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漳浦文选卷四
　　　思文皇帝与圣安皇太后书

　　皇帝书奉圣安皇太后：天步多艰，神京再圮，属权奸之炀，致海宇之瞻乌。方此六月栖栖之时，正当震来虩虩之候。弘光皇帝已蒙尘于姑孰，太后懿驾亦传警于临安，而马士英、阮大铖诸臣犹云靖南奏捷，圣驾万安，使天下臣民无所系属，九庙社稷无所凭依。直至敌迫塘西，马腥湖水，乃谬附景泰监国之谋，远袭宋朝隆祐之事，欲以欺罔群心，阴图异志。方斯时也，祖宗神灵忧愤于上，江左黔黎腾沸于下。朕以区区，仰苍呼吁，诚冀高皇一线，得保血食，虽身为布衣，还耕南阳，固所愿也。而闽粤将士，赳赳桓桓，咸援舂陵奋迹之文，琅琊渡江之典，以为时不可失，天不敢违，大小劝进，至三百馀笺。朕亦思神器难虚，□氛未殄，必欲扫除□丑，肃清庙社，续太祖高皇之绪，酬弘光主上之恩，非勉顺舆情，亦无以克襄大业，所以纳马武之说于平陵，追耿纯之规于鄗上也。秋风已劲，六师届期，朕将亲觐孝陵，收拾二京，问矶所以不复，懿驾所以南征。已先于登极之日，遥尊弘光陛下为圣安皇帝，即尊皇太后为圣安皇太后，已告海内，慰其欢呼。皇太后能御慈舆，使朕脩其晨昏，亦所以报圣安皇帝于万一也。临风

北望，曷罄瞻依！

　　　思文皇帝与益王书

　　皇帝致书益王殿下，兴居千福。甲申而后，星汉初回，留都不竞，复惊我孝陵，移我钟，自晋宋以来，祸变为烈，我殿下闻之，为辍餐废寝，顿足思奋也。朕自龙江出渡钱塘，为闽浙藩镇诸大臣之所维挽，不能造膝商兴复之务。顾念江南，蕴义摅忠，能光我帝室者，独有殿下耳。□氛虽腾，天命未改，我兄弟既辑睦，无长沙、东海之衅，诸宗茅靡，亦无复圣公、盆子之事，此太祖神灵，累朝惠泽，沁于人心，不可诬也。顾以朕区区，悉率二郑闽粤之师精锐可战者，尚未满六、七万，诚欲约抚昌之卒下于罂子，章赣劲士萃于鄱阳，不知谁当与谋者？虔台李永茂，吾之故人，亦颇相闻乎？广信，吾之北门，未有能操其锁钥者。行当于此会大江左右之士。无衣之赋，可朝发而夕远也。呜呼！吾家宗社，岂可殄于□□？太祖声灵，幸犹存于谣觐。何以教我，毋靳惠风。行人不具，冀悉鄙怀。

　　　思文皇帝与潞王书

　　皇帝书达潞王：自六月舟届钱塘，躬睹监国，相翊相推之意，亦既揭焜远近矣。盖

私心吁天，谓宗社有主，兆民胥赖，冀得引领溉鬵，以就藩服。虽忝叔侄之序，所不计也。而风云乍变，□马腥秽，已至临安，权奸遗种，壅塞上下。朕无昆阳之甲、铜马之师，即欲取日虞渊，支天西极，何可得乎？朕行过胥江，闽粤诸将士坚引萧王之义于天下。而敌势日播，嘉问未通。迨至三江，士民劝进者，十日之内可至三百馀笺。朕引泣推诚，无以避之。虽诸熊罴龙骊自图其主，亦皇天高祖默诱厥衷也。朕披舆图，未当半壁，欲申讨伐，尚乏同仇。虽敷天存左袒之心，而六马有朽索之意。推贤则众志难移，持久则匮祀足虑。已勉徇黎献，以慰同人。呜呼！祖功宗德在乎人心，遗大投艰亦关天意。古不云乎：『有天命者任自为之』。书曰：『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朕持此两端，以告诸宗。天地日月，或闻斯言。惟贤王幸惠炤焉。微礼出自肫怀，非止以例相溷。途艰多不易致，故引沼沚之义，以致孚神捷握。惟王亮之！

　　　　思文皇帝与淮王书

　　皇帝书与淮王：鄱阳，天下之奥区，黎献无事，击壤以诵王风，二百馀年矣。此来两都继陷，无复吴芮、英布之伦，荷戈以纾敌忾者。朕为两浙闽粤之所推戴，长此亟忧，将率六师以复二京，洒扫孝陵，以觐列侯之寝庙，晨夕惕厉，不遑宁处。语曰：『江湖之民多盗』，鄱阳、彭蠡，今独不然，则亦资贤王训讨之力也。王尚抚绥斯民，湛洽

于德礼，以赞我疆之休。敦睦首义，朕其敢不自勉？情文不备，聊达鄙怀。朕于高皇帝为九世孙，王序似犹稍后乎？慈爱珍重，亦尊长之天性也。握手神切，惟王亮之！

　　　思文皇帝与桂王世子书

　　皇帝书与桂王世子：自板荡以来，念我宗藩，未尝不临食废箸也。太祖以大功大德，廓清天下，休历未半，皇天眷顾。蠢尔何知，每以此义正告我大小友邦，未有应者！而闽粤豪杰，云起景从，是亦天所以祐我高祖，重辟日月也。已有诏谕，宗姓不能自立者各赴行在，相度授爵。苍梧，岭外奥区，岚烟消释，或亦可遂安枕，不烦悬虑乎？黍离麦秀，古人所悲，带砺山河，于今未替，世子勉之！行将贲尔介圭，以绎神宗之泽焉。

　　　监国与郑三俊书

　　监国传谕玄岳郑先生：孤想望风采，二十年于此矣。岩庙将兴，必有隆栋，时雨欲降，山川出云。追维往岁先生于飞之日，亦即孤垂翼之时也。介狄不惩，元夫是忌。曾几何时，两都忽焉，凡我耆旧，哀痛如何！孤藉太祖高皇帝之灵，为闽粤士民之所推戴。此中倪髦思慕先生，如师父母。孤念闽粤僻深，必欲克复神京，实资上游之力。贵池

北揭安庆，南挹昌康，建瓴东下，力少功多。先生能与袁临侯商其利钝乎？信州以西，衢严以东，豪杰不少，亦藉先生发其先声耳。孤与闽粤士民，卧薪尝胆，不敢以皤灌之老，役于仡夫。傥以高皇之灵，惠然来教，孤将拥彗拂席，以慰此中士民之意。惟先生幸垂意焉！

　　　监国与刘宗周书

　　会稽刘念台先生：孤侧闻高风久矣。天未厌乱，奸宄蔽炀，使五朝遗臣退老丘壑。先生还驾而国事曰非，曾未数月，钟山复震。是孤中夜拊心而泣血也！孤为孝陵九世之孙，少婴多难，壮值艰贞，盖先生肥遁之时，亦即孤垂翼之日。今乾坤板荡，四海无主。先生洁身独行，将复安之？闽中士民粗安，忠良不乏。先生不忘先泽，能以隆中馀谟，拯此忠壮，固所愿也。即复徘徊，与江东父老鼓舞子弟，共奖帝室，高皇在天之灵，所冯藉多矣。临风跂想，不悉愿言。

　　　与金正希书

　　板荡疾威，一遂至此。谁非臣子，独令正希先生与不肖号吁于穷崖之下，是高皇在天所为悲恸也！卜历未衰，明当复继。今上英武，足媲高光，而文采精博，亦复过之。

浙东诸群，早已输诚。父老携杖以听诏书、杀□使夺印而归者，指不胜屈。咸云子骏与机部倡之。大江东西，虽未能相及，要其精气达于风云矣。令诸戴棐臣来见，主上欣然相遇，不减马援出陇西时。不知见我正希，当作何鱼水也！日前诸诏敕，想都已达。王伯齐一决明主，不待丹陛之下耳。句容朱润生与茅山何成吾、何敏吾兄弟决应肘腋，亦识时之杰也，朱序、何无忌不足以方之。词臣张家玉秽之皆与之蚤盟，指日廓清。得李孝原出于虔州，杨机部出于临吉，更二三豪杰起于临安，则孝陵钟鼓顾盼和鸣耳。弟老矣，羞谈管晏。今日为披发左衽破却闭户缨冠，正为海上牵船放舵不得，不知遇巢许道上作何掩面也！武人开口说推兵足饷。吾辈开口道，不以兵车两路合成，却有真宰提衡于上。安得与兄翁先生抵掌顿足，挥涕而笑也！主上决意出师，弟欲诸兄弟团栾成算，不以敌遗君父，把臂一呼，便如无节之竹耳。古今难易各不相同，琅琊安坐，光武驰驱，酌于其閒，一日克复，非吾党谁复任之者？棐臣兄已授职方，监句容军，晤时必悉此中动静。临风翘跂，不悉愿言。

　　　与艾千子书

　　千子兄：望兄书至久矣！历谈灿在目中，决不异人意。闰月散兵亦缺事，想尔时慌惚不得不尔。茅岗之祸，兄与寄老同一仳俪，闻之酸切。永定、罗川均之不济。仆再书

与光寰将军，劝其归命，而迟疑不果。今益藩已至，后夫之凶应独受之，但中朝宽仁，以敦睦为大，不复追其往者耳。罗总入莲子洞，如饱虎，已当复来。英□已疑金贼，使孙之獬来领豫章。金贼前受仆招，稍有瑕衅，万吉人显然宣其已抚，遂复不果。傥永胜与吉人能抚金贼，仆亦窃受其庇，食无言之福耳。孙毅叟与仆同门，相知最深，此来不为无意。朱序中流，当使毅叟建之不疑，惜仆兵少，未能成淝水之烈耳。有裨将夏孚先、赵之壁、陈学鹏者，三人皆可用，率千二百人已至东乡。不知兄晤之未？东乡与进贤比肩，揭万年、曾子家皆仆肺腑，堂堂江右，乃无一人如田畴太史子义者，可叹也！戴初士头发虽除，心孔尚在，决不卖龙沙之路，兄可遣人致不肖之意。孙毅叟、戴初士在豫章而使豫章陷没，则吾党陷豫章，非敌陷豫章也。又建昌有广兵一道，可十馀万，新出盱江。此阵颇知有仆，幸作速遣人邀云：『阁部致意，林孝廉无恙』，彼必自归也。朝廷喜负人，此辈必不负人者。岁事云迫，六飞未动，再有隐慝，世事必不可收。老兄今在职方，不得泛泛复作寻常举义。仆物望轻微，贵人所轻，但为蛮貊豚鱼所信，若在贵人前逗漏一语，则吾事去矣。明主宵旰，殷忧此事，度非诸贵人之所能办。如有定议，不过鄱阳数百渔舟，足当十韩九岳，何必英布番君乎？夏孚先兵先至东乡，老兄有便，可使人调度，不至落节。赵、陈二股，必与俱来。东进之间，贤豪不绝，即如永胜来，亦以偏师待之，分其彤弓，了无所吝也。便附去孙毅叟书一通。前有三书与金声桓，

想已见之。范老子焚西夏书，为当时所怪，今定不然，唯老兄调度，为高皇明德报恩罔极，自是性分，不关勋名上事。子家并附一书去，谢谢难罄。

　　　与钱某书

　　蛰处天末，无殊聋瞆。五月二十七日，乃闻神京陆沉，鼎湖战血。此自臣子奸回，陷我君父，剖肝泻髓，奚赎其辜？老先生舆望所归，经心素熟，又当尺五之地，居高易呼，刘桓温陶之业，诚不足以贡左右，至于管乐桓文，犹或可为也。张孟卓，书生耳，登坛一挥，天下投袂。先生诚得三吴俊杰，数旅之卒，濯足江淮，义旗所指，先讨刘贼，次及李张，山东遗黎必共响应。虽云破坏之馀，振槁不复，而曾霖寰、黄又生犹堪刍秣，资扶毂之用，宁当胶目噤口，需天下之清乎？张季鹰云：『名在四海者以自藏固为难』。今东宫犹未出坎，而留都倡为当璧之说，郡县俯首，劝进从风，天下事非史氏家事，天阴乍凉，诸君子遂化为蜉蝣乎？此中逖听，闻信不真。倘宣平复起江南，推戴无踰老先生者。某虽槁朽，亦当顶戴笺启，从旧史之后。顾瞻顶顿，迸泪如波。霞城稼轩，并寄于邑；不尽。

　　　与郑玄岳先生书

　　玄师函丈：世事遂至此，包胥之哭，欲向何门？方新安未陷时，皆仰师云霓不日入关，即六真书亦深以紫气为望。至朱盛浓过，乃知河汉。古建德山水雄深，其间必有伟人若韩岳李郭之伦，宁当以此归之吴次尾，今亦安在？谢车骑用寡，亦须八千，但可一试耳。若持久恢复，非三万人不可。虞雍公刘信叔手段，犹之剑首一吷而已。某以空手召募三月，仅四千人。一粒一锥，皆自呼吁。朝廷真以寒冰置之，牛羊不字。老师能为覆其大翼乎？古人作事全为国家，今人为自家。发衽安可不力？如谓此道殊于颜回者，则闭户可耳。数日将复新安，四顾将呼谁为助者？东崖今幸已出。老师幸趣装。三十年寤梦，发于今日，勿使馀生独自呱呱也！族中子弟幸致意，努力为某助具桴鼓。如朝夕还山，亦藉吾师授以安枕也。

　　　答陈卧子书

　　别时属言，或有要闻，以急足相示，既而悔其不伦。世宁有五千里外徵鱼催鸟者乎？腊前见梅使，果然千里践诺，不为不快矣。此间天末，如瓮底不闻雷声。即云□警，畿辅荐惊，亦殷殷然在寤梦间。见来书，乃悉颠末。小疏既不得达，家僮又未归，烦闷不可言。沓渚岛后之谋，澶渊城下之策，当事必有身执之者。狐兔猥然，见人辄伏，又何知焉？□既历通涿，抵河间授师虚声，未能遥集。又踰曹濮出漳卫，从紫荆抵扶风，

则与□背驰，实不相当。谁从景沧挫其锐者？王铁山、刘鹤州能以衮济之旅，横厉其冲，则川南楚筸皆不可不致也。敝乡水师，想已蚤济，众无知者。为此趣□，究不得力。曾霖寰登莱之任，欲究此局，涸鲋呼河，河如鲋何？□用兵数持重，如松杏之围二百日始决。先年深入，皆巢孔用奸民导诸□□跳荡。能以一驷委之，洞其要害，诸□□叛将之首，可囊探而得也。惜仆老矣，病困且疲，即作陈子公箯舆造请，不能屈指决眉睫间事，安能制胜千里之外乎？私忧过计，止为河干，猾子未必安心。托漕于寇，委郡于□，野不待清，坚无半臂，宵旰痗心，以为骤医不效，改药换方，咎乐天之不终，悼阻款之失计，使诸君子吞声忍痛，是足嗟耳！雌黄繇人，穷达由命，放鱼逸鸟，不与轻饵重归，铁颈铜筋，何必重游熊之馆乎？至家已五十日，自舁畚锸，复理松楸，无暇问之签架间。一顾之率散佚不可问，便颓然神阻。向所云书，亦粗有意，决无从次第之也。天假馀年，得以草野宅身蠹窟，犹令坠绪不委断机，一为外物所迁，则仰思旦起，俱成中道矣。兴言及此，虽两文成不易数字，又安能诋讥蘧瑗、扬名狼瞫乎？废兴成败，有道之所不谈，然其梗概檃栝，尽在象正中。匡济馀间，用数枚青蜡了之。生平简浅，不于此中复作奥义也。李舒章诗雅鬯清稳，宛然唐人。其文名已播，所惜未晤。得来教，足抵对榻也。仰诵长风，并服温剂，餐寝怀念，不悉愿言。

　　　与陈卧子书

　　卧子兄：在鹫湖草草一别，遂无复夫差句践之境。薪胆意自恨，又何必岐山之下？此时人才，如贺隗顾陆俱为猿鹤，宁复知世间有不为管晏者乎？五六月再下钱塘，策事不就，乃奉唐藩来主七建，非得已也，免于左衽而已。比见殿下英姿天纵，淹贯今古，始觉前人罗网，挂于星河美里夏台，辛苦未乏也。七建风俗未漓，负簥拖船者犹足以奋。得江浙左右为之羽翼，此足负朱天而立北极耳。云间路宁遂中断耶？每与张霓老想望霞城诸公，一航一车，如何可越？必使兄丈与诸贤豪练海上之师，与敝乡相应，朝扶诸而暮碣石，此可坐挟豺虎以饲鲸鱼耳。阊门曲阿遂无练气，拔刀砍案意属何人？兄与彝仲能遂耸肩张目乎？菰芦之不亦难久居，抱石蹈海亦何可遽？幸吾乡有主，相与决策，一年而下钱塘，浃旬而入建业，进无祁山之艰，退无泸水之阻，葛侯之去颜子，想亦仅一间也。前于启事，欲亟请诸兄与云升公祖来扶大业，而谈者动云迂阔。昔邴原避地以入辽东，马援遨游以出西蜀，此吾兄弟之邦，衣冠文物，诘于云汉，何便远乎？□□暑深北去，诸兄弟幸过此以襄大业。武人大略闭户自守，非为谋者。四方集胜，其气百倍。不肖藉此，以却菜诛奄之盛，何必人为水镜，家号鹿门乎？千唯重念，副此同心。
　　　与陈卧子书

　　卧子：天下事遂至此！倚苇作柱，栋压巢倾，宁复以不肖为迂乎？比明二百七十五年之历，丁宁反覆，著于玑象二书。使诗书无徵，则卜洛为过矣。建武、太元，尚二百载。邓仲华、王茂宏亦犹之中流耳。即使卧子不为，谁为之者？西塞湖口皖城之险，北扼王家淮阳之道，料理六合京口，以待东宫徐出重兵，北出清河，西出九江，两路讨□，持其所危，以贻内安，资新主之灵，鼓方旦之气。从来蕙靡如落叶，更生去其故蒂矣。四五年先帝欲撄社稷，使元良奋翼留都，今之钟陵与舂陵同音矣。天下喁喁，同仰元良，如昏号旦。而南中诸杰，谬称压纽，横召四方，作劝进表。今东宫朝夕至孝陵，谒神烈山，不知史道邻伏地，何所施其面目也。天末瓮中，逖音不定。如使先帝遗统，未诏监国之号，不动人心，则主社稷者即吾君也。草莽卑贱，何有异词？先起为藉，后逢殃，戮力图之，是在卧子矣！

　　　答杨伯祥大史书

　　世道祗系斗柄，风雷自胎岳渎，而菀柳诗人，蹈及上帝，过矣。日来天远，海树云稠，隙光不漏，矇瞍之揣日籥，跛鳖之跂岱巅，不类一丝，何止万里。涂德公来，得拜书，知道体清豫，并江关动静，稍得掀眸。比得建昌所惠书，又在涂前。八公所撰召对恭纪，想应见之。大厦一木，决不相谋，沧海横流，聊以卒岁。即使兴元有诏，招七藩

之魂，斋室能谋，决青灯之帐，犹未宜以折肱之螳，拥唯尘之辙也。巴涿动静，自不相关，蜩蝘飞鸣，何处蔑有？才者自才，道者自道，唯兄与弟自信得过耳。朝家明以重担交兄与鸿宝，天下心魄，看两家动静，击壤馀生，无所短长，犹水泡灯随流灭明而已。燕翁可出山未？钟山英灵，想亦无恙。左师江上鹅鹳，如何赍盗资兵，显无归著。此帐安可消除？不肖两次趣人出师，几使募者欲拔其舌。世事滔滔，终当令此辈拟及目也。贱体日益虚，抚案作书，辄鼻衄垂下，如峰县瀑。倚筇绕山，不能百步。每风雨酸痛，甚于曩时。以此掩关，益谢人事。不知兴化离类，又当何如著吾手脚也。温、陵二公，百五十日未有家讯，以此不知神京动静。前疏单上已平下，小仆亦未回。石帆消息，无从问之。江、表二公，宁有使石帆陆沈之理？近有分别简便款中想载之也。秽子似当嘘杨，过此多唱，反属和稀。李茂翁勤王，蚤晚入都，可虑。念台二无之撰，犹之以薛抵楮，唯冀天定胜人，戎丑蹶生，屈于长道耳。象正闻武林版已就，未见分张，中与前本异同，亦未能详定，皆草创也。四诗诵之无斁，外一扇二纱，并致鄙意，谢谢不胜。

　　　与杨伯祥书

　　秋初接玑兄书，乃知豫章犹未闻闽中动定。前书乃钱塘造次，群蜂几自吃腹也。六月中，劝潞藩举义，迫不可为。□下塘西，勿率西上，乃与今上遇于桐庐。萍水风云，

奇耦适合。碌碌因人，未免为留邺所笑。然而今上不饮酒，精吏事，洞达古今，想亦高光而下之所未见也。每见必与谈玑兄精心隽识，作大事不得机兄，犹南阳之无邓禹。目下暂寄铨宰，犹骅骝之羁络也。袁江州既不可收，令人长叹。左家健儿尚多，能遂化为沙虫乎？熊京山父子竟如何？似当资其一臂之用。戴初士、刘世兄安能寂寂？前有书招舒鲁直，都不见来。山川悠远，又有戒心，无足多怪。必如上策，鼓舞众志，番君、英布，决此湖水，荡涤钟山，岂可量乎！敝乡阻远势缓，节鄱阳之经旬、建溪之弥月也，能建大事者不在蚤暮，但恐盱江新破，豫章无力，虔吉之师不复能相从耳。刘晋卿暂借司成，今亦安在？我数人即智不神禹，勇不彭祖，何讵不如管仲？唯玑兄图之！张兄家玉者，有志节，借试来豫章，专为商此大策，幸悉心教诲，并藉入笔血共洒也。

　　　与杨机部书

　　知路皓月至，深以为喜。徽事得台丈，控制有人，看彼中渐可收拾。然人心之变，非复曩者，不肖之心血尽矣。看诸蹶张者，中夜提傀儡，不觉心痛。兵家呼百为千，吓坐作走，已成痼套。不肖祗为无套，为世人所轻。前发千二百往抚州，坐一月，无一人应者。今发二千救徽，出门三十里，正与敌值，幸而斩获，未有信者。两营错路走德化，凡十日不与敌遇，而三营当敌。婺源奸民引之抵邑。黄仲霖差人招降，为小队所杀，

我师亦遂陨将，仅足相当。走开化者尚八百人，无由趋接，可叹也。不肖以孤掌荡山，得则为众所睨，失则为众所痴。自兵自饷，虽费丘山而众以毫毛视之。看如此不百日溃决矣。不日当至彼补其羊牢。天若祚明，当有起而助予者。度天下事须大力为之。伊吕失势，等于沟中，无益也。纸上何足赖？仆自过关来，发书百三十封，犹之败叶耳。武臣爱财，文臣惜死，为彼者虎，为我者鼠。诗曰：『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台台倘相念，幸真切教之。

　　　与姚霞溆书

　　霞溆姚馆丈：跂慕久矣！风云变迁，星霜间之，俯仰悲慨，何可弭忘？晋宋之祸，不及三宗，金元吞噬，未尽南服。以高皇之业，未及夏商，而陨穫如此！以周历揆之，亦二百七十六而遂东迁，盖其前候也。此事谈之十五年以前，听者邈邈，恨不与霞溆谈道耳。今真主已出，发表南极，想念孝陵，动辄悲涕。下拜百姓，求言图治，薪胆馀烈，渺不足称也。仆最无事，又老且朽，提数千之师，欲与正希会于芜湖。不知正希手臂能遂相及乎？黄斌卿水师三万，蚤晚出定海，直趋江阴。如此□氛，似犹可扫。而大家梦梦，与□□揖让讲乡饮之礼，可哀也！徽民亦久困，养兵数载，则此户俱毙矣。淮阴有言：『不乘其锋而利用之，久则难动』。想正希、碧崖诸老亦虑及此也。馆丈深计

之，为社稷苍生明其义鼓，禹稷颜子岂有异人，要是易地皆然。不谓闭户高于缨冠，弹琴精于射戟也。千唯鉴亮，不悉区区。

　　　与倪某书

　　自留都荡析而后，不肖栖栖胥江，期不自保，然意明绪未斩，必有起而荷承者。乃晤真主于舟中，决高光于话下。今即位已一月，义问仁声，通于江汉。令得吾兄佐之，琅琊、昭烈，不足称也。弟已垂老，绝意世途，岂复舍彭老而谈乐葛之业？所惜者，□□□□迎在燃眉，不忍以高皇手涤之世界，复还□□，是以皇皇栖栖，复勉一遇耳。今八公已出，蚤晚望吾兄俯而取日。邓禹、第五伦何分先后，总为南阳绍此宏绪，幸勿以道路梗塞为辞。建昌闻有竞风，吾兄从赣州来，十馀日可达。刘晋卿已推祭酒，吾兄来典玉铉，与八公推挽，未可翩然陇亩之下。千望来旆，锡以丹青也。

　　　与张元之书

　　兄翁之心，弟所素谅。独不肖区区无以自矢，亦欲终老岩岫，歌咏太平，而四顾陆沈，媮生无地，沙虫猿鹤，处处动人，长为悲叹也。出师以来，凡四请从事，若荐□叔、子野、孔毅、赵、游、张六君子，无一至者。危苦相弃，亦天下常情。恐朝廷有敝屣

之心，则不肖无入关之日，不敢以此浼君子。至于私心，日夕悬结，何敢忘也。自广信来，如面墙，九呼十咽，无一应者。看一二裨将少少顿挫，以为快乐，即欲见吾兄弟襄其寤梦，岂可得乎？初欲至饶州直捣徽州之背，已敕诸军士先取饶州，而饶州已复。既令人入进贤，东取盱江，西取豫章，而盱已望风归附。仁人之功，不劳破斧，王心载宁，是可歌也。不肖蚤晚即至东乡，牌已发矣。俟休宁二小队未归，日夕至便启行，无有滞碍。唯捣徽一著，尚顺与兄翁熟商之。闻诸军士异同互讦，深以为忧，尚赖训练，匡其不逮也。
　　　与张元之书

　　元翁老先生：别十馀年，桑沧屡变，缅怀绿雪，等于蓬涛。向在炳藜之门，晤京山君一询动定。今春留都拥彗相左，徒于典策，景此高山耳。南昌福地，古云从不被兵，而□□冯陵，遂使樟公惊此风雨，绿雪朱栏亦为二陵分其惆怅也。宗社至此，非我臣子高谈之时。幸天未绝明，南阳奋迹，今上以薪胆之心，蕴风雷之烈，文章性道，卓越于人，琅琊昭烈未便扶毂，是亦高皇之贻谋，天作之胜事也。今即位已逾月，而扶风窦融之书，北地耿况之甲，未有至者。是江南之无夷吾，人才之让顾贺也。即使明主欲呼浑浚以下秣陵，扫此□□，复我钟，大资上游之力，不知先生有以教之乎？张词林家玉

者，胆智之士也，幸授以方略。并顺长风，而怀好音。

　　　与姜燕及书

　　燕翁阁下：板荡之感，一遂至此。使皤灌诸老少憩钟山，鱼龙颠沛，未遽若是。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马阮既卖吾君，恐临安更拥潞藩，妄云靖南奏捷，六飞无恙。至□抵塘西，才议监国。使半壁馀生，竟为□□，犹且馀息奔逃，真豺虎之所避食也。方今敝乡议树唐藩，一再奉晤。聆其言诲，当是舂陵、琅琊上下间人。一往形迹，廓然雾消。诚得阁下忠诚，佐其千一，即建武、太元出其腰胯耳。袁临侯今何结束？诚因此时，鼓舞馀左，顺流东下，反败为功，犹染绛练以为旂常，销辱金而铸钟鼓，非独无迹，倍有声光，唯阁下重策励之也。仆与临老交至深，但未审临老今日所在。阁下幸竭昼夜之思，为高皇留无疆之祚。斯民受赐，是仲尼所倾心于微管也。临楮怅然，不尽填膺。
　　　与姜燕及书

　　燕翁老先生阁下：自老先生行后，星河翻覆，不可复言。仆在留都三十馀日，奉嗣而出，裴徊胥江，黾勉与潞藩语不可了，而□人已饮马于西湖矣。今上起于南阳，与白水共兆，为二郑之所推戴。又好吏事，不喜饮酒，动遵节度。每谈神京及百姓疾苦，则

慷慨涕下。诸诏令批答，日数千言，琅琊、宋高，瞠乎后矣。豫章、盱江，闻亦失守。微管之叹，宁为敝乡？敌人锐意，必在上流。想上流英贤，必无待尽之理。临安士民，共杀贝勒；绍宁诸郡，撄城固守；温台衢处，蚤已同心。以情形而别地利，建大事者不愁于仰攻也。老先生为江汉人伦所宗，决忠定之策，通窦融之书，与机部、晋卿二三兄弟，投袂应节，此其时矣。袁江州汎勒，犹可及收，长武以西，人心未定，决王浚之胜算，振当阳之馀烈，搴帆踏车，岂烦顾虑乎？道途阻远，未审江楚决复何如？必若金正希摅愤于新安，谢培原启声于东郡，强弱虽殊，鼓舞则一，必翻彭泽以荡龙江，洗其□□，告我孝陵，必在先生耳。□毒已深，秋风已迅，锋定则难动，亦古人之所叹也。涂德公前欲行请于阁下，临发适已丁艰，稍迟弥月，时不可失，为之如何！惟先生垂诲。伫惠布置，慰我蜎蜎，谢谢无量。

　　　答曾叔祁书

　　叔祁兄丈：闻卖郭田助刍，甚足以激奖昏气，此如真宰有疾，乞药于秦人也。抑捧土以塞匏子耳。丙子之役，亦卖一宅五百金，与三十六人俱及关，荡然南揖而反，以此耗叔祁矣，而叔祁之心胆饶著于天下。今南都立国四十日，未有徵募之专檄。议说纷纷，如颠隮梦中，起床无烛，墙头相值。过此再十日，不知南中江风波澜，当复何似？

王茂宏、顾彦先擅其夷吾矣，于忠肃、徐武功要结人舌，以视时辈，何啻千里？叔祁睹此，能复不喟然兴叹乎！宋自建炎而后，尚有关陕荆楚；晋自隆兴而馀，尚有青衮雍州。今茫茫海岸，一苇系匏，仰诸逆弁为刘何韩岳之事，虽武侯张昭自谓聋哑耳。闻贼得辎重，尽辇入关，焚掠燕都，腾烟累日。迹其所为，亦黄巢、仙芝之流。惜渔阳诸将，无田畴、史慈一二辈踉踢其后。如昨所传王铁山恢复之信谬也。铁山败走逃久矣。江上竖儒，乘暗取果饼怀置袖中，安知人堂构事？恨仆老且惫，又生吾乡，载驰之诗所自恼其妇人矣。前明二百七十五年，每每见之诗书，天人参半，十恒四五。后明两际春秋，赖诸君子起而夹辅，夷吾子犯何遽绝德乎？洪范历中屡说此事，想叔祁洞悉之也。前在羁库，作易象正先，于历年十二图详明此理，尚冀达人不恶其凿耳。偶得一部，寄上请正。残疏似可不刻。去腊游山，坠崖折臂，不获与执绋之役，惶愧如何！今病稍可，但未能引重，无复匡时之意，统集乐葛，仰奉英风，临楮慨然！
　　（－－以上见原书卷十五。）

　　　与钱中冷先生书

　　中冷先生：向在长安，读先生书，得承隙照领话言，于以悟损益、齐得丧，坐进有馀矣。既睹家学之源澜，庭训之敦实，上启帝聪，下祗流靡，卓然振世，于古未之有

也。某以微尘，托根灰溺，偶随腐草，化为蜎萤。每念宵衣，寤言颠倒。曾几何时，而岸谷变迁，一至于此。君实策新法之害，见于数十年；龟山讨致乱之繇，在于二十载。岂图眉睫，厝火遂焚。今海内贤豪，萧条垂尽，挥袂顿足，更有谁人？张德远父子差有意向，不足为先生诵之也。闽南天末，声息最迟，现今九月，始闻□祸。加以鱼雁不亲，邮筒告绝，遥指北斗，为欃为枪，虽有远思，不如其已矣。向在津门晤朱未孩，时孔贼未平，登莱方急。未孩曾议以舟师南出威海，不十数日可夺其巢，心甚韪之。今□去沈阳千二百里，淮阳盐徒，东江劲卒，联络可战者尚不下数万。朝出文登，暮抵岔河，以钟之灵，先生之算，坐而却敌，犹搔尘上，但不知却敌之后，更是如何耳。南直江省，兵不可动。二东浙闽入援之卒，不过万馀，寻常结礨，塑形了事耳。图其奇创，亦在江东。津门登踪，维阳合力，看十数日间，为先生延张仲食此鲙鲤也。澶渊之役，毕仁叟与平仲谋之已蚤，所以决胜，非藉王超、石保吉之师。靖康之难，种师道与伯纪谋之太生，所以决挫，非独唐恪、耿南仲之弱。今事迫坏，群贤无一还顾者。老先生身在辇毂，手持日月，左圜右方，幸与当世贤豪亟襄此务，弃敝蹻而获珠玉，是葛公所为致意也。南中兵行匆匆，附此空函，并祝加餐。

　　　与傅木庵书

　　大地沦胥，鱼龙颠沛，两朝之祸，宇宙所稀。以崇祯、弘光诸老所为，累及君父，与怀、悯、徽、钦千古同叹。虽云天道，亦人事也。吾兄先生出处去就，动与道会。悲悯以慰前朝，痌瘝以轸黎庶，守义不回，见险而止，要与上下分身，无所避之，圣贤易地，亦不过如是而已。弟初无当世之怀，以萍水之会，骤风云。虽欲拔身，不复可得。初请出关，亦谓闭门自守，终非要论。光武在颍上，不过三日，邓冯在马上，亦踰七年。以区区闽中，号召天下，无复进理，恐诸贵人不寤，乃黾勉自将，非曰能之，不得已也。今起义师，自兵自饷，经营百馀日，司农无涓埃之助，司马有侧目而视。一挫于婺源，再衄于休宁，损将于瑞洪，滞师于白，不肖之精神心血，枯困俱尽矣。而关内贵人，无有应者。今虽稍稍闻声，亦靡旗相过而已。念台翁初起义时，心眸共战也。艾千子之聚散如何？意欲其再嘘前焰，督率不肖三营敝卒，鼓行而前，与谢、郑之师合。即不能电扫豫章，但得收拾盱江，扼进贤东乡之路，与孙之獬、戴初士迟观其变，犹十得六七也。弟在广信，独当敌冲。敌以五百骑扼婺源，朝夕眈眈，与广信为难。弟不乘今日去之，后必不支。徐竹翁长者，坐不窥堂，要是立品之士。艾千子即来，与信州诸彦未必相合，茫茫天下，若泮春冰，谁与安其胶漆者？闽中人祗知金衢是要冲，湖西人祗理虔吉一路。自七八月约机部会盱江，而道路梗塞，凡四五书无一回复者。在虔州得一书，亦未有实著，理上半截未效也。赵秀才兵太少，为诸部所轻。维夏参将可用，然

兵亦新募，别有所属。今出门过一月，不知其进退复如何。每一盼望，头须立白。时时属其发书禀报，若呼凫乙，无一诺者。然弟今亦粮尽，不能更过湖东。张玉笥、方书田各为鲁藩趑趄于虞表之际。熊雨殷确然守田横之智。弟蚤晚欲过衢州，解其聊城，又虑婺源之掇其后。六飞虽动，不过在建溪之间。若欲驻跸金华，则形势截然在江之下矣。南唐末宋，复隔一层，吾辈区区，何以自括？前有小疏，拟以广信为行在，东西南北各五百里，暂居调度图进取，以卜墨食，不在建业，必在豫章。若在金绍者，当裹足以入深山耳。顾日视荫，能得几何？
　　　与傅木庵书

　　木庵先生：板荡以来，敷天同痛，虽在跛眇之中，共怀起视，犹之昏夜穷冬，幸睹云日，枯苗望雨，不足以谕之也。今天子莅极已四五月，半壁禹甸，业已归心，而豫章中上，独为□□所蹲，彼此疑视，未有折箠而笞之者。前屡有书，属清江、吉安诸君子，亦复杳然，未有实著。不肖单露关外，已百馀日矣，肘见踵决，无臂指之助。不肖在先朝，非有铉鼎之据，累若之恩，独以天泽定分，旷两难逃，泪下新亭，痛深微管，是以间关蹩躠，呼将伯之助，赋无衣之章。而栖迟百日，岁聿云暮，□□未洗，云日未开

。即云武林钟鼓，非造次之功，而番君不出，樟公怪人，吾辈于此，俛仰王正，何以自处也？裨将夏孚先前遣奉候兴居，此见居民，喁喁以先生不出，苍生无所归命。不肖行就教诲，唯为高明开其擘画，使不肖泉石有所归老也。

　　　与万吉人书

　　吉人兄：留都不能数晤，念西林月下，耿耿于怀。不图今日追踪无路矣。兄前不往粤西，亦自胜著。今日稼翁犹得高视虞山，不知吉人何以报我？弘光者，不肖奉祀而后，兄想已出城。今日择主，仰报两朝，亦是臣子本色，伯玉之称君子，管仲之称人也。曾子括以三语，究曰大节不夺而已。南昌破坏，闻兄毅然有恢复神京之思。祖刘温陶固是常物，知不足以难兄丈。唯鼓舞诸豪杰，及时进竖，过此恐不可动矣。新主在敝乡，发轫英略，大类高光，乃似于兄有夙知者。此中潢潦不足以容鲸鲲，能举江右以清秣陵，舍吉人、机部、晋乡诸兄，亦他无所属望也。草草据案，不尽。张词林秽之者，慕久，幸为略悉，使得入告为祷。

　　　与尹去文书

　　瞻乌逐鹿，所以在棼如，而兄独萧条世外，了不经意，知所得之深微，傍观之著胜

也。不佞蚤卜岩岫，而裴徊中道，适逢明主，亦欲拔足远去，潜踪深山。数月以来，不能自脱。不知昔日何如。而耳顺以往，艰苦方新，亦古人所未有也。士君子读书，上不能比绩巢许，下不能方驾骞回，而碌碌终日，与兵对谈，真刘巴之所窃笑也。武林未复，新安又陷，虽浙东归一，而湖上又岐。刘接之外，复有梁永，虽太湖渔人不关治乱，而颖川六日亦已云劳矣。不肖蚤晚亦欲决去，谢此樊笼。昔人尝云：『邴原如云中白鹤，非燕网所能罗』。今愧之矣。生平不以作官劝人，何况今日？知兄丈谅之审也。金华诸洞，入梦怀人，何处白羊，不逢槛触？真无一路可谢方平，唯有惆怅而已！

　　　与戴伯闇书

　　拜教事事真挚，樽俎吁谟，蕴于伏枕，良为怅然！令得同床闻鸡，相蹴俱起，此必有以仰报明主，山川阻远，我劳如何！德骎于诸友中最有兴助，然事势如此，六马朽索，无著力处。浙东阻于长江，豺虎所趋，难于争道。江右阒其无人，呼谷不应，杳如号风。不得已从中道趋新安，冀一合力，与池太诸友共持辇毂。而黄澍作祟，一朝鸾鹄化为鸺鹯，从此天衢蹈若四壁，三尺竿头，无进步处，为之奈何！读书六十年，信道不笃，以为明主决可中兴，而一时人才消竭若此，□□虾蟆相与为禅。悔不从兄丈闭户养，抱膝逃雷之穴耳。德骎至，欲再募诸子弟直溯建溪，为天子守此北门。不知往还二月

，风景又当何似？念此唯有慨然！

　　　与刘晋卿书

　　晋卿先生：契阔七八载，风云岸谷，颠沛难言，四顾山河，谁复是者！先年在龙江关，得晤长公，执手道故，犹冀孝陵钟鼓，照我离悰，今复已矣！系楫渡江，萧然无侣。拔刀砍案，谁与晤言？新主幸在敝乡，英姿天纵，终日批答常七、八千言；昔人以不饮酒、勤于吏事，谓迈高光，想或然耳。不肖碌碌，因人成事。自以敝乡僻阻一隅，非复用武之国，而主上慨然，欲投袂而复神京。指顾廓清，非吾晋翁谁与任者？诚得临吉之师七、八千人，鼓番君之灵，与胥涛相应，此可暗叱而走群□，不必清啸吹篪也。不肖老矣，想念林阿无有坐处，江东父老又怯懦不足与图，今亦稍奋，共赋无衣，要肯綮终在上流。晋卿念累世之泽，与燕及、机都鸣此义鼓，孝陵钟，实深伫望，瞻云霓者不在敝乡矣。敝衙门中张元之者，以典试行实，从晋翁楙此大业，幸披底里诲之。不肖亦望垂绪论以报涓埃也。前书想已达未悉，正发函，闻已借重司成，幸可惠然慰敝乡士民之望，并为海内开此薪槱，临楮惓然！

　　　与揭缉止书

　　缉翁先生：念畴昔之雅，如诵都人士之诗，邈不可即，即欲坐白云、想清风、披荠诉荼，岂可得乎？烈皇之逝，茂翁云陨，虽云在天，终焉坠地。今年五月，如何可言！狐鼠蚩蚩，破我神器。徒云天运，如何不哀！幸我今上，起于南阳，奋翼闽海，浙东岭南，已悉归诚。今唯虔吉江袁，尚隔云水耳。海内贤豪，想念高祖廓清之业，累世衣冠，收发结衽，即在草莱，亦当一奋。而三月驹隙，载驰无声，许穆夫人，遂成绝物。不知异时何以对越天上者！此中举义出师，屡奉明旨，而建溪至衢水动须一月，钱塘越京口又历二旬，必假鄱阳之力，顺帆蹈车，直抵秣陵，此杜预所绌心于王浚也。先生一代昆崙，登高而招，所见万里。如弟某辈醯鸡耳，直以今上英明，附云逐尾，逾月以来，无藏宫、马武之能，而发邓禹、耿纯之论，是后代所掩口而笑也。张词林家玉者，秀美劲挺，有子房之风，人固不可以貌竟也。耑以试事，来请吁谟，幸善图之。入告我后，拜赐多矣！

　　　与李君翰书

　　君翰先生：再得书，知垂念之笃。行人迅去，百事猬集，草草失此，以为即日握手，而铅山之从，四日不能具一夫。此间全盛二百八十年，而风鹤之馀，萧条如此，又安论诸兵革倥偬之地乎？岁聿云暮，江汉未清，而荷戈共事者日走一里，不知何日能靖中

原之悲叹也？此中四千人，得一月粮，踰岭涉江，以西救新安，东收吴会，已有豚蹄篝车之笑，而谈者已似为多，却欲定数月洒扫孝陵，当使百毅千单辍餐而为之，犹愁其不给也。月翁不知何时可晤？今日人情，又似松于曩时。过此泄泄，谁更想念者？坐铅山三、四日，唯友蠡过从，深以不给为叹！周瑜捐宅，糜竺指囷，真为千古旷事矣。信州徐自定，佳士也，见其书令人起立。郑长公顷复缺然，千惟致意。过小日便过玉山，不敢以行色累诸贵人，唯吾辈图之也。

　　　与杨文骢书

　　别台翁后，岸谷遂如许，苍苍难问！所信者高皇功德，决非□□之所能倾；新主神明，决非琅琊、昭烈之所敢望耳。武林坏已半载，竭江东之力图之，不过尽此天堑。新安既破，南国之肩脊就颓。若复守其前规，截山指水，不敢出头半路，恐江汉、常武，无咏歌之日也。劝征大疏及导鲁藩启，朗朗乎揭日月行之。昨亦有上藩启，草率贡其鄙陋。见大篇，乃忆邹枚之未开达也。南都王气，发于信州，以抵徽歙。今六师若出，必须先在信州。若驻跸宝婺，又成偏枯矣。仆出师已三月，只手赤身，自图兵饷。所到之处，如触墙壁。不徒不哀，又齮龁之。太史慈、田子春一生独立，究成何事，徒为知已所悲，要人所快而已。蚤晚入新安，补此破釜，如不可煮者，便当休粮，拔身猿猱之路

，不敢絮絮，久负王家。唯尊乔梓努力千福！

　　　与吴梅谷书

　　八、九日矣，见诸公规规兵饟，觑鼠窦间事，真是闷人！兵饟固见要紧，然两朝败覆，何关于是？祗是朝野无谋，人心坐失耳！今谈收人心，则惴惴恐失马、阮之心；谈群策，则恳恳欲借朱、袁之谋。此数人者，财尽手空，犹之独夫抱头逃死耳。借其锋剡，徒为羌□指名。祖台必任此事，祗以联络江浙为要著。江右为天下腰膂，人心所萃，在燕及、临侯、机部三兄，能得其力，并出信州，则彭蠡鄱阳之水，可以荡涤龙江。江左为天下眼目，人心所萃，在念台、世培、霞淑、卧子数兄，能得其力，并达姑蔑，则严陵兰溪之水，可以下捲钱塘。祗此两著，如棋有两眼，鸟有两翼，去一不得。祖台任此两事，其功十百于兵车。此中好作异论，动以门户破人国家，谈念台、秽岳，舌吐三寸。昔周亚夫得一剧孟，尚如得一敌国，何况天下名贤？且彼必不成，徒为名耳。如马、阮迸至，未孩坐大，则江左、江右，必无一来者。以弘光之旧局，散中兴之新猷，可顿足而叹也。仆思此事，决之出师，葛侯之志成于李严，周陈之勋定于萧，诚得调度有人，则不肖当鼓胥涛而上。即不然，亦决计归耳。学颜闵不成，乃就李长源脚下生活，可悲也！前月与张玉笥约募兵三、四千，尚在东阳。玉笥声势盛于未孩，得其，

又少唇齿。可作数函，恳其共事。浙江一、二门生，多有不惮折骨相应者，然招呼之，又是一番门户，坐此兀兀，看人闇地枕子相抛耳！江山知县李日炜者，甚得民和，有和国士之风。今日江山能得死力，亦可当五千之师。祖台幸振拔之。此小关第一要紧，甚则信州用郑兄也。

　　　与方仁植书

　　仁翁：时事遂至此，高棋袖手，宁当冷眼不开枰耶？新主英明，夐迈千古，起于南阳，为高皇九世孙，又不饮酒，喜读书，动遵法度，精于吏事。以乙酉建元，四同光武，此可以镇定人心，远迈琅琊、昭烈而上矣。仁翁能令密之起而仕乎？□□已极，微管属谁？拔毛放顶，大家相视。过此五、六月，著脚难举矣。江右诸豪杰杳无下音。临侯兀兀，为左儿所羁，无有动处。燕及、二云、机部，皆已过就闽中。可与共图者，独金正希耳。方慕庵不知何似？许夫人之诗，难以诵之男子也。不肖早晚下浮梁，直趋芜采，与正希、慕庵共问秣陵之业。谁当起而桴鼓者？仁翁熟察彼中景略竟如何？反手拼飞，欲成朱序，而黝闇如彼，为千古唾笑！徇前承后，何以自存？天水亦贤者，钟鸣星落，与虞山同梦，不知何法使寤？宁当令仆折箠笞之乎！黄斌卿水师三万，早晚上镇江，何以联之，令不期？此时念密之，握手不得。老而以狂疾受赏，是古人之深耻也；为

耻有甚于狂者，如何如何！

　　　与祝一之书

　　一之兄：来册愈中窍会，知静照之渊微，胜于旁观之袖手也。光武六日而出颖上，大禹三年不过其门，此皆大神圣事，非凡所窥。天子屡怀出师，而平卤坚守郭宪之论，拔刀断靷，以尼乘舆，亦犹之吾徒顾盼踌躇，未有一是耳。上郊社已毕，江汉常武，于是可歌。一之又方在姑蔑，不得过信州，谁与平坐致云台之上者？正希不济，业为□所杀，子弟厮从亦已丧尽。如黄仲霖乃为乡人所僇，崛强更有何益乎？不肖区区，如群羊徒劳鞭后，今踯躅已尽，前后深溪，而鞭者不已，竟将安归耶？浙东诸友，惟倪家诸从相信最深，馀俱入鲁藩之籍。今时事稍定，择鸟之木，不假裴徊观其翔后矣。劄即驰去，恐此法非所以处一之也。尹去文高卧方坚，不肖亦蚤晚请告，得岁暮还山者，真纵壑游鱼，且怡然不顾大地之为焰金也。

　　　答户、兵二部会议书

　　顷以兵饷屡绌，烦经国大虑，用集思兼听，甚善也。愚不佞，谓天下之患，决不在于兵饷。即一意兵饷，亦宜伏樽俎，探其要领，决不宜揭国以兵饷为事。愚观集义以来

，既二年矣，帑发则人共议兵，帑尽则人共议饷，又不得已则俛兵以就饷，俛饷以就兵，裒损相济，如此而已。愚观今日之议，道谋匪迈，自屯田、鼓铸两者而外，有无所从议者一，有不容议者三，有议之不必重议者五，有议之未可骤议者四。
　　国家之费，出浮于入，常百数十万，自嘉靖来七十年矣。而至今始晤，晤而方救之。加赋则源已竭，节用则流未止，此无所从议者一也。无所从议而必求之。于上省服御、挹供奉，以先天下。然后以清内侍、汰百官、定中涓之役，约文武之数，使熊罴貔貅皆喻上意，而一于节俭，则其道已大。此不容议者三也。不容议而复求之。于下则百姓已困，地力已竭，将重盐铁之需，峻赎锾之令，置武功之爵，扩关梁之税，广输粟之例，则其事已微，前世所弃。议之不必重议者五也。不必重议而复求之。忽眉睫以需事后，则将发禁御之耒，募开中之商，丈隐没之田，实户口之数，慎核考课以一之于守令。则其利已纡，未可骤议者四也。故愚以为今日之议，则皆道谋也。
　　自往岁以来，加派繁兴，至于舆皂夺养，士绅编赋，则亦已极矣，而犹且不已。无问叵测，即慧黠中臣，持片楮责诸当事，谋饷无状。将开庄山取神宗旧物，诸当事者亦将何议以应之乎？国家之制，以户而计兵，不以兵而计户。边疆之制，设兵以卫食之穷，不设兵以绝食之窦也。古之治兵者，蓄百年之兵，以食一日之饷。其治赋者，蓄百年之饷，以供一日之兵。事已阔远，不足多谈。然如抢攘之际，赋不加足，兵无宁载，兴

师百万，动数千里，不至乏绝者，何也？凡用兵之道，必定为攻守之势，度其主客之宜，程其岁月之数，虑定而后用之，则其事不嚣，而其功易集。中人之家，治十金之屋，成画在中，遇风雨苫盖之不荡矣。千金之家，治百金之屋，无成画于中，指囷而役，囷尽而役不继，乃使匠者削其榱桷，陶者小其瓦甓，细大相杂，以自为便，治者虽更霜露，无复寝处之日。
　　愚观今日边计，不汰将卒无当于治，汰将卒亦无当于治。不汰将卒则饷不给，威不立；汰将卒则饷亦不给，威亦不立。不汰将卒而饷不给、威不立者，持颐而裹足，急则有铤鹿走险之虞，缓则有丧马求林之事。汰将卒而饷不给、威亦不立者，势结而不可已，成则有操豚祝车之诮，败则有掣肘工书之虑。故由今之兵，徵今之饷，虽左持卒、右量金，中衡而均之，犹掬尘土以填庐山之壑也。故兵者审势度宜，立数稽功，而后用者也。无一定之势，虽羿矢所发失于犎牛，无一适之宜，虽百丈之材蠹于蚁蛭，无岁月之数，虽累世所蓄，可一朝而罄也。
　　故兵有三等，饷亦有三等。敌有缓急，因利而制之。卒以一卒而当三人之用，则以一石而当十二斛。故有屯守之兵，有攻战之兵，有游徼之兵，则有聚粮之食，有因粮之食，有输粮之食。屯守之兵食于聚粮，屯与籴半，其势距年，其宜百里，而趋三、四百里之内，其数三军或六军七、八万人，月食二十万斛，踰年而功可立；任峻、羊祜、郭

元振之徒皆用之矣。攻战之兵食于因粮，已与敌半，其势距月，其宜千里，而趣于四、五十里之内，其数或一军或二军一、二万人，月食五万斛，踰月而功可立；虞诩、度尚、马隆之徒皆用之矣。游徼之兵食于输粮，赏与馈半，其势距日，其宜百里，而趣于数十里之内，其数或一师一旅二、三千人，月食万七、八千斛，踰日而功可立；皇甫遇、张齐贤之徒皆用之矣。用此三者，其数不失。故人无舂粮之忧，妇无□□之嗟。急召之可赴，缓弛之可散。
　　今聚四方之人，置一面之地，守者无土著之籍，战者无远斗之气，行则无朝暮之程，居则无井伍之系，栖迟岁月，犹且鼓之，如求亡子，虽仲尼为帅，七十子从之，一年而外，犹将散而吴楚，离而齐郑，乃使椎埋屠狗者守俎豆，而让举匕，则不亦难乎！故留处者，圣人所大戒也。留处之寇食于外，食穷则退，退而剥在肤发。留处之师食于内，食穷则进，进而剥在于肠胃。
　　古之治兵者，不忧有三年不克之敌，而忧有三年不继之饷；不忧有三年不继之饷，而忧有三年不制之兵。充国既出金城上田簿议定矣，帝犹问曰：『如将军计，卤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又曰：『期月而望。期月者，谓今冬耶？谓何时耶』？永初之中，西羌屡叛，十有四年用费二百四十亿。永和末，复给七年，用八十馀万亿。段颎自请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辆，三冬二夏给五十四亿，而诸羌悉灭。故古之君相，其

于攻守主客岁月之数，则未有不蚤策而详讲之也。攻守主客岁月之数皆讲之，故不复持簿而号乌有之士，不复画图而摸蚌蠃之食。
　　今以执事之意，度边上之事，即使□□不死，叛贼未诛，一矢不加，关上之师能缩十万倚盾而卧乎？即使□□亦死，叛贼亦诛，遗孽狂，不揣噪发，关上十万之师亦宁复可减乎？即使元昊歾后亦无谅祚，卫率死后亦无中行说，西□乘暇而请广宁，海上乘急而请四州，边外之边，塞内之塞，亦宁可暂已乎？又使西□不请广宁，海上不复四州，岛外关门旷七百里，厉声号跳，得复相及乎？且使海上欲取四州，关上不出广宁，关上十万不得之广宁，海上数万独得之四州，侨据一日，得复安枕乎？故风雨者，崇朝之势也；陂池者，岁暮之利也。堙陂池而仰风雨，长风雨以决陂池，晦昧之事也。然且蕴崇一方，突发则四顾坐废。故此五者，天下之大疑也。疑而持之，终岁不决，乃以弃而为取，以牵而为制，侥倖数年，敌毙则天下无事，此又方今之所无有也。
　　自轩辕以来，则有土宇，有九地，与人尺壁，不与人喉吭之势。无故而弃六、七百里以与敌人。与则不计，而曰我将欲取之者，此自古所无而宋人则用之。自三代以来，则有薄伐，有筑城，大则有犁庭扫穴，小则有防御和市。无故而越六、七百里以戏军士，制则不敢，而曰我且姑牵之者，此自古所无而今人则用之。故此二者，天下之大祥也。祥疑者，古人之所恶也。禁二祥，去五疑，今日之决务也。以天下之大疑，行古今之

大祥，栖迟岁月，而莫之敢议，则所谓议者，又将安始乎？
　　故欲治兵，则无为不可结之兵。欲足饷，则无为不可继之饷。欲汰兵，则思有不终汰之兵。欲省饷，则思有不终省之饷。啄鸟不泽，吠犬无威。以愚所见，欲断诸论说，画一定之计，图三年之事。方今新饷即绌，本色至者犹二百万，足供十五万之师。新兵即冗，隶两协者不过十三万，祗当百六十万之食。因而裁之，以为三等。屯守之兵取于畿近，狎水土者，授之耕地，半其廪食，倍攻战之数，使各分里，以里为制。急则徵其全力，缓则使自为食。是不过七万五千人而止，程课于一年之外。攻战之兵取于四方狎汤火者，乘之隘塞，倍其廪食，半屯守之数，使各从党，以党为制。急则易鼓而进，缓则易解而退。是不过三万七千人而止，程课于弥月之外。游徼之兵取于主客挽犀追马者，逐草虑无，参其廪食伍屯，战之一使，递更为制。屯急则以卫屯，战急则以卫战。是不过万八千人而止，程课旬日之内。是则不出十三万人，岁食米百万石，折色半之，覆百万金。一岁之内，而粮糗当赍，器用俱给也。马服君曰：『齐韩相方，无二十万之众，不操刃而刺其下』。王剪、灭荆曰：『非六十万不可』。夫以二十万、六十万之众，九月而碎韩，三月而荡荆士，各负粮月四、五斗者，于今月食十馀万金耳，乌在其必百金之士、千金之馈乎？且必百金之士、千金之馈，破敌而违霜露，五、六十万之师，费岂止今三年之食哉？以为时诎而不可，则不如藏形而举羸。我怒不失，则夷愤不

始。我鸷以静，则夙□不动。取我之故物，敌莫之敢争；制敌所不及，敌莫之敢夺。以实而驭虚，因声而见实，则虚固而实存，实积而声不绝。故禁祥而去疑，度势而审数，此兵馈之至要，不可不察也。
　　及今之时，一扫诸饷议，定为兵制。俟今冬后稍稍移屯，以就草生之地。不出三年，海上之逋皆反于河内，不动十万之众，收百万之粟，而当五、六十万之师。因以北抚诸部，南联四州，因河为垒，因田为渠，因辽人以塞辽塞，虽使中将御之，可掬坌水以洒辽前之市。失今不制，挑构半年，音尽伎穷，牵复必绝。牵复必绝，则十载不决。以十载之期，顿二十万之师，虽铸泰山以为金钱，犹冰释而火铄也。牛马之驯，牧夫之力，疏怒偶触，则瞬息突发。谁谓□□不及牛马之力哉？弋获飞虫，维执事幸垂察焉！

　　　与郑将军书

　　圣主英睿，卓出千古。诸臣奔命，少得当意，而崇目眷隆施，懋功懋赏，麾下诸大僚所不敢望。天祐皇家，烽火荐惊，旋即扑灭。使麾下以李郭之才、韩岳之忠，滞于嶂岭波涛之下，令得一当，度狼居、勒燕然，与匈奴相遇，虽卫霍之能，岂足多乎？程正叔，老儒也，思观垓下之战。卢怀慎，酸生耳，尝著铜面，与突厥角逐。仆今老矣，数年前胆骨未挫，气志相动，尚再疏请缨，一理东江，再图宣大。而茅苇遇风，不复可振，

鹪鹩系枝，巢卵俱破。至于折胁剥肤，镬鸡槽豕之不若。然终不敢有怨悔，盼视君父。方今□寇渐合，辇毂荐惊，四方援兵，度不能四、五万，皆逡巡西道，思度河北，出紫荆，潜诣都下，无敢溯清德从景沧直上者。朝廷思间道之奇，以霖寰翁节制登莱，与大将军共济，呼馀皇，出旅顺，捣沈阳。此搏熊取子之智，用之必效。然县师万里，远袭人国，载马上车，踔泥出岸，岂得如三国时谋氿沓渚之事乎？以仆料敌，用师不过强万四，□持重不敢远出。其牵制宁远、守辽沈者，必不尽撤而西。唯诸台吉跳荡，及巢、孔二、三叛将知我虚实者，相率鼓拊攘取饵耳。诚得南兵万馀，与兖济之师犄角，直出挫其前锐，则真保香阿之策也。(下缺)
　　　与郑将军书

　　适刘舍亲有南郡书至，称南中之望麾下，犹楚人之望叶公也。黎总戎六月南来，述在镇情形，已大不测。计天下男子，赤心青胆、一意奉朝廷者，独麾下耳。而又以盛名厚力，詟服一世，俯视左良玉辈，犹腐鼠枯蝉，直以萏帚汛除之，不烦遗镞也。李大司马，方今伟人，所号召豪杰立应，拟与南郡诸绅击牛酾酒，以俟麾下。麾下但呼帐中健儿一、二千人，坐镇京口，遣青雀小艇，飞入马当，云大将军督水师朝夕西上，彼辈望风陨角耳。天下事势，固有力省而功倍者。如楼船出登莱，节长力缓，虽有三千，不当

五百之用。今得一千渡彭蠡，可当十万之师。且令塞上斩□□，取通侯，如登高山，犹烦拾级，若从江中扬航取左师，犹掇之也。且又以是取金印如斗，不烦劳师燕然之外，而使不肖无拉胁折胫之苦，虽削蓝舆为劲弓，改笔锋为锐剡，犹当为之，况负英杰之名，受朝宁隆眷，为天下之所利赖者乎？月初闻有三十馀艘，弄兵潢池，藉樯橹之灵，已朝夕溃散，此沙虫区区，直以麾下诸蒿郎制之，不烦神力。至如为天下救苍生，护京陵，取叛师头作劝杯，非大将军亲行不可。仆亦桑梓也，宁不为桑梓根本虑？顾神京之患，有急于桑梓者。当舍大图细，不独为副云雷之望，直取封侯，压服天下，为吾乡盛事而已也。黎总戎以李司马书，必为麾下面陈情势。惟麾下悉心图之！临楮神注。

　　　与黄东崖书

　　出门以来，拟有此事。裴徊江上凡七十日，而岸谷变迁，碌碌因人。幸逢英主，虽为宗社，亦桑梓之故也。矮柱支天，不知所底。破垂成之颜闵，溷未就之桓文，念老先生与八公，直如楚人之望叶公。今已舌敝唇焦，面齿俱垢矣。履之六三，控驭甚烦，赖二老委心为国，殿下六辔在手耳。此时振顿，虽九亮十导，未保全济，而使衡山老樵，担荷其间，可叹也已！即日乞休，虽觉太蚤，然大计稍定，兵农周舍，概不相及，去之晚矣。不日过清源，黎鼻白头，旧面目想犹可辨也。呈复。

　　　与张鲵渊中丞书

　　沟壑馀生，仰沐日月，勉振聋聩，以拜声辉。虽在颠履之中，如攀扶摇而上也。长安过荷注存，嘘枯吹沬，使白骨复起。今甫下车，而台使俨然光贲草莱，尊教郑重，有彼姝曷告之意，非瓜杞所敢望于天章也。时运波颓，撑砥不易。药方未试，秦越见麾。若断若续之邸报，无处开怀，莫往莫来之飘风，但瞻项领。虽有肃心，何以逮乎？维桑海上，比复弄兵，出入天吴，非人所周。阳侯有辟兵之符，冯夷进护身之策，度其事势，不得不尔。然使头呼踵，□鲋号河，积轻之数，为枭雄所窥，亦非有心者所忍出矣。十载以前，屡伸开洋之说，得数万金钱，少纡仰屋，而当宁疑其捍禁，缩不出手。今欲指梅作酸，画壁取藏，谁复应者？即如去岁收沿河之抚贼，使屯塞下，驱临清之杰帅，令救锦宁，亦不应搪沓至于今日。今无复足追者。惟是古人寓兵于漕之法，今尚可行。截漕为饟之机，宋甚大失。诚能慎挑旗甲，精辨粮艘，则东南六千艘，尚得七万人之用，何必召募，近启攘揭，远为盗资乎？登莱天末，为鹅为鹳，水泽所嬉。王正尚未渡江，诚得一疏，留为江淮阨塞之用，免至纷飞，为精卫之填木石。曾霖翁心手可资，亦远镇登莱，谁当溯长河以开青兖之路者？子瞻有言：『圣智驰骛而不足』，以今之势，虽营管乐驰骛，犹太行盐车之屈騄耳也。曩时尝闻郑师损赀六万，得长鬣三千，今以二千凫

鳦，损十万转输，何所用之？清源蕃徒，藉藉啸聚，南安不轨，闻已渐入仙游。凡此蛇虺，祗得贤守令销萌于先，整顿于后，可次第爬梳之耳。一付于剑楯之士，寻药补疮，必无完肉。今漳南山中，亦蠢蠢欲起，百十蚁聚，剽掠旁午，兵士所向，得失相当。诚得子产萑苻之意，行以颍川伍长之术，绝其蔓延，可省异日斧斨之效也。自孝廉计偕，还驾以来，射声闻风，日益猖獗。非得牙纛，信立州县刻期会剿之令，以得渠宥胁之法行之，恐过百日，不复可治也。顷晤黎总戎延庆者，云出老祖台门下，持李茂翁书，云欲藉祖台力，劝郑将军入，自疏入援。此不过欲借高敖曹名字吓小儿耳，威鳞岂敢离渊？以仆度左师奔败之馀，为诸闯所轻，必不能遂取安庆，亦不敢扬帆东下。南都名贤所聚，熊坛老诸公提挈于内，刘良佐诸将匡襄于外，借漕捐资，尚支岁月，吹篪假啸，或改鸮音，神烈精灵，鼓吹风鹤，岂可令鼻眼异常，睹京华之动静乎？黎兄欲仆作书，亦已达一函去，徒令人思殷拟刘掀其皮裤也。自储军胥，不过开洋百一。南都百县，省朝觐之费，可得三十万，伏龙凤雏，在在而有，相与挥汗振袪，不减风雨。如必假浪于江神，檄波于海若，恐安期填海之金，难成秦皇驱石之鞭，不效也。去腊有劝自疏入援书，已先茂翁献其媸拙。今茂翁又去云，尔乃知措大不异人意。老祖台精思绕座，洞见垣方，宁别有砭石发其膏盲者乎？三吴重地，留都关系甚钜。茂老未到任，想未知诸贤擘画，又不知郑秽岳得尚驻脚不？四海蜩螗，密勿渊深，兴言辍餐，唯有陨涕。墓下湿气

日深，脚疾大作，出户倚筇，不能跨立。仰望长风，披函䌷绎。

　　　答郭叔子文宗书

　　临别晤言，虽展一日，未罄瞻依。恍惚之馀，再披鸿集，包颜吐谢，列锦耳央蕖，复睹芝宇，天下若无文章，谁复挽天河洗人怀抱者！握笔三十载，无寸褚只字可傍韵林，骤入宝山，亲沐玉液，自愧相去直可万里矣。悠悠世道，不复多谈，祗拜三言，愈增遁闷。大音寡和，虽阳白不异于巴人，元气能调，即雨霰奚殊于燠日。想斗柄别有商量，非星辰自为激射也。献贼西捲，全楚欲倾。左师东窥，大江如簸。天下之忧，不在□马，又在揭竿。担荷世务，全在明胆。每念胜风，即喷墨花为江河，驱文剡为龙豹，犹或可为也。国历绵延，逾周陪汉。鱼狐之辈，缪谓割据可成，纵横复睹，当有格臣出而驱之。弟某颓溃之馀，百节尽见，归首丘陇，拜赐已多。无繇倚筇，更走虎度而外，知祖台恕其迂缪也。武陵英风，未可再绍，绵竹伟伐，不易重伸，都可付之梦定，待彼鸡鸣。但虑两阶，更当舞其矛戟，不复睹箫韶耳。家去清源不五百里，垂老未涉。今陈石榻，以当卧游。珠玉盈前，何方置砾，亦当与秽子商之。大集跋言，尚图少日寄上。今方草草，日事畚锸，为给事吹箫，并当恕其疏慢也。文宗不贻书绅林，已著故事，每承破格，无任旁皇！

　　　答周仲驭仪部书

　　仲驭先生：天步至此，无血可泣。诚使燕蓟不复，襄郢长沦，虽使奏茂宏之功，纡周顗之恸，岂可得乎？生民有主，社稷有奉，此即吾君，操异论者，当与众共讨之。然立国既数十日，未有涣号规模，何以震叠天下？诸公果能脩乐管之业，奏邓耿之勋，今当与千古共推之。悍帅在外，强敌在前，众论呶呶，讹言日起，保长能与于忠悯争烈，亦是重明胜事也。郑秽老、钱牧翁乃不见推，此亦塞翁之福，索靖铜驼，长笑人卧草耳。江南七省抚按，遂自安卧，吴越生心，生死如何？兴元诏书，顺昌旗帜，两者为末世之凤麟，不知谁当鼓之者？杨机部、金正希要当使人约之建业，支持能过百馀日，省诸牵缠，尚可千里也。感慨无极，临风依然！

　　　与冯秉清书

　　虎豹在山，藜藿不采，洵哉是言也。今日之事，欲使骊龙发梦于明主，鹴振威于盛世，决不求之粉署之班，朱墀之下矣。闻门下蕴义生风，苞奇发电，当此中兴之朝，豫写云台之表，冯公大树，岂必尽滹沱之下乎？不肖提一旅以洗江汉，呼掬土以益钟山，四顾同人，未有豪杰。门下能振袂挥帐，便当倒履以奉牛耳。坐不窥堂，嘘枯吹生，亦使夷吾笑耳齐东，阿蒙痴其吴下也。高山显位，待君之来，逸豫无期，跂予望之！亦

藉高皇钟鼓，贲尔旂常，非为翘翘弓旌，附于舟子也。书至幸束装，相期黄海之下矣！

　　　与张孟侯书

　　孟侯先生：契阔相念，未有以报也。知居庐覃恩，不敢以将伯相恼。每见书，为之惆怅。记漳江握别，及姑蔑拜赠时，隐若隔世。今日月虽出，而尘霾未消。吴会东楚，戎马相逐。赖孟侯、月如两先生匡襄之力，使□篆□组不污此土。过关以来，瞻跂鹅崲，为之泣然！而论东晋风流，但如朱陆诸君子，得匡坐迂谈百六十年，已为孚望矣。弟之区区，捧土掬流，无裨河岳。以为缨冠之义存于同室，不以被发唶于微管，故竭跛眇从之。而高论之士以为痴笑。天下壤于隽巧，不坏于痴愚，亦已明矣。孟侯先生精以质抱，知与月翁怜其区区也。解新思，甚好人，欲相料理，先生幸以同泽之义，起而佐之。诚得一月粮，北过胥江，可以共济。天下击楫者，何独视生乎？至于此中及省下少丑，固无劳芥念也。即日晤语，不悉惓惓。

　　　与方书田书

　　书翁年台：知避地入天台，甚善。严陵之距仙都，犹之尺五也，以书翁阁下标置其间，千仞矣。朝廷敦睦，上媲陶唐。每念高皇贻厥二枝，上连天汉。当凝鼎之初，有翰

城之雅。论叔侄则爱逾所生，定君臣则谊非一日。想年翁纳牖之下，闻之甚详也。弟初遇皇上于相庐，私拟等伦，当在高光而上。既稽玉牒，光武出于长沙定王，发迹南阳，为高皇九世孙。今上世系文祖，定王九世，发于南阳，不须谈赤伏之符，诵白水之谶矣。弟初在严华间，谈此州人物，推毂首及年翁。追念夙怀，卷舒与共。倘得邀福孝陵，追云台之业，兄冯弟邓，以两乙酉契于三同，千秋之馀，蔚成盛事，然后解绿图为赤松，借披衣于善卷，翛然物外，以毕馀年，亦可以窠臼钟鼎，相视而笑也。某行年过六十，所慕几何？倘镠佗复生，仪秦再出，不能依将军之树，佩六国之印，而空以聃老屈于韩非，知年翁图之熟也。枚叔之譬梁王，邹阳之悟吴王，彼区区者犹芬丹漆，况以年翁掞天之手，蹴地成河，呼启明以附阳羲，命烛龙而消螮蝀，不为远矣。皇上眷然想望，表笺以鲁殿下善病，不欲以几杖进，即弟亦不能进刍荛之言，唯年翁重垂鉴焉！

　　　与徐竹孙书

　　不亲行伍，不知行伍之难也。众志难调，嚣情未化，但以驯习使其自平。至于天人之际，情法之所不到，虽尼父总干，师圣援枹，岌岌乎难者。若前日在延宁，军士负病，十常五六。及于过岭，先后差池，仅如鱼齿，对之唯有浩慨。又如韦跗之徒，楚汉异视，或以其酒，不以其浆，饥马望蒲，势常欲逸。如此朽索，亦难为持也。信州生聚几

二百年，无徵调之苦，兵燹之罹，而相顾羸然，如创破之后，入其门若无人，间有缙绅，动亦以悬磬为解。如此宇内，安得郡邑复如信州者乎？贵溪之变，邑户折屐，蚤知其必有如此。而朝廷欲以武人辑绥天下，履之六三所用为深戒也。方今东浙水师不出，衢兰下路皆兵，如使信州不得粮糈，安能与豺虎争道而驰？便当高咏清人，林中舍马，与诸将士分袂南去。不知山中荔薜，又付谁裁剪也？幸寄语诸郡邑，略与料理，如推车子，如济风船，岂为私家作此将助乎？铅山名邑，萧条如此，祖台宜思所以善其后也。

　　　答林淡生书

　　使来拜书，并承大贶。自揣沟壑，获附云岳生世，何缘受此隆遇！泰之九二，备有五德，真老先生之谓矣。蚤年誓墓，绝意牵丝。入山不深，自婴奇攫。今虽护遂首丘，筮魂松下，而体肤未完，闻风作楚。想念古人，惟有悲慨。先生以桑梓馀情，哀其辗转，远赐提诲，譬之病马折胫，责其千里，穷猿断臂，采其洞声，亦已过矣。豫楚陆沈，青徐荐惊，旧章既尽，新祸凭仍。即如宗藩一事，破非常之格，撄非常之毒，荡之七章，其今日之谓也。老先生在西粤，岚烟不惊，云笋无恙，六载于此矣。方当勒于鼎钟，锡刀秽又秬鬯，而悠悠之谈，以蝇赠璧，即不相知，谁谓冰孽热饴者。某少时不慧，老益迂痴，眼耳既捐，神明日恶，所朝夕礼斗，惟愿世当清平，保有残年，以终击壤。而留都

江右，风鹤叠闻，大海颓澜，又何抵极！诚得追随杖屦下泽，款段优游里门，虽香山洛社，何遽称尊乎？三事朗然无涉，辇上备有同心，使人持函，坚以相诿。清翁至，仅附白章，不觉神驰，感格瞻汪。
　　　（－－以上见原书卷十六）

　　　与张玉笥书

　　玉笥年翁：承教又两月，宁遂寂寂耶？世事尚可为，天命已有属。年翁以方盛之年，膺非常之寄，生多事之邦，处两疑之地，能乘云弄凤，翩然高举者，则不俟择木而栖耳。若犹是笋鞭出地，未能果自遐逸也。顾荣谓张翰曰：『有当世之望者，以自退固为难』。弟生海隅，又以息阴岛外，而兵革所徵，无远不届。又近为辇毂，一丘一壑，无安枕处。是以皇皇若此，约与年翁会于江上。而方盘石未有共事之意，金正希望救甚殷。是以决意西行。今新安已破，事势愈难。弟独掌只身，无一援者。乐毅田单，遂为古今绝物，荷蒉石门，又恐不免披发。年翁何以教之？弟兵不多，不能分出四路。管仲九合，年翁已得一升，能以精良济我夜饭乎？履端已届，元始将新，咫尺之笺，幸蚤自贡，是吾兄弟惓惓之怀，逾于促膝也。江右诸贤，藉台翁鼓吹，新安诸贤，声势必合。倚杖而听诏书，不独伯鱼开其聋聩也。仰望教诲，渴于苗云！

　　　与陈无涯、无技书

　　无涯、无技：念吾良苦。舍现成之颜闵，图未就之管葛，即使事集，无益秋毫，偶尔蹉跎，则所丧丘山，谓之何哉！前月已五疏趣归，而苦不得。便造船放海，欲坐岸啸歌，知其难矣。我明与周室同历，非唐李所望。衰轶而后，犹为战国春秋。今天子英武聪明，同符高祖。又有四同，与南阳相媲。业已从事，无拔身之理。但此寤梦，刻刻在东郭北山，唯兄弟知我情苦。七月二十二日已奉朝饯，克复神州。如此重担，何时到家？兄弟无可相助，当劝人输诚，速期共济，亦仲尼所叹微管、孟子所慨缨冠也。监谅千千，不尽。

　　　与金将军声桓书

　　金大将军麾下：闻麾下驻豫章，号令严明，贤良诸家，烽火不及。彼中来者，咸称麾下未睹明诏，欲藉雄胜，为恢复之端，似矣。今天子神武，江楚两粤暨于吴会，绅弁归心。不日亲征，诵江汉常武之诗，想亦麾下之所乐闻也。诸老有习麾下者，皆云忠孝出自天性，权变准于时宜。以不佞亲之，天意已还，物极必反。□□痛秽刻于人心，明家渥泽尚留天下。麾下必欲竖旂常之勋，垂钟鼎之业，则今其时也。永胜伯师下赣州，万吉人师出杉关。二君虽与麾下相知，然至旗鼓相当，拔旃不武。以不佞之意，欲借健

士出九江，操舟东下，扫宁国宣城之□，于势甚便，于朝廷甚忠，于勋业甚大。高皇在天，实式临之。唐人有云：『舍十七叶天子不事，而事□□，固豪杰所不为也』。唯大将军留意。渴冀怀音。
　　　与金将军声桓书

　　金大将军麾下：自先数年，仰慕芳猷，以为古臧马之伦，需时而兴者。及先朝蕃锡，加以讨逆之命，仆谓曲阿孙郎复起于今，即五镇四藩，不足称也。比见松滋王称麾下生平慕义，慷慨激烈，或有感愤，图一得当为朝廷之用，决非落落苟且生活者。仆思念欲吐一言久矣。凡三遣使过抚州，为永宁王所断，悠悠道路，谁明此心？今天子英武明博，在高、光之间，得麾下佐之，直扫□□，廓清海甸；虽古之田畴、朱序，何足多乎？人生驹隙，藉竹帛以自老。既有竹帛之荣，又有钟鼎之实，虽有道仁人，犹或为之。隗嚣、公孙述有何足师？天下垂平，□□已极，明家之祚尚二百馀年，仆不惮出山，起而佐之，先生何惮不用反手之力，成千秋之业？耶仆辈书生，百不足谈，所用区区布其伊郁者，非独黎献，共仰和平，亦执手追欢，出明天子意也。
　　　与金将军声桓书

　　前有再书，怂麾下，想见之矣。王常、下江亦是贤者，何必隗述，乃自为豪？如

其翻然，便当褰裳濡足，与麾下共挽江河，而洗石头之秽。以麾下之才，垂名竹帛，坐勒钟鼎，运掌耳，乃栖栖出匹磾、张轨之下，可叹也！不肖拿舟十数日，将过星子，以濯龙关。麾下能出三千人相从，虽万户侯岂足道哉？诗曰：『尔公尔侯，逸豫无期』。又曰：『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唯麾下千万留意，留意千万！

　　　招征书

　　月前一再致书，想皆达记室矣。新主以高、光之才合殷宗之学，礼乐征伐，规摹随手，文章性道，非凡所闻也。台翁起于南阳，仲华山桑，不足为踰，伯仲伊、吕，指挥萧、曹，行于台翁见之。留都握手，遂合风云。此段精神，亦自不偶。但不知钟山孝陵，今复何似？晋、宋之祸，岂吾辈之所忍闻？挽回无术，匡救无时，缅想昔贤，惟有顿足！生平羞谈管晏，今日见侃峤琨逖，亦有惭色。每闻秋风，思一奋翼，濯足龙江之上，恨不能促膝，招机部、晋卿二三兄弟，与台翁左右，麾其旗鼓耳！钱塘道阻，日有讹言。秣陵动静，常如寤梦。王郎、子舆，诚不足惊，而吴越豪杰，未有来者，不知台翁何以教之？缓则失时，急则促节，蚤晚思仗义声，以收勇实。藉台翁之灵，西出杉关，北出金衢，东联海道，□□□□，盱江建昌之间，□□□□，想不足以膏黄钺也。仡夫俱未决计皤旧俱有攒眉，必得一当，使昆阳无战，盆子坐消。非弟自走浙西，收合吴会，

终是道谋溃成耳。闽处囊中，况俱钝锥，颖末不见。温台上下，虽俱归诚，未有定著。必令陈夏起于云间，杨刘发于临吉，张、祁应于金华，钱、徐动于绣水，则连鸡难飞，岁月易迈矣。

　　　与黄东崖相国书

　　得若椰书，乃知台翁入直，甚喜。机丝方棼，赖天孙整之，不独星序有光，草野馀生，亦藉还耕凿也。吴会未收，中原无路，新安既陷，南纪垂绝，虽乐葛处此，不能缓其裘带，而使弟酸腐书生理之，命凫搏兔，古人所为笑谈也。收人才，练军实，是今日要紧。而徽破以后，人情太乖，昔日所谓豪杰，皆不可复仗。吾士军实尽入荥阳，不肖孤身碎掌，所招踰四千人，飧风吸露，以效忠义。明旨亦云就广信支饷，而信州士民尽室入山，府县催科，徒有仰屋。捐助二三千，又当与信抚施军三股分用。肘踵俱决，为之奈何！今粤中输赋，见有二十四万，吾出劝助，亦十馀万，分其涓沥，足佐月糈，而委之养威，不恤枵腹，虽有乔松之术，难尽授于熊罴矣。月前见明旨，已以关外重钺寄曾二老，此驾驭英雄、收拾孤老第一善著。而旋又反汗，何也？仇仇不力，退遂难详，将使不肖何以自处？将士既知无权，则轻玩以生；雠敌又知无饷，则祸败立至。此二者在不肖受之不妨，亦奈何令宗社受之乎？朝无正论，人皆养交，明堂之羹扬薪愈沸，不

知桑梓竟当如何也？军中监纪赵士超，为其父请补金吾，此志士也，幸炤察之。小至日，道周顿首。
　　　与黄东崖相国书

　　东崖先生：秉钓甚善，使弟得有首丘之所，亦为边疆蚤得绸缪。今日事势，比之五月，十倍艰难。五月祗苦无君，今日几苦无民。不独无民，且苦无国。弟之区区，岂薄叔度而师文渊者？垂老未死，恐及披发之事耳！今广信以北七、八十里，即为异域。弟提数旅，手挥空弮，以控铁骑，痴童之扼虎，亦各其志也。而徽州狂叫之士，日生异说，奸细出入，半在军中。今日不去，即马革裹尸，亦不可得耳。四千之卒，以四分之，两在休婺，一在饶抚。今休婺者挫损几半，区区军中，仅千馀人，而□骑干数，逼于肩背，不知朝廷何以筹之？弟为前矛刎颈之士属观，易动想定，虏乘之可奏奇勋耳。出关已踰月，于髟秽思稍来，常恐吾创之多。赖吾兄持之，得入大安关，即为厚幸，不想凤辉堂也。草草原谅，不悉。长至后二日，道周顿首。
　　　与黄东崖相国书

　　前两书达台翁，想已目及。弟绝口不道功名，独以初入关时与朝廷议置行在于信衢

二州。时人祗知有衢，以信为江右，了不著口，为弟迂阔也。弟竭力明广信为全闽肩背，仅有此一重藩篱，比衢有两倍得力。是以不惮区区，致力于此。至信，乃知徽州距此，祗隔一岭，有四路相通。觉前言之未尽耳。吾乡人惯走金衢，但称金衢，其实要害全在广信也。永丰有詹自如兆垣、俞墨华二父母，皆可借重料理本处兵饷。又郑父母汝说、徐进士敬时皆实心体国者。今朝廷动以台省奖劳人才，至于要紧所在，全不著意。万一破怀，悔之晚矣。弟五千之卒，以二千衄于休、婺二县，虽不大溃，已损二、三百人。又千二百少挫于瑞、洪，亦损七、八十人。虽杀伤略相当，而无大破，军士不大走，独牛明山四十级为对敌所得。而谈者又云不真。一身无据，十口难分，进退趄趑，而军士之情散矣。左右貔貅，日以阻挠为事，散掠人财而归恶于民，高坐不出而笑骂相嗤。前自十月初九，师休婺之□，踰四十日乃有旗鼓相及，虽有熊罴，化为鼯鼠矣。见二老代理之命，欢感不胜，而今又杳然！不知何日得还清源，与素庵诸兄再啜勺泉，坐竹偕亭之上也。□破徽后，诸军漏言弟欲出休婺，遂并力于此。前月二十旬，以五百骑守婺。我军距海口，去婺三十馀里，稍为之防。至冬至会节，寅夜劫营，遂为所躏，两营俱散。赖弟所募乐平兵至，乃焚掠而去。今初七、八间，又闻召杭骑数百来。度信睦比邻，其所必争。弟以孤军，四面墙壁，虽咫尺共事，无相援者。逝不去此，恐有林贞、金声之虞耳。别军去抚昌者，已收拾安仁、馀干，上东乡、进贤扫金贼，以朱序之业委之

国士，藉钟之灵，看蚤晚可收。而乐平劲卒，已捣休宁。初九、十间，报大有斩获，然未敢信也。弟孤踪独手，受兄翁知已之谊，不□日夕憔悴，不过代诸贵人捍御耳。初意亦谓贵人不出，弟不敢安居。今贵人已出，弟可以还矣。古云：『太白不出，星辰为客』。今弟可为主未也。三月生一小儿，呱呱未字。家兄七十口，恳弟归山，此情唯兄翁知之。不武不文，不进不退，昔人所谓怪鸟也。非独怪之而又呆甚。兄翁幸念我老，六飞在建宁，弟当入关诣候，唯垂慈不悉。

　　　寄家书

　　自还浙以来，无日不思归家，展墓告祠，以毕馀年。而时事未定，庙社未安，桑梓与天下均未有宁栖之日，安敢与奔逃偷乐者共著还鞭，为千古之所唾骂？生平谈禹稷不及颜子，今日思蘧瑗贤管仲远矣。当此渔散之期，无一番收拾，虽吾乡丘墓，亦难安枕。拟以七月二十三日出师，倘有三千之士，可以随处鼓舞，联络大江东西。而日子迫近，钱粮未措，无一千家丁可先应手者。路上夫价腾沸，亲朋不得往来。吾乡为郑家收尽，则后事难图，众力未集。虽此处调募得一、二千，无益也。蚤晚看黄明辅到，可与共募，能廓清吴会，恢复孝陵，即长揖还山，未为晚耳。
　　　寄家书

　　去岁腊月十九日得解网，至今正月杪始出都门。想二月半间，家中可知消息。圣意无甚苛求，而诸老苦不放手。此自生命带来，于人何怨！原票烟瘴，则在广西地方，便道至家，而兵部必以酉阳相处。谓酉阳武陵之傍郡，意欲相难耳。然武陵已死，祸败昭著，朝廷公论，久必自明。吾至酉阳，亦无终困之理，家人功以此挂于怀也。吾从此便道，亦可至家。然一事未了，终是悬悬，非久远出，反自费心。乃决意溯江西至武昌，缴此卫案。大抵至武昌缴文书，身至酉阳，不数月可借差还山耳。此事如不明白，自关国家事，非独吾身之忧也。诸说好话者，皆大家宽慰之谈，不必听之。吾尽吾道，以俟论定。闭户著书，尽可自老，非必轩冕能解人怀也。墓上诸石，可择日子平安，一一除去。每梦父母身未康宁，开襟抚枕，唯有悲叹。即欲改葬，亦俟今秋吾自楚中东还也。麑麚子，读书进益何如？恨身不能蹴至，观其哦诵！当时令知伊父劳苦，勿著采色，勿作戏语，勿轻跳与小人交处，时时读经典，令知道理也。吾最不喜人读注子，无益于事，反多一倍工夫，切宜省之。如心事稍通，可从丛书中取刘回说苑、新序并韩诗外传读之，可知故事。又有文气，并读左传、国语，可通于春秋，亦不至腐俗也。

　　　在徽州寄家书

　　三朝颠覆矣。事弘光而弘光蒙尘，奉潞藩而潞藩衔璧栖迟，此身即老死牖下，有何

颜面？生平耻为一节之士，从此遂志，亦无所恨，但恐为曾闵所笑耳。为子当孝，为臣当忠，无所愧而已。二十五日至初三日发婺源，初六日至新安，欲往金陵，当在五、六日间。此行洪亨九决不可与相见，即见亦无全理。夷齐巢许之间，吾知所处矣！

　　　与内书(此篇与洪氏刻本与内书第四篇大同小异。此本详，洪本略)。

　　思量住居只宜以墓下为便。漳中亲戚，难为周旋，俟吾解网入漳，欢聚未迟耳。历来未有恩惠及于乡人，遇诸贫子可稍稍赈给，至冬下送方先生八两、宣四两，或明年止用十二两请恩宣兄弟。有子所谓「因不失其亲」者也。前屡寄书，欲璧谢诸赠惠，而魏亲翁又对客入京，往还传说，深为不便。今对八百与吴郁卿纳草，尚二百在陈绿绳处，欲尽寄卢丈还，而行旅长途，未免挂虑，能尽数璧还，免使儿辈负仁义之债，是吾所待以食寝也。墓前享堂未可轻拆，只前后墙基打除乾净，北白出门，吾便可归矣。黄任买瓦，再发二、三金畀之，恐春雨墙倾，又费事也。田尾小桥，并遣人料理。吾病体已愈，诸不尽言。人参二两付爷，壹两尹娘，并查之。
　　　与内书(此篇亦已见洪氏刻本与内书，但少起处五爹以下十四字)。

　　五爹、戊爹及时培概不及耑书，大约吾病体已瘥，看百日即可行立如常。传言上一

日问大珰云：『黄某外间人人推重，是如何』？珰云：『它多读书，亦有操行，是以人重之』。上云：『前日处他太重了』。又云上问：『黄某毕竟如何』？或云：『读书不晓事耳』。上云：『此便是朽儒了』。大概此后无复重处之意，亦无复重处之理。蹈仁不死，是吾生平之所自信也。前对圣主言东人必争宁锦，又言流寇必破夔门，郧贼必入汉中；今言言皆验，惜无有为主上谈之者。主上止爱陈司马，至乡贡一榜尽赐进士，可叹！今楚事大坏，非臣子所乐谈，然杨司马踪迹亦不能终结主知矣。吾在此百事简省。冬春之间，看有解网，当携子长登华首峨眉而归。子渊切不必来。诸亲戚并为谢谢。十月十日，西库书。

　　　家　书

　　自去腊过北司，今又六个月，备尝诸苦。念桑梓坟墓，邈如天上。赖天地祖宗之灵，七尺尚存，起居无恙。子渊、柴敬扶持朝夕，勉强谈笑，以俟解网耳。子长归，想已到。家人尚未至京。麑子、麚子、子，大爷看管，读书识道理，不昧忠孝大义足矣。悠悠世道，仰问彼苍。五月十六日，在北司顿首。

　　　与卢牧州书

　　闻足下至浙东，喜溢寤寐。不独声气可通，亦形势相起也。会稽阻于长江，欲取吴会，非句践之志、种蠡之力，不足一骋。要当选其精良，西渡禹航，从吉安、广德，上掇钟山，犹或可及耳。弟以空手，呼兵呼饷于无人之野。信州自闻徽破，比屋入山，无复鸡犬。索米一月，不得千石，供四、五千人之食，此外旷然，量沙谈梅，无一是处。足下拟过其伦，又以非堪见薄。近见曾二云见代之旨，体貌隆重，如鸿易燕，但不见下，忽焉掣回，想此危疆，非人所乐，疥橐驼载盐车，终无交割之日也。徽睦相连，一重门限，除是天下愚人，负轭到此，无由晤足下吐其伊郁耳。连日出师，在婺源上下，与口角逐。虽破竹未成，而迎刃将解，不知海上长鬣，谁当佐其短长者？武人掉舌，终是捉影捕风，龙涎虽香，要非朝餐所服矣。以主上圣明，群贤毕力，而独令天子忧边，中原奥窔，日寻被发，孔门三尺，安得不道桓文乎？粤中输饷二十四万，福京自徵十馀万，而仆不得仰其涓滴，安望复诣吴门，问白虎之气？今亦当与吾乡子弟撒手悬崖耳。沈有荪幸托宇下，甚佳，后来可与共济。敝门徒徐柏龄甚承盼睐，业与一衔，俾为军前措置些子。傥得支持过岁，亦是朝家之福，不独吾辈共襄大业也。因风怀想，不悉依依。
　　（－－以上见原书卷十七。）

　　　答郑玄岳书

　　拜书知吾师已至留都，为朝野私庆。天子圣明，以根本为忧。禹绩自在、丰芑何必宅揆乎？周比苦未得归，诚不忍张目见诸邪僻与日月争道。天子明明以虞廷自将，诸臣明明以斯高报上。忆在熹朝，权珰操柄，尚容七十馀疏飏廷孚号，今乃以应诏求言之令，为监谤诛诽之律。每念指摘浙事，颠倒纵横，何异指鹿为马时乎？标逆案以护逆案，搆科场以證科场，如此心迹，婴儿所知，而常痴诧以为三昧。在先朝中不知何者为比士。君子读书，致身帷幄，无攻击搆斗之难，无骑虎难下之势，而一旦决裂，遂至于此！邹智罗伦，往迹难追，三百年读书种子于是几绝矣。浙场论题，只剖义利，宗依尧舜，引伸二程之论耳，遂以为怪僻，不知天下明达者安所得不仁不义之言而称之？如此举止，是有宋诸奸所未敢遽下，而今皆明目张胆行之，良可痛心！周早岁学道，二十七始就青衿，于万物无所憎恶，既然委质事主，不得谈方外糠秕之论。今天子庶人，一切以仁义尧舜为邪说，则人心败坏何所底止！去岁南中台省摘一学宪，此中无识，遂指以为浙闱线索，丛毒百方。周草野出山，诚不知人情倾险一至于此。今惟有一去，无所复关人事。但念圣天子英明沉毅，为此辈所误，使熙丰之事复见今日。早时轻诋子瞻晦翁为露圭角，今殊悔其痛哭淡于贾生耳。秋中想可得归。天子既释，云间则来，兹冀无他祸，犹恐诸无所释憾者以周为狼毒之木耳。周病去不复挂口，老师千惟珍重，涵宥不悉。

　　　答钱机山相公书

　　自垂翼于飞而后，天地日就崩颓，凌迟十年，遂无岸谷。虽云时会使然，而奸回崇奖，黎老播弃，彼人为之，贻我君父，何可诬也！南迁之倡方新，当璧之檄四播，法旗不举，义鼓寂然。郑如水湛定之量，短于用师；路皓月拓落之姿，犹堪鞭策。而相顾栖迟，谓江左之夷吾，辞中原之管葛乎？人心方寤，逢旦则新，从来昧气，与新君更始，元良朝夕正位留京，则礼乐典章，宜出先生之手。人心所系，旟旐以兴，侧耳听之，更脩孟卓之盟，扼越石之驾。溯流东上，刘贼必西奔，然后北扼清河，西扼湖口，暂纾秦晋，徐收湖湘，进不失桓刘，退不失葛蒋，拔刀斫案，出辇画图，在于今日矣。诚使宗祏可巩，必无五王之虑，若令哲人接履，犹有咥虎之嫌。草野啼嘘，闻见不逮，河山脩阻，投袂莫从，望风慨然，啜其泣矣！某不胜临楮悲痛之至！

　　　答陈明卿书

　　明卿年翁：三载契阔，而三接教音。幽人天末，了不能酬。明卿呼吸上通，声名下遍。犹念南方菰芦之下，有黄生者。北海之思孝章，扶风之称谢该，亦以润其齿牙，非为资其羽翮也。天子圣明，休风日扇，图治有渐，为政在人。伐木之听和平，小明之与正直，每告同志，两言而已。前徐霞客来，持素缣，不之敢领。瞻望神骨，知为异人。

夜阑秉烛，谈钟山采药之幽，听雁湖县之险，如逢明卿，啜茶天台，勒铭雁宕，恍惚魂交、识于寤梦也。二十年以来，仅成一书，聊资瓿覆，外唯加餐万福。有教不尽。长至后道周顿首。

　　　与张湛虚书

　　湛虚年丈：龙鸿襄天，不忘鱼鸟，温凉变序，尚忆绨袍。去岁秦罽之惠，于今三年。使我悦草之情，重依覆被，灰溺馀气，忽焉生烟。沟壑断姿，居然贲缋。谁实为之，莫测化柄之心；何以报者，犹有同泽之意。弟自起草以来，艺松永矢。尝称逸少之器十倍渊源，舜卿之才万分德远。将由深浅异量，故舒卷殊方，非谓宅平之胜于居险也。迩闻□警迫我京陵，自省馀生，谊难偃蹇。遂以蛙螂之气，谋及鸢旌，驰驱之怀，通于罔极。轮蹄一动，不可复回。顾念小山，啜其泣矣！杜翁云：『在山泉水清，清则可鉴须发；出山泉水浊，浊则不见面目』。比来四旬，始走三千馀里，自顾面目，不可复认，宁当从年翁辨其缨足乎？□□虽退，鸷伏滋雄；烟火初灰，燕雀复集。堂中汤药，非弃妇之所宜亲；厨下燎焚，又非远客之所及。搏行行不已，意欲何为？年翁想为宣其驿雾也。向在枌榆，适闻司马前命，天下方注其云霓。今日需才，倘有建牙来章，宁可较其边腹乎？人心易散，才且难求。格心之业既落空谈，巩后之图尚资广德。屈指宇内，心

胆识量，推我年翁，智深勇沉，有力有德，过都历块，似此无多。年翁蚤晚趣装，弟当从之为著鞭矣。尧舜之朝，丛求元凯，一木大厦，四顾谁邻，正恐万里投身，为穿突之羽也。岁序又更，时数堪虞，伏惟年翁为圣主苍生千福珍重。
　　（－－以上见原书卷十八。）

　　　答曹远思书(甲申六月十二日)

　　勤王与固圉同义。今日唯固圉为难耳。夏秋之间，呼庚不至，伏莽将兴，漳南闾巷，岂有宁宇？即如提兵，亦无要著。欲进留都，则情势见嫌；欲站京口，则声实俱绌。当杌隉而措安步，藉劝进以蹈危机，亦君子之所详审也。留都诸贤，相机不决，规模未有可观。此时监国已四十馀日，未有专檄徵兵讨贼，亦未有专檄收天下士民之心，而因循涂饰，若太平盛时，贪天偷阴，不知所极。犹幸祖台不与之共事也。仆老矣，坠肉自啖，折臂自苏，决不能与刘隗刁协争纵横之路。昨日所云，如前星入海诸将克复，皆謏闻粗慰群心，非其实也。譬食苦者，闻酸聊复解颜耳！

　　　答孟长民书

　　长民：前书未及报谢，不图宇宙板荡至此。东南半壁尚可支持，则福广保障均在尹

铎矣。使者深颂政事，如所云催科谳断，得其要领，不烦而治，益此无倦，通于神明矣。此间去天亦且万里，自五月十五日钟陵立国以来，亦且六十日，涣号未布，中外皇皇，不知中朝诸公作何举止？既不徵兵讨贼，又无以大收臣民之心。或云行人未备，而纲领条贯，犹之潦草，视兴元诏书，相去霄壤矣。渔阳诸帅与闯贼斗闹，犹怀光之于朱泚，而淮阳诸帅沿江要挟，几如行瑜、茂贞之流，恐建武、建炎事业，亦不易就也。世界行当底平，中朝无复用人之意。江南异论，不得消融，进取规模，了无胜著，大家喁喁，看十日内不见消息，则桃虫拚飞，不复可支，唯当收拾残棋，与斧柯共烂耳。使来安海，必有所闻。如在北山，亦与天南同听，了不得真实也。诸唯宝重。下车辄有颁赉，无乃不节，聊此便谢，不悉。

　　　答堵牧游书

　　牧游先生：相念敦至。忆在羁库，两拜橐饘，今一出此关，而宇宙崩颓，仰视北阙，其叹矣！黍离下泉，缀篇章，殊不忍读。诸君子亦抱头陨膝，甘心寇庭，礼乐名教，乖离至此，实谁为之！见先生所撰蔡江门传，差为桑梓其眉毛也。楚中死事者想亦殊多，吾友萧云涛在钟祥结缨，亦凛然可敬。唯敝乡陈瑸在长沙，不知下落耳。今方含垢之时，中朝有意湔诸惶汗，不知茂宏所云，网漏吞舟，竟属何意也？此间去钟陵不远，

而日边音信，常踰月不通。百姓喁喁，若长夜之待旦。周又苦病，不能一问乌龙之津。四镇两江，风景何似？当与先生共劳寤梦也！蒋八公已入都，看其振顿，别有心手；否则使人掩卷于建炎之下矣。笃信好学，是吾辈本色。诸老量大，动云圣人趋时；不知趋时后寒暑星霜，更是何物？悠悠宇宙，求一顾荣、贺循未可得，安问江左夷吾乎？正赖太祖多灵，开赞诸贤，宣其心力，使范宣、沈麟士得保遗体，抆泪松楸之阴，为赐无极耳。武汉蕲黄，终须设两节钺，对江相望，以为建康第一面障，过此乃谈江皖。不知迩来措置复何如？晋吴有置，多在濡须，太元以下，多在江州。今日蕲黄为复郢之要会，愿先生悉计图之也。四帅动静近如何？中州长安并无音耗，使人闷极。再览子春下堂之篇，不觉颓然为辍笔也。使行甚迅，草草附驰，谢谢。

　　　答尹民兴书

　　见台教，令人增新亭之泪。今海岳倾颓，持绣斧亦将何之？何休宁、徐婺源各拔翅入关，不一得晤，亦成何业？汪我生贤者，乃心从之，为奔林之鹿，是不肖所为浩叹也！今日事体，不用徽人，无以收拾旧物；用徽人，又无以别其隐慝。正须兄翁及徐、何诸君为之章阐抚循，暗中著眼，使贤者得其用，奸人无所伏。而逝焉去我，何处得有乐国？不肖之用，不过如鸡鸣中夜，胶然令人晓了耳。至其起不起，非所敢知也。前疏亦

备为推毂。即今日料理上江，舍先生何往者？蒋八老屡称尹宣子好人。昨见令弟及赵生，亦肃然起敬，苦留之亦不得。天下事非不肖一家，而独使蹇驴服此盐车，薄暮疾驱，于何底舍？度其心愿，不过看一颠踣，供其抚掌耳。世上可笑甚多，何必老莱之属。彭雪襟心胆高隽，幸为致意，谢谢。

　　　勤王书

　　别后草草，不尽言怀，敉宁桑梓，极为要事。诚得井里无恙，父兄子弟稍得安枕，此其功不下于匡合也。但四镇据有江表，三辅未尽帖席，史道邻北伐，后劲无人，深为桓冲根本之忧。曩时朝论，不喜勤王，今已翻然有手足头目之虑，援兵亦许动正饷矣。陆按台前疏，以黄东崖及不肖辈有意勤王为请，今已旨下，著按台自练三千来驻江上，而浙中未靖，不便募兵，似以吾乡义从调度为妥。仆既四壁无徒，又先已脂车，不能还顾，谁当慷慨为赋无衣者？车田吴生，贤士也，有田子春太史子义之风，诸兄能与共集一旅，应按台之求乎？按台本分有盐课三万两，足支一半，馀者可动公饷，抚台今当共成事。唯道路行帐行锅节制之条，要与郑家军夐别，用饷不多而取效更捷。至江上时，奉命进止，从中调度，必不至危疑也。诸兄幸详审之。仆在建安，待此以为餐寝耳。
　　（－－以上见原书卷十九。）

　　　与献汝书(案见浙中倪黄合刻帖)

　　别萧关后，约申胥一入金华，再出江口，四顾无徒，泫然兴涕。此时安得吾献汝上下扼腕，贤于窒皇之师？事已仓皇，匡扶不及。六月十一日之别潞藩，非得已也。此时诸奸俱在，殿下遵养谈言之下，依然前朝，摩厉以需，竟成顽钝，可叹也！郑人遂拥唐藩。唐藩有才谞，然恐南安、靖虏各有分树，则祸患方生，江陵、竟陵又滋后虑耳。潞藩名谊俱正。建昌与郑有连。收江右以振江左，是今日要著。若燕翁、玑部得出匡襄，则临侯、仲霖皆可维挽。得此一臂，不失□驱。谁能作此脊梁者？年兄幸挺然与诸当事商之。弟老矣，卷怀不蚤，生此惆怅，不独鹤怨猿愁，并使沙虫埋怨也。二姜老皆不及致谢，并诸兄弟千万留意。耑人候教，千里目营。闰六月朔日，浦城舟中。
　　　与献汝书(案见浙中倪黄合刻帖)

　　献汝兄：别驿前时仅一瞬，走数十步，辄得木上书，知出居蒙尘，急足追原舟，已去不可及，念之陨涕！从此栖栖，上下胥涛，真如丧家之狗。潞藩不可辅，去至桐庐，乃逢今上，宏敏精博，聪明特达，真高、光之伦，虽使仲谋扶毂，琅琊骖乘，不为过耳。登极以来凡两月，江东诸父老未有至者。仅温、台诸郡，朝廷破格慰其士民。想是诏书留滞兰溪之间，马方数道，无由宣此新意也。不肖旁皇，不得脱手。此时念故山岩岫

，如蒙棘之绣女红，无下指处；诸丈闻之，增其感叹耳。仆提师苦不能多，欲刻期下湘湖，缚筏断胥涛而上，不知诸昆季谁为谢元者。盘旋五十日，共餐同梦，一朝举事，不能不属盼于鸰原也。秋中云物，欲上秣陵。即未如愿，犹当一至大涤，商鹰隼之路。能得江东子弟三五千，可以振其旗鼓矣。前来漂泊，相知半郡，无所谓郑公子者。今道路何繇啧啧？此人岂亦溷迹屠羊之肆耶？兄有老亲，必不能来闽中。尔徵想亦同之。子新、子方方少年，或能意表行事。吕汉胆骨俱壮，或从余格老处乞一旅往来白土山中，可以开我心目。幸开场商之笔，橐中金汤卑脆，非所望于仁兄也。衡关寺角万寄心知□□□□，八月五日。
　　　与献汝书(案见浙中倪黄合刻帖)

　　献汝兄：拜书备知动静。今日之事与昔异轨。南阳已定，永纡无成，不必论董宪、张步与邓耿计其能否也。台州蚤己赍表，但为马、宋、张、陈所胁，假以义声，肆其婪志，翩朝之无成事，概可知矣。郑兄闻有表至，兄定当连名而进。仆在行间，不能身驰行在，与诸兄弟商决策之业，要择木而栖，当不使王游翁进其曲说也。仆垂老知足，绝志世尘，但恐□□波澜，转为□□，要使苍生蚤定于一耳。子新闻将入闽，陈说先志；此极佳，便可劝其趣装。中朝亦多有人簸弄者，赖贤者亟正之耳。草草致谢。月杪能开

虎林，即吼山质园宿昔之欢犹可再践也。九月十二日崇安。
　　　与献汝书(案见浙中倪黄合刻帖)

　　献汝兄：比不得晤，知天山之意方深，亦北堂之裾难绝也。瓶罄罍耻，不足后咏，是亦为改，聊寄之家耳。当苌宏时，天命来去，便云支天不祥，已觉太蚤。今武林未复，新安又破，芒芒土宇，谁适与谋？儋翩宾起之徒既不足谈，荀跞魏咎之徒又杳不可遇，无怪兄之高引也。不肖年踰六十，方作少年、人事，亦度海表无安身处。猿慕无妨，豺嗥有害，磻溪熊罴，当为虎兜所逐耳。子新、子封来此，相与谈话，可开朝夕。然太草草，不似越王之台也。鲁藩自异，亦诸贤所为。朝廷再次致书，以叔侄之谊亲于父子。而谈者生端，恐朝颓纡永又长枝节。聊令子庭赍启，贡其鄙朴。仆可翻然一致初终。桓业，何必绝于仲尼乎？尔澄亦高尚，皆为亲耳。人皆有亲，仆独无有，小人所为长叹也！十月二十七日。
　　（－－以上见原书卷二十二。）

　　　谢河南唐王启

　　伏以王命如丝，颁予恩垂于千里；臣心若水，朝宗念切于中州。惊授简之过隆，谨

望阍而遥谢。恭惟殿下起家日月，缔趾云霄。国号从唐，化理顺尧天之则；藩封在宛，仙潢流淯水之香。花萼相辉，椒条衍盛。斩石麟之作祟，造福一方；赋铜雀以称奇，徵才八斗。辟易淮南于异代，揄扬河间于同声，允为城翰推尊、荐被冕旋宠誉者也。某游梁浪迹，自许非材。曾向王门，识陋厕曳裾之列；今从帝里，缅怀兴设醴之思。正翘首乎龙光，忽传心于鱼素。望青阳之左，烟景非遥；披紫殿之雄风，尘襟不爽。益深驰恋，弥切感衔。惭无一得之愚，可展七襄之报。仰祈睿览，俯慰遐思。临发曷胜悚息之至！
　　（－－以上见原书卷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