
犯上、賤陵貴、利破義良心泯喪,蕩檢踰閑,則此官為之俑也。
非徒中人之心,又以絕豪傑之路。
鯢鰍所餌,蛟龍不染其綸;鴟鳶所嗜,鵷雛不嚇其臭:尾瑣冒進破毀廉隅俊雅者必迴翔護持方隅也。
不識廉隅,雖狗竇容身以為榮;自負方隅,即一歲九遷以為辱也。
昔者崔浩欲屈眭夸中郎曰:「桃簡已為司徒何足以此國士哉」?
國士不忍俯同世士也,雖以崔浩之才,眭夸羞與為伍也;臣安知邱隴之下,無泥軒冕之士乎?
圭璧所以寶者,為採之甚難、售之甚鉅也;若圭璧瓦礫同致無為寶圭璧矣!
軒冕所以榮者,為責任重大賢才希貴也;令軒冕草屩同掇,無為軒冕矣!
陛下網絡英雄之事,而諸臣為杜拒英雄之事,則薦舉之名為奸貪藉口也。
牛驥同廄,朱紛雜糅;欲使奇士策杖攀附翼鱗,猶以敝冠招由、光,蹠財享曾、史也。
他不具論,臣舉其大者永寧招降閻總,屢立戰功;及糧匱援絕身陷敵營,生死之義備矣
陛下追念前勳,錫以茅土,誓如山河,足瞑忠魂
至其逃將潰卒,如謝某、舒某各保首領鼠竄偷生
去年除夜主臣相失,至今二三月尚不知藩主存亡何似;臣謂此數人者,皆永寧僇人也。
軍法隊長戰沒,通伍皆斬;況失封疆、陷主將,尚敢哆口恢復偃然自敘其功乎?
陛下委曲使過,貸其誅夷,必俟少立微功,乃酬官職,然亦及其身而已
今乃呼朋引類,每潰將一
疏,輒題敘多人;此何為乎?
題敘人果係同患同仇,猶可言也;今所援引者,非無賴之青衿,即市井之錢虜。
夙昔無澤袍之義,因緣藉使鬼之錢;不加考課,逕敘清華
以為賞罰倒置,斯為極矣!
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漢明帝不與賜錢千萬。
以戚主為子乞郎而不得,以逃將為市奸乞清華得之;何古人名器之重,而今獨輕乎?
如謂假章服虛榮,為招徠之實策;臣愚以為戀棧而來者必非駿馬鑽穴從者必無佳士
即使人才甚乏、邊疆甚迫,當旁求耿介特立廉幹有識之士而用之;奈何使譸張無信進身不端者,連苞引孽以穢朝廷乎?
臣又舉其大者古者三公不備惟其人。
高皇帝罷設丞相閣臣不得稱相也。
仁、宣之代猶與卿並,自天順之隆而相端萌矣!
嘉靖入紹歸政內閣三輔鼎承,百辟風偃;蓋自是儼然宰相矣。
今猶昔也,然卒未有綸扉之地,得參十數席者。
陛下龍飛一載,而內閣三十人後此萬年無疆兩京光復時會方來英雄踵至枚卜殆將踰於今者。
一代之間,宰輔百人矣。
書之史冊,將為駭怪
王者設官上法乾象
三台六星上相次相四星郎位十五星,亦王官所取儀矣。
宰輔下天一等宰輔尊,而後天子亦尊。
若以調燮陰陽之司,下同錢穀刑獄之瑣,則三台斗柄亦已陵遲矣!
何以巍巍帝座乎?
田千秋一言取相,而夷狄以為笑譏;公孫宏曲學阿世,而淮南比之蒙落。
相臣之難稱任久矣!
是以公孫涕泣不受詔,李鄘引疾視事;誠知
責任重大受祿易誣也。
陛下聖神文武贊協殊難;而諸臣受爵不疑,有如一德
然卒未進於古方召張吉之流,為陛下江漢常武者,是草茅所竊疑也。
臣聞敷陳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此聖帝明王磨礪天下善物也。
明試言功則僥倖車服者息,輕褻車服誕慢言功者來。
無遠引,聖隆、魏武近古之豪也。
功如荀彧封不過亭侯;愛如倉舒,贈不過別部司馬
永嘉之末,遷王導輔國將軍曰:「今天官混雜朝野頹毀不能崇峻山海開道亂流,謹送還鼓蓋崇之物」。
從之。
陶侃既平襄陽,拜大將軍劍履上殿固讓曰:「群醜雖芟,大敵未殄。
有如國威靈,梟雄斬勒,則又何以加」?
曹彬已下江南,宋祖曰:「本授卿使相,但劉繼恩未下,姑少待之」。
賜錢五十萬。
假令荀彧王導陶侃曹彬者,陛下當以何官酬之乎?
鄧禹杖策從龍最先諸傑;天下粗定,乃封高密
馬援遨遊二帝側足輕重;及米圖、山谷伐蜀,猶未拜將軍也。
假令從龍以飛者勳如高密、越疆而歸者智如伏波陛下又以何官寵之乎?
李泌有言:「以官賞功有二患非才廢事權重則難制」。
夫官以賞功尚猶有患;況於一籌莫展尺土未恢,而宰輔連肩侯伯接踵
他日折衝千里之留、鄴,恢復兩京之郭、李,不知陛下何以待之
是又草茅所竊疑也。
聞人主之職,務在知人而已
任各當才,雖不親細務大功可成;用違其器,雖衡石程書無益治也
治國
治家然。
主一家者必有亞伯旅疆,耕以責奴、織以責婢,而後一家之事集;主天下者必有心股肱內參機密、外戡禍亂而後天下之業成。
今為陛下心腹者有乎?
股肱者有乎?
不敢望管、庶幾王導謝安李綱趙鼎之儔;將不敢言韓、岳,庶幾劉琦孟珙之輩。
賤微狂瞽,何敢輕量天下士;但觀登黜人才區畫戰守之間,未知於前人如耳
宋儒有言:「邊帥之才即不可得,當於縉紳廉幹有識中求之」。
又云:「直言敢諫之士,即仗節死義之臣」。
兩言者,亦觀人之要論矣。
臣觀諸他途營進負鼎翹關者,必荏苒僉人,非骨鯁魁壘端士也;諸論持兩端應機不斷視蔭拱默者,必蓄縮憒夫,非駿雄制變寶臣也。
若夫頭角誇誕,類於剛武;銳口縱橫,類於智略撫膺灑泣,類於忠誠;而推測星緯妄談吉凶搖惑視聽者,又類於神明不測
臣觀諸險躁浮游,性無關鑰、語無歸宿者,誤天下蒼生是人;而易於聳動人主,亦是人也。
臣願陛下慎簡也!
李綱曰:「用人用藥,必知其術業可以已病,乃可使之進藥而責成功」。
今不知其術業而姑試之,則雖日易一醫,無補於病、徒加疾而已
今臣自知駑劣迂疏無濟緩急;而薦臣者以為可用陛下亦信為可用,是不知臣之術業不能已病也。
妄意陛下以過信臣者,過信天下將相紳衿也;故不敢斧鉞連類妄言之。
伏乞免臣廷試,長擯草茅;臣韋索茹草,甘同鼎黻。
若冒靦嗜進顛蹶隨之;生與營苟同汙,沒不可見
公元1637年
輔臣道周地下
陛下許臣幽棲,以塞倖竇焉』!
疏拜於明年七月二十日,而閩疆旋陷(考曰:以上見「寒支集」後事詳「紀傳」)。
    (徐鼒曰:藍鼎元謂:『世熊少時單車泉州,出安海,潛觀鄭芝龍;其意念深矣。
唐王據閩,日月出矣,爝火不容於不熄;宜世熊不應聘也』。
福州陳金城孝廉出所藏「寒支集」示;皆愴懷故國悼念師友之作。
思肖「麥秀」之悲,沈書眢井子期酒壚之感,聞笛山陽
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歟!
時與世熊同徵者,有林逢經、林逢平、涂伯案;三人者,皆古獨行君子也。
詳載紀傳」中,茲不贅焉。)
  明徵舉人郭金臺為職方司郎中,辭不赴。
公元1639年
    金臺湘潭人字幼隗
本姓陳氏;遭家難冒姓郭。
崇禎己卯(一六三九)副榜
舉行積分法(考曰:崇禎元年上幸太學廷臣請復高皇積分法;上從之),朝士屢以名薦,不赴;例授官,亦不就
隆武丙戌(一六四六)舉人
奇偉議論風生
流賊湖南,請於督師何騰蛟鄉勇守御計。
知時不可為,乃隱衡山絕口不談世事
騰蛟職方郎中薦,再起監司僉事,皆以母老辭。
臨終自題其碣,曰「遺民郭金臺之墓」。
    徐鼒曰:自顧炎武以下徵聘日月不可聞,悉次之夏允彝後何?
事類人亦類,則以類書之。
當日蒲輪四出,蠅羶蟻附而來者,其皆李世熊之所竊笑乎;蜚遯不利,吾於楚得一人焉,曰
郭金臺
  明魯兵部主事餘姚知縣王正中監國大統曆。
公元1637年
    正中字正撝直隸保定人寧武侯之仁從子
崇禎丁丑(一六三七)進士,授長興知縣
國變流寓紹興監國兵部職方主事召攝餘姚縣事。
軍旅猝起,市魁里正得一劄付,則入民舍括金幣郡縣敢問
正中率所練鄉兵之任,令各營取餉必經縣品覈資產以應,否者以盜論;民間稍靖。
正中星象律呂度數之學,故與餘姚諸生黃宗羲善,造監國元年丙戌大統曆以進。
表曰:『伏以上天下澤,頒朔以定民心治曆明時紀年以垂國統
大明昭然,斯餘分之不作
竊自高皇洗湛昏之日月,頒之列聖復旦乾坤,分其經緯
豈意天崩地裂,玉改鼎淪
幸遇主上飛龍會稽,援戈江左;而日官失御天學無傳
百務未遑,姑次第典禮;乃一統為大,將肇始春王
一雁不來竟是誰家天下
欲動,難慰避地遺民
正中博訪異人,親求巖穴。
黃宗羲者,精革象之學,任推算之能;爰成「大明監國元年丙戌大統曆一卷,謹繕寫隨表上進以聞』。
優答之,宣付史館(考曰:本全祖望「鮚埼亭集」)。
公元1646年
  冬十月,明兵科給事中劉中藻頒詔浙東魯王不受。
    中藻頒詔於浙,將吏恇惑,監國避位
督師張國維江上馳還,令勿宣讀
議曰:『魯同宗,無親疏之別;義兵同舉無先後之分:惟成功者帝耳!
一稱臣,則江上諸將須聽命於閩,如王之號令何』?
熊汝霖亦言:『主上原無利天下之心,唐藩亦無坐登大寶之理。
使閩兵克復武林直取建業,功之所在誰敢與爭!
此時而議迎詔,未晚也』。
錢肅樂朱大典謂:『宜權稱皇太姪報命大敵在前未可先讎同姓』。
議大不合,然卒如國維指。
國維上疏閩中曰:『國當大變,凡為高皇帝子孫,咸當協心并力,誓圖中興
成功之後,入關者王;監國退守藩服禮制昭然
若以倫序、叔姪定分,在今日原未假易
監國當人潰散之日,鳩集為難一旦退就藩服,人無所依。
閩中鞭長莫及猝然有變,脣亡齒寒,悔將何及!
臣老矣,豈若朝秦暮楚舉足左右功名計哉』!
王覽疏,無如何。
自是閩、浙水火矣。
  明魯行人張煌言自請使閩,從之。
    煌言請使閩釋二國之嫌,監國從之。
  明加原任兵部郎中王期昇總督銜御史彭遇僉都御史銜大學士路振飛曾櫻封還內詔
    期昇、至行在,中旨加銜
振飛封還內傳,謂『依附馬士英巡按杭州搜括激變;期昇奉朱盛澂稱通城,派餉苛虐強取民女,不可用』。
止。
    (徐鼒曰:閩中爵賞之濫,較南都為尤甚。
雖曰天步艱難,政宜含垢;而賢奸糅雜胡以勸懲
特書封還者,嘉之也。)
  明擢知州金堡兵科給事中,力辭不受;請敕印聯絡江上師,從之。
公元1640年
    字道隱仁和人
崇禎庚辰(一六四0)進士,授臨清知州坐事罷,旋丁母憂
杭州失守,偕里人姚志倬起兵山中
何騰蛟請王幸湖南,會行在,言『騰蛟足倚,急宜棄閩幸楚』。
且言:『中興之國,須馬上成功
湖南有新撫諸營,陛下親往,效光武故事若乃千騎萬乘出警入蹕承平威儀且屏不用』。
大喜,語廷臣曰:『朕見金堡,如獲異寶』。
即授兵科給事中
以服未終,力辭;請賜敕印,聯絡江上師。
既至浙,入大將方國安軍諸事於魯者詆曰:『北降,來為間諜耳』!
監國國安國安
御史陳潛夫曰:『彼與姚志倬起兵公所知也。
今其家且渡江來,何罪見執』?
國安曰:『此鄭氏意』。
因出芝龍書示之;且曰:『今我釋之去,去勿入,入閩必殺之;我不敢得罪鄭氏也』。
潛夫以告;曰:『我必入閩繳敕印;倘中道死於盜,亦命耳』!
明年再謁王,以敕印上。
王欲奪情固辭不許
芝龍謂將大用之也,嫉愈甚
大學士曾櫻曰:『果欲保全,莫若聽其辭』。
遂以秋八月辭朝去。
亡,流寓他所。
  明命大學士蘇觀生募兵南安
    楊廷麟請王幸江右何騰蛟請幸湖南、浙中諸將請如衢州;王欲出贛入楚倚騰蛟
觀生見鄭氏不足有為,且事權悉為所握,請王赴贛州經略江西湖廣
王議遣觀生先行,乃有是命。
  明副將徐必達率兵援吉安敗死
公元1652年
  壬辰(十四日),明魯方國安張國維錢肅樂會師,與我大清兵戰杭州草橋門。
    是日,戰於江上;方國安嚴陣以待張國維錢肅樂本部兵翼後。
前鋒副將鼎新火攻,擊殺緋衣大將一人;諸將呂宗忠、王國斌、趙天祥等各斬殺數十級,奪獲軍械
連陣十日諸軍皆有功。
七戰尤捷,追至草橋門下;會大風雨,弓矢不能發而退。
浙西義旗四起,蘇、、嘉、湖列營數百,杭州危甚。
錢肅樂請率兵由海道窺吳,不聽
說者謂:監國初江上,適有浙西首尾相應之勢;惜坐失機會也。
  明魯戶部主事董守諭請計兵授餉,不果行
    時原設營兵衛軍隸方國安、王之仁麾下孫嘉績熊汝霖錢肅樂所統皆市井召募之人。
方、王兵既盛,反惡當國者有所參決因而分餉分地之議起。
分餉者,
公元1653年
正兵食正餉,田賦所出也;方、王主之。
義兵食義餉,勸捐無名之徵也;熊、孫諸軍主之。
分地者,某正兵支某邑正餉,某義兵支某邑義餉也。
監國廷臣集議,方、王司餉者皆至,殿陛譁爭
守諭曰:『諸君起義旅,咫尺天威,不守朝廷法乎』?
乃稍退。
戶部主事邵之詹等議紹興八邑各有義師,專供本郡;以海寧給王藩、金華歸諸閣部五府歸方藩。
守諭進曰:『是議皆非也。
夫義餉者,有名無實,以之饋義兵必不繼;即使能繼,誰為管庫
今請以一切稅供歸戶部,計兵授餉;覈地之遠近、酌給之後先,則兵不絀於食而餉可以時給也』。
方、王雖不從,然所議正無以難也。
之仁請收漁舟稅;守諭曰:『今日所恃者,人心耳。
漁戶已辦漁丁稅矣,若再苛求民不堪命
雜販小夫且不自安人心一搖,國何以立』?
久之,又請行稅人法,請塞郡之金錢湖為田,請官賣大戶賜田贍軍;三疏皆下部議,兵士露刃其門以待覆。
守諭力持不可;之仁大怒謂:『行朝大臣不敢裁量幕府戶曹小臣敢爾阻大事邪』!
上言:『得孟軻百,不如商鞅一;得談仁講義之徒百,不如雞鳴狗盜之雄一』。
檄召守諭,將殺之;監國不能禁,令且避。
守諭慷慨對曰:『司餉守正,臣分也;生殺出主上。
武寧悍將何為者?
臣任死王前,聽武寧以臣血濺丹墀可耳』!
於是舉朝憤怒曰:『之仁反邪?
何敢無王命擅殺餉臣』!
之仁乃止。
尋遷經筵日講官兼理餉事
明年六月監國航海守諭不及從,乃杜門
公元1624年
著書;所著有「集」。
遯跡十九年。
守諭字次公鄞縣人天啟甲子(一六二四)舉人(考曰:按邵給事之詹,姚江人
錢塘破,悲憤,疽發背死)。
  明監國魯王錢肅樂右副都御史;疏辭,不許
    時方國安暴橫正兵取義餉,致義兵無所仰給
肅樂屢疏入告監國不能問;但敘其十捷功,加右副都御史
肅樂疏辭,言『臣郡臣邑,因臣起義兵,桑梓膏血一空,曾莫之救;而今日遷官、明日加級,是臣無測隱之心也。
沈宸荃陳潛夫才略機謀,方端士之勇,官階並出臣下;而臣翻受賞,是臣無羞惡之心也。
部將鼎新斬級擒囚,臣以未得取杭,不欲為請殊擢;而臣自受之,是臣無辭讓之心也。
少見史冊所載冒榮苟祿,惡之若仇;而臣自蹈之,是臣無是非之心也』。
又言:『臣近者十道並舉,冀杭城可復。
主上起行中庭盼望捷音;臣不入杭,誓不再一官』。
監國不許
會忌者言肅樂不受副都御史之命,為懷二心於閩也;不得已受官,而餉仍不至
  明監國魯王太監鳳儀李國輔兼制軍餉。
    錢肅樂言中官不可外事由是諸藩內臣交惡之,諸事中梗
兵至斷餉四十日,行乞於途;徒以肅樂忠義相激,無叛者。
太僕寺陳潛夫破家治兵,貲既竭,請餉四百金,而餉臣不給
  明金有鑑敗於呂山;再攻長興不克
    戰於呂山,通城王盛澂遣金琪宇、毛蜚卿率兵二千助之,不克
尋遣總兵賈應能、楊象觀永昌參將金筠鹿等合軍奪城,復大敗;回至梅溪
盛澂弟盛滌被圍急,有鑑單騎援之,身中七矢;遂收健卒數十人間道宜興山中,與岑元泰保守山寨
  十一月明唐王太學
  明唐王誓師西郊
公元1655年
    先期,類於上帝、禋於太廟、禡於社稷,以鄭鴻逵御營先鋒,出浙江;鄭彩為御營先鋒,出江西(考曰:「繹史」「唐王紀略」云:『十一月甲午,類於上帝乙未,禋於太廟丙申,禡於社稷
丁酉,以鄭鴻逵御營先鋒云云
曆法是年十一月甲午乙未丙申丁酉等日當是十月事;俟考)。
駕幸西郊,行推轂禮。
先期為壇,設高皇帝烈皇帝位。
王御翼善冠,詣壇所;百官陪位武臣戎服聽事
皮弁升壇拜謁,立於神位西南面。
御營先鋒北面跪,兵部授鉞王東揖之
賜餞光祿寺,授爵御營先鋒受爵;誡勞畢,謝恩出,率將士跪壇下
王甲誓師,乃鳴金揚旌而出。
授鉞時,風雨晦冥大風起,壇上燭盡滅,神位皆仆。
鴻逵出城,馬蹶踣地:識者知其不祥焉。
  明以唐王聿釗(考曰:「行朝錄」云:『隆武帝封弟聿以主唐祀』;即紹武帝也。
何以名聿釗?
豈釗為之壞字歟?
抑釗死而襲封歟?
此等不可考)、鄧王鼎器(考曰:「明史」「世表」無鄧王
當是閩中所封,世系不可考)監國大學士曾櫻協同鄭芝龍留守福京。
    以吳震文為隨營兵部侍郎王覲光為隨營戶部侍郎,皆兼吏、戶、禮三部事;張家玉、陳履貞為隨營兵科,亦兼吏、戶、禮三科事。
  明修思宗實錄」。
    命曹學佺修「思宗實錄」;設臺館以處之。
  陝西都督同知守法漢中王□□起兵鳳翔
    守法咸陽人,有勇略;崇禎末以功授陝西副總兵,加都督同知
京師陷,棄妻子走終南山起兵討賊;與鄖陽總兵王光恩合兵破賊安州,又克平利白河上津等縣。
九月朔,賊將路應標以眾十萬攻鄖陽守法光恩參將時化王光泰再敗之。
王師秦地守法復入終南山
久之,奉秦藩第四子漢中王者,開邸五郎山檄召各郡兵將西安,遣副將賀珍以義勇三千復鳳翔
於是盩厔、鄠湄、涇陽三原臨潼澄城白水諸縣次第來歸軍聲大振。
    臣鼒曰:秦地當闖賊蹂躪之餘,崩角王師延袤千里無復有明寸土
守法乃以孤軍崛強其間
自取滅亡君子亦何貴焉。
孝子不以父疾而斥醫、貞婦不以夫亡而改嫁,蒙險愈勵,視死如歸;此趙襄子所以豫讓也。
東南義旗林立,於西土僅見焉;故特書之,以為孤忠勸。
  明監國魯王進方國安荊國公、王之仁武寧侯,封鄭遵謙義興伯
    監國勞軍江上,駐西興築壇國安為帥,各營聽受節制
  明馬士英請朝於監國魯王不許,遂入方國安軍;尋阮大鋮亦至。
    士英將謁監國張國維劾其誤國十大罪;士英乃走依國安嚴州
阮大鋮之自太平逃入浙也,投督師朱大典士民傳檄逐之,大典亦送入國安軍。
大鋮掀髯抵掌,日以談兵自負國安且喜
士英南渡之壞,半由大鋮,而己被惡名,至是有論辨,頗與矛盾
大鋮金華人,乃復扇國安軍與大典相惡
傳言閩中大學士黃鳴駿來科浙中八府糧;閩中故無是舉,蓋士英大鋮交搆之也。
    (徐鼒曰:特書何?
惡之甚於寇盜也。
類聚慕於蟻羶、內訌交於蟊賊少師之不死,殆天未去其疾哉?
吾獨惜夫浙東君臣之智,何出鄭監門下也!)
  明馬士英敗於餘杭縣
    士英潰於姚江國安潰於富春山
無何合軍錢塘,窺杭州沿江列陣大敗溺死無算
迺收餘眾於江東赭山朱橋范村等處,縱肆剽掠
  十二月己卯朔雲南土司定州作亂黔國公沐天波楚雄
    天波字星海昭靖王英之十二世孫
崇禎初襲爵,鎮滇、黔;歲貢方物,紓誠無間莊烈帝手詔褒美
家饒於貲,游士多出其門。
是年秋八月元謀司吾必奎反,連陷武定祿豐楚雄郡縣天波檄調官軍及各土司會剿
冬十月寧州土官祿永命石屏土人副將龍在田,偕官兵敗必奎,擒之。
有沙定州者,阿迷土司普明部將也。
明聲死,妻萬氏撫有其眾。
萬淫而狡,嘗召部下丁壯入侍;其將沙源之子定海、定洲,皆與之私。
久之無以服眾,竟贅定海為婿。
已復厭其樸陋,而定洲少年白皙,乃殺定海而贅定洲。
明聲之子服遠恥之,分寨以居。
未幾服遠憂抑死,定洲遂兼為阿迷土司
是時亦以奉調領兵至,則必奎已伏法
定洲自以徒來無功逡巡城外不即歸。
有奸民饒希之、余錫朋嘗往來天波第中,以貨寶玩為名,累負天波金至巨萬無以償。
因詣各土司營,誇沐氏富埒國。
定洲心動陰結城中土司阮韻嘉、張國用、袁士宏等為應,以十二月朔,入城辭行
入門,輒呼噪焚劫天波倉卒水竇逸走楚雄,母陳氏、妻焦氏走城北普吉村之金井自焚死。
定洲因盡得沐氏所有,距省城
巡撫吳兆元題請天波鎮滇;至祿豐,執前大學士王錫袞於家;皆不屈
萬氏聞定洲之亂也,驚曰:『吾家當敗此賊手』!
謀自至省,執以投誠
既至,見其聲燄赫然,尊若王者;又大喜過望
定洲遂悉兵西追天波
  甲申(初六日),唐王發福京。
    王戎服登舟,大學士何吾騶隨行
舟次芋江、五溪百姓壺漿迎者載道;皆賚以銀牌
  明遣使乞師安南國不克行。
    遣錦衣衛永寧航海乞師安南;至明年五月歸云風逆不得泊岸,望而返(考曰:本「粵游見聞」)。
  江西巡撫劉同升卒,以總督萬元吉兼巡撫事。
  壬寅(二十四日),明督師黃道周敗績婺源,遂被執。
    秋九月,道周師至廣信府;聞徽州破,遣將馬金嶺。
勸諭捐助,得萬人;乃部署分道進兵
遊擊黃奇壽戰捷於牛頭嶺,遂營之。
其出婺源者,參將加封戰死,遊擊李忠被擒;奇壽與參將李瑛、倪彪亦潰於童家坊
道周遂馳疏請兵曰:『臣今年六十有二,才能智勇不過中人;而自請行邊,拮据關外
譬之雞然,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即有不寤之人起而刀俎之,亦無可奈何而已
臣少而學道,於物無競,於人寡怨;直以出師之故,為異志所排。
寡識人群和之千端百出以阻其成,旁句曲引以幸其敗。
叩關門,數日不達饑疲之眾,寧死中野:臣何所營而坐困於此哉!
遭會風雲未及一月五疏求去。
直以皇上洞燭遐邇,嘗鑑臣於言語形跡之外;所以苒苒焦嘵,瘁毛鎩羽以為廷守一日藩籬,非曰能之,亦各盡其
而已
今敵之來日以盛、眾之附日以攜,蠢冥何知,惟利是視貪生怖死,則前後異致
信州閭巷雞犬方集,今復翻然欲舍而去。
據徽人來者咸云:「敵一百六十騎守婺境,自海口、煖水焚掠殆盡」。
煖水距廣信百餘里。
臣師屯八都者僅千五百人,皆村落新募,月食一兩之卒;其東出馬金嶺者,僅七百餘人;又千二百人西去饒、撫,馳收未回;所餘帳下千二百人而已
臣自八月以來,東弭台、寧之釁,西銷金嶺之孽;精力瘁於文告歲月馳於期會
未有智一謀佐於其內、一膂一力助於其外,空以老瘁一意報主,為愛己所憐、異己所笑。
事勢甚急,可亟命方國安萬眾嚴州出老竹嶺直搗徽州,乘其西馳可以破敵;即不然,亦可解信州之危,成牽制之勢矣』!
王覽表,不能答。
道周計窮。
    婺源某者,亦門人也,偽致降書信之決計深入
門人諸將議曰:『敵人雖眾,虛聲耳。
若延來春,則彼弓弛馬懈,可破也;奈糧餉不足何?
與其半途潰散不如決戰,以報朝廷』。
相持泣下。
十二月進兵童家坊,忽報樂平已破,信州士大夫致書相迓
道周成師既出,義不反顧,遂前次明堂里,僅三百人、馬十匹、糧三日
壬寅,天微曙,我提督張天祿(考曰:天祿史閣部將)率兵猝至;道周揮賴繼謹等督師鏖戰
參將萬榮請引登山憑高可恃;正移師間,騎兵間道突出,箭如雨從者俱散。
道周曰:『吾死此矣』!
遂被執。
輿至婺源
天祿勸之降;道周罵不絕口
未幾門人蔡春溶、賴繼謹、趙士超、毛至潔亦解至。
道周絕粒,作自悼詩八章(考曰:詩云:『昔時柳下今日見微陽;此道原無可,於生亦不傷。
雲霓絕望金石鬼劑香;莫信惠連後,遂無日月光』。
二云:『樂毅未歸魯連不入兩書白璧隻手青蘋
得止吾何憾,徽名所親
蒼茫樵採者,不易寫歸』。
三云:『自我重繭,為誰賦鼓刀
生憐七獲結侶同袍
此事不經見,於心良獨勞。
長年耽「正則」,垂老重「離騷」』。
其四云:『已發英雄嘆,仍多親戚憐;經營文、謝後,可在殷、房前
夫子寧欺我,長文尚有天;「春秋」二百載,研淚紀新編』。
五云:『求何所怨?
失道未忘愁;故主初旭,餘生鳥自投
斷崖千尺網,一葦大江舟。
狂看吾獨,馳驅答眾尤』。
其六云:『天步憑誰仗?
狂瀾一壺;麟心衝駟驖,鳳掌落雕弧
干羽無力旗常凍自枯。
逍遙河上老,頗憶鄭大夫』。
七云:『匡坐慚顏、閔,抒籌負管、蕭;風雲坐次毛羽飄颻
大廈難栖燕,江橫斷橋可憐委佩者,晏晏坐花朝』。
其八云:『問言誰敢信,屢卜轉多疑截指軍令開心子期
千金修駿冢,三尺斷蝥旗。
射兕當熊意,君王安得知』!
詩見「臺灣外紀」,疑有誤字)。
左右洪承疇旨,進道躊躇未飲;左右曰:『求相國用清茶一杯』(考曰:俗無果泡者,名清茶)。
道周聞之,遽擲杯於地。
  我大清兵克撫州明知府高飛聲死之。
    飛聲字克正,長樂舉人;由玉山知縣同知乞養去。
黃道周出師也,令飛聲撫州事。
見事不支,遣家人印入,而身以守城死。
  明監國魯王以謝三賓禮部尚書入閣辦事
    戚臣張國俊者,監國妃父也。
三賓賄,外倚方、王勢,內通客、李二奄,表裏為奸
錢肅樂凡數十上,略曰:『國有十亡,而無一存民有十死,而無一生
翹車四出,無一應命;賢人肥遯不肖攘臂:一也。
憲臣劉宗周之死,贈諡蔭卹未協輿情,敕部改正遲久未上:二也。
國俊戚畹倚強權,侔人主:三也。
諸臣以國俊故,相繼進言主上以為不必幾於防口:四也。
新進鼓舌搖脣,罔識體統;朝章甲令,委諸草莽:五也。
反覆小人,借推戴呈身闒茸下流,冒薦舉入幕:六也。
楚藩江干開詔,息同姓之爭;李長祥面加斥辱,凌滅至此:七也。
咫尺江波烽煙不息
而越城褒衣博帶滿目太平燕笑舟之中,迴翔焚棟之下:八也。
所與託國者,強半南中故臣
鴞鳥怪聲,轉徙可惡飛蛾滅燭,至死不改:九也。
此猶枝葉也,請言根本今七月雨水不時,漂廬舍千百,以水死;滷潮衝入,西成失望,以饑死;壯者殞鋒鏑弱者轉輸,以戰死;文武衙門票取牌索,一日數至,以供應死;澤國倚舟為命,今調發既煩,小民皆沉舟束手,以無藝死;入鄉
鈔掠雞犬不遺,此營未去而彼營又來,以掠死;富室輸金,當以義勸,非有罪於官也,而動加鞿囚,有甘心雉經者,以財死;大軍所過,沿門供億淫污橫行,以辱死;劣衿惡棍羅織鄉里以為生涯百毒齊起,以憂死;今也竭小民膏血不足藩鎮之一吸,繼也合藩鎮兵馬不足一小民之一髮凜凜乎將以不薙髮死。
由前九亡,並此而十。
若不早圖變計,臣不知所稅駕矣』!
疏入,忌者益甚
三賓入閣,遂併力擠之。
尋加肅樂兵部侍郎,辭不受。
  明監國魯王大明通寶錢。
  明魯太常寺卿吏科都給事中莊元辰乞罷,許之。
公元1637年
    元辰字起貞鄞縣人崇禎丁丑(一六三七)進士,授南京太常博士八載不遷
甲申之變,元辰一日七至中樞史可法之門,促以勤王
南都立,朝議選科臣,總憲劉宗周、掌科章正宸皆舉元辰為首
馬士英遣人致意曰:『博士不持門下刺謁相公,掌科必無他屬』。
元辰峻拒之。
中旨刑部主事
既而阮大鋮同文之獄,將盡殺復社諸賢;元辰曰:『禍將烈矣』!
賦招歸詩十章,遽乞歸
未幾南都覆。
    錢肅樂起事也,降臣三賓為王之仁所脅,不得已以餉自贖
肅樂與之仁赴江上三賓招兵翠山眾疑之;王明經家勤曰:『公等竟欲西行乎?
何其疏也』!
肅樂驚問:『計將安出』?
家勤曰:『浙江沿海可以舟師達,倘乘風而渡
北來搗巢,列城且立潰矣。
非分留守不可』。
肅樂曰:『是無以易吾莊公者』。
乃共推元辰任城守事分兵千人屬之,以四明驛為幕府,家勤及林經時躍參其軍;肅樂西行
元辰日耀兵巡諸堞,里人呼之城門軍;三賓不敢動,乃以翠山之眾迎監國天台
七月十月,鄞始解嚴;吏科都給事中,遷太常寺少卿再遷正卿,兼吏科如故
疏言:『殿下大仇未雪,舉兵以來將士宣勞於外、編氓殫藏於內;重以昔年秋潦今茲亢旱臥薪嘗膽不遑
而數月以來,頗安逸樂;釜魚幕燕撫事增憂,則晏安可懷也!
敵在門庭朝不及夕;有深宮養優之心,安得有據鞍借箸之事?
蒙蔽何可滋也!
天下安危託命將相;今左右之人,頗能內承色笑,則事權何可移也!
五等崇封有如探囊有為昔時佐命元臣所不能得者,則恩賞何可濫也!
殿下試念兩都之毀,「」、「麥秀」之悲,則居處不安;試念孝陵長陵銅駝荊棘之慘,則對越不安;試念青宮二王之辱,則撫王何以為情
試念江干將士列邦生民之困,則衣食可以俱廢』。
疏入,報聞
已又言:『中旨用人,乃赧王秕政
臣叨居科長不敢隨聲奉詔』。
自是有封駁,謝三賓內侍力阻之。
馬士英又至,元辰言:『士英不斬國事必不可為』。
貽書同官黃宗羲林時對曰:『蕞爾氣象,似唯恐其不速盡者。
區區憂憤無事痛心疾首以致咳嗽纏綿形容骨立
願得以微罪,成其山野』。
乞休;舉朝留
之,不得
已而浙東破,乃狂走深山中,朝夕野哭,疽發背死。
公元1643年
    同時王玉藻者,江都人崇禎癸未進士,知慈谿縣
王師杭州玉藻沈宸荃起義御史,旋兵科都給事中
軍前任事邁往,諸帥惡之。
嘆曰:『是將剚刃於我也』!
力請還朝
在垣中,又以持正不為諸臣所喜,求罷斥元辰留之。
浙東破,以黃冠剡溪
辛卯(一六五一)後始歸故鄉,以餓死。
    (徐鼒曰:侍郎以下罷官例不書,茲何以書?
惜賢者之去位也。)
  明魯戶部侍郎沈廷揚所部兵駐舟山
    初,田仰為漕撫,置軍務不問王師淮上,遂瓦解
廷揚所部崇明魯監國加以戶部侍郎右僉都御史總督浙直;令由海道三吳
田仰又忌之,乃至舟山斌卿
諸軍無餉,競起剽掠廷揚斌卿曰:『師以恢復為名,今若此,則賊矣』!
斌卿曰:『乏食奈何』?
廷揚為之履畝勸輸法,於是軍士始戢。
  明孫守法西安不克
    守法初起也,武大定劉文炳、賀宏器、郭金鎮黃金魚、焦容、仇璜俱應之。
大定固原將家子,功最多。
是月西安郃陽舉人翀霄千總天明、康姬命、朝邑諸生王知禮、李世仁等各殺守令以應。
王師之守西安者纔七百人總督孟喬芳懼甚,調山西兵五百為援;知朝邑百姓偽持羊酒迎犒,醉而殲之。
芳益懼,更調榆林二千人入援
二十八日守法率眾攻城,平陽曹三俊王英、師可宗謀以城應,事泄被殺。
明年正月,援師至,乃解圍去。
  明右僉都御史陳泰來起兵上高新昌寧州萬載進攻撫州敗績,死之。
公元1631年
    泰來字剛長新昌人崇禎辛未(一六三一)進士,由知縣入為戶科給事中
十五年(一六四二)都城戒嚴泰來戰守數策;又自請假兵一萬,肅清輦轂
崇禎帝壯之,改兵科,出視諸軍戰守方略召對中左門,多奏可
以功遷吏科,乞假歸。
南都刑科起,不赴。
閩中太僕少卿,尋遷右僉都御史督領江西義軍
益王起兵建昌也,泰來將從之;同里按察使嘉祉舉人國士不可,曰:『公受閩命矣,今復從王
奉王臣閩乎?
王必不屈;將兩事乎?
懷二心也。
為國捐身家,本以教忠;而先示二心於人,人誰諒之』?
乃止。
已而新昌破,國士降,翻為金聲桓用。
泰來恨之曰:『吾乃為賊所紿!
之國事,益與閩又何分乎』?
欲誅之。
會上高舉人曹志明、魯國祺、聶明時、黃瑛、黃國彥等兵起,泰來相結
是月攻取上高、新昌寧州,戮國士妻子;圍瑞州不克,遂取萬載
已而大兵新昌守將出降
泰來走界埠,志明等從上高移軍會之。
進攻撫州,俱歿於陣(考曰:此從「正史」。
楊陸榮三藩紀事本末」載泰來事跡少異,謂『泰來部下李凌虹復萬載、破新昌,自帥其眾東下
國士者,與泰來為姻已降權驛傳
道事。
金聲桓使之招泰來,俾勿疑;而以重兵其後
國士入營甫相見,而大軍壓陣;遂敗,走黃氏祠中自刎
同起兵者,瑞州劉詔新、諶廷椿、胡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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