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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季申報臺灣紀事輯錄(三中)
公元1874年
同治十三年(甲戌)
五月二十七日(西曆七月初十日--即禮拜五)
論臺灣用兵
(夫國家之制立軍政也,設水師以保國而防不測;或數年、或數十年可以安坐食餉,無征戰之苦。乃警報一傳,而武士之丕責始啟;由逸驅勞、易安為危,務須勤王,而能忘死冒險而不顧身,斷不可仍安逸而懾大任也。此養兵於無事日者,一旦有事,而閭閻□無不仰望於武士也。見敵而直前、寧死而不退,此兵將之金科玉律也。果能如是,則黎庶皆無慮矣。昔者,英與法在海面交戰,英水師提督名「納孫」者為百戰百勝之將也,於水師內在自所駕戰船高懸一旗,大書曰「英國所望於水師之兵將,忘死以勤王而已」。此一語也,武士之責皆包括於其內。英兵至今,舉以為法。惟願各水師,亦皆當遵以為制也。本館興言及此,蓋因人言福建各水師船人不爭先而思後也。吁!是言也,吾亦不肯盡信矣。)
今中國、日本兩國釁隙已開,有三月矣。日本人既終不聽理撤兵,則決戰之言,似不日當下也。茲閭閻所望於握權諸大臣者,務須認真奉公從事。
余嘗見中國軍事,往往以虛為實,成為積習。此待亂民無精器者,雖掩飾以行軍,尚可取勝;乃與勁敵相支,而以是道從事,則恐取不利矣!福建先得信時,上官欲令少煤之兵船以出海;此雖小事也,亦以見大事之一斑。夫兵船無煤,不啻將此船付之風波、投之敵國而已。該船官本各有防衛自船之責,如有後失,罪不可辭;乃上官不足其煤,是亦上官之咎也。又如天津解來之二,原係西人所造成;以不愛惜管照,均多敝壞,不合於用。於此,則雖有良之名,實反不如他也。且聞福建所調之兵,多屬舊制、用舊器者;即所有洋器,亦多已敝爛矣。所願於上官者,須知精器若不善收,不復成其為精,惟剩有精式而亡其精用也。聞日本兵皆稱精兵,今欲以舊制之兵相敵,恐徒然也。夫冗兵之與精兵,其費餉同一也;與其多調冗兵,何如選調精兵乎!今臺灣一事,係通國大事也;國中不拘何處,若有精兵而即宜調用也。福建一省精兵既鮮,而天津李伯相之兵,聞其精銳甲於天下;閩浙總督何妨奏調!何以津門調兵之信,至今猶未聞乎?前雖傳有調兵之說,然調兵必須用火船;置船之音,亦至今未聞矣。
本館於上年將鳳凰山教習外國軍法營壘撤去一事,曾論其非,且陳說華兵不篤心以習學;當時已見惡於華官。今又論及臺灣各事,更不必言。然本館素性愚忠,凡有益於中國政治者,苟有所見,無不直陳;縱人言不恤也。惟望中國摻局者,亦以本館之心為心,共相勉勵而益勉勵焉可爾,勿致貽笑於敵人也!今兵事未啟,而尚可補救;若俟被
挫,則已為遲矣。
至於日本之兵雖稱為極精,而亦多虛隙之處;是在當敵者有以乘其敝而制其勝耳。昔年普、法之戰,是其前鑒矣。願當大局者少采芻蕘!
臺灣近日消息
西人頃得臺境郵信云:臺灣現有土番七社,已為日本所攻下。土番傾心輸服,誓不敢貳,為「此後南人不復反矣」;且踴躍詣營請於日本統帥大員,願為鄉導。惟言語啁啾,不甚可辨,而有漢人為之通事;其意若曰:倘日本懸軍深入,則各社之人無不倒戈棄甲,率眾歸誠;簞食壺漿,以迓日軍之至。現在沿海所居之生番,悉已與日本通聞問、結和好;請備前驅,執戈為日軍先。惟牡丹社番尚倔強其間,負固不服耳。且日本兵威亦盛也,艨艟巨艦前後調至者,絡繹不絕於道;幾於舳艫蔽海,舸艦迷津。初九日辰正,有火船駛至--一曰「涉士北」、一曰「爹厘打」,泊於臺南海口;又有「毛新根」戰舶,不知從何處來。共計日本兵舶,凡有七艘。臺南現有中國兵船二,泊近於「涉士比」船之旁;託言巡閱,實無所動靜也。英國兵舶之舟帥前往見日本統兵官西鄉,賀其抵臺。後颱颶無驚,風濤克靖。火琯風輪,不虞險浪;馳電邁,咸慶安瀾:實行軍之一樂也。日本兵弁度都玖,素的武備聞;統兵登岸,施放鎗,有若雷轟霆震。土番聞
之,如駭獸驚禽,半竄伏於叢林密箐中。駐兵之地,有海灣,形如半月;兩灣相對,海波不興。日本兵船,多泊其中。日本水陸兵士雄壯威猛,皆以急於一戰而後快;結營山麓間,軍威整肅,刁斗嚴明。初十日,有中國之郵遞書信者由臺灣至廈門言:日本第十九營之兵分為左、右兩翼,無不力搏猛虎、氣吞全牛,跳蕩拍張,作餘勇可賈狀;皆曰:『不翦滅土番,不朝食矣。可殺而不辱,志士之心也;有進而無退,行軍之律也』。聽其所言,殊令人可驚可愕。日本現擬進攻牡丹社;以土番散漫之眾而御日本紀律之師,恐不旬日間,牡丹社之地必為日本所據矣。聞日本兵士所經之地,所有屋廬悉付一炬;沿海居民,蹂躪幾無完宇。其未遭殘破者,日本皆令其供給糗糧屝屨以重困之。
頃又得廈門消息云:有英國兵船「呵列由」,探察臺灣而回。言日本已占臺灣之東隅,盡驅生番入深山中。海濱境宇廣斥、土壤膏腴,可以屯田列戍、設官駐防,置守衛、築臺,藉以招徠商賈。日本自此,可以為久居計。至我中國欲令其一旦撤師,恐未能也;則勢必出於戰耳。至生番所居,類皆崇山峻嶺、巉巖峭壁,與平地相隔絕。若其不復來擾,則日本亦可以度外置之也。生番雖自食其力,長於耕播;而日用所需,半多仰給於臺民。今為日本守其巢穴、絕其門戶,則不能與漢人通市,恐其勢亦不能久耳。至於我國兵舶,一切無不具備。俟戰書朝下,而兵事夕興;特未知朝廷意旨何如耳!
嗚呼!日本侵我土疆、戕我黎庶,輕藐我官吏、蕩搖我邊圉;陰謀詭算,圖逞其私
。此薄海臣民,無不痛心而扼腕也!說者謂八閩遠在南嶠,與京師相隔數千餘里;疏牘往來,動需時日。簡將調師,非易集事。封疆大臣,例可以保境而衛民,一戰而驅之,未為不可。不知此說也,志雖勇矣,而實未免鹵莽以從事也。日本所恃者有四:鐵甲之堅也,火器之利也,戰士之猛也,謀主之計深而慮密也。一擊不中,豈不為自挫其鋒;而執法之吏,已握刀筆而隨其後矣。說者謂必待朝命之下以定行止,則民人已為其所摧殘、土地已為其所侵據,彼得以轉客而為主、轉勞而為逸;事機坐失,悔等噬臍。不知彼所占者,僅海濱片土耳,曠地荒蕪,人絕跡;而我臺境之一郡四邑固自若也。即生番之懾,亦不過迫於一時耳;一旦我軍雲集霧沛,刻期驅除,彼必為我聲援,互成犄角。彼攻其內,我攻其外,靡不蹶矣。故我緩之者,正以厚其毒也。此即兵法「姑以驕之」一法歟(選錄五月十四日「循環日報」!
五月二十八日(西曆七月十一日--即禮拜六)
東人在鎮江窺伺
京口來函云:
噫吁!人情之少見多怪,見駱駝而誤為馬腫背者,天下固同一轍哉!茲請以一端言之,殊足令人增噱也。本埠僻處江濱,惟保子口免釐一事,其外則鮮有聞問以動眾議;
此各處人民所早知也。乃日前忽有東洋好漢兩人,徐行於江岸之上。鎮江諸人心內,早惟有臺灣一役;所以見東洋人來,以為必與此役相繫也。於是皆屬目於二人,幾有看殺衛玠之象;俱走相告曰:『彼將窺視此土地乎?不然,何左顧而右盼也』。或又曰:『抑將窺視我沿江之臺乎』?眾論紛紛,人皆惶恐。卒而揚言曰:『東人本舊聞「揚州為富饒之地」,垂涎已久。今二人之來,大抵欲測探場州之進步,以為後圖之助耳』。斯言既出,各人益輾轉傳播;即領事官才高識遠,亦覺娓娓動聽,實獲我心。相傳領事即振筆疾書,移文於常鎮道憲。其書中作何言語,未得知悉,然大略如左也:
(為急要照會事。探得茲有東洋二人潛來鎮江,手執畫圖小書數冊並鉛筆多枝,皆係英國干白蘭省之著名鉛筆也。又傳聞有鐵甲船一大艘,伏泊於口外。因請貴道即移書於總製局之西人馬君,囑其即將一切水雷暗伏於各要隘;水雷內之機關,務須整備妥貼,俾得隨意燃轟。又請以一袋,即遞於蒙古老將軍,以奮其心,而策其力。再請詳明兩江督憲大人:於此危急之時,須先靜鎮其心,勿為所亂。總以必救此國為要也。蓋永遠防備奸宄,西人不便乘隙抗倒釐金一舉,於此大相繫也。本領事所為,貴須諸事平安,欲度日如順流以下;故積成各習,不如不更改為美也。)
道憲接閱此書後,神色張惶,手足幾不知所措。迨稍平,始下令將城下所尚存之木一尊即行整頓,權以示威。正在遽之間,驚見東洋二人已搶步而入衙內;既無扈從,身上亦不佩軍器。然道憲素悉東人勇而且悍,不測其是何意旨,汗方涔涔下如雨;不
圖東人祇遞書一封。道憲迅即拆閱,則始知東洋二人不過至鎮江作遊目賞心計,無他意也。其所攜之書,係上海沈道憲之薦書耳。由是,人心始定。茲聞木,於此後大憲仍議定無庸急急整頓矣。
按此書係通聞館西友於興會淋漓時所撰,閱者毋為之噴飯否!
塗人誕言
通聞館新報今述及兩事,謂係得諸浦灘上行人所傳也。其一,則謂招商輪船局現議出銀□萬兩,欲全購某洋行中所往返於長江之各火船,以圖壟斷。其一,則謂東洋人之在臺灣者欲向中國索銀十兆,始肯撤兵歸國;且另須中國請罪焉。顧此二者,皆道聽塗說之辭,閱者姑置之可也。
五月三十日(西曆七月十三日--即禮拜一)
論日本侵犯臺灣事
日本之侵犯臺灣也,說者曰:此輕中國之柔弱也;或又曰:此日本之欲竊踞臺灣也。余則以為:其跡似而其實非也。此一役也,其殆殷憂以啟聖與孟子有言:「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今日者中國之勢,內而老成碩德、正士端人,羅列朝右、充滿封疆;則法家拂士已有之矣。外而歐洲各國日敦睦和、高麗諸邦日效恭順;則敵國外患尚無也。茲則日本無故稱兵,犯我疆埸;殆孟子所謂「敵國外患」與?豈非皇天眷佑我大清、玉成我皇帝,以輔之為中興之聖主乎?
夫我國家龍興,一統中夏,至今二百三十餘年矣;其間聖聖相承,均尚仁慈,不言強武,其敝往往流於寬柔。故每遇無道之事,不欲急行報之;總期其人自悔,不復犯我王章。無論接待他國則然,即駕御本國亦復如此;以致有「髮逆」等之變也。然髮、捻、苗、回之變擾及天下,而未及二十年均已戡定,豈非仁聖之德格天者久、入人者深與!今雖各省復見昇平,我皇帝與在朝諸元老總以民間瘡痍未復,務求與民休息;仍以仁慈款馭中外,不欲以富國強兵之事擾及下民。法制之善,自來有國者莫能與京矣。第恐
相沿日久,仍然過於寬柔,遂至柔弱不振;故天誘日本之衷,擾我臺灣,正所以提撕警覺我中國君臣,謂文德武功之不可偏廢也。此彗星所以呈象於上,而日本所以搆兵於下也。我皇帝終以仁慈存心、寬柔為教,故雖日本之犯邊,中外皆言其無禮;而我皇帝仍不忍令兩國黎庶無辜而死於兵戎,猶欲日本悔禍、撤兵回國,庶可以不戰而屈人兵,故至今尚未下用兵之詔也。不然,以中國之兵力,無論區區日本犯臺之兵,可以誅之靡有孑遺;若命將出師,即日本一國亦可以滅之朝食矣,又況中外各國無不知曲在日本哉!然我皇帝不欲以此而耀武,遂生富強之念;但時會所趨,有迫之不得不然者。前以民變之故,遂致中國改用泰西槍,兼習其兵法;今以日本之故,又將迫中國改用泰西輪船以從戎事,且將制造電線以傳音、水雷以御侮。自今以往,如開礦、采煤、冶鐵、制造、鼓鑄與夫一切格致有用之學,無不迫之以效法者,非好騖新奇也,海禁一開,不如此不足以御敵國外患也。蓋天運循環,其勢有不得不然也。雖然,即令中國取法泰西,亦但取其可效者效之,其不必效者斷不效也。萬不至如日本盡廢先王、先聖之道,無不效法泰西;今且用西人、購西器先犯聲明文物之上國以逞其窮兵黷武之欲,不亦傎乎!
語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又曰:「佳兵者必亡」。日本內憂尚未盡除,而反欲為上國之外患,此真令人不能解也!吾故曰:日本之侵犯臺灣也,實天之所以厚日本之毒而玉成我中國也。
橫濱報論臺灣事
臺灣之事,近未復得新聞,想東兵近日無復有大動靜也。惟前悉福建西字報云:華兵自廣東、廈門二處,陸續調遣而至;觀於近勢,兩國之交戰而不能久延矣。自長崎,則復聞又有東船載兵餉、器械出海,前往臺灣;其繼之而行者,有兩船焉。
橫濱西字報論臺灣事云:東人素性喜新厭故,不耐恆久;今臺灣將士多有作回國狀,如已厭倦其事者。然臺灣生番之地俱荒墟僻壤,非有恆心以開闢,則亦無所資用於國。而承任鎮守者久,以其不甚利便,不及安居己國之樂焉;所以東人雖盤踞其地,想將厭而自棄,無待中國與問焉否也!
橫濱西報所論如是;然則橫濱報於此役先後之論,究竟未得東人之實意也。
中國兵船之數
日前本館臚列日本兵船之數;茲將上海目所親睹上海制造局新造兵船六號,詳細開列。至耳聞閩省本國自造兵船十六號及廣省購買西國所造兵船十餘號,僅列其數;不敢強言其詳也。
今將滬局自造兵船六號,詳列於後:第五號,螺輪兵船。長二百七十六尺、闊四十
五尺,深四十尺;實馬力一千八百匹,每點鐘行中里四十里。「克虜伯」一百四十磅彈之鋼一尊、八十磅彈之鋼三尊、四十磅彈之鋼十六尊;可載水師五百名。兼有後裝藥洋槍,其數足敷水師之用。第四號,螺輪兵船。長二百零九尺、闊三十四尺半,深二十六尺;實馬力六百匹,每點鐘行三十里。「克虜伯」八十磅彈之鋼一尊、四十磅彈之鋼一尊、二十四磅彈之鋼八尊;可容水師三百名。有前裝藥、後裝藥二種洋槍,足敷水師之用。第三號,螺輪兵船。長一百六十八尺、闊二十七尺四寸,深十六尺;實馬力四百三十匹,每點鐘行三十五里。「克虜伯」四十磅彈之鋼一尊、「胡里知」六十磅彈之熟鐵一尊、二十四磅彈之鋼六尊;可容水師一百六十名。有後裝藥、前裝藥兩種洋槍足用。第二號,螺輪兵船。長一百八十七尺、闊二十七尺七寸,深十六尺;實馬力四百二十五匹,每點鐘行三十八里。四十磅彈之鋼一尊、二十四磅彈之□一尊、八十磅彈之鋼一尊;可容水師二百名。亦有前裝藥、後裝藥洋鎗足用。第一號,明輪兵船。長一百七十六尺、闊二十七尺,深十六尺;實馬力四百匹,每點鐘行三十五里。鋼二尊、銅六尊;可容水師一百八十名。第六號,兵船。大小及位、器械、水師,均與第五號同。以上兵船六號,俱未延請西人,全係華人行駛。於放、列陳之法,久已操練精熟;聽候調遣,皆可出海交戰,足稱雄壯。
至福建所造之兵船,共有十六號。其大小約與滬局二、四兩號相若;位俱係英國
鋼,亦皆華人行駛。尚有廣省輪船十餘號購買於西國者,素係捕盜、護商所用。其鎗、兵勇俱皆齊備,亦稱精熟。
中國輪船共計三十餘號,雖不能大張兵威,亦均可用御外侮;較諸西國雖無奇,比諸日本似少優。所可喜者,數年前各處用兵之名將林立,皆是歷練既久,忠勇可用者。現任衝要者固多,而退居林下者更屬不少;素係身經百戰、氣雄萬夫之輩,正在閒居無事,設有外患,無不欲藉此奮發也。且聞上海、寧波、台州附近各處尚有數萬人,均係「髮逆」肆擾時召募為水陸之勇,經西人所訓練並管帶者;皆能步伐整齊、技藝精熟,身經百戰,勇往直前。倘復召募為勇,萬人可以立集。至各船所用鋼及熟鐵,皆能打穿鐵甲之船;各戰船雖無鐵甲,然木料堅固,亦頗可供戰陣。而且木船傷損,修理較易;鐵甲破碎,收拾更難也。中國有將如此,有兵如此,有船、有又如此;必至不得已而用兵,恐亦非日本之利也。但中國皇帝素性仁慈,不忍使兩國無辜百姓罹於鋒鏑,是以尚在躊躕。若能天心厭亂,使日本君臣悔禍,撤兵回國;俾兩國赤子同享承平,是則中國皇帝之本心耳。若云畏憚,日本則誤矣!
六月初一日(西曆七月十四日--即禮拜二)
論電線
電線之有益於國家也,本館前報已屢論之矣;中國之宜設電線也,本館前報亦屢言之矣。蓋電線者,其巧妙奪夫造化、其傳遞捷於影響;天下之事,固未有若是之速且便也。泰西各國之富強,雖不盡由於此,然未嘗不基於此。蓋朝廷之用兵也,賴電線以通達軍情,則有者多勝、無者多敗;是強之道,出乎此。商賈之貿易也,賴電線以通達市價,則有者常贏、無者常絀;是富之道,亦出乎此:此一定不易之理也。故泰西各國,未有不設電線者。即以英國而論,其電線實設於國家,並非民間私設也。民間之事欲藉電線以通達者,仍歸其信貲於國家;每年所入,實屬不少。除電線局開銷之外,其餘貲可以貼補國家之用者,亦不為鮮。
至於朝廷之有機密事務,須籍電線以通達者,更可以分文不費;其利豈不溥哉!此猶言國家承平時之利耳;若夫國家有故,彼此交兵,則電線更屬斷斷不可少者。昔年普、法用兵之時,普兵於兵臨之地,即設電線以傳報;而法人所設之電線,盡為普人所斷。故法人舉動,普人無不知之;普人舉動,法人毫不得知:所以普勝而法敗也。今者,日本兵犯臺灣。夫臺灣遠在海外,去京師數千餘里,去福建省垣數百餘里;一切緊要軍機,即用輪船遞信,至京師亦須數日、至省垣亦須一日。而日本設有電線,伊傳信至伊國,都可以隨發隨至。前聞閩浙總督李公欲設電線,亦可謂知用兵之先務矣。
然吾以為中國之宜設電線,不但此事也。蓋中國建都偏在北方,至極南之地,動輒
萬里;且多陸路,山川阻隔,音信非數十日不能達。其他離京師數千里者,指不勝屈。幅員既廣,傳遞常艱;非有電線,何能速達!故臺灣之事,日本兵已至臺者多日,京師始知;即月前傳說黔苗復叛,至今京師亦尚未得耗也。若有電線,何至濡滯如此!今若於鎮江一處設立電線以達京師,則東南之事易於傳達;其餘他處,仍著天下督、撫揆度地勢,次第舉行:則京師雖遠,如同咫尺矣。
或者曰:設電線,誠有益;第費用過大,何由措辦!不知海中之電線,費用誠大;若設於陸地,其費亦不過百中之一耳。若國家設有此舉而仍與民間傳信,收其信貲,則一、二年間所用之款,即可收回;豈不益國便民乎?不然,中國欲惜此費,若准西人電線公司代為設立,凡朝廷有事,即令代為傳遞,亦可分文不給;但許其收取民間信貲,而電線公司之西人亦無不願也。何也?西人欲傳此法於中國也久矣,故不計其貲之盈虧,但求其事之能行否耳。慎勿謂中國不尚奇巧,置此有益之事於不議、不論耳。
輪船槍等事,中國用之,已知其益矣;然彼尚損益參半也。至電線,則有益無損矣;何不一舉而試之哉!
「飛雲」船傳來消息
中國兵船名「飛雲」者,自臺灣於五月二十三日揚帆來滬,泊於吳淞口外。相傳東
兵與生番不復有事,東兵共五千人,分營屯駐於島內,在南境諸處;其兵船,亦皆已離島。西人謂:觀東兵近狀,如何撤兵,惟俟其各兵船之回耳。然撤兵而得賠項,亦仍所望於中國也。西人又云:揆其各情,勢尚似乎不出於兩國用兵。按「飛雲」已自吳淞直往天津,相傳帶有沈欽使公文。據(□),此文係沈欽使自琅軿地方託東員齎至臺灣府者也。以是,知沈欽使在東洋營內與東中將商事,而文內之有要辭焉,必矣。
續述「飛雲」船傳來消息
茲有一西友謂:昨曾面見「飛雲」船主,據云東人之在臺灣者,計共五千五百名;其中為兵者四千名,尚有一千五百名大抵係隨營之人也。華兵則共有六千名,與東兵相距約僅十餘里。計營內執洋鎗者有三千人,其能習於西國兵法者亦不過得半之道耳;其餘兵士,則皆中國舊制之兵也。計除此六千名外,並別無華兵;或島內另有駐紮,則未可知也。又云沈欽使已請添兵萬人於李爵相,即囑「飛雲」火船先載四百名回閩也。
今又聞得:日本長崎島於前禮拜六日復有船加載兵士四百名往臺云。
購辦鐵甲船消息
前報稱中國朝廷已藉電報至歐洲,欲購買鐵甲船二艘。此言大抵非謬,在上海官商
亦皆以為是。且今觀於一西人自津門郵書來者,其辭亦相符合;且云:直督署內各委員曾向西國官商探問,是否於中國有現成者可購?不知鐵甲船工費浩繁,為水師之要物;豈如他貨,可隨意適時而購得之耶!
六月初四日(西曆七月十七日--即禮拜五)
日本欽使回國
東兵在臺,久無動靜;前經中國潘欽使傳集十五處番酋,取具切結:凡以後各國或船有遭風遇險事,永不再致殺害,並願護送云云。第東國陸軍中將以為奉命出師,未敢擅自撤隊;隨經咨商於駐滬之柳欽使。茲悉柳欽使於昨晚附輪舶言旋,或即因此事而欲面與朝廷酌商歟!抑別有公幹歟!軍情甚密,誠不能強作解人也。
六月初五日(西曆七月十八日--即禮拜六)
更正訛傳
「匯報」於五月二十三日曾述:東洋第二次發兵,有船一艘約載兵士五、六百名,駛至臺灣被風撞礁沈溺,得生者不過數十人而已。又於三十日報稱:臺灣所屯駐之華兵,內有二千餘係由天津調赴云。按東船被失、兵士沈溺者,本館細為探問,並未嘗有其
事。至於天津軍士調赴臺灣,亦係訛傳。蓋沈欽使請兵,傳聞已在天津雇定招商局船二艘,以供載往;「飛雲」船,或可載回數百人焉。然至今,亦未曾見有一兵前去。此兩事誠關重大,「匯報」未經檢及,故本館不憚齒及耳。
西人自打狗來函
有西人於五月十一日自打狗寄書於「字林」云:東人屯營於臺灣之南境扼險據要,殊見顯有謀略;華兵如欲進攻,恐亦難以制勝。然以此言核諸該西報另述之數事,未必全是也。東人雖已築營,亦未聞有深池高壘,多置鎗以自衛。即今日者壁壘一新,而提數千之兵孤立於臺灣,豈能久駐!如絕其外援、斷其來餉,不久而即當棄營遠遁也。來書又云:東人方盡力修和於土番。於此,足見東人大有遠謀矣。顧土番於彼,有東人接和;土番於此,又有中國修睦:則土番前為天下所唾棄者,今不幾迥然不同乎!此誠足供一笑已。
六月初七日(西曆七月二十日--即禮拜一)
東瀛雜聞(一則)
東洋朝廷前控萬昌公司既允雇船往臺而復背約事,現經美國官憲傳訊,定以「該公
司被勢所迫,不當賠銀」云。
六月初八日(西曆七月二十一日--即禮拜二)
東使入都
前日報列東洋柳公使回國;慈悉先行入都與總理衙門會議後,再行返棹。至所以北上,實因臺灣一事起見也。俟有確音,再行登錄。
六月初九日(西曆七月二十二日--即禮拜三)
王中丞過滬
福建撫臺王中丞凱泰陛見後,由京來滬赴閩;於昨(初八)日抵申,船泊珊記碼頭,並不登岸。隨帶長龍船六隻,知不日即須偕同總帶輪船之吳觀察大廷一同赴閩商辦臺灣兵事云。
臺灣軍務實錄
本館前曾專派友人赴臺郡記錄各事,茲接回信云:先是,於二月二十五日有東洋兵船名「春日」艦--其管駕官為海軍少尉,泊舟於廈門。當即拜謁臺澎道憲,請借教場
閱兵;經道憲未如所請,遂止。繼詢來意?則稱東國內亂,元惡在逃;用敢以兵舶來貴國沿海各埠訪緝。又稱:向有民船兩艘,以遇險漂至臺灣,為生番所殘害;現擬查究云。越兩日,而陸軍中將等即統率師徒、載運餉糈向臺進發;其為主謀者,係美國人李央大也。按李本法蘭西人,長於美國;眇一目。在廈門,任美領事者八年。每歲必渡臺三、四次,故生番之土宜、風俗,罔不周知;兼能操番語,可自與番眾問答。至東兵偵諜之往來,必經打狗;其為東道主者,則為布國人某也。現在東兵之屯於琅軿沙漠中者,計營十座、兵士七百人。中軍之帳在四重溪側,約距琅軿里許、又距琅軿水程一日,其地曰龜山;中駐東兵千五百人。傍有石筍一枝,高插雲表;東人於逼近番社一帶,又有千五百人為之環守。然觀於琅軿之東兵,則漫無紀律,不足為訓練之師也。惟龜山地方,東人已建屋而居;且得茂樹深林,足堪避暑。若琅軿則潮汐澎湃,地既卑濕而又係平沙無垠,故東人往往有染暑疫而病逝者。惜華人只能防御府城,而未有一士、一兵與之對壘耳。打狗仔,與琅軿似較最近。第風濤險惡,灣泊為難;中國火船惟「海東雲」及「長盛」兩艘、英國「都窩夫」兵船一艘而已。若民船,則不滿十艘也。東國探諜之至臺灣城者,絡繹不絕,多有遣熟番為之者。然自四月十七日以後,未嘗與生番接仗也。而東國之統領西鄉中將,則謂支給兵餉已三百餘萬兩矣。
來信又云:鳳山縣鄉民,現乘臺郡有事,欲與法國之傳教人為仇;教師以打狗無法
領事,因就訴於英領事額君。經額君照會鳳山縣知縣,業經出示曉諭,度可無事矣。
香港傳聞
有香港西報廣東操筆人論華官曰:華官多通悉經史,達燭詩文;而大憲之外,每昧於不諳當今及各實在之事也。請以臺灣事言之:曾有官問我:臺灣居於何處?東洋究與中國為接界之鄰否乎?蓋不知尚為重洋所隔。至於東洋、中國已有肇釁之隙,則更茫然未聞。吾給以香港華文日報,則始得知悉。然則華官猶可望其能量敵國之虛實乎?吾向來每言:擇官但以制藝、試帖為尚,而不以博古通今為貴,宜乎不知臺灣居於何處、東洋在於何方、其肇釁是否屬實也!吾恐摻筆人雖示以華字日報,而此公仍疑信相參曰:此必海外奇波,非今日之事也。不然,何以京報尚無明文,而官場亦未言及也。
六月初十日(西曆七月二十三日--即禮拜四)
譯各西報事(一則)
「字林新報」云:相傳臺灣有中國兵船一隻被東洋兵船駛碰即沈,中國船一切水師人鮮有免死者。其細底,尚未得悉。然該報仍云:此事已有確據。吾聞此耗,不禁詫異!夫臺灣海面廣闊,則何至出有此事;且船既已碰沈,猶何為而不設法拯救乎?然此事
不知是否,亦不能為定論。
六月十一日(西曆七月二十四日--即禮拜五)
讀「循環日報」書後
連日讀「循環日報」所論中外水戰各宜數篇,不禁概然而嘆曰:於戲!今日之中國,豈猶是昔時之中國哉!昔時之中國,其邊患僅在於西北,而東南尚晏然無事也。漢、唐以後迄於元、明,交趾、緬甸雖屢叛屢服,然兩國皆與中國接壤,非有重洋之隔也。其前朝地隔重洋而為中國之患者,惟高麗與倭奴耳。但高麗之在隋、唐,尚無犯邊之舉;因負固不服,不肯朝貢,而隋、唐發兵以征之。惟遠隔重洋,諸多不便;故隋至於亡而唐亦幾於敝,高麗仍然如故耳。倭奴在元,不過偶而犯邊。至明時,則常為東南之患,幾乎歲以為常;東南海疆之地,竟至民不聊生矣。然西戎、北狄、交趾、緬甸均為陸路之患,而其所用之軍器不過弓箭、刀矛之屬,所用之亦不過木石之物,非如今之銅鐵火也;故中國亦尚易於抵御征服也。高麗,自守之國也;所用軍械,亦與各國等耳。故中國不伐,伊亦不叛耳。倭奴之為明患,所恃者刀與船耳;沿海擄掠,民皆畏其刀之鋒利。大兵一至,則颺帆而遁去耳。至戚南塘用,則沿海駐精兵,倭患少息;然亦未嘗出海勦捕也。前漢之樓船與王濬之樓船,皆濟師之船,非戰征之船也。孫、曹赤壁之
戰,為中國水戰之始;後則宋高祖之討孫恩、盧循,岳武穆之討水寇楊么,宋、元山之戰,均為中國水戰之事;然皆中國自相攻擊之舉。其法,或以火攻、或以計取,或以水寇攻水寇而從中取勝、或以互相攻擊而已,亦未聞有奇器、奇事也。至我朝之取臺灣也,亦未嘗海中接戰也,仍不過渡海至彼陸地而後戰也。惟李壯烈伯之討海寇蔡牽也,方為大戰於海之舉。但蔡牽一海寇耳,其船與均不過尋常之物而已;壯烈伯以自制極堅之霆船,載極精之巨與極練之水師,而且事必躬親、身先士卒,功雖克成,身猶因殞也。可見水戰之難,非數倍於陸路哉!又況今日各國水戰之船、,又百倍於蔡牽之難攻御哉!今且以海外各國言之,其前之戰船,亦不過夾板船耳;後又易之以火輪戰船,今復益之以鐵甲戰船。至槍以及冒彈、火藥等物,均亦精益求精。若今之後開門槍與夫開花炸彈並炸彈之重數百磅者、槍彈之藥彈合成者、火藥則用棉花制成者、放槍則用銅冒、放則用拉條,均能不畏風雨;火器之利,千古莫及矣。其駕戰船之舵工、水手,皆能上識天文、下知海道,又能施放槍。至所用之水師,在船則能風濤不懼、槍有準,登陸亦皆能步伐整齊、勇敢戰鬥也。夫以外國戰船如此其堅、戰器如此其利、戰士如此其精,豈易言敵哉、豈易言拒哉!今日海禁既開,非復昔日之僅須海防而已;必當籌可以守、可以戰之善策,而後可以相安於無事。否則,如目下日本無故之侵犯,必須臨時而設法,豈不晚哉!
至於戰守之策,管見亦有所及;再行續論。
譯香港西字報述臺灣事
香港西字日報登刊打狗友人於五月二十二日寄書來云:東人在琅軿,久無舉動;揆其情勢,亦似無甚妙計也。今牡丹社之地已皆盤踞,廬舍亦盡為燼餘;然牡丹社人依舊不能擒獲。蓋以處俱有設伏,深林茂箐之間時有持槍而暗伺者;故東人不敢獨行於各營之外,務須二、三人成,然後可以安步。於以見東人之懾服生番,猶不可謂蕆事也。至牡丹社之番人,隱於深山窮谷中,日候動靜;若東人撤兵回國,則番人必仍回舊地,重結廬舍以居--蓋其築室,亦甚易也。而東兵反屯重兵以老之,無乃可笑乎!新簡欽使二員已自東營而回,計在東營共五日也。初至之日,中將以有事,未得面晤;次日,乃答拜互議。然所商如何,仍無確信;緣兩皆秘密不肯揚言於外耳。惟有風傳二說,係自中國小吏所得者。一則東將云:非得君命,不能退兵。欽使限以一月為期;苟不撤師,則亦當加以兵也。一謂東將已許以撤兵,然須賠興師之費;而欽使亦不置可否也。前數日,有一美國兵船至琅軿,以「不准美人以預此役」之示告於東軍內之美國人,且許以可即附船駛回;而美人皆不從。所以,是船即返輪而未帶一人也。
六月十二日(西曆七月二十五日--即禮拜六)
再書「循環日報」後
前論,言中國今昔之殊詳矣。夫時勢既殊,雖不能求自強之道,必當先求自立之法、自固之方。
古來之所以待敵國者,曰戰、曰守、曰和,不外此三端而已。能戰,而後能守;能守,而後能和:三者實相輔而行者也。今且不言戰,而先言守;斷不可因和而遂廢戰、守也。當今海禁既開,而沿海緊要之地,豈可以不設嚴防;設使臺灣駐有重兵,其海口又有臺與夫鐵甲等船,則日本豈敢妄生覬覦哉!故言海疆重地,萬不可不陸設臺、水有戰舶;雖不能如英國之鐵甲戰船、火輪戰船使之周圍林立,亦當如美、法諸國使之各口皆有,到處梭巡。至於臺之設,尤不可緩;蓋外可以御敵國、內亦可以靖寇氛也。臺既設,而護臺之槍不可不精、守臺之士卒不可不練;雖不能日日操演以致耗費火藥,然亦須每月數操,俾士卒不至手生、槍可免膛銹。一旦有事,亦不至心慌膽怯耳。今中國各省自行製造之火輪戰船已有三十餘艘矣,船上之槍亦不為不多而且精矣;惟聞駕船之人、水師之勇,尚非操練極熟者耳。然由此而精練之,則亦庶乎其可也。所惜者,尚無鐵甲戰船與火輪戰船尚為數不多耳!刻聞廣東瑞節相已託西人代購鐵甲戰
船矣。但以愚意論之,現購鐵甲戰船宜求其至堅、不必求其過大也。因中國初用此種戰船,不精駕駛之法,恐尚有疏虞也。俟駕駛之法既熟,而後小大攸宜;彼時再行添置,但求其數多、可以不計其大小也。各海口既已均設臺,臺之外又有鐵甲船一、二號,再有火輪戰船數艘,不徒可以守,而並可以戰矣。然此可謂有治法矣,尤不可以無治人也。若使有法無人,則臺雖固,誰為之守!戰船雖堅,誰為之行!槍雖利,誰為之用!此士卒之萬不可不精練也。夫士卒之精練,亦非甚難事也。若使駕船之人僅募商船所常用者,恐藝雖高而又膽不壯也;戰陣之人僅募綠營所常用者,恐習於陸而不習於海也。吾以為戰船所用之人,不若盡在水師各營中選擇而用之。聞江、浙、閩、廣之水師眾矣,其間亦多能識風沙、頗精技藝,常出重洋捕盜者;與其置諸舊式海船不能展布其才能,何如從中挑選精銳,使之駕駛鐵甲、火輪等船,俾得建立夫功勛!較之新募之人,更有駕輕就熟之效。倘能以募用之資添益其口糧,可免其內顧之憂。是既厚以廩糈,若再加以爵賞,人孰無良,有不感激而奮發報效者乎!其收功,當亦必倍矣。夫法如此其備、器如此其全、人如此其能,而尚畏他人者,未之有也。果能如此,是可以戰、可以守,而和亦可以永久而不敗。此至聖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亞聖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是也。
管見所陳,未識有當事機否?願高明教之!
臺灣近事
香港西報登刊打狗友人於本月初二日寄信云:打狗地方,現仍安堵如平素;若非見有火船懸東洋白旗內之「紅日」者不時駛往琅軿,則幾忘有東兵於島內也。查東人與華官交相酌議,依然迄無成論。而華官仍據理責言,示東人以全臺土地斷不能以一畝讓人,兼請其即行撤兵,毋再久駐;而又恐善言無效,因復多方為籌防計。近在臺灣西之澎湖海道,已築壘屯兵;其所以擇此處者,蓋因船可避風,足以為安泊之嶼也。又聞前總辦福建製造局之法士名「氣革」者,亦往臺灣府審察形勢,欲出一防御良策。再,海關內之英士白安,經在安平登岸。查此人,曾數年前在津門以西法訓練軍士者;以故可揆測其來意。又云:官憲謂已自臺灣鋪設電線至福建一路,以捷達軍音。據現在東人之駐琅軿者,皆寂靜並無舉動。近以其南營為總會之營,兵士皆安居木房營內,整潔可觀;自營門築一路至海濱,沿路植以樹木,勢如欲久踞也。然而營外概不衛以壘,既無兵士新至,且於生番不復加兵。先是,營外偏處不可以安步往來;今則有一道直達海島,足以備馳驅而無險阻,中將與隨員近曾無侍從而經過也。四方鄰社之酋長亦不時前來,示以和好敦睦之意。二十九日,臺澎道早至打狗,至晚而始駕船往澎湖島;將自澎湖而換船以赴雞籠也。蓋傳聞東人已在島北有侵犯之事,故有此行耳。
杭州雜聞(一則)
前數日,有彗星夜見。杭人好怪,本無端兆,猶且播為謠言;況彗主刀兵之說習聞於耳,有不猜疑而附和哉!近日竟以東洋伐生番之事當之,三五聚談,殊為可笑。即有以西人「彗星自有躔度、不關災異」之說告之者,而人之狂瞽如故;此真不可解矣。
書中外新報「論中國」後
昨見中外新報論中國舉事不能破除成見,往往空有其名而無其實,如軍中採辦洋鎗,仍沿舊式;西人久已唾棄不用,其為人棄而我取耶,抑欲以彼所不用而制其所用歟?近來諸國之新制者,如美之「廉明敦」、英之「摩甸尼」、日耳曼之針鎗、法之「薩士」,力省而功速,百中而無一失;泰西諸國用以摧堅陷銳,攻強敵、懾□鄰,恃之以保境衛民、啟疆御侮。中國既有志自強,何不倣而行之耶?且今日之急務,孰有如練兵法、整邊防、增水師、製戰艦;此四者,皆所以有備而無患者也。各省防兵,當先汰虛額、核實數,毋使以老弱冒充;俾隸麾下者,悉練為精兵。凡前時所用之弓矢、刀矛,悉易以鎗,毋使其所習非所用、所用非所長。今陸兵操演營規,未聞變通;而所謂洋鎗隊者,乃不過招募之勇耳。此所未解者,一也。
沿海疆圉無事之時,亦當保固;逮至倉卒事起,臨事講求,則無及矣。析津為畿輔之咽喉,既已宿重兵、築防城,以有恃而無恐;而此外如山東、江、浙、閩、粵,無一不當先備也。建臺、制水雷,講求精密,不憚工資;惟裕之於平日,乃能用之於臨事。今如燕臺為東省之險要,上海為蘇垣之門戶,福州、廈門為全閩之所繫,廣州、虎門為百粵之所關,俱無重險勁旅以資鎮守;一朝有事,弱於藩籬。此所未解者,二也。
各省設立水師之處,類□以海防、江防為重。即如粵省水師,向者已不下四、五萬;而去其虛伍計之,不及其半。汰其冗濫、補其精銳,要令毋恃虛聲以收實效。夫所謂水師者,皆能駕堅艦、涉洪濤以巡哨海疆,作為干城;故不如并岸上之水師,而盡為船上之水師。其次,則在練兵、養兵。蓋無其節制,雖有船,猶無有也;無其養贍,雖欲效其選練,亦不能也。贍之厚,故選之精;練之勤,故御之整。今欲選兵、練兵,先籌養兵。即以裁併老弱冒充之餉,以倍給壯強;使彼具兼人之食,而後得兼人之勇。顧欲練水師,不能舍船而空談韜略;欲修武備,不能舍船而專重弓馬。今各省水師其所演練揣摩者,一切仍循舊例,不知變通。此未解者,三也。
水師縱橫於江海之中,所恃者,戰艦耳。顧戰艦在今日,其法亦屢變矣。數十年前,見泰西人之夾板船,以為船堅利,誠無可敵;旋有火輪兵舶,則衝波涉浪,幾疑為夭矯神龍,不可方物。而不知英、法攻俄之役,則舶以興;美洲南北之戰,則鐵甲遂
出。自此,而往日火輪之製船高□者,悉無所用。新法迭更,奇妙日出。而我國所設於福州、上海之船廠,所製仍如舊式;以鐵甲之創非屬急務,置之不講,徒糜國帑數千萬,而為西人觀之,不值一噱。顧此猶為傚行西法之戰艦也,雖不能與西國敵,而巡防緝盜、馳遞驛文、運載糧米,亦為有裨實用;無事之日,亦足以豪。而此外各營水師坐駕之船,概未變更;數雖千百,而其實不足以當一艦之用。因循玩愒,坐誤事機。此所未解者,四也。
余友張君芝軒,嘗以為言。即余於二十年前,已為歷歷言之;著有成書,傳觀一時。無如人之憂、漆室之嘆,不足以動當事之見聞;惟有拔劍砍地,擊碎唾壺而已。嗚呼!當今之世,豈無才哉!邵陽魏君默深所著「海國圖志」百卷,其所陳議守、議戰、議款三篇,洞矚利弊,無有或遺。如能於議和之後而亟從其言,何至有津門之辱!如於自津立約之後從其言而盡行之,何至有今日臺灣之釁!漠不關心,裒如充耳;雖有大聲疾呼者,亦無如之何已(選錄「循環日報」)!
六月十四日(西曆七月二十七日--即禮拜一)
論臺灣事
中國與日本之事,果將用兵以討其罪乎?抑將罷兵以恤其民乎?此一事也,中國官
民無不常相擬議。
然揆之近日所傳各處消息,亦尚未決策定論。是中國雖有不欲戰之心,然事在御侮安邊,且曾宣言於天下曰:臺灣之地,皆我轄下也。故於國體,大有維繫;豈可使區區之日本來侵犯我大邦乎!是以戰與不戰,惟視日本之肯撤兵與否而已。乃日本亦經播告於天下,將據臺灣生番之地為己有;故日本亦不願虎頭蛇尾,遽行撤師以失伊國體面,至貽笑於地球之人,而又加怨於己國之民也。屢閱東洋各新報,似日本亦已悟其計左也。初以擴大版圖為榮利;繼而孰思,知生番之地味同雞肋,即能歸為己有,尚須勞心耗費至數十年之久而後有益,因而踞地之始願似已減折矣。雖然,日本畏貽人笑,故不肯退兵;而中國之將有舉動必矣。現據各處傳來音耗,中國準備諸事,已日臻妥善矣。在閩、廣各處,環甲厲兵,而候陸續調用;在上海,諸兵船皆整齊軍器、練習水師矣;在寧波,又傳聞已撥兵二千前往;在津門,亦有遣兵助勦之說。除此之外,又確聞福建大憲現尋訪前助官軍同勦「髮逆」之各西將,欲延請其復來勷贊戎事。又據日前來信,官兵另在澎湖海島屯營;蓋便於調撥之處也。觀上各情,則中國雖延緩以從事,尚有實心實力以驅逐敵人;恐不久,將有大舉也。說者曰:目下所以緩延者,一因中國皇帝仁慈,不忍兩國百姓無故死於兵戎;一因現在臺灣多發風暴,戰船行走、停泊,均不妥便。逾兩月後,則交戈轟之聲,定聞於海中也。
然此役也,或亦曾有輕笑日本無能者。本館雖惡其奸詐,然不欲輕之、笑之也。何也?日本,亦勁敵也。昔年西人與之搆兵,已稱其大有武勇;彼時,日本尚以舊器敵西人之精器,已能奮然不懼死而爭先,況今又有精器乎!論者曰:此蓋因日本之兵,皆歷代承襲行伍之任,故能蓄有勇氣,其立志寧死不辱也。倘中國藐視之,亦非計之得也。然吾以為大患者,蓋不免糜費國帑;即能捷音上報,不過南面受賀而已。日本撤兵回國,阻隔重洋,中國實難於索償兵費;其勢不類普兵先在法境收足賠銀,始行退兵也。
按日本於此役所藉口者,謂曾在北京議及生番,遽揚言曰:總理衙門言生番在版圖之外。故東洋及中國各西字日報初皆信之,以為日本此舉實無逆理之處;後見閩督李公兩次照覆,始皆反非其行。雖猶或信其有談及是事者,然以閒談之間而偶有誤言,究不足為憑;非如兩國互用公牘商議者也。先是,橫濱西報於論此事,謂曰:東使瑣意西馬於談間挑華官出此言,以圖為日後之藉口,其計狡獪至甚!信哉,該報之論乎。夫藉一失言以為興師之託辭,天下焉有是理哉!
茲察東洋各西報所述,日本雖興此役,實亦不料及中國與之抗御;明知中國雖縱不喜,亦以為尚不至於兵爭。今知至於如此,亦悔其行;但懼人貽笑,故不肯撤兵也。特是事勢如是,除搆兵外,亦尚另有排解計乎?查泰西諸國,雖以用兵為常事,然亦有別法以解紛;使兩國有商議不和,可託局外之國誠實大臣代為剖斷也。先,美國向英國討
亞拉巴嗎賠項,亦以此法處治;既定後,美國宣賀於天下曰:於今得此良法,各國久後可藉以免兵禍矣!今日本既曰「生番之地不屬中國」,中國又曰「實在疆內」,則兩國何不請局外之國考察各情,而從中判定!若日本不允,則更見其執謬之一斑;若可允從,則中國可免無益之戰,又可節省帑項也。然以理論之,中國實可不問,但以重兵驅逐之境外可也。倘尚恤日本,不更責以擅伐生番之罪,已為格外仁慈矣。
此戰與和之機宜如此。今者海禁既開,中國斷難成獨立不懼之勢,亦不能不將就萬國公法以從事,庶可不為他人所侮也。
述臺灣近略
昨有友人附「萬年青」輪船,自臺灣遞中國公文至天津李公保轅門。投遞者路經上海,逗遛半日。據友云:近來東兵與生番安堵如常,並無接仗等事。中國不論軍民,俱可抵東洋營中遊歷,並不攔阻;並看中國遊歷之人,量其上下之分等。或遇文人,即寫唐文,與之論該處之風土、時勢。或遇能武藝者,即出後門裝藥之鎗,令中人使放;每中人僅放一鎗之時,東人能放三鎗。又東兵能使飛刀,將三尖刀□把--約二尺許,立大樹下,在手中舞動,轉旋十數周,用力將刀向上擲去,已將樹枝砍下三、四枝矣;其刀仍歸手中。現在東兵雖有四、五千,其實能戰者不過一半;其餘皆係招募民人,究不
及兵勇也。生番多有服役於中營;據稱各社酋長俱情願出力幫同中國打仗,不願東兵久踞於此。又稱:東兵此舉,實因臺灣山島中寶藏頗多,欲據是以開掘耳。其謂伐生番者,亦託詞也。
行師之道
兵可百年而不戰,不可一日而無備;誠有備而無患,何至於臨事張皇!日本,一島國耳。以中國視之,曾不啻彈丸黑子;而竟藉詞生番,妄想啟釁!其視中國,殆有所洞見;否則,胡為越海稱兵,長驅竟進,如入無人境!膺節鉞、制斯土者,何漫不加覺察,聽其入駐!顧此事已聞於朝,簡派欽差查辦;則日兵之來,為干犯公法及越俎僭辦,非不經查悉矣。是宜先檄其退;不退,則以甲兵從事,亦固其所;仍僅諭使退。而日之統兵者,則以奉詞伐罪為名,未能擅退。夫日國之兵舶既不能擅退,豈中國之土地獨可擅侵乎?彼以奉詞伐罪為名,而此則宜便宜行事為務;而不能不出於因循者,則以有所未備也。然而日兵之來,非止一日;自三月間即入駐於臺,登岸結營,占踞殺戮。今亦既兩閱月矣,使即從其來日經營為備,亦何至今日始可言戰!或謂「兵兇戰危」,誠不能不出於審慎;況事經奏報,應候查辦,而謂能以草莽用事乎?顧欽使赴臺,亦已匝月矣;其查辦諸務雖傍午不遑、赴臺舶雖紛[紛]不一,而其申意於日軍者,則惟有退
兵了事一節;亦獨何哉?或謂兵已入境而始議講戰艘,則其平日可知,無徒以此為當事責也。但欽使沈公素有威望,此次查辦,其應如何行止,當有卓然獨見,並非外人所能擬及者;能不為生番諸境翹企俟之也哉!
觀上海「申報」詳言日本鐵甲戰艘,其無用者如此、其有用者亦不過如彼;可謂洞其利弊,瞭如指掌。惟惜中國輕信其虛聲,而不先為抗拒;致令虎狼得以屯於門戶,實為可惜!並觀自覺子來札,似謂臺灣之役,中國懦而不能自振,致日本得以橫肆若此;故於查辦官憲,似有不滿之詞。愚以為此事雖曲在日本,然疆臣於事之甫發,亦萬無擅行開仗之理。所惜者,日本於兵船未入臺灣界口之前已有照會,閩浙制軍乃不先於此停止其入,遂致九重申飭!嗣簡派欽差查辦,然亦必先檄以退兵;斯即軍火齊備,亦無驟行建仗之理。矧中國於此役雖不漫存輕視,然究無庸燥急,宜先妥為布置。彼西鄉中將以朝廷主意為詞,而潘副欽使仍予限使其申奏,將欲使其無所置喙;使日本朝廷仍以前詞塞責,其領兵者執而不退,自必海疆奮勇武展厥鷹揚師之曲者,其將所恃而不恐(?)。欽差等皆經略裕如,而謂其肯稍行鹵莽以滋口實耶(以上二則,選錄中外新聞)!
六月十五日(西曆七月二十八日--即禮拜二)
論製造
火輪船之有益於國家也,在承平之世,用之以載運仕商、轉輸貨物,已為莫大之利;遇戰攻之事,用之以戰運將士、轉輸餉械,尤為最要之需矣。今臺灣之事一出,於以更見輪船為國內一日不可少之一端也。
先是,日本初有興師之舉;所急需者,載兵運糧輪船也。故向西人以鉅價購買數艘,又欲賃船以補不足之用;而西人以萬國公法之所禁,未之許焉。日本於是向己國內所設立本地輪船公司,而盡賃其船;非此,則竟不足以供用也。設中國一旦與之搆兵,其勢必至大調兵勇。夫調用兵勇,莫有便捷於海江河湖諸途者。不論欲往何處,苟輪船所能達之地,多則六、七日,少則三、四日即可至矣。故吾念及此事,不禁羨慕前歲李伯相倡設招商輪船公司之為遠謀良策也。蓋中國雖有火輪兵船三十餘艘,而於供給徵調急需之用,亦尚不足;故不能不借助於商船也。即如英一國,艨艟雖難枚舉,遇有用兵之時,尚每就商民以僱用;欲賃諸他國,安能乎!當今之世,各國兵器皆能日新月盛,各成製作之精良,而民間亦隨時更改造就;故遇戰事,未有不告助於國民。除賃船之外,則修船、製器各匠技藝之事,若於勢急之時,欲全取力於國家製局以成,則其不能應急也必矣。故泰西各國,私家之製廠與公局相埒者,幾於林立;即英一國,若欲一月之內製作新法之槍數萬,祗須分託於各製廠,而照期可成功備用。此事,實國家自強之大要也。蓋兩國交兵之後,不能購諸局外之國,故不能不預籌於平日也。
以今日論之,中國所全賴者,惟公家設立各製造局而已;然西式技藝之各匠振興於民間者,亦實與國勢相維繫也。所可喜者,現在上海一處,近有華人數家開設大鐵廠數座,多在虹口地方;深知修理水鑊、火鑪,並能照圖鑄成鐵器以供西人輪船之用,概可與西匠媲美。倘令製作營中所用之精器,或亦可敵西匠也。至於所開之廠多而且大者,亦已難以指計。若自今以往,推廣擴充,必能振興增益;不但能修輪船,又將能造輪船也。其餘軍器零物,猶其微焉者也。倘日後若有軍旅大事而軍器不足敷用,公局不能趕造,亦可以分派於各廠,使之代製也。國內設有此等鐵廠,實足為國家之大利也。然非在上者有以開創而振興之,又安能有此一舉哉!於以見創設製作各局諸公,實能謀遠大也。
六月十六日(西曆七月二十九日--即禮拜三)
好戰必亡論
昔王猛臨終,謂其主秦天王苻堅曰:『江左雖微,正朔所在;臣死之後,望勿加兵』!苻堅不聽;猛卒之後,興兵南犯。至八公山,覺草木皆兵,因大敗於淝水;慕容垂等乘勢奪踞其地,遂至身弒國亡,為天下笑。夫以苻秦之強、東晉之弱,宜乎晉敗秦勝矣;乃竟反之,何也?蓋秦恃其強,不知臨事而懼;晉安於弱,而能好謀而成也。元魏
得國,與江左諸君講和修睦,享國遂得百數十年之久。說者謂胡虜無百年之運,而元魏獨能過之者,因其不犯江左,而且能恤民故也。趙宋紹周,廢藩鎮而重州牧,其勢之積弱,過於歷代;而遼在北宋、金在南宋,其強盛數倍於宋。然遼先北宋而絕、金先南宋而亡,可見國祚之興滅短長,在仁義、不在強弱也。當今海禁既開,東西諸洋接踵而至中國者,日□乏國;然正朔所在,仍推中國。今日本以區區數島之小國,居然來犯堂堂正朔之上邦,恐不為苻秦者幾希矣!
夫日本之犯臺灣也,其所藉口者,生番慘殺琉球遭風之難民耳;彼亦知琉球雖彼之屬國,亦為中國之藩服乎?琉球臣服中國已久,深明中國政教;彼知生番有慘殺其難民者、亦有救護其難民者,固不可一律而論也。不然,彼豈不知赴愬於中國,而求正其罪以討之乎!且彼亦未嘗赴愬於日本也;即令或已赴愬日本,為日本者亦宜明告中國曰:『生番有此慘虐,請中國查明辦理。中國若執意不究,而我國必將興師問罪』。如是,則名雖不正,而言似尚順也。今乃藉莫須有之一言,而遽行假途滅虢之計,可乎?夫假途滅虢,是尚假途於虞也;今並途亦不假,竟興無名之師,擅入中國之境,在彼則以為輕中國為無能,在人則以為等己身於無賴,宜其眾怒結成於下、彗星示戒於上也。彗星之出也,西國謂其出有常度,中國謂其出有兵災。歷觀中國史鑑,彗星一出,非臣下叛君上,即四夷叛中華。即以我朝論之,康熙時出,則三藩叛;乾隆時出,則回逆霍集占
叛;嘉慶時出,則林清叛;道光時出,則回逆張格爾復叛;咸豐時出,則「髮逆」叛。今日之出,則適值日本犯邊。然歷朝之叛逆,未有不遭戮死者;豈今日之日本,反可以任其得意歟!夫日本亦特恃中國不屑與較耳;彼若退師,中國必仍大度包容,斷不興師以問其罪。否則,彈丸如高麗,彼尚畏之如虎,屢欲往犯而仍不敢動也。今而後,吾愈信聖賢之教化入人者,深矣。中國素秉聖訓,故雖晉、宋之弱,而苻秦、遼、金之強,其滅亡之後先,竟令人莫測者。現西士之在中國者,亦均服膺聖人之訓;故能讀詩書而明禮義,彼此和好,相安於無事。近日日本盡廢聖人之訓,故其舉動竟至悖謬如此!若謂矜其富歟,不過借得西國之銀數千萬耳;若謂逞其強歟,亦不過購西人之器、倩西人之能耳。僅僅有此伎倆,已覺天下無敵,特先犯正朔之中國以賣弄其富強,亦可謂「器小易盈」,堪與公孫子陽比列矣。
然則今日為日本計,宜以何術處之哉?策之上者,莫如效秦穆之悔過,收兵回國。其次,莫如效趙佗之上書,請罪求和;雖貽人笑,猶可保首領、延國祚也。不然,窮兵黷武欲求得志於臺灣,設一旦中國嚇然震怒與之結怨搆兵,恐日本傾國之眾盡至臺灣,亦難以抗拒中國耳;又況師之老壯,早已定有曲直哉!若果勢至如此,吾恐再往求助於西國,而西國君臣亦斷不肯違萬國公法而助之以致貽笑於友邦也。彼時餉竭於內、兵潰於外,其國中之裁革諸爵,豈無慕容垂等其人者!其宗室,豈無烏祿其人者!吾深為日
本之君危矣。至於國外之患,能保高麗之人不襲普魯士之故智乎?內憂外患紛至沓來,日本之君欲求不為昔日之苻堅、完顏亮、今日之法國拿波倫,恐亦不可得矣!吾,中國人也;豈有反為日本畫策之理!但仰體我皇上樂天之心,不忍遽行滅絕人國之事;故為此忠言以相告,使日本之君尚有祖功宗德,或能翻然悔改,庶不至於廟社為墟也。
六月十七日(西曆七月三十日--即禮拜四)
譯錄西報事(一則)
今得臺灣消息,知於本月初四日作旋風之時,華船多隻已被沈溺;然未聞有兵船同罹斯害。前西報風傳:曾有中國兵船被東船碰覆;今幸知其非也。先時,有英國兵船名「勒墳」自籠南行,路見一西船之桅及繩索浮諸水面。同時,臺灣華人皆相傳中國兵船名「伏波」者被東船碰沈,即以此桅為標據。繼悉:「伏波」船於此後已抵福建也。
六月二十一日(西曆八月初三日--即禮拜一)
勸罷兵說
予觀宇宙之事,未有奇於近時日本侵犯中國臺灣之舉者。蓋無論古今、不分中外,
斷未有毫無肇釁之由而遽舉兵深入他人之國者。及至深入人國,占據其土地、殺戮其人民,旁觀者均代不平,嘖有煩言;而身犯不韙者,猶復厚顏將事,冥頑不靈。既不言戰,又不言和;既不奮力而進,又不甘心而退:誠不解其是何立意也!
說者曰:彼之盤踞臺灣也,殆亦欲效羊祜、陸抗之故智,以小信小惠要結臺灣之人,收拾熟、生各番之心,再行全奪臺灣之地而有之;其計亦狡詐之甚也。不知其計已左矣!生番之在中國,任其自生自滅、自治自食,既無徵調之煩,又無催科之擾,復無法令之拘束,更無刑罰之凌虐,幾安於不識不知之素,而忘其帝力於我何有矣;豈非身處羲皇以上、家寄桃源之內,其樂何如哉!一旦降服日本,安得仍然如是!我知生番雖愚,亦斷不至出此下策。又況目今日本之殘忍,業已親嘗。未隸其版圖,先已如此;若為其臣妾,不更可知乎?至臺灣之民及熟番之眾,向與日本為鄰,豈有不知其素行狂悖者!而謂日本即能引誘,諸人即受籠絡,居然甘伏為其臣民,吾亦不信日本有此伎倆、諸人有此昏昧也!
夫自古及今,外國侵犯中華,未見有可以如願以償、得志而回者。日本向讀中國之書,豈有不知中國之事!漢、唐歷代之事,姑無具論;今以遼、金言之。遼、金與中國,勢均力敵者也。遼太宗乘中國無主,興兵內犯;而所得中國之地,仍不過石晉所許之燕、薊等十六州耳,未能再加尺地也,而身反□矣。至澶淵之事,真宗若任寇準所為
,則聖宗成擒矣。尚幸真宗仁弱,始得全師而回。完顏內犯,宋若任李綱、宗澤、岳飛等為之,則金人豈有孑遺哉!及亮南侵采石,僅遇一書生虞允文,已令其兵敗身死矣。夫遼、金之犯中華,非其國主、即其子弟親率傾國之兵,尚復不能逞志;何況今日僅一區區日本哉!今令日本自計,其土地之廣、人民之眾,果能與中國勢均力敵否?其統兵之將,果能如遼、金之君與其子弟否?其所統之眾,果能及遼、金傾國之師否?至中國今日之時勢,君則仁聖矣。其運籌帷幄者,均皆寇準、李綱諸人也;其備列戎行者,均皆高瓊、岳飛諸人也。其在營之士卒,雖不及背嵬軍之百戰百勝,然亦久歷戰陣者;其賣國求榮者,又無王欽若、秦檜之流也。中國如此,日本如彼;猶復逗遛而不退,亦可謂頑鈍無恥矣。
或又曰:日本亦明知其謬矣;所以遲遲不退者,蓋欲中國少賠其軍費,以為遮羞之計也。吁!是何言也!夫萬國公法,必理屈勢窮者,方賠償理直勢壯之兵費。今果誰之理直勢壯乎?日本雖悖,不能自知;試請問在華之列國,當亦廢然自返矣。否則,遷延日久,中國之眾怒亦難犯也,各國之訕笑亦難免也。彼時王師攻其外、生番攻其內,則在外之兵必敗矣;國中之怨民又將報其君之無道、國外之與國又將責其國之非理,則在內之君更危矣。其不至身弒國亡,為天下之大僇者,少矣。然則日本之君,欲求自安自全之術,其將何從?惟有即日退師以為和外安內之計、不作擴土開疆之想,則庶乎其可
也。至於賠償兵費之說,實屬寡廉鮮恥之謀,更屬無聊、無賴之計!無論中國不從;即令能邀允賠,日本之君亦當力辭不受,庶天下尚能諒其誤聽人言猶知改過,不至與執迷不悟者等也。不然,必至於如法國之君,爹亞諫之而不聽、英國勸之而不從,身為普俘、國為普滅,令天下後世舉以為輕舉妄動、窮兵黷武者戒,抑已晚矣!
臺灣近事
頃接粵東李少翁先生於六月十七日在福州寄來一信:「伏波」兵船由臺回閩,在雞籠遭颶風,自將桅檣劈去,庶免礙風;幸此船堅、機器又好,雖浪高七、八丈,尚能支持。現已回閩修理桅檣,人皆平安;惟劈桅時傷損水手數人,現亦全愈。前報誤列日本碰沈兵船,實無此事。本館雖已辨正,無此明晰;故又刊列,以釋群疑。
來信又云:臺灣近事如故;惟日人漸漸添多,並有耕具兩船、馬鞍千餘副至臺。將來或有馬隊,亦未可知;但馬尚未見到也。窺察其意,且欲令丁男、子婦陸續赴臺開墾耕種,大有占踞臺灣之志。恐非用兵,斷不能驅逐出境也。
六月二十二日(西曆八月初四日--即禮拜二)
書「申報」日本侵犯臺灣諸論後(識微子)
連閱「申報」論列日本侵犯中國臺灣一事,雖為中國代作不平之鳴,實為日本屢畫自全之計;其言可謂深切著明矣。若日本果能聽從其說、改悔其行,非但生番之小幸,實為日本之大幸也。
今且以一郡、一邑之事勢而言之。一郡、一邑之中,必有言坊行表之巨室,亦有奉公守法之正人,更有作奸犯科之刁民也。茲乃巨室之僕隸,偶有過於鄰里之間;在旁觀者告諸巨室:請自治其僕隸,止理也。若告之巨室而不信,即遍告同居之眾人,與巨室辨論是非、剖斷曲直,雖事不干己,猶得曰欲杜患於將來也。乃今忽有刁民不辨是非、不剖曲直,竟率其無賴黨羽強占巨室之屋廬、霸踞巨室之土田、殺戮巨室之僕隸,而巨室大度包容,置不與校;為刁民者,亦當羞愧而退。不意其強占屋廬如故也、霸踞土田如故也、殺戮僕隸如故也,是誠何心哉?想不過欲得巨室之產與巨室之人而已。雖然,天下寧有是理哉!今日本之犯臺灣,何以異是!吁!日本亦何不思之甚耳。果使天下與國皆如此胡行亂為,則人人之國皆將自危矣。今試有一與國,無端而遣將率師侵犯其國之橫濱、長崎,強占其屋廬、霸踞其土田、殺戮其人民,而日本其能晏然無事、置不與校乎?反是,而思其無故而犯臺灣也,可乎不可?
夫高麗與日本,世仇之國也;日本不犯高麗,而高麗亦不身為戎首以犯不韙之名;豈高麗畏懼日本哉!因高麗素尊聖訓,深明禮義,不肯違背萬國公法,干犯萬國公議
耳。然高麗之在中國,世為中國奉公守法之正人;而日本之在天下,今為天下作奸犯科之刁民也。今日本無故而犯臺灣,設有為中國謀者復使高麗往征日本;而日本之能將精兵盡在臺灣,高麗乘虛以入,則日本其將何以御之哉?且高麗之在中國,世守藩服也;以藩服而助天子,天下何人而能議其非哉!高麗既可以上效公忠、又可以下修私怨,更可以得其地以為藩屬;高麗亦何樂而不為哉!且更有為高麗謀者,日本歷年黜廢之世襲爵臣及世襲軍兵,均與其君為仇敵者;若高麗得其土地,仍封建其舊人,僅令其為藩服,則日本之臣民豈有不願為高麗內應者!是高麗之伐日本,可謂誅其君而弔其民,其與湯伐葛、文王伐昆夷,何多讓哉!日本之君曷不自思,果事勢至於如此,其將何術以處之!是猶能強占臺灣之屋廬,而日本之屋廬不至為他人強占乎?是猶能霸踞臺灣之土田,而日本之土田不至為他人霸踞乎?是猶能殺戮臺灣之人民,而日本之人民不至為他人殺戮乎?及早改計,尚能保全;若猶倒行逆施,恐至為拿坡倫之繼矣!祖宗創造,何等艱難!今但以偶爾狂悖,遂至於此。日本君果能靜夜以思,其不汗流浹背者,幾希矣;奈之何猶作遷延遲迴之計哉!
東洋欽使謁見李中堂
西友自津門致書於「字林報」曰:東洋欽使柳原,於六月十二日抵天津,館於美國
領事署內。六日,乃復動身前往京師。相傳東欽使與李爵相甚不相得,東欽使往拜爵相,爵相方以久恨臺灣之事,故擬見東欽使時,必欲嚴詰其何故以致犯我國疆界!孰意東欽使如罔有聞知也者;惟漫應之曰:『今來並無別意,特欲盡向來識荊之渴念而已。既奉寡君之命往北京作常駐劄計,自當遄赴斯任;不過偶取道於此耳』。於是即作禮而告別。李爵相以其無禮,乃託病不與答拜焉。西報所述如是;其或內中尚有掩飾,亦未可知。顧李爵相為總理外務之大臣,未聞有欽使入國而與外務大臣不談及外務之事者。東欽使既慢視我國大臣,其與慢視我一國焉無異。然東人已稱習誦西人所著「萬國之禮記」,而今顧如是,則不如不誦習之為妙矣。因想東欽使作如此舉動,殆或不常駐於北京也歟!
又,東人是否將行準備日後之戰爭,實未有確聞;以東國西報皆未言及,故無所藉察也。惟是臺灣則近聞有續載兵士之船;然長崎西字報獨未說及,誠不可解也。大抵東人特私其事,或其預備軍務及發船等自通商口之外埠而行,故西人不得而悉耳。除前日西人所傳,則東洋南島之軍民皆譁然相請,欲與中國稱戈。顧該民與我中國究有何讎怨,此又所不可解者矣。至於華商在東洋者,其於交戰時如何?此事實難執定論。其來往當即被隔斷者,此必然之理也。然據萬國規制,則東人仍不宜充公其貨、行害其身。所難者,萬國公法雖有明文,而於戰爭之時或竟倒行逆施若不知禮義也者,亦可視為具文
也。且東人於侵犯臺灣,業已干犯萬國律例;況於方戰之際,而能恪守公法乎!查東人之侵生番,於銀購食物、凡建營築壘不勒索於居民。據此數端,則已守萬國戰例。然其軍內曾下令:不生執敵人,惟以殺戮為尚;此則又遠非萬國相爭之大義矣。蓋生番雖為野處之類,而究為地主;興師數千以攻異地,則必視為正敵。生番則殺東人,而東洋大國豈有轉效法野類之理乎!是故華商之在東洋者,其能先事圖之,亦妙策也。
購辦鐵甲戰艦
聞中國近自上海江海關帑內撥出銀九十萬兩匯往泰西,此間已有確據。至於因何而撥此巨款?以意度之,當欲購置鐵甲戰艦或別樣軍器耳。又風聞官憲現與上海電線公司商議,將欲自上海設電線以達北京。然此說,恐不足為據也。
六月二十四日(西曆八月初六日--即禮拜四)
臺灣事
香港西報云:打狗友人於華六月初九日郵遞函來稱:據現在各處所傳,東人已請中國補賠兵項,然後撤師回國。斯言似屬可信。至其所索之銀,大抵在百萬及百五十萬之間。中國所簡派之欽使,亦曾以此事申奏矣。然聞天津已下備戰之令,將調西式兵四萬
來此;並於此外各處百端準備,則中國之不從其請,已可想而知也。顧察東人之情狀,一若中國不過空滋議論,藉以遷延時日,冀以防御已耳。又,琅軿近日未聞舉動;惟於琅軿之北一小鄉近出一事,甚為可惡。該村之華民因懼生番,經早求護於東人。乃一東人竟悅一婦人之色,意欲姦之;婦之夫於是與之抵抗,東人大怒,遂舉刀砍殺之。由是,華民聯名上告於東將,東將不與之審理;華民皆銜怨,盡將店門閉歇,不願與東兵交易。以故兩皆懷恨,恐或因此而更速其禍也。副欽使潘大人昨夜偕西人白安過此,自南而行;傳說將調中兵二千來屯於打狗。然此處四面俱水,除民之外,實難以容集二千人。近來打狗之生意,於往年此時相仿;唯買賣貨物必索現銀,是為一變耳。
雞籠風傳
有火船名「氣拉尼」,自雞籠而來者。據西報則云:該處風傳東洋兵士多人,方自臺灣島調回本國。又稱:東洋兵船於得煤甚難,蓋挑夫多從事於攻打生番也。於是說者曰:東人曾出鉅貲,以使之假手於此役耳。
六月二十五日(西曆八月初七日--即禮拜五)
準備後戰
前日上海又到一福州兵船,為第十二號者。查此船可裝貨八百墩,能抵馬力一百五十匹;實一得用之船也。船面又特設大,足供食六、七百人。現泊港內聽示,如前日所來之兩船,亦將轉赴揚子江上某埠也。「字林西報」又曰:相傳招商輪船局奉命,將各船準備載兵之役。上海之大戰船--即第六號者,久在吳淞灣泊。茲聞該船經駛至南京復回;究因何公幹,亦所未悉。至於廣東、寧波、杭州各處所來之信息,皆稱官場中以與東洋將戰之事紛紛論及,以為戰日即或延緩,而後來之事已先兆也。或有西人自打狗致書而言曰:天津將調精兵四萬。此言未知真確,且未見有備船之實據。然以意度之,津、沽其必遣兵以供此役也。
六月二十六日(西曆八月初八日--即禮拜六)
李珍大被獲
前者,曾報美國下令不准美民膺任於東洋軍內;蓋以恪守局外無偏袒之意也。乃令雖下,而美民竟不克從。藉電報,乃知東人所延之美國人名李珍大於過廈門時,為美國官所擒獲,便即拘押。按李珍大本在美國為將軍,繼在廈門任領事職;乘暇游臺灣各島,故於該島形勢瞭如指掌。及至告假回國,取道於東洋;適值東國朝廷正議琉球難民被臺灣生番戮殺一事,聞李珍大詳知島內虛實,爰即就之訪問。李珍大即將所畫成之
地圖呈上,且詳述臺灣利弊;於是東朝廷延為參贊大臣,臺灣一役諸事,多出其指使。今此人被獲,則東國固失一主謀,而並見美國已顯朝廷恪守局外之公義矣。
譯錄東洋西報
東洋西報傳曰:風聞中國近已準備戰事,將出精兵四萬,□授以新購之後開洋鎗。且云:中國之志,不但逐東人離臺灣,將另出師往琉球取歸其島也。又稱:東朝曾發一員,以要事前赴駐劄中國之欽使矣。
東洋又買輪船
東洋西報云曰:東朝已辦買火船名「亞干大」矣,茲又議買英國輪船公司之船名「馬大士」者。於此,則見東人準備之一端也。
臺灣交戰請和之消息不相符
頃聞西人中相傳,接有廈門、長崎兩處電音報曰:中兵與日兵在臺灣,業經交戈接戰。乃又相傳:東洋現來該朝廷所發星使一員名「大納」,秘帶有要緊公文遞於東洋欽使;命欽使向中朝議請撤兵,不須賠給兵費,唯欲中國與之盟約,永保此後東民不復遭
生番之慘待云。二說不符,未知究能確實否?
譯西字新報中述及臺灣各節
昨晚之通聞館新報有曰:相傳中國議經告貸於泰西,擬借銀七百萬兩,訂於十年給還,每年付利息九釐。說者曰:係屬一美國大行及大銀行代為經理告貸收銀之事也。又傳聞天津已準備精兵四萬,皆精猛槍械,咸待命欲南動;將令招商輪船局中駛齊一切火艦,以供調遣云。又相傳近日過滬之福建兵船三艘,將載精練西式之兵士二千五百名,亦已供臺灣之役也云云。以上各信,均從昨晚通聞館西字報中譯出。由此觀之,則鯨波鱷浪之中,當有一番大舉動矣。至若何之措置機宜,則尚未有傳述云。
六月二十八日(西曆八月初十日--即禮拜一)
論西報述日本近事
日昨各處西字新報陳說中國近與日本各信,或有傳言之各歧、或有揣度之非實;即昔所語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又異辭者是也。
其報有曰:中國現在調齊各處將士,令赴臺灣以備開兵接仗之用。誠哉,是言也。夫日本興兵侵犯臺灣,今數月矣。其初所託辭者,臺灣生番牡丹社慘殺琉球遭風難民,
伊為報仇懲戒等語。中國置不與校,以為言雖無理、事尚有因,故尚聽其所為;業已報仇懲戒矣,亦可無所藉口潛行退兵也。乃竟占地築室,以為久駐之計;是又何說歟?然中國皇帝雖簡派大臣前往,仍然諭以禮義,不忍遽動干戈,使兩國無辜赤子死於非命,可謂忍之又忍、恕之又恕矣。不意日本之君臣猶復冥頑不靈、怙惡不悛,安得不動天人之怒而召征討之師哉!今者,東南之兵業已徵調,或逕赴臺灣、或分駐澎湖、或屯紮閩省。即天津之勁旅均習西法、用西器者,亦皆陸續南下,前隊之至袁浦者已有萬餘;現候輪船齊至鎮江,即令載運出洋,同往臺灣也。觀乎此,日本不退,其將兵戎以從事也必矣。但至是而始用兵,亦昔人所謂「既理喻勢禁之俱窮,復袖手旁觀之不可」是也。天下萬國,豈猶有議中國之非者哉!
又傳言:日本遣使至北京見其駐華之柳原欽使,轉告中國議請撤兵回國,不須賠給兵費,惟欲中國與之盟約,永保此後東民不復遭生番之慘待云云。果有是事,則日本之君,亦尚可謂能改過矣。或曰:日本之君,非能改過者也;特聞中國調集將士將與之戰,恐力不能支,是以撤兵耳。吁!為是說者,未免有阻人遷善改過之心耳。古人有言:「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古之人,亦有桀、紂、幽、厲、新莽、隋煬已至國亡身弒而尚不知悔者。今日本之君尚未及此而已知悔,亦可謂能勇於改過者矣。或又曰:日本之甘心退兵者,蓋因美國執其主謀之李珍大;無人主謀,是以膽寒
而退耳。此說,亦未免近於苛刻。日本之侵犯臺灣,其謀雖由於李珍大;然一切將士皆日本本國之人也,何至失一人而遂阻眾人之志哉!雖然,其說亦不無因也。蓋日本之君見美國執其轄下之人李珍大,不使與之同事,可見列國皆遵萬國公法而己獨犯之,恐為眾怒之所歸矣;日後列國皆效美國之所為,僱他國之船而不從、買他國之器而不允,一旦兵敗國危,將求助於眾國,必無有憐惜而救援之者,豈不身為獨夫哉!是以,悟而懼、懼而改矣。果能如是,改過之舉,雖由日君;而使有改過之行,實由美國也。是美國不徒能成己之美,而且能成人之美矣。第恐傳說不實,則兩國赤子仍不免於兵戎;非獨日本之不幸,抑亦中國之不幸也。是殆上天尚無悔禍之心歟!
臺灣相繫之事
前報錄華兵與東兵交戰一事,係西人間相傳所得之電音也;似不可深信。若中國告貸與泰西及東洋將請撤兵兩端,現於西報尚有可據,然亦不可竟指為確聞也。
煤不出運
龍之煤,相傳中國擬定不許出運。蓋以臺灣有本國各兵船,欲專供所用也。東人於長崎相近之大加西馬煤礦,亦如是。此皆自「字林報」所擇譯者,亦足見將備日後戰
事之一端也。
照會大日本國中將西鄉
欽差大臣沈,為照會事。
照得生番地隸中國者,二百餘年。雖其人頑蠢無知,究係天生赤子;是以朝廷不忍遽繩以法,欲其漸仁摩義、默化潛移,由生番而成熟番、由熟番而成士庶,可以仰體仁愛之天心也。至於「殺人者死」,律有明條;雖生番亦豈能輕縱!然此乃中國分內應為之事,不當轉煩他國勞師糜餉而來。迺聞貴中將忽然以船載兵,由不通商之琅軿登岸。臺民惶惑,不知開罪何端?致使貴國置和議於不顧;即西洋曾經換約各國,亦群以為駭人聽聞。及觀貴中將照會閩浙總督公文,方知為牡丹社生番戕害琉球難民而起。無論琉球雖弱,亦儼然一國,儘可自鳴不平;即貴國耑意恤鄰,亦何妨照會總理衙門商辦。倘中國袒護生番,以不肯懲辦回覆;抑或兵力不及,藉助貴國:則貴國甚為有詞。乃積累年之舊案,而不能待數日之回文;此中曲直是非,想亦難逃洞鑒!
今牡丹社已殘燬矣,而又波及於無辜之高士佛等社;來文所稱「殛其兇首」者謂何?所稱「攻其心者」謂何也?幫辦潘布政自上海面晤貴國柳原--名前光公使,已允退兵;以為必非虛語。乃聞貴中將仍紮營牡丹社,且有將攻埤南社之謠。夫牡丹社,戕琉
球難民者也;埤南社,救貴國難民者也:相去奚啻霄壤。以德為怨,想貴中將必不其然。第貴中將照會閩浙總督公文,有「佐藤剌八至埤南番地,亦被劫掠」之語;誠謠傳未必無因。夫鳧水逃生,有何餘資可劫?天下有劫人之財,肯養其人數月不受值者耶?即謂地方所報難民口供,不足為據;貴國謝函俱在,並未涉及「劫掠」一言。貴國所賞陳安生,即埤南社生番頭目也;所賞之人即所誅之人,貴國未必有此政體!或謂貴國方耀武功,天理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然以積年訓練之良將勁兵,逞志於蠢蠢無知之生番,似亦未足以示武。即操全勝之勢,亦必互有殺傷;生番即不見憐,貴國之民人亦不足惜耶!或謂貴國既波及無辜各社,可知意不在復仇。無論中國版圖,尺寸不敢妄以與人;即通商諸邦,豈甘心貴國獨享其利!
日來南風司令,琅軿口岸,資糧轉運益難。中國與貴國和誼,載在盟府,永矢弗諼。本大臣心有可危,何敢不開誠布公,以效愚者之一得。惟高明裁察見覆,幸甚!
(此稿係本館駐臺友人日前寄來,理直氣壯,言言中肯;本欲即行刊印。因未見日本覆文,恐為局外擬作,致蹈誣罔之咎。現有友人赴寧,託其代向官場探實;茲據回信,言實有其事。然則日本之不覆,想亦難於作覆也。今刊印之,以供眾玩;中國之直、日本之曲,一覽而愈昭然矣。此作與李制軍兩次照覆數說日本之謬,令人娓娓可聽。於此,見武事之尤賴文告也。然非公忠體國之人,不能言之;亦非有心世道之人,不能錄傳至滬,令本館代印也。本館附識。)
六月二十九日(西曆八月十一日--即禮拜二)
西報論臺灣事
西報於臺灣事,或有謂之曰:東人既聞中國已大備戰事、調遣多兵至臺,顧皆漠然如未之知者,蓋其意或以為添募兵勇前赴臺灣,不如收拾本國師徒,俟中國各處精兵及兵艦盡遣臺灣,然後乘間抵隙,掩襲中國別埠之為得也。此雖不過揣測之說,然中國之操政柄者,亦不可不慮及而預為防也。試觀東洋於近來不復增兵於臺郡,且另辦買西國火船;以此二端,則更不可不在念矣。今中國官憲方議整頓鎮海及虎門各臺者,或亦知其已謀及是事歟?要在多備火船,捷於行駛;庶使一遇有事,藉以郵遞文書、轉運士卒耳。念及此事,又見國內各處設立電線之為美矣。
顧吾竊有所陳者,現宜使明敏之人在東洋詳為偵探,此實第一要著也。即今日而論,凡東洋所準備各情,既不見於西報內,無從知悉。夫能明敵之行為舉動,於戰事已思過半矣。東人抗拒西人,不喜其入內地。觀於此事,豈非恐與軍務相繫乎?蓋近日西報少有說及東洋內事也。
醫士充任東職
東洋曾有日耳曼醫士為東人授職,延請從軍於臺灣。日耳曼欽使聞之,不許;而日耳曼諸人紛紛聚論曰:『欽使於此事,未免有越俎之行。日耳曼朝廷聞之,必將加責焉』。據日耳曼人所說,以為東人尚未與中國搆戰,何先勒住其人不使膺任於東營耶!如法當如是,則西人從事於中國水師者,亦不宜矣。夫日耳曼人於此論,特未斟酌其實勢耳。蓋即不接戰,然既領兵越界,此與示戰於一國無異。彼國示戰於我,而我國顧未應戰者;此則又有區別也。彼欽使已洞知其實勢,故美國亦已遵照而行。至於英、法等國雖尚未聞出示禁止屬人供役於東洋,然亦當共喻也。
按萬國公法不許局外國民與於他國之戰事,於中國實大有關繫。蓋相報請西人不少;且今日定購鐵甲戰船,猶不可不用西人指教。查本館前報曰:夫助戰於旁國,即在例禁,亦不過有罪之名而已矣;此誠言之不悉。蓋自英民干犯局外不偏袒之例,致有亞拉巴馬之賠項。由是,西國更加嚴查:若有民人犯此例,從至重以辦--有至拘七年囹圄也。然此事亦難驟禁。該民在彼軍內之何處,亦難得確據;即知之,又難以索還。至兵息事寢,則國家或又不留心以查辦。以故某國欲請異國來助而未有不應招者也。
日人聘請西士
駐劄香港之日本領事,特出重聘延西士八人前赴臺灣,誠未知與商何事也?大抵日
本之軍器近雖倣傚泰西,而士卒於營中往往跳蕩拍張,漫無紀律;故將請西人以訓習之耳。然日本於託辭伐生番而竟擾及我臺疆,久居不去;此先違萬國公法,久為歐洲各國所訾議。今若請西人士為之訓練,吾知西官聞之必不愜於心也。觀乎李珍大為日本主謀,美國朝廷屢次促其返,徒以貪戀日本之厚祿,上梗朝命;今已為美官所,納之請室。可知泰西各國君臣能恪守兩不偏助之義,而斷不肯任其為羽翼也。且行師之道,惟以曲直為先。今日本無故興戎,其理已曲、其氣已盈;一旦從事疆埸,小有挫,其即各鳥獸散,紛紛解體焉必矣。雖有西士八人,其亦奈之何哉!又聞粵省大憲近已接奉廷寄,飭令峙糗糧、備船艦,鉛丸藥彈罔有不齊,以俟朝命而即行調遣。其一船,計裝煤炭已滿;擬將駛赴臺灣,專供軍中所用。虎門臺亦將修築,以固粵垣之藩籬。由此觀之。日人苟不撤兵,恐日後必出於戰矣。此皆得之香港日報,想當真確。
第佳兵不祥,好戰必蹶;自古已然。彼日本君臣,果操何勝算而甘棄國中數千生靈以作孤注一擲耶?噫!異已。
「依敦」船備載士兵
招商輪船局現將「依敦」輪船整頓鋪置,以備供給運載兵士及各軍械。然則中國與東人交戰雖係後事,而不已略見一斑乎?
辨東國撤兵之訛
本館細查得東洋發來之星使徑詣駐劄北京欽差轉請於我朝欲撤兵一事,則西報所傳,係屬謬說;東人並無此請也。又探得幾可為實據者,以中國實經示東洋可稍賠補出師之項,但所肯賠償之銀又屬有限;故東人不納,乃出於戰也。而揆其實勢,則東人已辭不肯收矣。
協助軍餉
中國之告貸泰西,蓋閩浙總督需銀而告於福州之西商也;與匯豐銀行議借二百萬、於瓊記洋行議借二百萬,先由朝廷批准、繼由海關具保,然後交銀。又傳,復借四百萬於他行。然此不過風聞,毫無確據。按告貸一舉,或有以為非者;而吾意則殊不然。蓋現在用兵,殊不類昔日矣;欲克當厥敵,則惟有以精器一法而已;乃精器值銀浩大,若不告貸,則惟有一時括取於民,民何能受此困乎!
鎮江泊有師船
福建所來兵船二隻,今知皆在鎮江停泊。一俟雄師南下,便即載運出海赴臺云。
津兵赴臺及各海口興築臺消息
日前傳聞福建船政局及上海製造局與招商局之輪船數艘同赴鎮江,聽候兩江督憲調用載兵,駛往臺灣。今傳尚非載兩江之兵,且備兼載津門之兵也。蓋津門之勁旅,向係諳練西法、習用西器,均經百戰之後,挑選留營者也。茲已奉旨調赴臺灣,歸沈欽使節制調遣;聞亦僅調三分之一,尚留二分駐防津門。現前隊萬餘已由陸路均至袁浦,俟輪船調齊,即至鎮江同上輪船,前往臺灣。但總統及各營官姓名,尚未探明耳。前聞江南以及閩、浙、粵東各處海口,均有興築臺之舉;現已派員踏勘形勢,想不日即行興工矣。此二事,均屬中國目下之急務也。俟探實總統及各營官姓名並興築臺之地,再行詳。
臺灣番社考(第十四)
彰化境中,其處於西偏者,有九社:一曰大肚社、二曰感恩社(舊名牛)、三曰遷善社(舊名沙轆)、四曰貓束社、五曰岸裏社、六曰阿史社、七曰樸仔籬社、八曰掃束社、九曰烏牛欄社。自過沙轆至牛社,屋宇隘甚。番室於牖外設榻,緣梯而登;雖無門闌,尚為高潔。屋前即山,而密樹陰濃,都不得見。惟有野猿跳躑上下,向人作聲
,若老人咳;又有老猿如五尺童子,箕踞怒視。風度林杪作聲,肌骨欲寒。瀑流潺潺,聲韻悅耳;或時修蛇出於踝下。大雨之時,嵐氣甚盛,衣潤如洗。山上時有番婦出沒,墳首瘠體,貌不類人;而有術,善崇人。阿史諸社,磴道峻折,溪澗深阻。番人皆矬健嗜殺,雖經內附,罕與諸番接;種山射生以食。縫韋作幘,鹿皮作衣;臍下結以方布,聊蔽前體,露臂跣足。茹毛,飲血。登山如飛,深林邃谷能蛇鑽以入。舉物,皆以首負載。居家則以裸,惟不去方布。周身頑癬斑駁,腥臊特甚。番女亦自白晢;繞唇吻皆刺細點而敷以黛,若塑羅漢髭鬚,共相稱美。樸仔籬、烏牛欄等社,有異種狗,狀類西洋;不大而色白,毛細軟如綿,長二、三寸。番披其毛,染以茜草,合而成線;雜織領袖、衣帶,相間成文,朱殷奪目。數社之犬,惟存其鞹。由諸羅山至後壟,番女多白晢;牛、沙轆、水裏為最。惟裝束各異,髮皆散盤。岸裏等五社,不出外山;惟向附近番社交易。而逼近內山,生番時出殺人。
大肚諸社,屋以木為樑,編竹為墻,狀如覆舟;體制與各社相似。貓霧束諸社,鑿山為壁,壁前用土為屏,覆以茅草。零星錯落,高不盈丈;門戶出入,俯首而行。屋式迥不同外社。
酒、飯各二種:飯不拘粳、糯,炊而食之;或將糯米蒸熟,舂為餅餌,名「都都」。酒用黍米浸水,越宿舂碎,和以草麴;三、五日發氣,水浸飲之。一將糯米炊熟,拌
置桶中,逾三日,澄汁蒸酒;番極珍之。魚、蝦、、鹿,與南、北投等社無異;惟沙轆、牛不食牛,牛死委於道旁。
男婦頭貫骨簪,項懸瑪瑙珠、螺牌。衣服(不論)皁白,俱短至臍。嫁、娶,俱著紅衣。貓霧束以下諸社,俱衣鹿皮;並以皮冒其頭面,止露兩目,睒睒向人,殊可佈畏。
收貯禾黍,編竹為筐,大小不一式;出作,則置飯於中。無升斗,以篾籃較準,與漢人交易。近亦置床榻、鼎檔、箸,以為雅觀。
婚姻,先由男女私通投契,然後結褵成夫婦。男以銀、錫約指贈女為定,女倩媒告之父母,因為主配,或娶、或贅。屆期,會眾設牲醪相慶。不諧,即爾離棄;婦不俟夫再娶而先嫁,罰酒一甕。私通被獲,鳴通事、土官,罰牛一;未嫁娶者,勿論。岸裏各社,完婚三、五日,男往女家、女往男家,各以酒物相饋,不絕往來。
番死,喪葬及浴身入室,與南、北投等社同。守服十二日,不出戶;親戚送飯。十二日後,請番神姐祈禳除服。婦服滿,任自擇配,父母、兄弟不過問焉(選錄香港六月初七日「循環日報」)。
七月初一日(西曆八月十二日--即禮拜三)
精練水師
傳聞中國已在英國購買現成鐵甲船一艘,價銀在九十萬兩之譜;顧亦非確信也。按此船即不如歐洲之最美者,亦可為雄船也。若與東人各船比較,則克以一交接而撞沈其水師內之戰艦也。大抵再逾二月,便可前來中國。雖然,今既有此器,尤貴有用器之人;此誠為中國之難耳。
按天下各國,其以水師稱雄者,莫英國若也;駛行之精、放之準、號令之嚴肅,皆為別國所不及。以故歐洲各國,每派其人暫隸於英國水師之內,以冀得其精法;而英國亦大度為公,無不之許。查英國今年水師之憲冊則內多見有俄、晉、奧各國之人。即東洋之隸於此事者,亦頗不少;惟是否學有成就而歸己國者,則所未悉也。然則觀於此,而我國可不效法他國乎?今福州曾設有訓練水師之舉,此固第一良法;然此法之外,尚宜就學於西船之上。查現今各兵船所藉司駕者,不過外國各貨船上之人及曾用引水等之華人水手耳。即能遵循海濱以駛海,鮮有可以測日躔、知星度而詳悉行船之法者。故欲其出大洋焉,難矣。且僅習於貨船之規,豈能明戰艦之制乎!夫西式水師船係屬新創之舉,華人未曾習熟者。但願在上者洞明其事,既以遣習泰西為後日計,又當多藉手於諳練之西人,為勢急時之計也;萬不可以大局承平,水師各員弁尚克沿海濱供給載官裝
貨,遂自以為可收效於戰爭也。夫東人之學習者,大抵亦未能稱為精熟;然在中國,固當思出其上也。
節錄寓臺友人家函
欽憲到臺後,三見東將,辭甚輯懌;惟稱「奉命而來,須得奉命而去」。東兵外似整飭,實如咸豐初江、浙練勇耳。曾於琅軿營內請欽憲視師,東兵約僅七百餘人,刀劍各技頗見靈妙,運用火器殊非熟手。欽憲護勇四十餘名亦在東營試演洋鎗,東兵氣奪。閱三日,欽憲赴內地各社,察看情形;生番環叩歡呼,僉稱東人凌虐,願備前驅。詢以中山國難夷情形,聲稱並無殺害;因該難夷等情願傭役,故未與備中州人一同解送。欽憲諭令交出,並宣揚聖德,命將前來妥為保護。生番皆痛哭流涕,如少子依戀慈父母然;欽憲慰諭有加,並犒紅綢等物。回轅後,各社紛紛投稟,情願改土歸流、設官納課者,約二百五十餘社;呈出戶籍,民計一百四十餘萬。內有數十社叩求賜姓,並求設立營制、給發軍火,請官統率,與東人死鬥者。欽憲諭以先作整備,靜候調遣。各社長無不跳歌歡躍,甚謂不圖今日復大憲威儀,更為聖朝效用者。嗣將中山國難夷陸續解出二十餘人;現各妥為留養,以作證人。後欽憲復至東營,聞東將云:償還餉需,即當還師。理論竟日,東將辭屈;聲稱『貴國商人至我境內,我商人尚盡地主之誼,款宴盡歡
;今兵士遠來,人數眾多,貴國既係地主,折償宴筵,亦須多金。況我等使臣,宜從豐腆;須得各將領款宴銀一百六十萬、各兵士四十萬』等語。欽憲大笑不止。東將復問作何計議?欽憲云:『何以去須奉命者得銀一百六十萬,即可抽身回國耶』?答稱:『既蒙筵宴,便有情分,總可代為效力。且貴國曠日持久,毫無定局,勢必交戰;戰亦耗餉,不如以此易彼,反留情面』!欽憲云:『倘有宴銀,亦須交付駐京使臣轉交,免致貴將分撥不勻,同室操戈』。明日,適有公文至滬,東將誤為此事,飛飭屬將乘輪追蹤前往面見在滬之柳原公使;候至三日,影響全無,始仍回臺。現聞欽憲之意,不欲急令還師;或別有他意存焉。臺地士兵各處散駐,計及二萬,儘足相敵。惟現尚文書絡繹,徵調各處水師已及六萬之多,並不令其至臺,不知何意!再可笑者,東兵初次進山,遇一五旬外之生番婦人,麾軍二百餘名四面兜拿,仍未追獲。歸途,遇一熟番病女年僅十一、二歲,遂即凱歌獻俘,大開筵宴;反稱「生番有術,變化無端」。聞之,殊堪噴飯。
七月初二日(西曆八月十三日--即禮拜四)
論日本近事
孟子有云:「天時不如地利」;是國家有戰守之事,而地利最為要圖。古人有言:「用兵先貴偵探」;是國家軍旅之事,而偵探尤關急務。前數年,普、法戰爭之役,普
軍師毛奇既細畫己國各處之形勢;又於事先歷法地,以詳探圖寫法國之情形:刊印數十萬紙,分給從軍在營之人,以便隨時察覽。至法人,惟備得普疆與己國交界左右各圖,反忘圖己國要隘各地之詳。而且普人所至之處,皆設電線以通軍情;法人向有以及新設之電線,盡為普人所斷。是以交戰之時,普人舉動,全出於法國之叵測;普兵在法界內所至各地,又皆瞭如指掌。故說者謂:於此知普人之早已畫策定計也。今觀日本近所偶露兩端,頗似欲循蹈普人之近轍,以為日後之譎計也。追憶月餘之前,有日本兩人往遊鎮江之說,鎮江之人多以為疑,旋有西人傳為笑柄。今細思此事,日本商人少有遊玩異地為行樂計者;彼時兩人想當係日本員弁,恐亦欲學普國毛奇故事,而往偵探金陵、揚州各處之虛實也。茲日本又向上海諸洋行及各貨店覓買揚子江及長江並中國各沿海濱譜圖,則向之所疑,今已有數分之可信也。
夫日本果戰與否,實無確耗;邇來日本亦更陰秘,至令西報無從實探,而亦有浮言曰:中國處惟聞飭令擐甲厲兵之言而已。現香港傳聞:日本乃有延倩西人之音,又有向外國覓買鐵甲戰船之耗,在上海又知增買輪船之事。揆事度情,知日後必將有大舉動也。今臺灣華兵二萬、日兵五千,已有眾寡之分;並不聞日本增調兵勇,反聞召回將士多員。以各事徵之,則先疑更有數分可信也。本館昨述:中國曾許日本可稍賠其動兵之費;此事雖無文牘可憑,亦有大半實據。蓋緣皇帝體恤日王被下臣愚弄慫恿所致,故大
度包容,欲給一撤兵費以了此事;不至使彼國為旁人所笑,亦不至使眾民罹於兵燹之災也。若以日本言之,中國許費雖小,亦可以藉口退兵;而尚不聽者,知其別有志向也。蓋悖義逞強,必欲一戰以稱雄也。
吾所慮者,日本在揚子江一帶偵探虛實,則虛事屬多、實防常少。查揚子江為中國腹內之要路,未聞設一防御臺,日人早已知之;故本館亦不妨直言焉。聞揚子江最為險要之險隘,莫如鎮江相近之金山;中國向欲築設臺,因西人與議未行--此昔日之情形也。現有外警,西人亦難再言。若於此處布置「伯革兒」大數尊,日船亦易於拒御也。現聞中國各憲已由金陵行至江陰一帶,擬於各處修築臺;想不日即可興工。然最要者,吳淞一口,更宜屯集精兵萬餘,並宜留泊戰船數艘,庶可應警轉輸調遣也。且上海為電線輪船匯集之區、音報輻輳之地,又宜轉託西人在東洋藉電線以傳報機務;倘上海與長崎相通之電線被日本過意截斷,尚可轉繞倫敦以傳遞消息;一日之內,亦猶可至矣:此皆近日之先務也。乃日本購買中國各圖,而中國竟無一人留意。本館不忍緘默,代為宣揚,欲中國知而備之也。至於電線,日前謠傳已有日本欲斷電線之說;其確否,尚無實據也。
總之,日本事事詭譎,中國事事闊達;彼此相處,闊達者終為詭譎者所欺罔也。
臺灣信息節略
香港「德臣」西字報館,近特派西友赴臺報事;其友於六月十九日至廈門,致書於新報曰:相傳非中國賠償東洋出師各費,則東人決不肯撤兵回國。而華官惟一笑置之;且示以自英七月為始,限百日內當即撤兵。如不從,則有戰而已矣。然東兵仍無去意,已自琅軿開闢一路徑達東濱;此路之北及在島之西濱,悉為盤踞。故兩國之交戰,實難免也。而中國亦大為準備,華兵皆輻聚於臺灣,擬在各城之內屯劄重兵。現在臺灣府一處,計所駐兵士已有萬人;又自天津將調去七、八千,自廣東調去六千,自漳州府亦調去五、六千。其漳州之兵,不數日將搭船前去。又買大無數,將堅整廈門各臺並置精也。又云:今有東洋兵船在廈門停泊修理。又傳稱:東洋兵船在臺灣測度東濱,失水被害;然未聞是否全壞也。此友人述畢,並附識曰:東人恃強越界如是,則其將自蹶焉宜矣。此本館亦所甚望也。
東人欲戰之由
有西人告曰:東人何為尋戰哉?蓋軍內各將士職,本期於數月將滿;明知國內昇平,不堪供此,大軍被撤者必半。故將士皆串通逼君興師,不肯議和;國君懼逼,遂不得
不從。且曰:東人今有以西法熟練後開之鎗,其於施放時亦皆能測準如西兵也。
建省議設電線
相傳閩浙總督已擬在臺灣、廈門兩處之間設立電線,議定付銀八十萬圓。又擬自廈門至福州亦懸一電線,以便速遞軍音也。又傳:東人更買一火船名「九休」云。
火船裝兵赴臺
昨晚「正鳳新報」傳云:「永清」輪船於前日載兵離鎮江赴臺;又有「依敦」及福建兵舶三艘,將相繼以開。所載之兵,計共一萬六千名,每船可載兵七百名。又「利運」火船訂於今日自上海開赴鎮江,亦以供載兵勇也。然則中國之準備戰焉,可知已。
杭省雜聞(一則)
臺郡之事,聞浙省調兵二千--或云四千;杭州城內,調去楚勇八百名。
七月初四日(西曆八月十五日--即禮拜六)
東人笑談
臺灣近傳一事,頗足令人一噱。蓋東人之往臺灣,原思所以教化土人也。乃所竊據之琅軿,為華人與熟番雜居之地,今俱暫在東人之轄下;東人既出己境,豈能一旦易俗,故各武士在琅軿於無事時每裸身而行,徘徊於廛市之間。華人及熟番以有婦女咸在,殊不雅觀,故甚疾之。於是處居民,遂聯名具稟於中將,懇即飭知兵士毋得赤身遊行;即生番中人,聞亦有所礙目。而中將如何辦理,則尚未悉也。若果從所請,則東人誠先為臺番所化歟!可為一笑。夫東人既欲率師出境,僅往臺灣番地,是亦宜先行改此積習也。如必欲納涼、安舊俗,則不若載戢干戈,靜居己國;而何必去父母之邦,徒為上國所竊笑哉!追憶昔日偶赴「萬昌」火船,見舟內預有告示,請諸貴客務須穿衣云。余方竊訝之;尋思火船上之客,其衣將何在乎?旋悉東人之俗,而始恍然悟矣。
東營鞏固
傳稱東兵之在臺灣扼要據險,於營外築壘掘塹,以百方自固。西人論之曰:東人即不增兵,華人若要攻陷,即極速,亦要三數月也。
鎮江來信
初一日,西友自鎮江致書於通聞館曰:現在京口共有中國火船五隻,而北兵則仍無
影響。傳說彭玉麟奉命將兵而前,有載兵船出口之信息;究何故歟?頃又譯通聞館報,知鎮江來書所報中國火船又到兩艘,現均停泊京口;計前共有七艘矣。惟津、沽所調之兵,仍無信息云。
譯通聞館報
頃譯得東洋今日來之萬昌火舶名「可司大里加」者傳到信息云:東洋已經定買輪舶,一名「牛約」、一名「五干大」、一名「求休」,共三隻;係確實有據之事也。搭乘該船,有東洋內閣大臣俄古波及系阿戲兩員其扈從人員,由潢濱而至長崎;聞將自長崎乘鐵甲船駛赴北京,與中朝商議大局云。但此鐵甲船是否取道上海,抑或經赴津關?尚未可知也。傳聞扈從各員,在該船上聚談大局,將必有決戰之勢。蓋必須中朝自認理曲,並出賠兵費之事;以是,知其勢難和解也。通聞館報所述如此。據此,則東人必欲加上賠項矣。姑記之,以觀其後。
調兵信息
武林來報云:杭城所有楚軍一千名,奉調往臺。又調洋鎗隊五百名,以前任台州府升用道劉公璈管帶,擇於七月初二日動身。
譯東洋本地報語
東洋本地新報名「尼審」載有臺灣之事,係東員某於五月初八日回國者所報。云中國欽使見東洋中將曰:『生番已服其罪矣,其後事請委之中國;而貴國之勝兵,可即撤歸也』。中將對曰:『奉寡君之命,懲辦生番已有奏效;且俟奉撤兵之命,然後可行』云。既而因本國軍師迄本月初旬尚逗留不去,於是中國欽使許我以五十萬兩以賠出師之費,仍請撤兵。惟中將以所許之項不敷所費,且未得君命,故辭不敢擅自從請。自此以後,兩邊雖有商議,而皆未見有成說也。故日後或戰與否,皆未可知;須俟本國使臣既至北京與總理衙門商酌,然後可決也。查今之勢,則臺灣已屯有華兵六萬,皆輕視東兵之寡而欲決一戰;而我兵亦磨礪以須,共圖一決勝負。大尼瑣司已回臺灣,帶有東朝之示:若中國不行成而遽行交戰,則惟有以無數精兵以制服之。然本朝軍務仍然機密,故戰與和究尚無定見也。此東洋本地報所云如是;故譯之,以見其詐。
七月初六日(西曆八月十七日--即禮拜一)
書「日本紳民公稟」後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誠哉,是言也。夫未能知人我之曲直、明人
我之強弱,而遽欲輕於一擲,果能保其百戰百勝否乎?如近時日本之侵犯臺灣是也。日本之侵犯臺灣也,以理論之,果誰曲而誰直乎?以勢論之,果誰強而誰弱乎?此不待智者而始辨矣。乃日人猶復鰓鰓議論,欲以聳動局外之聽聞也。能乎,不能?本館今特譯日本之西字新報所載其國紳民因臺灣之事具稟於上之言。其中之悖謬,多可令人噴飯者;故節錄而為之論。
其所稟有曰:請復派前使瑣意西馬再往中國京師,質對先議之臺灣事云云。然察其實,其居心於縱欲逞武,語語如見肺肝。意此稟必在上者之挑唆掩飾,已有兩端可見矣:一、宣言中國將發兵以伐日本;蓋欲以動民間之武勇忠義也。一、日兵甫欲自臺灣東回,而中國不與議明,遂集兵以圖逐之;蓋欲以激其民之憤怒也。夫既言甫擬撤兵,何為而出此語陳說宣布?豈以為日本轄下之地乎!何為又言:欲撤兵,須先賠兵費乎?中國業經百端理喻,請其撤兵,並出之以溫和之言;此固人人所共知者也。茲該稟所謂「中國先以和睦相迎」,此內已有其徵。迄知日本欲索賠項,然後可以退兵;中國始準備集兵以戰也。至於「來征服中國闔境」之大言,其詞之驕矜,頗似有易於反掌之事;真所謂勇而無謀,言之不怍耶!若所謂「來殺戮中國無辜」,不知此事不與此事之人民,兼欲寢食中國人君之皮肉,始可以快心而遂意。日本自誇為文雅之邦,其言之狂悖謬戾猶如此;若當其陋俗未化之先,其行為不更甚於生番萬倍乎!噫!日本可謂「但知有己」
者也。己之兵將無端犯中國,無故而屠華民;而中國尚不忍殺戮無知之日民、寢食有罪之日君,其教化之振興,在日本視之,尚以為不己若。然中國之大度寬容,中國並不自誇;而局外觀之,蓋未有不是中國而非日本者,可見公道自在人心也。
至傳聞近時之事,日本已告各欽使,以情願撤兵、不索賠項;又另行簡派大臣數員,爵位較崇於現駐華京之東使者來華。其意何居?亦殊難以揣測。然徵之其新另派大員來華,殆必議欲中國大賠兵費兼其國新支巨項,且增買輪船四隻。果爾,則其言願撤兵,仍然不足為信也。
吁!日本一國,豈全無一人乎!前歲法國之亡,尚有爹亞一人諍諫;而日本並爹亞而無之。詩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其日本之謂乎!推源其故,蓋上下之驕矜如出一轍、君臣之貪戾亦有同心;故至於世所共悉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語,亦昧焉而罔覺也。豈不深可歎哉!
東人雜聞四則
東人近在浦東購買一碼頭--向取名「林色」碼頭者,給銀一萬兩。蓋擬欲用為水師廠局,一如英、法兩國之廠是也。
又傳東人復買一火船名「南浸」者,蓋仍以供給裝載軍士之用也。按前日所報商買
火船名「牛約」者,已給價銀計二十四萬元云。
上海傳曰:東人在此埠向西人議,欲告貸。然此尚無確聞。
又傳:東洋水師之提督現在上海;不知其為何事也。
天津調兵信息
「字林」鎮江來信,報曰:前傳直督李爵相屬兵調遣一萬,茲聞將調者共二萬矣;傳係奏調彭宮保玉麟,以為統帥。然又聞彭公甫往北京。未知其信確否也。
譯錄東民上廷臣稟
昨接東洋橫濱來西字報,內載有東洋紳民具稟廷臣一則。言語繁多,不及全錄;祗譯其大略曰:
『不才無知識,於揣度政事,實不過如井下田之度天而已。然近日之大事,實不敢緘默也。
『竊聞因我國懲辦臺灣生番,中國已在廈門聚集戰船數十隻,皆置以軍械最精者;意欲將我孤軍驅逐。按此役未興以前,經京內及各村落皆紛紛議論,或有是之者、或有非之者,大半無不懷慮而心不安。卒之,國家擬定必征,而出師之令遂下;兵船軍士皆
於長崎會集,船纜甫解,兵勇踴躍前進。乃朝廷忽改前意,而止兵之令旋下矣。於是國人與國家大相駁論,勢如鼎沸。因是廷議復改,又擬發師焉;逐浪爭濤,不數日而兵士皆衝屯於臺灣。捷音屢奏,賊窩勦淨;難民之怨已報,國家護恤遠民之意亦赫然炳著於天下。竊思政事,宜有恆心遠慮;若朝令夕改,則下民何以敬服!興師出洋,事關重大;宜再四斟酌,然後有定計而不改。不然,國家何以興旺!國內紛論懍惑,必由此而起也。
公元1873年
『今捷音甫聞,國民方盼勝兵回國,飲至策勳;乃又聞:中國準備將與我師請戰之音。然則本國使臣瑣意西馬昔在中京陛見商陳一切,其究有何議乎?據稱臺灣及高麗兩事,經已議及;中國則對曰:「二境之事,我不與聞,惟貴國自行裁斷」!此言究係中國臣工惟圖權變之語乎?或為瑣意西馬報命不明乎?揆之去年新報所刊之御示及東兵初至臺地、中兵雅意來迎兩端,愚意則以臺灣番地及高麗兩境,固未嘗在中國轄下也。奈何我國興師之後,而中國始以臺灣番地為屬下之地;以我國興師,遽為侵犯之行!且閱閩浙總督照會本國中將各文書之辭,大加欺凌。設使本國已與中國明議及此事,且瑣意西馬自中朝歸國報命無假,則中國之欺凌我國,孰甚於此耶!念及之,則椎胸切齒,不足盡言厥恨也。即將中國四百郡蹂踐為虀粉,盡人殺戮不留一丁,而我心猶不快矣。苟非大洩我憤,又何以顯「精忠報國」之意乎!所敢乞懇者,復派瑣意西馬再赴中京質對
前言,以明孰非孰是。若查明瑣意西馬實經妄言報命,是中國無過;在本國當即將瑣意西馬及其各從員皆斬首不貸,以謝過於中國。若查得咎實在中國,則我國惟有擐甲厲兵,將中國四百郡皆征服踏平之而已。否則,國咸無以照耀於天下也。若不即遣派瑣意西馬,則通國懷疑之心,何以解乎!而據中國所傳,皆未見有欲查明前議之是非者;是實不問而調兵也。其志在先逐我臺灣之孤兵,然後帶兵來伐我國。所以此非延緩之際,若不即行釋疑定議,或孤留偏師於臺灣而不即行增援,是則遺笑地球,外夷必稱我聖地之雄威昔照灼於天下,今乃昧然,而境內無一丁可謂之人矣!遺笑不止。不但外務為外夷所輕,即通國之民亦必流落於窮苦之境也。是以今之為計,除即行派發瑣意西馬外,須添兵於臺灣;俟北京回命,然後酌情,另行興師以征服中國四百郡也。
『再者,不才竊聞中國各武士每互相謂曰:近日東洋於政事多能除弊興利,必將成一富強之鄰國;東人向來有武氣,故東洋必為我中國後日之患。不如□先事乘隙征服,以除後虞云。然則中國既視東洋如是,而不知東洋之視中國亦正如是焉。故不如乘此而服之,以杜後慮。古人有曰:有聞不可使人加入一毛。又曰:國無外敵之虞,則國必踣矣。蓋不有外敵,國人漸怠,由怠而衰,內亂外侵從此而至;史記有疊鑑可按也。近來我國雖已除劣興優,風俗移易;然享昇平已久,恐怠侈將繼,前盛必墮。故今之大役,於大局究有益;國內將捨奢就儉,兆民將協力同心。不然,將我聖地何以保、東洋何以
儼立於萬國之中也!
『不才尚有一慮,今外務正危急,然將士不在任者已三分之一;此究何意乎?不才敢伸呈愚意,貴臣大人其能俯示教,此又所伏望也』!
(按此稟內,尚有許多悖慢之辭;本館亦未便全錄。茲僅就其意而姑譯其大概,以見東人之喪心病狂而已。)
日本調兵信息
公元1874年
昨通聞館日報述曰:東人近遣一船往臺灣,內載兵士千一百人;且又將陸續遣撥云。然揆之東洋所來西字報及別處信息,則此信息尚無憑可據。閱長崎來報則述曰:英八月初四日--即華六月二十二日,有船名「大加沙可馬魯」者曾載兵糧赴臺灣,或者其趁坐此船歟!
七月初七日(西曆八月十八日--即禮拜二)
傳電募人
有西人現在日本兵船上膺職任者,談及中華、日本兩國水師之事。據曰:日人於此役習練頗熟,所延之西人少有與事,或偶爾一事與商而已。而船上號令之嚴、駕駛之能
,皆可謂備至,與西國水師無異焉。按此西人承任名位既大,而猶肯自認其少有與事,惟止有名而已。若其更有上位之人,則其言雖多出於夸張,然其實亦不可盡視為烏有也。查中國之水師船也,實大美於日船無疑。然除船之外,更須有精練之水師也。願中國究心於此事,朝夕以教練、擇用為務。吾更敢進言者,不如傳電信至泰西及美國,招延西國水手及水師數百人;不需兩月而皆可至。既得之後,而勝券可操矣。如上海新造戰艦二大隻,每船至少須五、六百人;而中國之內,安有此許多精練之人乎!至於陸軍,聞中國近多招西弁訓練管帶,而所出俸工銀兩似乎大昂;即如先傳:每月給俸一千二百兩。昔日在鳳凰山之西人,現聞又給此價;與上海他西人謀,而他人非得每月一千五百兩不肯承命。故吾言不如傳電泰西,而兩月之內可隨意多得也。夫近日之戰事,所用皆新器;惟新器已買就也,而難在得其精於用器之人,故不可不越國以求得之。果能如是,吾則不以後事為慮矣。
封閉海口
萬國之戰例:遇有兩國交戰,此國之海口被彼國之船所據塞封閉者,則局外他國之貨船皆不准進出。茲上海西人,或有預慮而相談及此者。皆謂日本兵船設或能制服華船,則日人勢將泊船坐守長江口,並封閉吳淞口等處;西人貨船照例不便於往返,各貿易
必為之停止也。西商既皆無事,諸船惟坐爛而已。然又有自慶者,則曰:雖然如是,亦有利可圖焉。蓋現在所儲各貨,概可居奇,待得昂價也。且早經出口諸絲茶,後既不能相繼運往,在泰西亦必有善價可賣焉。其所不佳者,中國各路生業,必為之一挫;須於戰後更歷多時,方可復元云。西人於此談,未免太慮後事。蓋封口一事,非徒泊一船而即可稱封者;總須克敵之後,多泊戰船於海口,然後他國肯任其封也。而日人豈有如是之多而且雄之船耶!即偶有日船出於料外而示封,想西官亦必遲疑於認從矣。
謀踞舟山
本館聞日本近時之謀畫,欲於既戰之後,即遣舟師占踞舟山;蓋視舟山可為會集遣發之善地也。此信雖為輾轉相傳之言,尚無實據;然亦不可不防也。故錄之,以備操持大局者采擇焉。
譯李珍大在廈門領事處堂諭訴辨情節
美人李珍大,前在廈門為美領事所執者;今已押送到滬矣。蓋上海有狀師可延以為辨訴,故特請來滬也。茲得廈門領事於英初六傳□之詳,因譯出之如下:領事坐堂,諭李珍大曰:『得中憲照會,云汝曾慫恿東人使與中國失和,且為之出謀來伐臺灣。此事
除中官照會,另有憑可據。臺灣生番之地係屬中國,已有中國家之公文為據。事屬有礙於中、美兩國所立和好盟約,令汝押候駐京之美國欽差批文,然後可審。押候,亦可從優相待』云。既又准其具保二萬五千圓,不逃逸;然後暫釋。於是,李珍大作辨辭以訴曰:『吾被東朝舉擇任用,以和意來臺灣司事;乃被貴領事所執,大屬枉,且又殊慢東洋和睦之國也。查美、東兩國一千八百五十八年之約內載:東洋可延請美民入軍從事;但東洋若適值與美國和好之國交戰,則不准延請云。據此,似在戰事之前,可以聽其見任用。故即以伐生番為不異戰中國,而我之行為仍不在有罪之列也』。或曰:美國議院立有一千八百六十年之制,准暹羅、中國、東洋諸國公使見有屬民與美國和好之國與其國之內民相助為戰,公使俱可執拿。然東洋一千八百五十八年之約尚存,豈有渝背該約之理乎!盟約未渝,則在英民可視為例。然此條例未嘗載入中國約內,故東洋一面有此條、中國一面無此條,是更不可渝東洋之約矣。今李珍大在上海保釋,俟提審後,再行續錄。
東人信息
萬昌公司火船「可司大里加」傳曰:東洋新派欽使俄古坡於乘搭伊船時,曾告曰:『東朝決意要中國賠補兵費二百五十萬;否則,即戰矣』。
七月初八日(西曆八月十九日--即禮拜三)
再書「日本紳民公稟」後
日昨閱「日本紳民公稟」一則,其措詞實屬狂悖,其立意尚為周詳;可見日本之君臣上下,平時亦能共心合力、同惡相濟也。第其全國既有與中國誓不兩立之勢,此次臺灣之役,中國若不大加懲創,令其得志而回;則異日必至釀成明代倭寇之禍,將來中國東南數千里沿海之土地、數百萬沿海之生靈、數十年沿海之弁兵,恐相繼而無寧晷也。方今皇上聖明,憂勤宵旰;因日本之無禮過甚,不得不以戎事相將。籌及軍餉,以力圖節用,遂命停修理圓明園之工程;思用人才,則念切求賢,遂詔起因事回原籍之舊彥--如曾中丞國荃、趙中丞德轍、閻中丞敬銘、丁中丞日昌、楊軍門岳斌、鮑軍門超、蔣廉訪益澧及曾文正之子紀澤等。其朝乾夕惕、遠慮深謀,夫豈尋常人主所能及。凡屬臣民,其有不激發天良而思安靖國家者乎!傳有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憂也」。現籍隸海疆者,即不為國計,獨不為身計乎!試思有明代倭寇頻來,而沿海之人身家不保者,無時無之;一念及此,豈猶能不視國事如家事乎!又況近時戰船已備、戰具已備、戰餉已備,惟須謀勇兼全之戰將、技藝已精之戰士、駕馭能諳之戰船舵工水手而已。
日本,蕞爾一島國耳;居然遣數千之兵來犯中國,其為藐視中國無人也無疑。與其
縱之,釀成日後之禍,致使沿海無辜之人民受其毒屠;何如創之,戡平目前之亂,僅使在臺無禮之日軍應斯劫數。兩害相權,則去其重。計較及此,戰乎、不戰?此不待智者而明矣。且日本之狡焉思啟,安望其有所底□也。日前臺灣無備,彼已無故乘虛而入,殺害生番,築室臺地;今知為眾人所不齒,即欲訛詐兵費而後退。又捏詞以登新報以告西人,謂伊不索賠項;茲忽復在上海訪買中國沿海及長江各圖,其意又欲何居?今中國各水可通輪船無備之處,日本均已悉知。此次如願以償,果能保他時各處不至如今時之臺灣乎?故不如以賠償兵費之款為犒賞勇士之用,與之一戰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古人豈欺我哉!中國之大,豈無有應募而至者乎?所仰望者,在上之人必須有以鼓勵之耳。況且此次之事,固中國治亂安危之攸關;斷不可將就了事,以圖苟免於目下,反致受害於無窮也。今閱此稟,日本以一小國,其一國之人尚能齊心如此;中國堂堂大國,豈可反不如之哉!
夫國惟貴自立耳。高麗之與中國,其大小強弱,人人所共知也;然惰、唐均以中國全盛之兵泛海征之,而隋、唐反至筋疲力竭。高麗猶未喪亡者,戰守之勢殊、勞逸之情異也。今日本豈能及隋、唐,而中國不至如高麗,亦人人所共知也。臺灣之事,茲姑懲創之;以後沿海及長江各處均設重兵扼守,日本雖傾國以來,亦不過敗亡而返。及其人亡財盡、國敝勢微,其鄰近之國與其本國之人,亦必有效唐太宗之待隋煬者,並不必中
國之遠征也。此稟所言,頗似出於忠忱;激發義憤,關切其君國者。然吾聞日本平時,其君臣上下之間早已貌合神離;安知此稟不由於幸災樂禍者之所為哉!故日本之臣民,本不足責;吾獨怪其君不自揣其大小強弱、戰守勞逸之形,而遽行此輕舉妄動之事!若能及早改弦易轍,或不至於後悔無及。倘仍怙惡不悛,必至□昔之隋煬、今之法王,鼎足而三!早夜詳思,應亦廢然而知返矣。不然,真孔子所謂「其愚不可及」者是也。
東船至汕頭
西人相傳:有東船前駛入汕頭港,因該憲義憤盈腔,□使一介傳令:須立即退去,不准一刻盤留。東船之官對曰:『且請復命,敢問貴憲若果願為中國示戰於東洋耶?否則,和好之國,而強令其船離口,未知於意云何』!該憲熟思其理,遂不復問焉。夫東人之言,則以戰局未露,故得據理以爭;而汕頭官憲遂致啞口無言,是亦未讀萬國相交律例之故耶!述之,為操權各憲之鑑。
臺灣廈門設電線信
前有西人自廈門致書於香港西字報曰:閩浙總督擬於臺灣、廈門一路設立電報,與西人議價八、九十萬圓。以後未再問及,想亦不足為據也。且價銀,亦似太貴十倍矣。
又熟思此舉,亦於大局無甚裨益。蓋東船概可隨意斷割,則仍費錢於無用也。若在北京、鎮江一路創設電線,則價既廉,而於大局亦可資益數倍云。
中國購買後開鎗
聞中國近已向普人定買後開鎗名「勒米得爾的尼」者三萬桿,其價尚未探明,然大抵在共五十萬銀之外。而中國近日自外國所辦購運到之器,有如水之流來,無日不在海關而報也。本朝於此役所支銀兩不能指數,亦無奈何之苦情矣。
李珍大案不審
「字林新報」曰:李珍大既抵上海,美國總領事使人攜書與之,謂曰:『此案不審,今釋汝也』。按此事,真令人不可解。蓋前傳曰:廈門領事已得駐京美欽使之囑。而上海總領事不審而發落,將俟日後再發公文,未可知也。
七月初九日(西曆八月二十日--即禮拜四)
日本使臣赴京都
昨日吳淞到一東洋鐵甲船,蓋帶有東洋新派之大欽差俄古波,由此而取道以轉搭
「新南潯」火船往北京也。聞「新南潯」已早與訂定此事,故船貨先裝滿而特候東使之到滬也。「字林報」論及俄古波之往北京,其言曰:『觀於此刻兩國議論之間,必多延時日,然後□戰和之決見』。吾乃不然此意也。東人既見我國大為準備欲戰,而另專派一大欽使,勢蓋欲以一言決戰和,不便再延時日。想此使至京內不數日,而或戰、或和,必定矣;局勢似更逼緊。願各處防備之官,莫怠視厥丕責也。
日本運大至福州
「字林報」有曰:萬昌公司船「可士大利加」前自東洋載來「白來革利有」螺旋巨一尊,重一百五十擔、彈重二百磅。蓋欲轉寄福州,以供戰事者也。吾所異者,此豈在東洋所辦者乎?
鎮江遣兵
通聞館新報曰:除前泊鎮江待裝兵士之七船,中官又勾留招商船名「永清」。且傳聞有數船擬於初八放洋,將載練習西法、持執西鎗之精兵。乃據昨日乘「南京」火船過鎮江來滬之一客則曰:各船未曾出口,蓋將欲一齊偕往,靠戰船護送也。而過鎮之時,見其內僅有一船已經搭兵者為「利運」船;兵士皆交肩錯舄,船面無隙。然以意度之,
此兵為鎮江新招之兵而已;是否北兵,似尚無音響也。按「永清」船於先禮拜六晨自上海載貨,本擬前往漢口,被官兵所截留,故將原貨轉裝別船也。
寧友傳言
本館昨與寧波來友敘談,據云:上憲已下令須將寧波各要隘險阻勘明準酌而固防外敵;乃各官皆毫不置意,迄今而尚未見一動手,可謂認真忠國之臣乎!窺其狀,若欲俟戰書既下而後興工也。然則明當急迫,敵人幾已在門外矣;其行事遷緩粉飾如是,究何意乎?有保黎民之責、社稷之任者顧皆如是,可謂一長嘆矣!
昨晚鎮江信
頃又接鎮江來信云:天津兵士南下之說,尚無影響。惟各華船皆已裝載兵勇,諸事齊備,咸移泊焦山之下;專俟「永清」一船搭滿,即可出海矣。計共載兵四千人,另有馬四百五十匹。至於所載者係何處之兵,本館明日再行探述報聞。
七月初十日(西曆八月二十一日--即禮拜五)
東洋一事擬請各國欽使公斷
公元1873年
譯「字林西報」曰:華人相傳臺灣之役,現經擬定延託駐劄京師之各國欽差從中裁斷;或用調停之法、或申責備之詞,使中朝與日朝咸聽局外人斷制焉。然此種辦法,似唯中國一邊所願,而特為此計云云。查本館曾經言及此策,如兩國果肯聽從,則實為免戰之良法也。各欽使若承任此事,其必須首先究問者,則東使瑣意西馬去年覲見時,究有若何言語?總理衙門各憲,究與之若何置議?但詢得其中細情,則東人自無可藉口之詞,而其事易於理處矣。至東人所佔據臺灣之地,其實算在中朝統轄,已無可疑議云。
津沽來函
「字林」載自天津來信云:津門諸民紛論臺灣之事,俱說窺諸衙署內所漏之消息,似東人並不願索賠項。且曰:官場中多有以宣戰為正理;聞國家有議和之舉,而意殊不悅。若李爵相已公然直說曰:『此事本不應中國與議,唯以兵逐之而已矣』。
釋放李珍大之故
前日廈門解來之李珍大甫□滬濱,方冀訊問;而美總領事便縱之使去,一時聞者咸莫得其指歸。茲聞總領事以得美相臣電傳之諭,非出自獨斷也。至相臣所諭云何,則未之深悉。
鎮江兵船出海赴閩
昨報鎮江停泊之兵船七艘,今已滿載兵士駛過吳淞口外,乘風出海矣。共載兵弁約有四千人,並馬四百八十匹。據聞,皆前赴澎湖者也。
東使赴京信息
東洋欽使俄古坡先擬欲搭「新南陞」火船前往天津,該船既在上海靜候兩日,甫於昨日駛往吳淞,攏近東人鐵甲船以候欽差登舟;不料欽差不欲附乘此舶,擬於禮拜六或駕鐵甲船、或搭另灣泊吳淞之東洋兵船前往津門也。通聞館論此事,謂曰:該欽差職位重大,東王之外,國內幾無更貴者;而其意頗有焜耀威武氣象。此番之赴北京,蓋不願中國再有推託之詞,使得遲延以為準備。吾料其到京之後,勢必欲以一言定和、戰之局云。
公元1874年
七月十一日(西曆八月二十二日--即禮拜六)
芻言
自來講武備者有三:曰戰、曰守、曰和而已。顧就三者而權其先後,則又以守為上
、戰次之,和其又次者也。今日本與中國立約甫及一年,宿諾未寒;乃即肇釁尋仇,擅入臺境,戮辱我氓庶、焚棄我室廬、竊據我疆土,始以懲責生番為辭、繼以索賠兵餉為辭,曠日持久,遷延不退。吾不知日人意中究以生番為隸於中國、抑以生番為中國之化外乎?如以生番為隸於中國也,則越境稱戈,已違萬國公法;在日本方宜謝過之不遑,何敢索賠兵餉!如以生番為中國化外也,則既殄戮其人民、掃除其巢穴,前怨已釋,儘可振旅而歸;安得因中國勸令息兵,轉圖反噬之理!然而日本竟敢出此意,實以中國沿海各口夙乏守御,故欲出於一戰,俾得大快其所欲,然後迫令求和耳。日人之意既如是,而中國臣民獨漫不加察,誠足為長太息焉已!
且夫日本之犯我臺境也,曾非猝然而觸發者也;當其命將出師之始,各處日報已屢言及之。無如華人以日報所言,一若子虛烏有之辭,概置勿聽。及日船泊廈門,而又不能力為阻遏,任其長驅直入,徑抵琅軿;徒高鎮靜之名,實顯周防之略:宜益為日人之所輕矣。聞今之俄古坡使臣將擬前赴京師,聲稱欲要賠補兵餉銀二百五十萬兩,然後退兵;否則,願博一戰。則其妄自尊大,輕量我國家也明甚;謂猶能折衝於樽俎,僅以口舌爭乎?夫天下非禮之加,祇能以威馭之,必不能以理折之也。苟徒恃文誥往還、輾轉駁詰,奚足以馴其桀驁而警其頑殘!是惟痛加創懲,彼或自知理屈,翻然悔悟,轉未□知耳。觀前明時倭寇頻仍,幾與國祚相終始;卒之戚南塘出,提精銳之師疊次兜勦,而
寇掠始得稍息:是誠備倭之殷鑑也。
顧余今以中國慮者,則又不以其不能戰,而實以其不能守御。計中國自掃平「髮逆」而迄今,已十年矣;勇丁之餉糈漸裁、釐稅之抽提如故。而瀕海各要隘,顧未見相度形勢,議及邊防;即如揚子江橫亙於中國之腹地,沿江如南京、安慶、武昌、漢口、沙市、宜昌等處,皆中國最大極繁之城邑,使於江口密布臺,派兵駐守,便可以御敵船而保護無數之郡縣也。當道者果何意而不築營建壘,一施防御之方略乎?他如牛莊、天津、燕臺、膠州等處,雖去日本較遠,然為帝都之門戶;斯固不容忽視也。閩、粵各州縣,瀕海者居多;誠宜節次設防,杜其窺伺。若江蘇之吳淞、浙江之溫、台、寧波、乍浦,尤與日本相密邇,且素稱為財富之鄉;更宜加意防閑,潛消反側,多設壘,添駐重兵,使無□間之可乘,而後以逸待勞、以主待客,庶幾可以守、可以戰而兼可以和。否則,□□精練之兵專集臺疆,而各州縣之海防仍未部署,亦豈得為至計耶!
夫中國糧餉之繁富、器械之精利、兵卒之多寡、土地之遼闊,誠非日本所能及。惟水師,則日本演習既久,容或彼善於此耳。水戰不足,陸戰有餘;苟能堅持各口,俟其來而要擊之,則雖日本水師甲於天下,度亦不能飛越天塹,而況乎其未必精絕哉!是故善用兵者,當用其所長而舍其所短。今中國第知購戰艦、備火器,其於應敵之法,悉視敵人籌攻之法以為法;一步一趨,不失分寸。至語於守御之要略,即反視為緩圖;是直
舍所長而用所短矣。以此制敵,其勝也歟哉!
夫今日之或戰與否,固未可知;而要之,安不忘危,則各海口本宜早為籌及,所謂「王公設險以守其國」,斯亦古之明訓也。使知其無可守而不敢言戰,惟願作苟且和戎計,聊以塞責;吾恐扶桑小國,益箕踞而向□矣!
東人情事
東洋西字來報一面之言曰:國內尚有多人情願安享承平,不欲與中國搆兵,致於戎政紛紜,羽書旁午者。又有一黨欲試交綏以振威武者。且觀諸東洋新買運兵之船,且極力準備、加意振作;則和、戰兩端,尚難於決定云。又相傳:於六月十八日,曾有東弁搭萬昌船來中國,以圖偵探中國水師之實在虛實、強弱情形;並欲悉其於海口作何準備、於內地作何操練,兵數究有多寡、械究為利鈍等事云云。
通聞館論鎮江遣發之兵
現在所遣之兵,約共在四千之數。然據傳者曰:內僅有四百人或可副乎兵之名,而稱為精兵;其餘,則皆未習於行伍者也。蓋武弁某,本有額兵若干,按月按名支餉。迨遣兵之令既下,則武弁手足莫措,東拉西湊,幾如捉鬼;於是懸募廣招,無所不至,惟
思奮力彌縫而已矣。牧豎挑夫,盡成一隊。雖可謂捷於補額,而於日後臨陣時是否克奏膚功,則未可□也。通聞館所述如是;本館姑譯之,而深恐其為謬述也。該報又曰:招兵,即賜以賞銀十二兩,按月則僅付四兩云。且俟日後本館親自探明,再為辨及。
七月十三日(西曆八月二十四日--即禮拜一)
論日本定議撤兵
昨日有友人自京回滬帶到京信,並面述柳原公使到京,恭親王、文中堂甚為優待;彼此有和好之意,不願動兵,且商量退兵之法,不失體面。兩國大臣能顧大局,從此無兵爭矣。按日本問罪臺灣生番之事,迄今數月;廷議輿論,尚無定說。今日此信,可見朝廷已有定議;第民間尚未悉知,故猶紛紛傳說也。本館既得實耗,不得不刊列之,以供眾覽。且更系之以臆說曰:甚矣!人言之可畏、傳說之多誣也。於今時日本之征生番,亦可以見其概矣。
夫日本問罪生番,本無大謬;其所失在於未興師以前,不先照會中國,明言其故。及至兵已到閩,日本中將始行照會閩浙總督。迨殺戮生番之後,其憤似已可洩;又不即日退兵,仍然久戀臺灣。故至謠傳沸騰,或有謂其欲占踞臺灣之地者、或有謂其欲索賠用兵之費者、或有謂其欲與中國搆難者。是以中外之人惡其顯背萬國公法,故中西新報
皆群起而議其非也。設使日本先行明告中國而後用兵及誅戮生番之後而即退回,豈非王者堂堂正正之師,尚有何人而疑其數端以議其後哉!故吾謂人言可畏也。
今則柳原公使已與恭邸、文相言明退兵,想俟俄古坡公使一到,即可定局,則從前眾人之疑,均可冰釋;而各報之先言過甚者,亦皆得之傳聞:故吾謂傳說多誣也。特是中國新報之所列,均不過傳述人言,並不足為記註信史也。中國之中西各報,其議論日本者,語固過於激烈;而日本西字日報所列之紳民公稟,其議論中國者,語之激烈又百倍於中國之中西各報。但兩國自此息兵,而前言均可置之不議、不論矣。
夫秦穆之悔過也,聖人取焉;故列「秦誓」一篇於二帝三王典謨、誓誥之末。第秦穆於帥俘兵敗之後,而始有此一悔,未免悔之以晚;而聖人猶取其誓而存之,可見聖人不責人以有過而嘉人以能悔也。今因日本所為頗近於此,故論及之。然日本之君臣,尚未及兩國搆兵之後而即能休兵以息民,其賢不又加於秦穆一等乎?自今以往,兩國永敦和好之心、共享承平之福,豈非兩國人民之大幸哉!夙聞日本之君勵精圖治,可稱謂英明大有為之主。嗣見此舉頗類利令智昏之為,深惜其為白圭之玷。茲又聞其不吝改過,於以見帝王又自有真也。
吾所更望者,日本之臣民也。今其君天姿學力博古通今,實非尋常人君所能及;曷不輔佐之以為聖主!其國亦稱為聲明文物之邦,曷不教導之以為賢臣!使令名遠播於四
洲、偉烈當垂於萬世,不愧自命為聖地之君臣、人民乎!果能如此,是不徒日本一國之厚幸,即與和睦之鄰國亦與有榮施也;豈不懿與!
長崎發旋風
前日接長崎電報,知該處禮拜四晚至禮拜五晨大發颶風,鼓盪激烈、勢力猛惡,為五、六年內之一大劫也。港內所有本地船隻,非沈壞則衝擱於岸上;而房宇墻壁拉雜倒壓及屋頂吹移者,不能枚舉。即西商行棧、房屋,亦多在其列云。又聞火船、帆船被患者甚多。有一電報曰:「平安」及東洋火船三隻並帆船名「白大」、名「澳白」、名「蘇魯」皆已擱淺。又一電報曰:火船名「平安」、名「馬大士」、名「士多尼瓦」、名「燕臺」皆擱淺。又有電報所數壞船更多。按「馬大士」船聞已搭載東兵甫欲駛往臺灣者,今遭風暴淺擱,兵士皆逃命上岸焉。所謂「士多尼瓦」火船者,是即東洋兩鐵甲船之一也;船已敝漏不堪出洋,故於後事可無大患。至於所擱淺各船既在港內,或受傷不至甚重;經過月餘修理,大抵可仍舊駛用也。又傳:長崎相近之大加西馬煤礦已為風浪所害,至少須三、四月方可補修開挖云。而戴煤各駁船皆已沈沒,故於煤市大有關繫焉。或慮及上海所開往之「可士大里加」船未知遇風否?今據通聞館新報所陳,知已於旋風之翌日--即禮拜六日穩抵長崎矣。
火船往鎮江
「海慶」火舶,擬駛往鎮江搭載兵士云。
粵逆首被獲情節
「字林新報」曰:前日相傳福建官憲拿獲一「髮逆」頭目,曾經凌遲正法;讀邸抄,亦曾明載諭旨云云。現訪知此人久已投往東洋,膺其任使,並早隸入東洋丁口籍內矣;旋因此人通達華語,故使從事臺灣。當在廈門被獲之際,此人奉命為東洋中將文至中憲公署內,中憲怒東人之任用之也,且見其形狀桀驁、不肯叩頭,遂細察情形知有破綻,用特為行人之執而不虞其即為「髮逆」偽王也。西報述事如是。然此人既為多年之逋寇,即為中國之重囚;東人何為擇用,且令以文投遞乎?斯事本屬欺陵我國;彼欺我而我欺彼,亦不過相埒而已矣。且此事關係重大,東人既於我國有軍旅之事,而獨容一羈誅盜首進入中境並加擢用,則其勾通粵匪餘黨也未可知矣。外憂內患,誠恐一時俱作耳;安可不慎防干預哉!
東使開船赴津
禮拜五晚前所開之「恰便」輪船,乘有東洋大欽使俄古坡之屬員七人,前往津門。俄古坡偕從來各員,則於禮拜六早乘駕鐵甲船名「里我氣我干」者隨後開駛。所冀到津之後,定議尋盟,全師出境;則亦東國之利也。
建臺雜聞
福建英八月十三日之西報載有新消息數端,因擇錄焉。
英八月初九日,福省多調撥兵弁,取陸路往廈門。
中官招商欲大辦火藥;又風聞擬將該埠製造局又開,不日將興工焉。
東洋各兵船近皆駛離臺灣;或論之曰:蓋將往東洋增調兵弁云。
臺灣島內,現在尚存東兵祗三千人。
福建官憲與臺灣東兵近已罷議,蓋專候京內核斷。
中憲曾與上海電線行商訂:由福建至廈門,循陸路懸設電線。該電線行已有人勘明,不日即將開工。
前來之「海龍」船中官以為當帶兵械多具,不知何故而皆未至矣,以致有失望云。
七月十四日(西曆八月二十五日--即禮拜二)
述日本近事
昨日西人見本館所論日本定議撤兵一則,往詢日本領事;該領事惟笑而不言。及窮究其底細,領事則曰:『此事容或有之;但吾未與聞耳。然吾聞「馬大士」輪船載滿日本兵將停泊長崎,久而未開;其傳說赴臺者,恐係託詞。大抵俟有電信,即行開往何處耳。現在各國人之在上海者,均傳日本又經另出一策:先派柳原使臣與京都各官議事;倘有不和,欲於接信之時,即行突下死手,擬出中國意外,攻毀上海之製造局並襲擄灣泊吳淞之大戰船。又聲言:欲先攻服杭州云。查日本刻下已有多員在上海及左近偵探虛實,此事諒非子虛。甚有傳言:日本水師提督曾經親來查勘。然其實出何謀,究亦難於確悉。蓋勢必秘密,不肯洩漏。目今所傳:大局在京都商議其大概。然俄古坡大使臣尚未到京,盟約未定;事仍不可謂之妥當也。語曰:「先發制人」;又曰:「有備無患」。中國斷不肯先發,故我深望文武員弁即須預備,切不可失於防範也。又傳說:日本欲與西人求結和好,故擬定不騷擾西人,並不震驚中民;祇與官兵為仇,並不願依照萬國律例阻礙西船之進出往來也。外間紛紛傳說如此;惟冀尚係謠言,實為萬幸。倘少有確實,則時事定有一大變也。本館既有所聞,不能不預先布告;望閱者原諒焉!
雜聞(三則)
昨報東人鐵甲船名「士多尼瓦」在長崎為旋風吹擱於淺,今聞該鐵甲船已全沈於深水,不復為海面之飄搖也。
相報「海鏡」輪船之往鎮江接兵,帶有「查士波」鎗四十三箱。本館前錄中國曾買此種槍共三萬桿;以此觀之,則大約此槍已到矣。果如是,則實為防身之利器;惟望各兵勇實心以習練也。
傳報打狗相近之處,有英國帆船名「加羅來赫金士」遭風被失。
吳淞口移營
現聞前駐徽州會館蔡軍門所帶之兵弁,因奉調吳淞口駐紮,不日即當移營矣。
又傳聞:蘇垣調兵五百名來滬,同赴吳淞口防守臺。上海吳淞為海岸要隘,乃蘇、松之藩籬也;扼以重兵,固為要著耳。或又謂洋鎗隊係撥赴臺灣者;容再探實列報。
七月十五日(西曆八月二十六日--即禮拜三)
日本和戰尚無確耗
近日旅居上海之西人,傳說日本之事,全無成說。前言日本柳原公使意度沖和,聞即凡其國臣民亦均實有輯睦中國之願。惟俟俄古坡公使至中國京都,即可定局。但傳俄公使人甚武勇,窺其志意,又似主戰者。或言伊之赴華京,實欲證明去歲瑣意西馬之事;和戰之局,即由伊定。茲又有日本輪船由津回滬者,詢伊情形,言多閃爍;惟言須俟哦公使定局,則同也。哦公使現諒已到京,若果伊能定局,數日之內即可回滬,定有確耗也。或又有言:此事已託俄國公使從中解勸;未知確否。抑或哦公使誤為俄國公使歟?總之,旁觀此事,與中國斷不能有益也。封疆大吏,願無輕忽此事,庶不致臨渴掘井也!
或問
或問:東人若與中國接仗,其能犯上海地乎?夫租界既為西人寄居,則必視為局外之地;且西人必抗拒之也。然除租界外,如滬城、南市等處,照萬國之例,西人不能與御焉。即上海海關,亦惟東人之所便耳。然語雖如是,設東人萬一前來,滬城內亦不欲縱其騷擾。蓋萬國戰例,以仁義為主,以殘暴為戒;西人必不肯袖手旁觀,度東兵亦不敢與西國抗敵焉。
晚探消息
傳聞西官接得北京郵來書謂:下次所來火船,當帶到確信,可知東人與中國失和約戰之事云。但兩國於商議之間,如何失和,亦尚未詳;且此事或係傳述之謬,亦未可知。又有西人謂曰:大事已妥議焉。
又傳曰:朝廷已經行文各省,令其備兵並捐銀餉於此役云。按此際正和、戰攸分之候,以至傳聞紛紛不一;或亦臆度之詞居多耶,亦不足為奇。請觀報者自揣度之。
漢口來信
漢口友人來函云:鮑軍門超有復起統師之命,仍以「霆」字軍十萬為所部;已令宋軍門先在鄂疆募集勁旅萬人,拔隊馳赴金陵,聽候調遣。當此海濱不靖,而中原夙將親統雄師指日東下,殆亦足以先聲奪人歟!
七月十六日(西曆八月二十七日--即禮拜四)
勸諭中國水師
古語有言:「養兵千日,用在一朝」。是兵也者,受國家千日之養,供國家一朝之用;固宜奮勇爭先、建功克敵也。至於勇雖未蒙國家千日之恩,然已應國家一朝之募,亦宜與兵同心協力,效命立勛也。又況今時各處之勇,皆屬長募之人,久練之技;食餉
多年、轉戰諸省,不已與兵一律相同哉!試思昔年髮、捻、苗、回之變,國家以兵力少單,募勇相助;其立功疆場、拜爵公朝者,指不勝計。文而督、撫、司、道,武而提、鎮、協、參,多由士庶、兵勇洊升擢任;下此者,更無論也。雖由於將士之效力,然國家之所以酬庸者,尚得不謂之厚哉!諺又有云:「食人之祿者,忠人之事;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國家平日豢養員弁兵勇,原欲備旦夕倉卒之時;倘一旦有事,而在位之員弁、在營之兵勇,安可不激發天良,籌謀報稱乎?今有輪船由津回滬,據言京師及津門各人傳說日本駐京之公使與其流在京之士商,紛紛出都回國;時事可知矣。數日之內,哦古坡公使南來,定有確耗。倘若邀天之福,兩國息兵,實為萬幸;少有變局,則國家人民所最先賴者,莫過於水師之員弁、兵勇矣。何也?日本來犯中國,必由海道而來。故守御之最要,先在於各處海口;而各海口之守御,尤先在於水師。水師若能克敵,則於大局無害。如吳淞一口,現在所泊之兵船既勝於日本之兵舶,我船之數既多而又美且速捷,所置各船之槍器械又無不精良勝於日本;此固在滬之西人所共稱許者也。若再能在船之員弁兵勇共誓忠貞、同奮武勇,而敵斷無不克、境斷無不保者!吾願水師各人無生懼怯之心、毋惰戰守之志,指日即可立功名、博爵祿也。
或曰:日本水師諸人實勝於中國之水師。噫!斯言也,中國水師其肯信服此言否乎?吾則以為不然。若中國水師果亞於日本,以上海所見之日本水師與中國水師相較,而
誰敢曰「中國不及日本、不能即勝日本」乎!傳言日本陸兵,即係向日所謂撒莫來黨內之人,歷代習有武氣;然日船水師,亦皆市井之徒、耕耘之輩而已。噫!中國之水師,豈反不能敵此等乎!吾聞其言,吾不禁為之憤氣填胸矣。中國水師,安可不奮發有為,一雪此言之辱耶!且吾又聞日本鐵甲兵船名「士多尼瓦」者,現已沈沒海底。噫!日本方欲敗盟搆難,天忽烈風以沈其得用之鐵船,則天怒可知矣。自侵犯臺灣、殺戮生番以來數月之久,不戰、不和,踞地屯兵,索賠行詐;旁觀之西人無不代中國為不平,則人怨可知矣。乃日本猶揚揚自得,以圖大逞其欲;吾不知其何所恃而不恐也!
近日上海官憲,猶以日本撤兵在即為言;日本果有此心,何妨一面遣使來京、一面撤兵回國,又何為徘徊瞻顧而不退乎!而日本人之在中國者,又何必畏人議論其事乎!此豈非令人可疑乎?但願日本君臣果能如上海官憲所言,使天下責予言之大謬,實為兩國之大幸!否則,旁觀者亦只能徒喚奈何而已。
吾之此論勸告各處水師諸人者,一以仰報朝廷養育之恩、一以藉遂己身功名之志;上邀國家之爵賞、下安閭里之士民,庶使令名垂於不朽、感慕至於無窮,豈非大丈夫得志於時者之所為哉!願世之受職事於水師營者,切勿河漢予言焉可也。
至於防守各海口之急就章,則本館今日另有芻蕘之言,刊列於後(編者按:當指下文「當今堵御之策」篇言)。
中東戰和之聞
前「山東」火船自天津來滬,相傳船甫出口時,有自京師到一文者攜有駐京西使所致於上海領事之書曰:柳原欽使與從員等業已束裝,預備出京;蓋與中朝相議不諧故也。且曰:下次所來火船,當可聞兩國之事云。旋聞此信僅為寄居天津西官所寄者,故其所傳仍未足取信也。至昨日「盛京」火船來滬,而東洋之事絕無影響;或因京師無復有遞書者歟?抑或因該處兵勇滋事,故未道及歟?皆不可知也。惟是前聞果確,則昨來之船勢當有所復述也。然則兩國或戰、或和,要亦尚無定見耳。又相傳:哦欽使已至燕臺,即在彼處棄鐵甲船而乘「恰便」火船以前往云。
當今堵御之策
中國水師官弁日相操練,想必克以御敵;此誠本館所深望也。然防守之法,不如謀及萬一之為愈。今吳淞口為上海一邑及上海製造局之要隘,除上海城外,又在董家渡泊有沙船、衛船多艘;若照戰例,則皆宜沈之於海濱也。蓋吳淞既無臺可守,則必專恃海防戰艦及他小兵船而已。故為今之計,不若先備大沙船數隻,沈之吳淞口之窄淺處以堵塞之。然此事亦不必遽行,誠恐於各船之進出不便耳。惟其法宜擇老船數隻,實以粗
石;將各分艙之板在底下疏通,尚留空艙兩所,使木匠於艙底預鑿大孔,暫塞以木,以便拔木而引水灌入也。夫船既實以粗石,各分艙之板且既疏通,水必易以流行;不一刻,而便當隨意沈下矣。至現在則大可將此船預泊於吳淞口兩旁之淺塹處,一視敵船遠來將欲進口,即以各船移至中流而沈之。如是,則敵船斷不能進口;如欲離其兵船登岸侵滬,恐彼兵力亦所不及也。保衛上海之法,舍此其奚由乎!然此外,仍應多調精兵來滬屯守。蓋上海製造局為戰時之緊要處,所需彈及各零碎器械,將全賴之。敵人既已深悉,則其圖犯者必矣;而豈有不重防之理乎!追憶本館從前曾專論及此,其如官憲皆置之不聞何!至於寧波、乍浦、揚子江各要口,亦皆應一例仿行。準備沈船一事,或曰西國官商必有進言而不允者。噫!社稷攸關,西人亦當察及也。即使西人不願通商口被斷,則告以此正為保護通商口起見,度亦不至為難也。
日本游客來稿
蓋太上立德,其次立言、次立功。聖人云:「一言以為智,一言以為不智」;是言固不可不慎也。上海為各國通商總匯之區,所設「申報」、「匯報」各報採擇新聞、繙譯時事,自仕商以至於庶人,靡不購而閱之者;原欲深處幃幄、坐斗室之中,得以悉萬國經商世事而徵其實也。迺昨閱十三日「申報」述日本近事一節云:日本柳原公使到京
,恭親王、文中堂甚為優待,彼此有和好之意,不願動兵;且商量退兵之法,不失兩國體面。兩國大臣能顧大局,從此無兵爭矣。數月迄無定說,今日可見朝廷已有定議。第民間未悉,故猶紛紛傳說云云。茲復閱十四日述日本近事一節,則云各國人之在上海者,則傳日本又經另出一策:先派柳原使臣與京都各官議事,倘有不和,欲於接信之時突下死手,擬出中國意外,攻毀上海之製造局,並襲擄泊吳淞之大戰船;又聲言欲先攻服杭州。查日本刻下已有多員在上海左近偵探虛實,此事諒非子虛云云。噫!是何言歟!十三與十四僅隔一日,而議論如出兩歧。
自古用兵,原不厭詐;即或日本設計希圖出不意而攻無備,又得使各國之在上海者盡人而知、均相傳述,使貴館之妄加臆斷曰:諒非子虛。試問日本之與生番遘隙、兵駐臺灣,匪伊朝夕;中國各處徵師,節節設兵,凡遇沿海一帶罔不星羅棋布、嚴整備防,日師遠在臺灣,上海雖有多員,並無一兵一騎,雖欲突下死手,又何從施其計哉?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若中國與日本易地以觀,中國又豈肯輕舉妄動以自取咎戾耶!況我日本人民必稟由地方官給照,方能來中國各口貿易;積年以來,帆檣絡繹,統而計之者,老幼男女不可勝算。倘如「申報」十三日所言,則日人當先撤其既來而止其再至,又有得紛紛仍來中國哉?即此一端,儘可剖白必無是事,以息其浮議謠傳。貴館事關日報,閱者不下萬國人民。若以前日之說是,今日之說必非;以今日之說是,則
前日之說必非矣。雖然,智者必辨其說之妄,而愚者則漫漫然莫知所從。故曰:言不可不慎也。
妄參末議,質之貴館,高明以為然否?
(細閱來書,深責敝館十三、十四兩日之報語出兩歧;不知敝館所列,皆是也。十三日之報,係聞中國官憲之言,以為中國、日本去歲約和,今年搆兵,外觀太覺不雅;是以力主和議,庶免他國訕笑。且誤信貴國柳原公使情願撤兵之說,勸敝館勿再言貴國用兵之非;並極稱貴國撤兵之是,以冀和議可成,不至兩國失好。故敝館將十四日所列各聞,盡行停止不印。迨西人往詢貴國領事,而貴領事回言「並無此說」;敝館遂於十四日又將前所風聞,盡行刊列。今既責敝館之失言,然則貴國之意和乎?戰乎?執事係日本國人,必有確聞;何妨以一言決之!乃來書所言仍就支吾閃爍,豈非令人可疑乎?又何為反責敝館之非乎?至於仍准貴國之人往來如故,此乃中國朝廷之政、官吏之責,敝館何敢與焉!總之,此事議論紛紛,業已數月,終未得一確耗。執事責備敝館,自必確有見聞;務祈閱此之後,賜一確音,俾敝館代列於報以釋群疑,此亦大快人心之一舉也。執事以為何如?禱切望切!申報館附復。)
師船安抵閩省
「太古」輪船來滬,報曰:鎮江所開之兵船六隻,曾在福建相近之處遇見;皆浪靜波平,安穩而前駛云。
七月十七日(西曆八月二十八日--即禮拜五)
提標右營水師船將往吳淞
提標右營前造水師船二十艘,專為巡緝浦江而設。現聞營官潘公擬將抽撥十餘艘派赴吳淞口停泊,藉以防守不虞。惟查此船尚待修葺;一俟告竣,即行遣往耳。
「海鏡」火船回空
「字林新報」曰:前錄中國火船「海鏡」自上海開往鎮江;迨船至該埠,即令回滬,所帶之「查士坡」鎗亦皆未卸出。蓋相傳鎮江附近處屯有多兵,俱以糧餉未曾清結,盡懷不平;所以帶兵各員未能使其前往鎮江云。按是說也,西人或得之未確;蓋前次火船所載之兵皆未聞有此事,何獨「海鏡」船待裝之數百人而忽云然也!
七月十八日(西曆八月二十九日--即禮拜六)
譯「字林報」語
「字林西報」又論及鎮江兵不聽調往臺灣之故云:傳說兵士聞不過一火船,以為不足以應敵;須有兵舶數船,始克以保無虞耳。然此說,想西報猶未得其詳細也。
中國新購火船
傳得中國在上海買就一火船名「勒文」者。按此船,向為英國之船也;以之駛往重洋互相交戰,其取勝焉必矣。
師船器械整齊
中國旁輪船曰「天鏡」者,昨由吳淞駛進上海浦江內,相傳待道憲之命。今船上共置螺紋鋼十一尊,船上員弁及水手共一百二十人云。
東洋戰和無信
昨日東洋之事,無復新聞。須俟下次天津有火船到來,庶幾可知詳細也。
七月二十日(西曆八月三十一日--即禮拜一)
再復日本游客書
昨奉復函,足徵卓見,曷勝欽佩!但敝館之設,緣為采列新聞起見;豈有中外交涉之事,反肯緘默不言乎!然敝館所列,亦非漫不經心、毫無選擇,盡行登報也。於以往
之事,必係確有實據;於未來之事,亦須在人意中:而後方載於報也。連日列陳貴國之事,加以議論;證以古事,豈有他哉!不過欲邀貴國之君有所聞見,改過遷善,休兵息民;不至使兩國赤子,罹於鋒刃之禍耳。故於謠傳臺灣中、東之兵業已接仗,為日已久;並不錄列。何也?此事大有關係兩國和局。又不言其勝負如何,亦恐搖惑而關人心,故不敢采列。執事觀此,亦可以察敝館之用心矣。尊函本欲代列,緣仔細詳閱中□一事,未免失予檢點。蓋上海一區既多游手好閒之人,常有遇事生風之舉;三月十八日之事,豈非明鑒乎?安可再示之以往事,啟之以釁端乎!故仔細思之,不如不□之為愈也。
至來函謂「小民不應干預國政」,此恐係貴國之禮;惟獨不見商人弦高以牛犒秦師、壺關三老以策干漢祖,一以全鄭國、一以開肇基,彼均非小民乎!何以關心國事如此也?若言非禮,何以書之經史、傳之宇宙也!吾,西人也;熟悉西國之事而已。西國於承平無事之時,君民一體,尊卑之分不甚懸隔,而下情易於上通。至爭戰有事之時,君民一心,休戚之念互相關切,而國政視如己事;雖不敢謂倚為腹心,亦不至於等諸陌路也。今者,東西既結和好,不敢謂東洋之榮辱,無裴於西人也;又況貴國之君改行西法,若有非義之舉,人不謂東洋效法之未善,豈謂西國立法之不美也!中、西亦結和好,不敢謂中國之憂樂,無裴於西人也。又況我等貿易,身家均在中國;倘中國多事,我輩豈能高枕無憂、安樂如故哉!又安能如秦人之視越人,不關肥瘠也。
細閱來函,知執事亦必博古通今人也;請詳陳貴國裴中國之事焉。貴國之通中國,自隋代始。唐、宋兩朝,中、東和好,彼此相安於無事。元、明之後,兩國始開兵端。有明一代,貴國之兵擾亂中國者幾至二百餘年。萬曆年間,貴國兵至高麗,業已奪其王都;然卒不能占踞中國及高麗尺寸之土者,非不欲也,蓋勢有所不能也。其間用兵之際,貴國之君府庫耗空、貴國之民肝腦塗地;其中之獲利者,惟貴國用事之諸臣及中國勾通之奸民而已。今者,臺灣之役,無論貴國未必即能據有其地;即令如願以償,居然能據其地而有之,去春結約和好、今春敗盟搆兵,中國縱不裴較,而其餘和好相與之國見之,能不寒心!又況中國尚未必不裴較乎?兩國兵端一開,從此兵連禍結,則兩國有用之銀錢耗歸無用、兩國無辜之軍民盡陷有辜;有識之人,能不為搆慨嘆息而恨救正無法乎?夫人生於世,裴人交接所最貴者,信義耳;倘使反覆無恆,在身受者必至防之,在旁觀者必至疑之。夫人乃至使人相防、相疑,安得不自危乎!又況堂堂人主乎!此吾所以深為貴國惜也。若能即此罷兵、即此修睦,尚可挽回於末路,俾中、東仍全和好之交,而各處共享昇平之福;不徒兩國之幸,抑亦天下之幸也!不然,危矣!語曰:「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吾願為苦口之良藥,不知能治貴國之病否乎?願進逆耳之忠言,不知能挽貴國之行否乎?
來函之意,微露貴國有不戰欲和之心。倘果和議一定,望即賜知,俾列於報,庶可
以釋群疑而安眾心;盼甚、禱甚!
敝館墨枯筆禿,力勸貴國裴中國釋怨修好者,敝館豈有私意於其間哉!亦不過聊以盡吾新聞館之職分而已。望執事原鑒焉!臨穎不勝企祝之至。
七月二十一日(西曆九月初一日--即禮拜二)
香港來信
香港報云:東兵近已捨琅軿而另屯兵於別處,形勢孔固,猝難以取勝也。
中東情勢
現據東洋各處來報,則東人之志實似不欲裴我國相戰也;不過欲存體面,乃可撤兵。故諸報之意,以為今之戰否,全在中國自擇之。近日京師雖無甚消息,然風傳柳原公使曾已顯露此意;裴本館前日所論,實相符合。我國夙尚敦睦,度亦無所窒礙也。故以今勢揆之,則兩國或不至卒蹈兵禍;斯非中、東人所深幸者哉!
譯橫濱報語
橫濱西報論及大臣哦古坡之出使北京曰:相傳經奉御命,中國若肯認曰東洋於出師
往臺並無越理,實係事所應得;乃可裴議撤兵而不從佔踞番地之先計也。設使至京之際,見中朝實懼東洋鐵甲船並各精器等,乃可以索賠項。總之,須相機而行。西報又曰:大抵兩國各懷疑懼,中國之為計,在於延時以藉練兵士,而精勵其器;東洋之為計,欲即動手,不使中國辦買鐵甲船及精器各事也。
東國招募兵士
據神戶西報於十九日所傳,則前日開往長崎、後為旋風擱淺之火船名「馬大士」者,共載有兵士二千人,皆調往臺灣者也。長崎新報又曰:本埠積兵頗多,大抵除「馬大士」船之外,將另行以所泊載兵之船遣發云。然此言,亦不過一人之見而已。本月初五日,船名「大加跌可馬魯」自臺灣回長,帶有病士三十人。橫濱又報曰:到一火船名「江西」,係自臺灣來者,帶有病士三百人。故東國業經下令,欲招募以增兵額也。
李珍大入都
美國人李珍大於禮拜六乘「北京」輪船前往京師,大約襄東使哦古坡商議大局也。
東人擬拯鐵甲船
聞上海祥生造廠之洋行兼有廠在長崎者,經為東人拯舉前沈之鐵甲船名「士多尼瓦」。蓋此行備有起船機器,吸水極速;即船底有大孔而吸出內水實捷於進水,而船藉以自起也。然修補處,或須以時日,亦未可知。據所傳,此船於未沈時曾擬發往臺灣;其知者,皆曰「此船不善於駛洋」。現在正當惡風輒發之際,臺灣濱海地方尤甚於他處;故未經遄發而旋遇此厄云。
七月二十二日(西曆九月初二日--即禮拜三)
譯錄香港報語
香港新報有論及英人現為中憲任用以供兵事之非;又將英例一條載錄。其例曰:若有別國裴中國相戰或國內有作亂者,而英民膺任於中朝以從軍事,非由英朝廷先許之者,即以妄行論。事發而審明屬實,苦以監禁,至久以兩年為期,或在監內作苦功;或坐監外,更科以罰鍰之例,從少至多有罰至五千圓者;或僅罰銀而不禁監,亦有之:總皆由公堂酌情裁斷也。於是「字林新報」駁其論曰:中國尚未動兵;若果有交戰之事,則各英人僅有兩道:一則舍任而去、一則冒例而行耳。
七月二十三日(西曆九月初三日--即禮拜四)
中國已購得鐵甲船
昨得英京前日傳來電報云:中國已向丹國買就鐵甲船一艘,想此數月內當可到矣。本館前曾聞華官已付銀兩,向泰西購取;或即此船歟!按中國購辦鐵甲船,前已屢次說及;茲則係的確實信也。
閩省水師擬仍請西人訓練
有自福建或相報曰:是處官憲經議定,此後水師內各務須復行延用西人教導。蓋中國各員弁於駕船出洋事,究未能稱精熟;便即舍去西人,未免失之過早。又曰:福建至廈門一路所擬設立電線,尚未開工云。
中東所議須遲日有信
據昨日臺來信,則東使哦古坡實未在該埠,轉搭「恰便」輪船駛往天津;惟在臺耽擱數日,仍復坐鐵甲船以前往耳。按「恰便」火輪即係前日回滬者,相報在海洋曾見過鐵甲船及舶兩艘,皆已至附近天津之海面。至於東欽使抵北京後,其所議如何?想尚須八日,上海或可得此音信也。今音信未來,則東洋一事固猶虛懸而未容測定耳。
東國鐵甲船已浮至海面
聞東洋「士多尼瓦」鐵甲船既浮水後,細加察閱,知無大受損處。又「馬大士」載兵火船曾自長崎出口,往附近海島某處,即以兵士七百人回長焉。該兵士,傳聞今仍奉調赴臺灣云。
譯長崎西報語
長崎西報云:有東洋船名「大古撒可馬魯」,於英二十七日--即華七月十六日曾出海赴臺;然未說有搭兵裴否。該報亦曰:東人現在臺灣建造房屋既堅且大,蓋將使兵士得以度歲也。則觀於此,東人似尚無意於撤兵矣。
西憲評
傳得總理衙門經將臺灣一事裴東人先後往返各文牘,皆抄寫而交與駐劄京師之各欽使,蓋以便其察悉兩造之曲直也。聞西憲以一端甚為奇異,即東洋久延時日不照復中國之各文書者,以為大失兩國相交之常禮也。
載兵各船已回
前自鎮江載兵開往臺灣之各火船,今已回來矣。其內一船名「永清」,帶回有煤,已進口來滬;其餘「伊敦」、「利運」及官輪船三隻,相傳皆已回鎮江,欲依舊搭兵再往臺灣也。據船上諸人所報,各船一路平安。惟甫抵打狗,而大風陡作,諸船迫於駛往澎湖各山之下,停泊兩日以避風焉。甫經擲錨,見東洋大兵船從遠而來,在諸船較遠之處而灣泊焉;及至起錨欲往打狗,東船逼尾其後,直從之至打狗。旋於各船擬開回之早一日,東船始去往別處巡海。於是,中國各船前詣雞籠取煤而回云。此事係由通聞館所譯出。
七月二十四日(西曆九月初四日--即禮拜五)
東船窺伺華兵
昨傳中國載兵諸船在臺灣為東船尾伺一事,今據「字林」所報,則此船名「逆親」,於英七月二十八日自東洋而開往臺灣者也。中國載兵停泊澎湖二日,該東船窺伺亦兩日而不稍相離;繼見華船駛行,而東船又尾之往打狗,且攏近而泊焉。及兩船卸兵已畢、解鍊北行,東船始亦解鍊而裴之同出口。據相傳曰:此船後往琅軿云。
七月二十五日(西曆九月初五日--即禮拜六)
論武員宜究習西國兵法
臺灣之役,苟能卒歸於和好而不貽封疆之憂,此誠我中國之大利也。然予以為由此役而自悟兵力之太薄、兵法之未精,奮然振興,以冀練成勁旅、激出良將,則尤為利之大者。何也?東洋,蕞爾一彈丸國耳。其兵力之強,較之歐羅巴稱雄諸國不及十分之一,即較之歐羅巴不能稱雄諸國亦不過五分之一;而顧擾動我海疆、牽掣我師旅、屠戮我人民、占踞我土地,歷數月而偃然如故,不解甲、不休兵,則我國軍政之短絀,無亦有顯然為敵所窺測者乎!今東洋侵犯,尚如此震動;況泰西雄長一國之來搆難乎!為今之計,務須整頓兵法,使其斬然一新;庶中國四百兆庶民皆得精兵悍帥以為保衛,而兵威且可振於天下矣。
夫泰西之練兵也,齊其心力、壯其膽勇,然後演及槍法陣勢,故能不忙不亂、不畏不怯也。今中國於近十餘年來亦知其善而效法之,然陽奉而陰違、浮慕而無實心者,比比然矣。即如鳳凰山之洋槍隊,久延英國軍士以為教練;而據英士所言,則武員皆有不屑習學之意。蓋彼既習於舊制,自不肯頓改於新法。然兵士皆就伍演習,而武員獨袖手旁觀,有是理乎?是烏望其士識將心、將作士氣也乎!亦深負上憲改練兵法之至意矣。
夫兵法,將帥宜通其意,兵士第守其法。然則帶兵者之習練,尤宜什倍於行伍;而顧可毫不加意乎!予既悉泰西各武員之詳,較之我國員弁,則顯覺其異;是雖器械之精也相如、戰士之勇也相埒,而亦非取勝之道矣。蓋泰西兵學殊深,將士皆苦志專心,半生攻討,而後出從疆埸之事;非如我國員弁,平時則雅歌投壺、臨事則張皇應敵,以冀僥倖於萬一者也。歷稽古今戰勝之道,無不恃將帥之謀略。今用精械,每託遠攻;尤非有素定之智略不可。昔普人在麥士城,能以數埒之兵而圍陷法兵之在堅壘者八萬人,其故何耶?普將更達於兵術、深於兵學而已矣。相傳其攻習之法,每以大圖一幅,內畫城郭、鄉村、林木、岡阜、江海之形以習兵法,如奕棋者然。以小棋子當兩國之兵,分派各處;乃以敵人在某處,我兵應如何應敵?或為攻打之陣、或為拒守之策:時時考校各將士。由是,諸將皆能洞悉形勢,奪據要隘;較之紙上談兵者更為精實,用能胸有成竹以破強敵焉。今我國既大購精械,且請西士教習兵勇;而營哨武員不計力於西法兵學,則後效尚未可必也。是何不盡繙譯其戰陣、火器各書,使各武員攻習之?且以此學為考試校核其精進者而陞用之,則以視「孫子」十三篇諸書,其能克敵計果也為何如哉!謂予不信,請嘗試之!
神戶新聞
東洋神戶土官,今留心於稽察進出各兵械,且有函請西商相告以現在存器幾何?
華人寄居此處者,以臺灣一役甚為憂慮。其內有知者,已曾將所儲貨物移託西人,以免後事也。
東人買鐵甲船
前報曾經傳曰:東人已向泰西辦買鐵甲船二艘。茲又傳得此二船,乃在英國之革來河造就;現在一船已下水,東洋今方遣一西國船主名白蘭以駕之來東。且曰:及白蘭之到英,而此船當備於放海矣。又有一西報,駁此言曰:白蘭之往英國,非以駕回鐵甲船也,不過欲駕回早定買之雙暗輪一千噸大之火船耳。吾揆此事,想東洋之有鐵甲船,亦為可疑。蓋鐵甲船須一、二年之工,方可造成;設此兩船原為東人所定造,則東洋必在一、二年前所定也。抑或本為他國定造,後轉賣於日本,則未可知。然則此事,宜中國請於英國,不可交裴東洋為要。如英國以為東洋已侵犯中地,則照萬國之例,不可供船於東人也。若於我國辦船,則大異是。蓋東人犯我,我未嘗應而裴接戰也。
東國郵來消息
東洋郵來信息,大有備兵之意。除另述辦買鐵甲船外,知東人已遣「牛約」船載兵
士一千六百人出海往臺灣云。又風傳朝廷已下令增兵至十萬人之多者,而又勞於備軍械、辦衣服及磺硝等軍內所需各物;則謂東人似猶懼裴中國交戰者,以此一端,不可見乎?先是,擬定於英九月十日--即華七月三十日召齊各封疆臣於議院,既而又擬緩期。於是日申日報曰:蓋國家特用示意於報館,所以遷延聚議之期耳。實以內務大臣哦古坡現方出使北京以商定臺灣一事,其事或出於戰、或出於和,當通國所大為慮也;設使失和而戰,則各郡民人必大為震動,保無來不測之虞耶!朝廷既慮及此事,故特頒命各疆臣務須各在其所、不得離任,以便杜意外之變。俟和音一到,然後始可應召聚議云云。按此言若果出自朝廷,則裴今之時局實為大要也。然東人既必竭其力以與我國相抗,而又懼民變;何尚樂乎戰爭歟!
兵部帶領引見奉旨(七月初八日京報)
兵部帶領引見,奉旨:『……題補福建臺灣城守營參將許榮升,奏補福建羅源營守備;……著照准。…….欽此』。
七月二十七日(西曆九月初七日--即禮拜一)
美欽使詳咨東使舊話
公元1873年
西報登印去年美國駐劄北京欽差將東使瑣意西馬之事詳咨美國外務大臣名弗師者,書中所寫日期為西曆六月十三日;今西人印之,蓋欲藉以燭知該東使昔日所議何如也。書略曰:本欽使曾面晤瑣意西馬,伊陳曰:『有兩事,欲問於中朝者。一、中國是否管轄生番,抑竟毫無干涉乎?若實為所轄,則將問其賠補琉球難民慘死及嚴行懲辦也。若說不裴相干,則東洋乃將自行加兵以征伐生番也。且因生番所居之地,海濱皆無泊船之處;故又將假道於中國,請自通商口岸以進兵也。一、欲問中國之裴高麗,實何如也?若果視為屬國,乃裴該國之行為固有關礙矣;抑或他國受屈於高麗,逕可自行征辦乎?該公使又說及琉球國曰:此國已歸入東洋統屬之內也;使中國或他國欲裴東洋問及舊為琉球國之事,則東洋概不依也』云云。美國欽差當日所述之書如是;然其詞亦皆得之瑣意西馬口傳而已。
東人赴長江各埠
公元1874年
昨漢口有本月二十一日寄來之信報曰:前「北京」輪船開往漢口等埠,帶有東洋多人;有在鎮江上岸者、有在九江上岸者,其在漢口上岸者則共六人。據船主稱曰:此人行徑並非商賈之類,蓋皆有官場氣概;或皆受命於朝者歟?此信節已得之有可憑。然該東人果有何意見、有何作為,不憚跋踄而分往揚子江各埠乎?觀者當可以意猜度之。
東洋憂生述征番事辯謬(言佃敬委夫稿)
(「申報」所刊憂生述事一則,詞甚荒謬。若無人辯,未免東人之志愈張;乃此稿寄交匯報館月餘,未見刊列報中,不解其意。茲再錄寄貴館,如亦東瞻氣餒,置之可也。倘能譯以西字,傳之各國;俾知東人之謬,且知中國尚有人在,尤所望焉!)
公元1873年
近見「申報」中錄刊東洋憂生述征番事一則,中云:臺灣生番之罪,華官知而不問,度外置之;故去年日使在京裴總理衙門議允,一任東朝處分。問罪之師,理為至當;豈失中華之和交、犯萬國之公法!顧流言以動人心,欲破兩國交和之道難矣!所言謬甚,烏可不辯!
生番之為中國人、番社之為中國土,總理衙門並無允准東人往征明文;「申報」所錄閩浙總督兩次照會中,已鑿鑿言之,毋待贅陳。惟「環報」所刊前次日將照會閩督文內,尚係隱約其詞;言裴總理衙門論及生番不服王化,並未有一任東朝處分之語。憂生何人!在滬既久,何從而悉兩國大臣覿面言談,公然妄造!其謬一。
即使兩國大臣論及生番或有不知王化,忍於殺人之語;亦惜其愚蠢無知耳,並非王化所不及裴不遵、不服之謂。日使誤會,亦未可知。第至今未聞傳有此說,斷無中國遽允東朝處分之理!若有之,即未立約為據,亦有照會為憑;何得以無憑、無據虛捏之詞
,指為定議!其謬二。
東國欲興問罪之師,義當先行照會;若中國不為懲辦,然後約期往征,方為正理。乃兵船已到廈門,始有照會通知;隨即率兵前去。一似匪徒向劫,甫喚開門,即已破扉直入;以出人意外為得計,尚復自稱至當:其謬三。
先是,如治六年,美國「羅妹」商船遭風到彼,沖礁沈沒;鳧水得生者,被番所害。美領事李讓禮申呈前閩浙總督,言中國不辦,當駕兵船往勦;即經檄委府、廳大員督帶兵勇親蒞究懲。李領事停止兵船,另坐輪船往觀;生番畏罪悔過,送還洋婦屍骨及洋鏡、影像等物;李領事旋裴番目祝其篤講好立約,照會撤兵,並議定龜鼻山頂建設營房防護商舟,事乃完結。若非中國疆土,何以美國照請中國懲辦?是生番未嘗不服王化、華官未嘗度外置之,案牘俱存,豈容誣滅!其謬四。
前年東國八重島民舟破沈溺,經番眾救起二人,以禮送回,東君殷勤稱謝;昭昭在人耳目。番雖殘忍,何曾傷及東人!日將照會中所稱琉球難民被戕多命,其間溺斃不少,未必盡係番殺。既未申請究辦,華官焉得而知!乃謂為知而不問,支詞飾說,藉口興戎:其謬五。
公元1874年
本年三月二十三日,日將照會到閩,若即選派大員統領練兵兼坐輪船先至琅軿屯駐,指拏行兇各番,縛候會辦;其良番遷至他處,而移防護商舟官兵於其社,剋期十日內
日軍未到之先辦竣,非難事也。日將到時,官兵先在、罪人已得,即可商辦善後,毋庸捨舟登岸;日將不能謂未辦,必須再加懲創。縱欲親履其地,已無番眾出而裴敵;東人雖狡,技將何施!閩督之不如此辦者,非不思及也;恐兩國兵勇悍魯,設有故違節制,如馬謖其人偶因細故相訌,稍傷和誼,有失中國寬宏仁厚、犯而不校之盛德。故先以婉辭勸阻,用昭和好。不意日將置之不答,遽爾弄兵,藐視逞強一至於此,猶以「豈失和交」為詞:其謬六。
日將照會內言生番兇惡性成,是以稍加懲儆,使知畏戒。今牡丹等社業已攻毀,是應懲者已懲儆矣,而猶擁兵不退;故中國大臣駛赴琅嶠,親趣日將退師。日將理窮意沮,忽言退師之權,伊能自主;奈已費銀一百二十萬圓無人賠補,事有為難。是東軍之逗遛觀望者,果為此百二十萬圓此細事耳。雖生番力本窮乏,已受屠毒,勢不能賠;在中國未犯東人,體制攸關,亦不能補。然現有應賠補之人,其人本有應賠補之理;祗煩中國一舉手、一啟口之勞,何所吝惜!顧慮而不之允。所以不允賠補者,因兩國締約方新,宜相眷顧;倘東人得銀而退,歐洲諸國必笑為行動無賴,此番舉動專為訛銀。此後,東人何以自立於大國間!此正中國大臣愛重東朝之美意。日將不知省悟,既滅行兇番眾、兼毀附近數社,心之殘暴,不異兇番;且已擅犯我界,復屯兵於久為華民、熟番聚處之區。似此掩耳盜鈴、鵲巢鳩占,自以為未犯萬國公法,其誰欺欺天乎!其謬七。
公元1624年
且止謗,莫如自修。東人之欲甘心者,兇番也;番已畏服,全師而退,則始事雖不合理,終事尚能知非。悠悠之談,胡足重輕!今東人之心,路人知之:無非垂涎臺地,希圖侵踞。而又自知難以明言,一味支吾,待中國忍之不能再忍、怒而往逐,便可藉詞理直在東、釁起中國以文其過;此非以意測度,有實證焉。傳聞東朝秉國之臣,吟送日將振旅詩章,末有「為弔鄭延平」句。鄭延平者,前據臺灣之鄭成功也;非欲復其故土,何故思之弔之!殊不知康熙間江日昇「臺灣外志」言:成功之父芝龍,誘姦東女翁氏,始生成功;裴其魁顏思齊於前明天啟四年陰結黨羽,謀踞東土。為東人所覺,遂星夜潛雷入臺。是成功雖忠於明,其父乃東國姦徒叛黨;東人讀書無多,尚欲追弔成功,認為彼所自出,豈不貽人笑柄!轉以華人局外談論斥為流言,以動人心,冀掩覆其隱衷詭計:其繆八。
總之,東師之興,先則秘而不告;逮趣其退,又思賠補銀圓。久踞中國邊隅,築城自固。中國猶不忍裴絕、即加責逐者,正如天地之大,人物禽獸無所不容,不值以兵力相角耳,非有所顧忌畏怯也。東人轉揚揚自得,恃其強詞謂可奪理,尚在遷延不去;意謂不能得志於臺,尚可突侵他口,乘人不備以逞其私。是欲破兩國交和之道者,東人也;顧欲卸咎於局外之人:其繆九。
至憂生措詞,尤為失檢。殺人者,牡丹社兇番;裴他番無干,與臺民更不相涉。
乃一則曰征臺、再則曰征臺,是其心中、意中,早已在臺而不在番;遂不覺情現乎詞。抑知東朝棄其數千年詩書禮樂之風,一旦事事改從西法,自誇強盛,妄圖非分;吾恐誘以效法者,將乘其敝而一蹴斃之!古人云:「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又云:「螳螂方捕蟬,黃雀已伺其後」。正此日東人之謂也;曷不返自思耶!其謬十。
公元1874年
有此十謬,不辯不明。現在東人仍在琅嶠,且佔至枋寮汛地;徘徊瞻顧,其意何居?試詰之憂生,其將何詞以對(編者按:後段原續刊於二十九日報)!
七月二十八日(西曆九月初八日--即禮拜二)
「字林」述東使抵津
「字林」友人於七月二十一日由津寄書曰:今早九點鐘時,駛到一東洋船,內有東洋大欽差哦古坡及贊相官、扈從官多人並水師提督名「意多」者。蓋東使駕鐵甲船抵沽後,經昨日報聞,城內各官得耗,盡皆紛擾。查東洋一事,此處各人大以為談柄;而前數日尤甚。是以一見船大桅高掛揚東君旗號,故聚集迎觀者眾多。使臣既登岸,即送入美國領事官署內;蓋被領事相請,適館授餐焉。其扈從各員繁多異常,聞尚難於安頓。未知欽使在京駐駕幾日,但風聞須逗遛三、四日云。現李爵相尚未通問,或明、後日始將面晤;吾知胥差、皁隸皆往反奔命矣。又一日,當又見東使命各從員排成大隊,
前後簇擁,逕往督憲行臺也。於是乎,行拜揖俯首叩頭之禮。禮既畢,各述閒話數句,或獻茶、或奉酒,肴果各類陳設几筵。而言詞將漸流及臺事也。
東洋兵輪由臺到滬
禮拜六晚,自琅嶠到一東洋載兵之船名「太概撒可馬魯」者;蓋由臺灣文赴投於駐滬之東洋領事也。又傳琅嶠並無別樣消息云。
東使哦古坡到大沽
東洋欽使哦古坡所駕鐵甲船名「莫神干」及扈從艇於七月二十日駛抵太挺,出沽北河口;鎮守台各員弁見兩船各插東洋白地上畫紅日之旗,無不皇遽,不測其駛來何意。傳聞下令將各□以彈藥,授裴兵士;傳令務須急速準備,以應飛擊截堵之用。孰知東洋兵船毫不露出兇意,寂然駛近;然則各軍士如是踴躍,不亦見其保衛捍蔽之熱心耶!今聞該鐵甲船已回至穆臺,東使惟留船一艘,以供馳赴津門並乘駕回南云;大抵因大沽口灣船不穩當云。
頒令各口設防
傳得中國國家經已頒令各防官憲,務(?)須現在多辦兵械及籌款為他防之舉。若畢(?)屬實,以知本國裴東人議局有將諧之望矣。
七月二十九日(西曆九月初九日--即禮拜三)
東船開駛近聞
前日見東洋新來載兵船「大概撒可馬魯」者甫解鍊出口,即有中國船名「永保」者亦燃火動輪,潛尾其後,不知何故;殆欲窺其動靜及其去向耶!傳聞東洋此船航海最捷,為載兵各輪舶之冠;故派令駛往天津,俟哦古坡東使反旆,即令駕回長崎也。
又相傳:前者「海寧」輪船自天津開回、未至大沽之半途,有人招止。蓋因有東洋員弁欲附乘該舶駕往大沽口外彼時所直灣之鐵甲船名「莫神干」,以迎候哦古坡云。
訛字改正
日昨報錄「頒令各口設防」,內有「無須現在多辦兵械」句,其「無」字誤作「務」字;「若果屬實」句,其「果」字誤作「畢」字。因一時失檢,茲故改正。
七月三十日(西曆九月初十日--即禮拜四)
譯「士林報」述天津友人來函
華七月二十四日,有天津友人郵書於「字林」曰:
『東洋欽使哦古坡與扈從各員尚頓轡於天津,聞已發介往京都;俟有覆命,然後再行準酌駕輪以前往也。公使於華七月二十二日登岸時,東洋水手俱照泰西水師例,高踞橫桅,成行而聲慶。此日,各領事官咸往拜公使。公使於五點鐘時,亦發贊相官往拜道憲;告以公使已抵津門,將以公事轉赴京師也。翌日,道憲親自答拜;然未聞是否獲見。查前東洋公使柳原過境謁拜李爵相,僅委招商輪船局內微員兩人回謁;故想哦古坡將必以此為戒,而或不敢煩拜也。現在天津諸人紛紛以臺灣事相論,俱以為東洋於此役其欺我中國焉太甚!果能力懲,當無不互相慶幸。然通處雖有準備逐去東人之信,尚係傳聞;到底兩國景況,曾無異劍魚攻刺大鯨魚也。蓋就目下而論,則東人實有可恃之勢。華人以稍能效習泰西兵法,遂曾經自慶謂足克敵外邦;至現在,而始覺此意之誤也。惟既自誤其非,乃知上海及福建所造成木船多隻,皆廢然不足當東洋兩鐵甲船矣。顧以前聽華官之語,自以為能敵一強國如法蘭西者;至今而始知難敵一東洋小國也。故吾謂中國,一鯨魚也;東洋,一劍魚也。鯨魚雖大如高山,而劍魚或可輾轉隨意以劍刺之也。苟非得京內大臣籌定,使國內水陸諸君各員弁皆熟習泰西兵法,則兩國之勢恆當如是;
自非將水陸軍內號令一新,則永遠而不能敵外國之小者矣。
『昨日北塘至京都一路,拿拘東員兩人;以不藏執照而擅入內地故也。在平日,或不至嚴查如是;惟時屆此際,則不得為怪也。所怪者,獨東人不自照例制以行耳。且東人於己國,凡於外人入內地各制,不許少有違誤;則於自入他國,不亦當恪遵常制乎!
『昨日,有東洋水手在租界灘路與華兵爭毆;相戰久之,而華兵敗績云。
『津、沽於今日謀亂一事,因李爵相燭照於幾先,幸得威服各懷貳之徒;惟聞各官憲仍如不知有此事者。然有確聞:大沽以上臺一座內之營兵徑以兵器逃竄者,已有七百名之多;則洵非細事也。或謂曰:彼僅欲逃散以免罪耳。然有七百人之多,且又以別情揆之,則「逃散」二字豈可以稱乎?或又謂曰:兵內實無懷貳心之人也。噫!何以掩覆之如是耶。目下尚多有懷疑貳者,現雖不在行伍中,顧當防其與之串通也。設使此後有意外之變,則必自營外之輩所致焉明矣』。
總理衙門於英五月十一日致書東洋外務衙門譯稿
(「字林新報」印錄有總理衙門初次致書於東洋並東洋回書、又總理衙門二次致書稿底三紙。本館今日譯錄總理衙門初次之書;容明日再錄其餘一書也。)
為照會事。
公元1873年
自與貴國尋盟以來,兩國和好備臻,禮文浹洽,深為可慶。去年貴國大臣瑣意西馬銜命來使,辱臨敝都,與本衙門交接商議之下,諸事亦皆屬妥協殷厚,意同心協,實永敦親睦之道也。於去年五月初五日,貴公使令贊相官柳原偕繙譯官名得來敝署,欲商及事務三條。其第三條,則臺灣番人戮殺疏球島人一事;柳君稱曰:欲發使人向生番相問;於是言語繁多。蓋敝國欲細詰以何故有此三問也?繙譯官得謂曰:所問澳門一條,本國將與澳門通商,故欲先明問以澳門一地,係屬何國管轄?以為後日通埠計。高麗一端,因東洋近與該國搆難,望貴國或可有惠解之道。至於臺灣生番,祗願派使告戒而已;庶日後東民漂流於彼者,生番可加惠待云。又據柳君所稱:以上三條,概無相搆之意。證以此言,又揆之兩國敦睦和好之常,其先即有嫌疑、其後皆已平解矣。繼而瑣意西馬告辭之際,敝執事乃進言曰:『和約內載明兩國不可有越境之行,吾願兩國其共遵此約也』!瑣意西馬以四字對曰:『其如是也』。本執事又追憶瑣意西馬駐留敝國日久,會晤燕談非止一次,而伊從未親言及三事。除和約內所載各條外,則敝國總未與貴國結有他約也;除和約各條之外,則並未與貴使臣商及他事也。雖然,近來駐劄北京欽差皆危辭來告曰:東洋將出師征臺灣番人矣。閱各處新報並沿海各員來報,則與各欽使言又相符矣。據該員所稟:本年二月內,廈門駛到東洋兵船一艘,船官請地登岸,以為操演計。又據該船官所言,則該船由臺灣所屬之澎湖島而取道駛進者也。查海內彈丸黑子之臺
灣島,其內有番人係眾人之所□。「禮記」有曰:「禮從宜、使從俗」。其食息生聚於此,亦自成為民俗,不可撓改矣。是以中國未嘗加以刑政,使其歸屬中例轄下;以故番人皆渾渾噩噩,自安其常。然其地,則仍在中國屬下。如中國直省疆域之邊隅,亦有番人等類,亦一例使之從俗,而不加擾害鈐束焉。今遽聞貴國加兵臺灣番人之耗,本國實難於取信。然設貴國誠有此謀,敢問何不先與敝署從長商議乎?又敢問該灣泊廈門之兵船,究為何意乎?照會到日,望即查明情節,述悉覆聞,以釋眾人之疑、以堅兩國之好,不勝幸甚(恭親王及總理衙門各大臣僉名)!
鐵甲船商尚待華官駕回
頃聞中國於丹國購辦之鐵甲船,已有所棘手。蓋船值雖已清給,而未命委員以納船也。誠以鐵甲船非如他物可比,恐或偶入不肖之手,則於所售之國容有窒礙。且中國豈必於東洋搆難,或後有事於該國,故難於送至也。
寧郡調兵赴防金雞山
寧友來函云:前次調到湘勇,曾經分札各寺觀中。現聞有二十六日調赴金雞山之說;軍裝、火器儲備精良,軍容頗有如火、如荼之盛。海疆要隘,捍衛攸資;可為浙東生
民慶矣。又聞於金雞、舟山各處添築臺,防堵謹嚴;尤足見運籌之周密,幾有「疊鎖重關」之可恃云。
選錄多聞子寄華字□報館書
公元1874年
近得臺灣消息,有日本人四名赴其地東邊後山歧萊港地方,欲於來歲之春築創埠頭,招徠貿易;首僱墨西哥國人卑魯剝船前往。其欲以蠶食我國疆土之實跡,昭然足據。尚幸天心厭亂,其船甫至歧萊,竟為礁石觸沈;幸人皆無恙,日人因另僱小船回來。臺灣道夏公知其耗,慮生別,當邀滬上海關稅務司好公同赴歧萊,將破船一案查辦清楚。聞現將後山路徑開闢,生番情願薙髮歸化;從此榛莽悉變坦途,蠻荒咸沐王化。此一役也,中國可謂思患預防者矣。然歧萊地雖膏腴,久在荒徼;現議開禁,番民得見天日,謂非運會使然,彼蒼者天固有以啟之哉!
公元1873年
八月初一日(西曆九月十一日--即禮拜五)
東洋外務大臣得拉西馬於英五月□□日照復中國總理衙門
為照覆事。
接得貴衙門英五月十一日來文,內稱貴國既風聞本國將加兵臺灣番人,心實懷疑,
公元1872年
不解其意;且辱命敝臣以細情照覆等因。茲特臚述書內,望貴衙門詳察焉。案緣本國公使瑣意西馬去年在北京時,特使其介以要事三條向貴衙門詰問,其言誠與所述者相符。據其請問時,則有毛尚書昶熙及董尚書恂兩大臣在座,共見共聞。至於命將出師,往征臺灣,亦實為不得已之舉也;況已延緩至今。其事仍與去年面商之詞,不相背謬。蓋本國立意,固與彼時所陳同一未改焉。且於來書未到之先,業已派遣使臣柳原徑赴貴部,蒞事達情。今想該使臣定已抵京,必將其中情節備細奉聞矣。故本衙門可無庸縷縷云。
此復。
公元1873年
總理衙門於英六月初二日再復照會東洋外務大臣
為照會事。
本大臣於英五月十一日經奉書一通,內陳本國海疆官吏及駐劄敝京各欽使皆致辭謂曰:東洋將用兵臺灣情事可疑等語。又將去歲面詰各情,詳列奉聞;兼請貴國查照覆書云云。諒此書已登記室,不日當可拜誦回書矣。茲本朝於英五月二十九日奉聖諭,以臺灣遼遠及其所屬各地均為海疆要隘,特命沈大臣葆楨馳赴臺灣辦理通商各事;欽此。查臺灣交涉之事,因浙閩總督駐節省城,相距較遐,商辦未便;今所簡用之沈大臣葆楨,熟悉通商情形,內外各務瞭如指掌,故所有各事皆可斟酌辦理,以臻妥協。且派使與和
約相符,想從此中外和好,自當益加敦睦矣。
合應布告,特此照會。
招募勇丁
傳得上海所募之兵隨募隨發,陸續而赴臺灣也。然新募之兵究何裨於臺事,此誠所不解已;豈中國別處竟無精練之兵可遣歟?又傳:復往寧波招募云。
丹國扣留定銀
昨日西人傳曰:中國所定買丹國之鐵甲船事,已半途而廢。且曰:中國所先交定銀七千磅--即二萬兩之譜,經丹國已照賣約扣罰,本國曾即致書欲退其船。此傳果係正確,則中國之弛防也,不亦太驟歟!
詳勘東洋復書
今日續錄中、東之照會兩紙,其內所最要者,總理衙門初次之書也。計內所陳述東使瑣意西馬僅委贊相官一人與總理衙門說及臺灣生番一事,贊相官當時不過說欲發使示戒而已,並無搆兵之謀也。而東洋之覆書,已認定前議大抵如是。然東人既明認為如是
,則尚何藉辭之有!而查東人之行事所以又大不合者,以接總理衙門英五月十一日之書既延宕時日;及至答書,又諉諸新遣之柳原公使陳說各情,而柳原復多日逗留上海,是人人所共知也。
八月初二日(西曆九月十二日--即禮拜六)
天津來信論日本事
據天津前日郵來信云:哦古坡欽使尚議逗遛數日於彼,是以兩國到底如何籌定,似仍須七、八日以知焉。據京都官場所傳,則議條經已酌定;其大概,閱東洋西東各報,而東人似亦願請和。揆之上海所傳,我國家曾經下檄,不可復支銀以辦買兵器,籌防各口。於是旁觀之人而論其事可諧者,似必矣。愚意,亦以為有八、九分可了局。然哦古坡未抵京,而此事斷斷不可視為預定矣。何也?概由一面而觀之,理雖有排解之法;然自一面而觀之,則又有可疑而不可解者。我國居心不欲戰,東人肯撤兵,其他則皆願置不問,此意人人所皆知;況東人格外設法偵探我中國各情乎?雖然,東人既達此情,乃於京都寄到事有可解之信後,何為又發兵士一千六百人至臺灣乎?又何為頒檄國內加兵額至十萬之數乎?再何以近日發員分往鎮江、九江、漢口以偵探虛實乎?余初即信有八、九分可諧之勢,然三事咸在;和音傳聞之後,故不可視事為全妥,其大概已可知矣。
即有和解之言,而解議各條,亦尚無定。東人現又加兵,蓋以張揚聲勢,冀於定議之際,可恃力以奪利也。茲揆度各情,則似乎柳原公使大概言曰:願退兵結和;而其退兵外,他議未曾明說。如果無他意,則東洋何必此後復益兵增臺灣乎!設有他意,而中國曾經依焉,又何加兵之有!或曰:依之而彼不信,故有此行也;此亦或有之事也。然東兵在臺灣者,據勢甚固;中兵雖多,須至少數月以攻服。東人於目下自護之計,實無慮矣;欲後加兵,又何晚乎?總之,臺灣之事,未曾議妥;操握定議之權,在於哦古坡一人而已。而東洋既新張聲勢,則已知尚有別議。然則我朝欲依其議,猶何可執定決見乎!又兩邊適於議事爭利之間,又何能保其不動氣失和乎!今論及此事,非欲過慮,使人心不安;所謂欲者,願申明我國亦不必多幸其目前之無事,以至弛怠日後之籌防矣。
八月初四日(西曆九月十四日--即禮拜一)
東洋事未諧和
頃承西友相告曰:京都適來一書,謂中國與東洋議事不諧,未能宴然罷兵;恐將來必至於交戰矣。聞此信息,實令人驚異。然與本館前日所論者觀之,亦非意外之事也。俟明日備得詳細,再行錄呈。
哦古坡欽差上京
頃得天津消息,知哦古坡欽差偕美人李珍大及東洋水師提督意多暨各隨員,咸於華七月二十六日離津如京。且曰:欽差未嘗與李伯相通往來之禮、申答問之情云。夫李伯相為總理外務大臣,向來各國欽差入京,未有不便道詣拜,先備禮文者;而東洋欽使居然過門不入,若不知有李伯相之在津者,亦足見該欽使驕傲之一斑也。抑又聞之:其初,柳原公使過津入謁,則李伯相僅委微員答拜以示輕焉;今故特不詣拜乎!然此,亦柳原之以傲言自取也。東洋如果誠心結和,其將以哦古坡之行事為合禮否乎?
中國載兵船復往臺灣
前自臺灣所回中國載兵船,且復駛赴鎮江左右;經於昨(初二)日駛經吳淞口出海。傳者曰:復帶有兵士二千五百人云。
通聞館論中東兩國之今勢
近日中國經大準備兵事,除今日發往臺灣二千五百兵,又據漢口頃到滬友人所傳焦山群集本地船多隻皆置有良械,為能得其最精者。鎮江之一百六十里已廣築營壘及堡
柵等事,皆峙立江邊。在吳淞口,又見工人鳩集頗眾,壘埂漸起焉。總之,揚子江及附近海濱南北皆已見其準防矣。然則東洋侵犯之危,亦似可有備無患矣。又新傳曰:中國經許東洋不願與聞臺灣之事,其欲創懲生番,亦實與中國無損於和局意,反有相助鋤滅凶暴之行。蓋東洋既為中國出力,故中國亦可賠其兵費;是則東洋兩公使柳原及哦古坡已志得意滿,而可以不辱君命矣。夫兩國相示以和意,東洋將撤歸其兵,中國又具保番人無復犯事云云。以中國近頒檄不復置買兵器,則為此傳聞之實徵。且又傳曰:法人氣克與前自福建來上海辦買兵器之官蔣太守等,於禮拜日早各搭附「海龍」火船欲回福建;而其所以回閩者,傳聞非欲準備防務,而欲遵辦中朝與東洋所議各端也。
此通聞館於禮拜六述事如此,其內亦有令人動疑者。然究竟本館所得京都議事不諧、恐將決戰之消息,係在通聞館出報之後而得者也。
八月初五日(西曆九月十五日--即禮拜二)
譯「字林」天津友人來函
東使哦古坡,於七月二十六日偕提督意多及美國人李珍大暨扈從諸員乘小船十六隻出津如京矣。其船上高插東洋旗幟,成列以行;臨經灣泊諸船處穿過浮橋之際,而來觀聚談各人頗眾,幾無隙地可容。查該欽使在津停駐計共六日,憶自於一千八百六十年間
英、法兩國軍師踞留天津以來,闔省官員俱無有如此六日內之皇遽者也。或曾論曰:欽使歷日不動駕,必因欲與李伯相先議大局;是故人盡盼望,以冀兩邊通啟問、互來往,俾得探悉議局之大概。無如眾望雖殷,而竟未聞有一次之訊問;是誠非意計之所料矣。按此事也,為外國欽使初次經津而不與李伯相接禮者,如僅為一、二日小住,則尚不為異;乃茲閱六日之久,且與李伯相衙門相距甚近,而顧一次不往拜、一書不投,則於平日交接禮儀,毋乃有所大缺歟!至於欽使至京,其如何商局?或出於戰、或終於和,以此事尚秘密,無所得以預知也。
詳述中東情勢
昨「字林報」論及中、東兩國之事曰:頃得京都消息,云中國與東洋相議有變,其戰慮或大於前日也。按此聞也,與先所傳之信息不符。然今日傳告者,猶信而告人曰:「字林」此傳,於本報昨日所登一也。顧中、東如何失議,概尚未得其詳;大抵即有一時之小失,俟哦古坡至京,當可排解。夫東人之欲結和,觀於東洋各報則固信有其事;至我國之不願戰,亦人所共知。惟因東人志在奪利,且居心甚傲;彼傲而有失議致戰者,其危即在此矣。
中國整飭邊防
近日相傳我國家已頒檄令:凡任海疆防守各員,不必復支巨款辦器械、興臺諸舉云云。或有謂其太遽者,或有疑其不實者。然此傳聞,已有數端可證。蓋既議買兵器、商辦他舉,訂約幾妥;而一旦遽爾辭絕,卒不果行:亦足見所傳之非妄矣。然此事與近得之新聞,殊不符合。蓋揚子江一帶及寧波、上海各海口,皆有加意奮興整頓軍制、修飭防務之信。昨譯通聞館傳述漢口來友之言,知鎮江一帶至吳淞口皆行準備。又聞南京之東二十里,亦經築壘置、屯劄營寨。又聞華初一、初二兩日自寧波續發兵士一千人,分防鎮海、舟山等處;且在寧波,擬定共新募兵勇五千人。鎮海除現在修理舊堡臺,又在河口對岸新築一座,以為犄角。其餘乍浦以及南翔一帶,又皆有撥兵防海之信。觀於此,則我國並無弛防之意。其檄令不必復辦兵器者,抑或以已買之精械已足敷於派撥歟!抑或僅為福建總督檄令先委來滬採辦之蔣觀察薌生不必復辦乎?則皆未可知也。總之,和、戰未決之時,斷無自弛邊防之理也。
湘軍續赴鎮海
舊在寧郡駐防之湘軍,已於七月三十日全隊移營,拔赴鎮海矣。此隊貔貅之士,夙
稱精銳;旗幟、軍械,皆亦整齊。聞南鄉之近海汊各隘,亦均駐有精兵,防堵極嚴。當事諸憲勤政衛民,蒼生幸甚!
寧郡民情
寧波來書謂:該處民情,皆以臺灣大局未定,各海口咸調兵設防、紛紛布置,正不知將來變何局面?以致訛言蜂起,一日數驚。甚有挈家口、遷輜重,避入山谷中者。夫市上有虎之談,曾參殺人之說,不必實有是事也。一人叫呼,眾人譁噪於後,遂以為市中真有虎矣;一人首倡,眾人喧傳於外,遂以為曾參真殺人矣。又況鄉民不知時勢、不識兵機,凡擁資立業及奔走衣食者,但知安危之局為身家性命之所係耳,安得不視為憂者!半月以來,但見調兵募勇,如是其絡繹而旁午也;築臺、運火器,又如是其周備而瑣碎也。耳未聞臺地之消息、目未見朝中之論議,因而猜詳百出、擬度萬端,村老鄉農、婦人孺子胸無成竹者,輒復互相恐嚇;鸚鵡能言,即確有見識者亦為其所搖惑矣。余每諭之曰:臺事有廟算主持、大憲掌握,各海口之防堵,當事之責也。蓋以臺灣交兵,則我兵有必勝之道;特恐東人之乘間分竄各口,故不得不加意設防。運籌者理宜如是;君等何輕信謠傳之甚也!則人皆不顧而去。第思此種謠傳,必當禁止;莫妙於上憲刊發簡明告示,將何以必須設防之故,大書特書,使皆家喻戶曉,庶民情可以安堵而免
驚惶矣。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豈不可使知者耶!顧聽其為民之訛言,而莫知為計耶!
寧波西友來書
一西友自寧波致書於西報曰:該埠西人聽有各處風聞,則心內未免懷慮;宜西官即行派發兵船一隻,以為保護計。然據彼西人之信,則官憲除寧波聚集兵士不下七、八千人外,城外較遠之處又有一萬至一萬五千人分屯焉。又曰:舟山居民皆懼東人來擾,故定海郊外之人多移居城內云。
八月初六日(西曆九月十六日--即禮拜三)
東人窺探京師路程
前哦古坡欽使至津,其扈從各員頗多據述幾無館舍以居焉;旋經隨從之員,已多附西船由上海而回東洋矣。茲有西人告曰:聞該各員自天津乘船出口時,頗留意於考究各堡臺及一切形勢等事,並皆詳註、細繪於冊內。及至來滬後,亦曾親遇有五人在洋貨店及洋行內購買西人所著之大沽濱海處及大沽河、北塘河以凡自海口往京都各處之地圖也。此事既有所聞,應合即呈上鑒。查東欽使所帶之各從員,多於既察勘情形後,使發回
東國;顧不發之於自所停泊燕臺之鐵甲船,而必發之自滬回東,其事本屬可疑。又揆之華官近在津門、京都之間已拘到不執路照之兩東人,則更有東人偵探之疑矣。雖然,大沽為畿輔藩籬,殊有金湯之固,所謂天設之險也;況師武臣力上下一心,而又何慮乎!
詳究中東失議之由
本館於昨日詢究中國與東洋失議傳聞之由,據稱係天津西商與官憲有來往者所致於通聞報館者也。據云:駐京柳原公使詞多傲慢,恭親王以故與之負氣而絕議。且云長崎西商與東官有來往者,亦傳寄電音曰:中、東兩國之搆戰,恐難免矣。至於上海「正鳳日報」所云「恭親王與東欽使哦古坡業已妥商局面」者,此事大抵由於不察,而惟得之風聞已耳。蓋哦古坡於前寄信時,尚未抵京;近得津、沽最新之信息,則哦古坡不過甫自津門動身,由水道抵通州以入京都也。則設使總理衙門與東洋籌議,猶必與柳原相商焉明矣。夫中國所深願者,不欲兵連禍結;而又所望者,不欲堂堂大國,一旦見欺於弱小之東洋。苟兩事得以兼全,始可通國之人起而交慶矣。
調兵赴吳淞防堵
昨早九點鐘,有鳳凰山洋槍隊五百名經過滬北,惟見軍容肅穆、士氣奮興,兼之器
械精良,幾有如虎如貔之概。其領隊官為曹君,爵秩、里居則尚未悉聞--皆調赴吳淞一帶防堵。足見捍御有資於防務,已次第而舉行矣。
東人貧困
香港西報論及東洋曰:現在該國已土瘠民貧,窮迫之至,帑藏皆已支絀;除從前所告貸於泰西外,近又擬與乞貸以資每日之兵餉,計向麗如銀行已借用洋銀六十萬圓,故銀行現不肯復借給矣。東人既告貸無門,而度支又形日竭,實無以資供屯駐臺灣之師;卒之向怡和洋行借用二十萬銀,而以朝廷之貢米為質也。顧此報所述之事,或亦不盡可憑。使東人果如是其窮迫也,何猶敢虛張聲勢於京都乎!夫三軍所恃,首在餉糈;此事理之必然也。豈東人而獨未計及歟?
八月初七日(西曆九月十七日--即禮拜四)
錄述東國近日情形
昨有華友得東洋華商來函云:據述東國朝廷,近已分飭各官諭華人之客於日本者;以為中、東兩國現雖有臺灣交涉事,然與商客之往來實無干涉,各華商毋得擅自驚恐,仍宜照常居積貿易。是故華商聞有是諭,雖各有戒心,而懋遷有無尚如平日,不至歇
手。又云:東國近來時勢實外強中乾,故帑藏、餉糈時形竭蹶;惟圖專向西國告貸銀兩,以資需用。至於上下臣民,其心中亦非竟願與中國交戰,第欲中國賠其兵餉;所謂「惟利是視」者是也。華友之所述如是。按東國家准華商仍照常交易,是誠依萬國……。
八月初八日(西曆九月十八日--即禮拜五)
津沽消息
天津友人致書於「字林日報」曰:今年幸無水患,夏收已稱豐足;逾十日當登,黍亦可望收成也。加之各處盡稱平安,甚為可幸。然天津諸人,仍以臺灣事為論;或有目見哦古坡所帶之扈從,謂以東洋之人較之,中國則取勝何難乎?或又有指東洋鐵甲船兩隻,而因覺為棘手也。
八月初九日(西曆九月十九日--即禮拜六)
賃船裝兵赴臺
有友自閩省來,為言日人之在臺灣勢雖張甚,然察其兵勇之實數,要亦不過四、五千人耳。且窺其意向之間,亦非必欲與中國戰者。惟近聞長崎等處又續增兵萬人,擬將
前赴臺境。是故蔣薌生太守與吳君少尉現已奉憲諭來滬,擬僱招商局輪船駛赴揚州裝載李軍門所帶之豫軍二千五百名前往廈門駐劄;並聞李軍門亦將同到廈門察看屯營形勢,如是處無險可守,或改駐泉州亦未可知。惟招商局船雖經蔣太守面與商酌,而尚未雇定云。
洋鎗隊續赴吳淞
昨早七點鐘時,滬城西門外蔡軍門所率之洋鎗隊,已拔營前赴吳淞防堵;計所抽之隊伍,約八成云。其餘二成,或日後盡赴吳淞、抑仍在滬西老營駐守,則尚未定。憶日前從鳳凰山調去者約五百名,由南翔調去者亦有五、六百人;今復得此一隊,則吳淞防兵已有數千人矣。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況茲所調遣者,皆我國之勁旅乎!
法兵船抵寧
昨早有法蘭西大兵船一艘駛入寧波海口,蓋為保護西商以安民心也。船名「禮盛而來奇」,上有大一尊,長約二丈餘,聞可裝藥四百餘磅--法兵士約有三百餘名;據稱將在定海等處巡防也。夫寧郡民心,近以臺灣事,深為惶恐。故西人特調此兵舶前來,以衛租界;可見西官之客於中國者,固無時無刻而不以保民為念也。然則,我國於防
務,顧轉可緩圖乎!
閩督李(鶴年)奏知府等各員暫緩引見片(七月二十三日京報)
公元1871年
再,福州府知府林慶貽、前同安縣知縣續升泉州府廈防同知李鍾霖、前福清縣知縣續升臺灣府鹿港同知石鳴韶,於同治十年分大計卓異;准吏部咨,均應引見。當即飭遵去後。茲查閩省福、廈二口防務吃緊,鹿港遠駐臺北籌防,並關緊要;該員林慶貽等在任辦理裕如,一時未便更易。合無仰懇天恩,俯准福州府知府林慶貽、升任泉州府廈防同知李鍾霖、臺灣府鹿港同知石鳴韶暫緩北上,俾資熟手。據署藩司葆亨具詳前來。除咨部查照外,臣謹附片馳陳,伏乞聖鑒訓示。再,閩浙總督係臣本任,毋庸會銜;合併陳明。謹奏。
奉硃批:『著照所請。吏部知道。欽此』。
公元1873年
八月十一日(西曆九月二十一日--即禮拜一)
譯橫濱西報論(附識數語)
橫濱一西字新報,於華八月初一日作中、東現在局勢之論;本館姑全譯之,以資眾覽。
其論曰:自半月前本館出報時,中、東戰和之說俱紛紛然,迄無準信。近來數日,始稍有憑藉,以備察究焉。蓋自日兵抵臺以後,凡以中、東兩國之益為懷者,無不以失和將戰之說,力辨其不可聽;乃現始知欲行和議,實在為難也。知東洋前所發之柳原公使,經與中朝商議不諧;繼又簡派哦古坡至中國,復未能細與通議。中國李伯相及諸大臣既以薄禮接待,而中朝廷又不引見;故日後之戰,將何以免乎!兩國現均大備戰事;以近勢揆之,似惟一道可以止戰。其道維何?則東人不議而撤兵是也。顧東人若以此法了局,則通國之內將必有怨咨而滋事者;故東朝以決戰、撤兵兩道衡之,則寧戰而不肯無故議撤也。愚意東洋樂戰之徒甚眾,兼國家既授以精器、教以良法,果再能廣招募、籌餉糈,則東人決戰之志究足以難中國也。若以人敵人,想東人亦無慮此。夫中人後日之長,似在不忌於取用西人;且東洋於戰後,其軍帑未免有告匱之慮也。至於現在之難,係由操政權大臣意瓦古拉與其同志所致,民甚不樂其行政,故國內無一人仰望於意瓦古拉者也。
(西報之論大局如是;按其持議,則知有數端失實也。所謂柳原公使商事不諧者,或尚有其事;至謂哦古坡一節,皆子虛之談耳。蓋該新報抒論之時,哦古坡之至津抵京,皆在東洋所未聞及者;其何以預發此論乎?或曰:哦古坡早得中朝之函諭也。顧既得諭知不能接見與議,豈猶有入京之理乎!故曰:其持論有失實也。)
東兵議往北京
橫濱有西字日報曰:今有一確實信息,東洋近日之計議,以為若哦古坡不能議和,將即傳電報於東洋,東人並不待誓戰,便由長崎發精兵三萬,欲直抵北京也。東洋各官且論之曰:此計甚妙,如十年前英、法兩國之兵,可出於中國意料之外。勗哉夫,子其徑往京師焉無恐!觀於此刻本館前所探錄東人有意於京都,斯言亦未必盡為河漢歟!東人其且試之可也。迨親遇李伯相所統之精兵,則無恐之說,得毋徒成為虛語乎!
東洋募勇
現在東洋國家行令增廣兵額之說,實有確據矣。其增兵之法,則不以勸募,而以強招;業經頒令通國:凡各壯丁自十八歲以下至二十五歲以上,皆招令投官報充;以身長五尺左右而膂力精壯者,不拘其願與否,盡行派入水陸兩軍,令習戰事。各官憲奮志承令,即此一端可見。蓋□西商所用之出店服侍人等,亦皆照律勉招。或有西人駁曰:照和約,不可招去。西人所用東人,而西人既知為戰事緊急時,亦不願太拘約文,以礙國家之事。西報論之曰:西人若有戀愛之傭人,或始可進言;否則,何難於另用云云。觀於此,則我以五尺半之大漢抗御彼五尺之東人,有此五寸餘力,而勝券不將自我操乎!
東人帑藏空乏
東洋國帑雖覺困乏,而國家猶不惜鉅款以辦買兵器。蓋新近又向西商定買「克白兒」多枚,且在東洋寄居西人存留兵器亦屬不少;而中、東兩國各爭先鬥異,互相採辦買焉。傳曰:有「阿麥士堂」多尊,在東洋已歷二年半,而今定欲運往中國也。所有洋鎗,亦幾乎被兩國買盡。西報論東洋國帑,謂帑內所有餉銀,即屬自泰西昔日告貸之遺餘者;今日以見少甚,至現在不過存銀一百五十萬。因東洋若果與富足之中國搆兵結釁,外強中乾,則軍中有索餉爭糧之禍也,必矣。
日本強詞
據東洋西報所傳,則東人既見踞臺之師事多不便,亦深有意於旋師;已經通問中國,除賠銀四百萬元外,須具保「以後番人不復縱其慘殺」云。
杭城募勇
又聞浙撫楊中丞在杭城楚湘忠義祠中,樹旗立簿,招募勇丁;不拘資格,但取精壯。凡翹關負乘之雄、技擊拳勇之士,踴躍而前者,已有二千人;現尚須招募三千人。據
聞此股勇丁,俟操練純熟,即當遣戍海疆,以資捍衛云。
八月十五日(西曆九月二十五日--即禮拜五)
京都天津傳聞東事未確
昨日「大沽」輪船自天津來滬,詢悉東洋之事,依舊尚無確聞。有西人於本月初九日自天津寄書曰:天津兩日以前已風傳中國與東洋議論不合,東洋兩欽使已將整裝來津,遂歌遄返云。然越兩日,而仍未聞東使跡也。又有華人自京都寄書謂曰:哦古坡欽使既請覲見,且告以奉命商議大局之意;於是朝廷回復,以踞臺之兵須先撤回,然後可循理備禮以與商各事也。東兵如尚在臺灣,則諸端皆不可與議云。按以上兩信如是。若以西人之傳為果信,則兩欽使當已回抵天津矣;若以華人所傳為果信,則哦古坡亦不肯逗遛京都也。想兩傳皆當不確矣。以意揆之,大抵哦古坡經請覲見,而朝廷緩於從請;因覲見之日未曾諭定,故外人遂相傳為不與引見耳。聞上海西官昨日所接京信,皆未述及有變局之說。以此更知各所傳者,皆不足以取信也。或又有疑曰:本月初六日京報載
宮門抄:皇上於明日出宮,詣往他處。抑或兼往紫光閣而接見哦古坡歟?未可知也。
八月二十二日(西曆十月初二日--即禮拜五)
述哦古坡不見爵相之由
前哦古坡之抵津也,經小住六日而竟未往謁李爵相,議者俱竊然疑之。以為爵相係通商大臣,凡各國使臣之入都者固靡不道殷勤、通款曲;而哦古坡一人獨夜郎自大,毋乃有輕量我中國心乎!乃今而知實非傲也,是怯也。傳聞前次柳原之赴京也,曾為爵相所面斥。蓋以數年前柳原為東國隨員時,每當晉見爵相,必求准其通商;以為中朝與日本苟不准立和約,則我國亦無顏自立矣。言至痛切處,幾欲聲隨淚下,叩頭如搗蒜。是故爵相哀其窮困而允為奏准,誠不啻卵而翼之也。不謂宿諾未寒,而前言頓食:鴟張狼
顧,漫肆跳梁;背德棄恩,莫斯為最!及為爵相所斥詈,始自知理屈,惟連稱「不敢」而已。爵相諭曰:『既知不敢,何不撤兵』!柳原曰:『是權實操自敝國,非予小臣所能聞命也』。爵相遂指其名柬而言曰:汝亦知此「全權大臣」四字之義乎?夫身既為全權大臣,而猶云「無權」,則辱國敗名,非子其誰屬』!由是,柳原語塞,遂戰慄謝去。此事也,在哦古坡當早所聞悉;茲復銜命出使,大都懾以先聲,故徊翔於津、沽間而作趄之狀。外人不察,遂疑為扶桑小國,亦敢箕踞而向漢也;不幾轉重視之乎?雖然,哦古坡亦未免慮之過甚也。我爵相休休有容,誠何嘗拒人於千里之外;於柳原而獨不稍恕者,蓋亦由有自取之道也。哦古坡苟雅願觀光、酌商大局,則周旋於壇坫之上、雍容於樽俎之間,自當相與有成;豈可與柳原同日而語哉!而顧聞風而懼、懷刺不投,是亦徒為有識者所竊笑已!
「忌連佳」船已出口
本館前報有華官奉閩督札諭,來滬向太古洋行雇「忌連佳」火船一艘,前赴瓜州裝兵去閩。查該火船已於十九日從上海出口,一俟兵士裝齊,當即揚帆直抵福州駐劄。計該船於未開之前,曾在上海裝載新鑄之大十一尊,其十尊俱無螺紋,惟一尊則有螺紋者;身均極重大:即新近從東洋而購得者也。先是,各俱貯諸船中;然後攏近輪船,用繩索懸於桅顛,逐一撥運。豈知一繩陡然中斷,船上諸人盡皆相顧失色;幸尚有一繩牽絆,不至墜下。否則,駁船必為所擊沈矣。獨是近日間華官既傳有和音,則瓜州之兵何尚為之裝載乎?其或奉閩督之命,委員不敢有違歟?抑船已雇定,未便中止歟?
商請英國水師官來華
倫敦新報傳曰:聞中朝向英國家商請著名之水師官來華,任以整頓水師、教練水戰各事。查我朝水師大帥,前有施琅,後有李長庚、王得祿、邱良功諸人,固已考索海洋風汛,講求火器利害,為前代所未有矣。今若再得西將來華相助為理,更見犀軍生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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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