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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琉球录(萧崇业) (自动笺注)
   使琉球
蕭崇業
   自序
公元1573年
  萬曆癸酉冬中山王世子尚永以繼立請。
故事,遣給事中一人行人一人之其國封焉;有司者故他慮,迺往復勘覈遷延
丙子秋,余以次當忝信使大行則謝君副之。
或惴余曰:『蹈海,至危機也。
往航者,食不能捉匕。
奈何獨嘗以無貲之驅耶!
其去「知命也者,誠遠矣』。
余曰:『否!
否!
夫人起家續食,則通塞分;出世馳年,則修短異。
要之,命也有理焉;而以乘船危竦我,是黭死而後已
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也。
烈哉忠言,與全驅、保妻子者,蓋異日談矣。
學者始居約時,氣勃勃籠霄,好稱引曩以高自標置;即古之尊行嵬伐卓犖軼絕者,儗可伯仲之而不慚
迺如翕訿逋蕩饕詖奊詬之夫,輒腐心切齒恨借尚方之劍,壹何偉也!
茲幸離疏釋蹻而仕已,大率值取爭受贏、臨務爭就佚;有非常則蚓縮跧不敢信寸趾爭後,反益卮詞詭故緣飾枝蔓以文其奸:是遵何德哉!
蓋由碌碌小己徒見利害重、見綱常輕耳。
先聖思義授命」之訓章徹並麗典謨,學士大夫童而習之,無人如此;而漢臣出師矢志之辭抗邁明勁,昭昭乎揭日月而行於世又如此
倘口其文迺行之比於枘鑿,則昔所標置謂何
亡論人臣致身之義,本植諸天性;而君恩隆右,即覆載何能名狀
藉令得其當而捐糜以報萬分一,尤理所不怵也。
區區蹈海欲以難焉而避之,則頃所稱爭贏、爭佚、
後者,祇自道耳,將君子之無所醜也,固若此乎』!
  於是余與謝君遂皇上制詔之日,薰沐陛辭,同拜文綺酒飯之賜,乘傳而往
凡居閩、居中山總之四稔近已。
其間跋涉之、風濤之,雖勢或不無,然莫非臣子職分所宜任者,以彼其念尚弗可萌之於心。
若復喋喋然恣險說以駴聽聞,是猶未免矜孤勩於君父前曰:『今日我上也,無亦重有大咎矣』!
則余詎敢哉!
  使琉球,舊有錄;紀勝圖流、規舟秩則,較前錄稍益增,茲不具述
余特著人奉使之役,在理當勇以赴之;且海上無甚險,以傳信於後之忠義者云。
公元1579年
  萬曆七年十一月欽差戶科左給事中臨安蕭崇業謹序。
琉球海圖之一
琉球海圖之二
琉球海圖之三
琉球海圖之四
琉球海圖之五
琉球海圖之六
琉球海圖之七
    蕭崇業曰:圖海猶之繪天也,豈易得其肖哉!
善丹青者,鮮不龜手矣。
水路必用針,亦古人指南之法,此圖不可少云
    於戲
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門者難為言。
昔聞其語,今睹其然矣。
夫惟水善下,故能成其海;人善虛,故能成其聖。
何所不有聖人何所不容;知海則知聖人矣。
昔者河伯聞若說而適適然驚、規規自失也,豈非以出崖涘而後可以大理乎!
是故此以養德,則恢廓靈明、藏納媺懿,不可極也。
此以酬物,則變化闊廣、淵涵權妙,不可闚也。
此以禔身,則離世超俗、潔裏粹表,不可滓也。
此以逆,則威武無懼、禍患無恐,動作當務與時周旋不可縳也。
信乎!
聖人之道,所以其大如海;而溝澮無本之學,惡足以滄溟之量哉!
余嘗臆為之說曰:孔子乘桴浮於海,蓋欲審察道體考驗學術祖述憲章之志不遂,而思以上下襲也者意義深遠焉。
故謂子路無所取裁,良有以耳。
此殆可與馳域外之議者道耶?
   [詔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受天明命,君臨萬方
薄海內外,罔不來享延賞錫慶,恩禮攸同。
惟爾琉球國遠處海濱恪遵聲教世修職貢足稱守禮之邦。
王尚元,紹序膺封,臣節謹;茲焉薨逝,悼切朕衷!
念其侯度有常王封當繼。
世子永,德惟象賢惠能得眾;宜承國統,永建外藩
特遣正使戶科左給事中蕭崇業副使行人司行人謝杰,齎詔往封為琉球國中山王,仍賜以皮弁冠服等物。
國中官僚耆舊協心翼贊畢力匡扶,懋猷勿替於承先,執禮益虔於事上;綏茲有眾,同我太平:則亦惟爾海邦無疆之休
故茲詔示咸宜知悉
公元1576年
  萬曆四年(鈐「皇帝之寶」印)九月初九日
  皇帝敕諭琉球國中山王尚元世子永:惟爾先世守此海邦,代受王封克承忠順
迨於爾父元,畏天事大,益用小心誠節懋彰,寵恩洊被。
遽焉薨逝,良用悼傷
爾為冢嗣克濟厥美;群情既附,宜紹爵封
特遣正使戶科左給事中蕭崇業副使行人司行人謝杰,齎諭封爾為琉球國中山並賜爾及冠服、綵幣等物。
爾宜恪守王章遵述先志;秉禮循義,奠境安民庶幾彰朕無外之仁,以永保爾有終之譽。
欽哉
諭。
    頒賜國王紗帽一頂(展角全)、金廂犀束帶一條常服一套大紅織金胸背麒麟圓領一件、青褡一件、綠貼裏一件、皮弁冠服一副七旒皁皺紗皮弁冠一頂(旒珠金事件全)、玉圭一枝(袋全)、五章絹地皮弁服一套大紅皮弁服一件、素白中單一件、纁色素前後裳一件、纁色素蔽膝一件(玉鉤全)、纁色粧花錦綬一件(金鉤玉玎璫全)、紅白素大帶一條大紅紵絲一雙(襪全)、丹礬紅平羅銷金包袱四條紵絲二疋(黑綠花一疋、深青素一疋)、羅二疋(黑綠一疋、青素一疋)、白氁絲布十疋;妃,紵絲二疋(黑綠花一疋、深青素一疋)、羅二疋(黑綠一疋、青素一疋)、白氁絲布十疋
萬曆四年(鈐「廣運之寶」印)九月初九日
    (按甲辛酉年並該國歷世所藏詔敕,其詞旨大略與今相同;故不重出。)
   諭祭文
公元1579年
  維萬曆七年(歲次己卯)□月□□朔□□日,皇帝正使戶科左給事中蕭崇業副使行人司行人謝杰諭祭琉球國中山王尚元;文曰:惟王早封爵嗣守海邦順天事上誠敬不渝:宜臻壽年,以享富貴
胡為一疾,遽爾告終
訃音來聞,良為悼惜
特茲遣祭,庶克歆承。
    祭品牛一隻、豬一口、羊一、饅頭五分粉湯五分蜂糖一盤象眼一盤高頂茶食一盤、響糖五個、酥餅酥定各四個、纏碗五個降真香一炷、燭一對(重一斤)、焚祝紙一百張、酒二瓶
    (蕭崇業曰:大哉王言,世之所共宗也。
九圍之內,冠帶之倫得天一字之褒,則必緹十重,謹藏諸篋笥,以貽子孫世珍
亡論細民即搢士大夫亦難概顯其親。
使無以韋布老,王言之及,蓋殊尤矣;矧影末波餘,如外服者乎!
琉球僻居海嶠之中,與魋結群醜正等耳。
繼世王者,率馳請闕下以為常典
於是主上並遣侍從之臣往封之,其禮數可埒於重藩
生榮死哀備極霅煜;而宸章藻翰世世有加焉。
豈不偉哉!
豈不偉哉!)
   諭祭祈海神文
  皇帝正使戶科左給事中蕭崇業副使行人司行人謝杰諭祭石廟海神曰:茲者
遣使海邦,遠頒封詔;舟航利涉,實賴神庥
爰命使臣,虔祈靈貺;神其歆佑,俾克安寧
謹告
   諭祭報海神文
  皇帝正使戶科左給事中蕭崇業副使行人司行人謝杰諭祭石廟海神曰:曩者遣使海邦,遠頒封詔;賴神之貺,來往無虞
爰命使臣虔修報謝,惟神鑒歆!
謹告
使琉球錄卷上
            
戶科左給事中臨安蕭崇業
            
行人司行人長樂謝杰同編
   請留詔敕
  業按出使外國,彼國中必留詔敕以為社稷重;此故事也。
祖宗以來十數葉,未之有改矣。
受命封琉球國中山王,竊睹故記其間體要,頗宜興修者不一;輒不揣往裁今,條刺四事以聞,語具「題奏」中。
  其一曰請留詔敕」。
遠夷向慕王化所恃以為鎮國之寶者,惟此詔敕而已
使臣陳侃等比弘治正德年間修撰倫文敘編修沈燾等差安南國留敕事例曾經題奉欽依聽其請留,案在禮部可據
但臣等係齎捧之官,應否聽留?
必須出自上裁;義不敢以前例而自專者。
合無下禮部查議,容臣臨時斟酌如其意果誠懇,則亦俯順夷情,聽其請留;庶臣等有所遵守,而可以遠人敬奉之心矣等因
奉聖旨:「禮部知道
欽此」。
隨該禮部覆題:看得戶科左給事中等官蕭崇業等題稱請留詔敕一節,為照琉球修貢效順閱世已久;每遇襲繼,例遣使臣齎捧詔敕賜封
示小無敢擅專,必待
天朝寵命也。
先是,頒去詔敕,彼國每欲請留;是亦遠人所欽崇之意,在天朝亦何所靳!
往年使臣陳侃奏請及此本部覆奉欽依,准其請留去後
今本官仍為申明,合候命下,行令到彼臨時酌處
如其請留之意委係誠切,亦宜照例與留,以順夷情。
伏乞聖裁等因
奉聖旨:「依議行
欽此」。
業等伏睹明命敢不祗若
    (蕭崇業曰:於戲
世非赫胥,人乖繩治;防軌萬肇,情譎叢生
蕭墻輦轂,亦有藏禍韞姦,參差曩古者矣。
琉球以面內寤主,列爵為王,秉忠不貳朝廷世有譽命,貽之無窮。
環觀四夷之君,舍箕子故國,其保位持寵,孰若此邦之根柢寧固者哉!
彼親為骨肉疆土千里,不務遵德檢柙,顧湛溺盈溢之欲,以自取隤聲褫秩,戮及先人天下笑者,夫亦藏禍韞姦之流耳;宜沒沒也。
其中山王,可赧然汗矣!)
   使事
    蕭崇業曰:古者列國傾側擾攘之際,彼此各以使重;大抵一言卒解糾紛之難。
是以春秋內外傳所稱予者,所謂魁士名豪非乎!
秦、漢叔季,如好畤長卿二子,猶以持諭當否讋抑倔強,光流史冊
乃今承平之時,士堇堇尋常,鮮奇策可自表見,其名又甚不榮;故未數間,竟同卉腐:即姓與氏,皆泯滅無聞已。
於戲
人之聲施相越豈不殊哉!
因參覈舊錄所載,
  自宣德迄茲,凡奉使者若干人,具列之篇中,備考鏡焉。
公元1427年
  宣德二年欽差內監柴山敕封王尚巴志(請封自巴志始。
父思紹,係追封)。
公元1443年
  正統八年欽差正使給事中俞忭、副使行人劉遜敕封王尚忠
公元1448年
  正統十三年欽差正使給事中陳傅、副使行人萬祥敕封國王尚思達。
公元1452年
  景泰三年欽差正使給事中陳謨副使行人董守宏敕封王尚
公元1456年
  景泰七年欽差正使給事中李秉彝副使行人劉儉敕封王尚泰久。
公元1463年
  天順七年欽差正使給事中潘榮(漳州府龍溪縣人)、副使行人蔡哲敕封王尚德
公元1472年
  成化八年欽差正使給事中官榮副使行人韓文敕封王尚圓(長子尚宣威傳位一年逝,未及請封)。
公元1479年
  成化十五年欽差正使給事中董旻副使行人司副張祥封國王尚真。
公元1534年
  嘉靖十三年欽差正使給事中陳侃(浙江鄞縣人)、副使行人高澄(順天府固安縣人)敕封王尚清。
    以前無所考,刻之自陳、高始。
具載如左:
公元1526年
    嘉靖丙戌冬琉球國中山王尚真薨。
戊子世子清表請襲封下禮部議
禮部恐其以奚齊申生也、又恐其以牛易馬也,令琉球長史司復覈其實,戒毋誑。
辛卯長史蔡瀚等覈諸輿民勳戚同然一辭;僉曰:『清乃先王真冢嗣,立為世子有年矣』。
具文申部,宗伯韙之。
壬辰春禮部請差二使往封,給事中為正、行人為副;侃與澄適承乏焉。
命下之日,時夏五望也。
六月,各賜一品一襲,侃以麒麟、澄以白澤,俱大紅織金羅為表、絹為裏;綠羅褡、青羅褶子,裏亦用絹。
帶以玉,則自備
又各賜家人口糧四名
八月,侃等始治裝戒行
公元1533年
    越癸巳五月,侃至三山,澄亦以六月
三司諸君禮部咨文,已將過海事宜會裁已定
七月二日定舟修船。
十一月琉球國進貢船至,余等憂閩人不諳海道,喜來得詢其詳。
翼日,又報琉球國船至,乃世子長史廷美來迓;則又喜其不必詢諸貢者,而有為之前驅者矣。
長史進見,道世子遣問外,又道世子亦慮閩人不善操舟,遣看針通事一員率夷梢善駕舟者三十人代為之役;則又喜其不必藉諸前驅,而有同舟共濟者矣。
公元1534年
    越甲午二月,舟始畢工。
四月十八日,舟先發南臺
二十六日,余等啟行
三司諸君送至南臺,酒三行,余等起謝曰:『曩時海國之役,必數年始竣事,聞之舟不易成也;今未及期月而有航海之期,誰之功也!
敢不再拜』!
諸君皆歌「烝民」之詩以贈,亦再拜;遂別。
是晚,宿
舟中
翼日,至長樂長史舟亦隨行
    五月朔,余等至砆石大舟亦始至。
二日,祭海登舟,守巡諸君設宴為餞。
是日,遂別諸君慨然登舟。
連日風逆五日始發舟;不越數舍而止,海角尚淺。
至八日,出海口,方一望汪洋矣。
風順而微,波濤亦不洶湧;舟不動而移,與夷舟相為先後
出艙觀之,四顧廓然,茫無山際;惟天光水光相接耳。
雲物變幻無窮日月出沒可駭;誠一奇觀也。
    九日隱隱一小山,乃小琉球也。
十日南風甚迅,舟行如飛;然順流而下,亦不甚動。
過平嘉山釣魚嶼,過黃毛嶼,過赤嶼,目不暇接一晝夜兼三日之程。
夷舟帆小不能及,相失在後
十一日夕,見古米山,乃屬琉球者;夷人鼓舞,喜達於家。
行徹曉,風轉而東,進寸退尺,失其故處;又竟一日,始至其山。
十三日,風又轉而壯,逆不可行,欲泊於山麓;險石亂伏於下,謹避之。
長年執舵甚堅,與風為敵,遂上下於此山之側。
相持十四日夕,舟剌刺有聲,若有分崩之勢。
大桅原非一木,以五小木攢之,束以鐵環孤高衝風搖撼不可當,環斷其一。
眾恐其遂折也,驚駭叫囂;亟以釘鉗之,聲少息
原舟用釘不足、麻不密、板聯不固,罅縫皆開;以數十人轆轤引水,水不能止。
是時惟長年數人,色不少動;但云『風不足懼;速求罅縫而塞之,可保無虞』!
於是倡議者曰:『風逆則蕩、順則安,曷回以從順』!
一人執舵而云:『海以山為路,守此尚可以生;失此,恐無以救』!
但眾股慄啼號不止;姑從眾,以紓其懼。
旋轉之後,舟果不蕩。
執燭尋罅塞之,水不能入;眾心遂定
十六日旦,當見古米山;至期,杳無所見
執舵者曰:『今將何歸』?
余等亦憂之。
遠見一山微露,若有小山伏於其旁;詢之夷人,乃曰:『此葉璧山也,亦本國所屬
若更從而東,即日本矣』。
申刻果至其地,泊焉
十八日世子法司一員,具牛、羊、酒、米、瓜、菜之物為從者犒;通事致詞曰:『天使遠臨世子不勝忻踊!
風伯為從者驚,世子益不自安
躬自遠迓,國事不能暫離;謹遣小臣具菜、果,將問安之敬』。
余等愛其詞雅,受之。
    時余之舟已過王所之東,欲得西風為順;夏月誠不易得。
世子復遣夷眾四千人,駕小舟四十艘,欲以大纜引余之舟;通事乃曰:『海中變出不測,豈宜久淹從者
世子不遑寢食謹遣眾役挽舟以行;敢告』。
船分左右,各維一纜,迤邐而行,若常山蛇勢;亦一奇觀也。
一晝夜,亦行百餘里。
十九日風逆甚,不可人力勝,遂泊於移山之嶴;法司官率夷眾環舟而宿,未嘗敢離左右
泊至五日余眾苦之;在舟日久鬱隆成疾,求登岸以避之而不可得。
二十四日世子復遣長史來曰:『世子聞至移山刻期拱候六日不詹,中心孔棘
為從者憂,謹遣小臣奉慰』。
余等謝之。
二十五日方達泊舟之所,名曰哪霸港。
計石登舟,至此一月矣。
    越既望,行祭王禮
七月二日封王
九月十二日,登舟而回。
泊舟之港,出海一里中有九曲夾岸皆石,惟滅風而後可行
坐守六日,王日使人侍於側。
至十八日,風少息,挽舟而出,亦斜倚於岸;眾恐其傷於石,大驚。
前月親督修,不為所傷
復止二十日,始克開洋,夷舟同行
二十一日,風陡作,舟蕩不息,桅舵俱折。
二十三日黑雲蔽天,風又將作,卜珓易舵。
二十六日,風大作相與叩神;風若少緩,舟行如飛。
徹曉,已見閩之山矣。
二十八日,至定海所。
十月初二日,入城。
痛定思痛不覺傷感
凡接士大夫,敘其所以,無不為之慶幸
    陳侃記。
公元1561年
  嘉靖四十年欽差正使吏左給事中郭汝霖(江西永豐人)、副使行人李際(河南杞縣人)敕封王尚元。
公元1555年
    嘉靖三十四年六月琉球國中山王尚清薨。
三十七年正月世子元差正議大夫長史等官到京,請乞封王爵
禮部請勘俱係彼國官民,乃不復行勘奏請如故事,差正、副使二員詔敕皮弁冠服等往。
時科中應行吳君時來行人司李君也。
命下,二月十六日矣;部咨翰林院撰文、各衙門造該用儀物
延之三月終,未行;而吳君有戍事,汝霖乃同李君承乏焉--四月初二日也。
部中鑒前畏避之嫌,促日起程;霖等亦以重命不可再緩,遂請詔書易名,改賜品服
初八日慨然解舟南下
公元1558年
    七月初,抵江西地方。
霖意海警連年事須巧速;因一面差人福建布政司令作速委官伐木造船。
九月中,親至閩坐督,刻次年春汛必行。
地方多事,賊報交馳當事者已疑不能必往,管工官亦泄泄
於是船自十一月起工至次年四月僅完其半。
賊報緊急不俟工完;四月初四日出塢尹參將百戶嚴繼先等接至鎮,駕守。
十一日午刻方至鎮,未刻賊已接踵相望數里;不為所奪,倖也。
是年倭奴輳集福州城外,稱數萬,城門閉者三月
余等亦日日上城,同有司巡守
    先是戊午冬琉球世子差來迎迓長史梁炫等住柔遠驛,盡為所掠,聲息轉聞琉球
三十九年正月,蔡廷會等來修貢,傳其國有領封之情呈文該司,該司以時事艱難、國體所係,遂為轉奏。
下部議,以舊典難遽變,俟海警稍寧,必期渡海終事。
勘合到遲,將屆六月倭寇伺侯海
公元1560年
口者又比比
余召漳州火長舵工等役,中途又為賊阻;各役依山緣逕而來,動經月餘,至則又七月矣。
前船既有傷損久住內港,烏叢生
烏者,生於淡水,則墜於鹹水;生於鹹水,則墜於淡水
內港淡水也;一至海,則垂垂而墜,船板精華俱為所蝕,油灰不能復住,水從罅隙而入,何可止也。
余時與諸司議,但挾數十人從夷舟往。
夷舟頗小,舉動敏捷;既不為覬覦,又可藉以濟事
有司固執,以堂堂天朝為此舉動何以威臨四夷
若事不易濟,寧修船俟時
欲從權濟事,亦須上聞不然他日誰任其咎!
李君亦曰:『既不能行,毋徒躁動不若專意修船。
事大,非一手可掩;他日有人諒也』!
余然之。
火長舵工等因呈乞有司改造前船
八月,再定舟。
至十一月,畢工出塢
公元1561年
    越嘉靖四十年四月,忽值內地廣兵之變。
五月初六,則有賊二百餘至閩安鎮下江
時各役告請行糧,余亦牒有司漸次散給。
兵道楊君來言曰:『今事急,且不論行,即船將如何守』!
既賊乃從下江口,由長樂福清;而船始報安焉
五月十九日,船至長樂取水
余與李君二十五日起行,撫、按、三司餞於南臺,府、縣別於新港。
二十六日辰刻,至長樂
時自二十三日起,連有南風,遂決而行。
二十七日,至石。
二十八日,祭海登舟,別三司諸君
二十九日,至梅花開洋
幸值西南風大旺,瞬目千里長史梁炫在後不能及,過東湧、小琉球
三十日,過黃茅
閏五月初一日,過釣魚嶼。
初三日,至赤嶼焉。
赤嶼者,界琉球地方山也。
一日之風,即可望古米山矣。
奈何屏翳絕驅,纖塵不動,潮平浪靜海洋大觀,真奇絕也。
不能行,住三日
初六日午刻,得風乃行,見土納已山。
東南風旺,用舵者欲力駕而東。
至申刻,乃見小古米山,夷人望見船來,即駕小舟華來迎。
有二頭目熟知水路,且曰:『既不能大古米山入,
何可傍土納已山而入!
其中多礁』。
余等聞之駭。
頭目一面令夷船入報,渠遂躬在余船道駕,從小古米山而入;且云:『得一日一夜之力,即未遽登岸,可保不下璧山矣。
余等厚賞賜之,晝夜趕行。
初七日未刻,望見王城哪霸港焉。
東風為多,相隔僅五十里,不能輒近。
世子法司官來迓。
夷船凡五十餘,輳集舟前後;欲用先年輓入故事,然竟弗能行。
至初八日午刻,有衝風暴雨;余曰:『可整舟』;挽而行。
初九日辰刻遂達岸焉。
    既抵岸三日後,有傳賊船從其境上過者;蓋篷力小,大洋中自不相及
六月初九日祭王,二十九日封王禮畢守候風汛回國。
往者九月終,交初,則東北風旺;是年九月風氣不定日東日南
守之至十月初,風大作夥長等皆以風既過,可以遂行
十月初九日,登舟。
及登舟之後,方圖舉帆,而風雨驟至,阻於哪霸港口
港口險隘,僅容一舟;稍有偏側,船輒不保。
船之泊港口也,兩旁繫以大纜;至十五夜,右纜忽斷。
陳孔成忙吹號舉,夷人二千餘來牽轉,再加新纜。
至十八夜,天忽朗霽月光如晝四更時,諸人與夷官、夷梢乃導而出。
出港後,東北風旺,舟行如飛。
二十日午後,忽有黑雲接日,冥霧四塞舟人懼曰:『此徵也』!
頃刻,果徵旋至,舟人守之益慎。
至夜二鼓劈烈一聲,舵已去矣。
一家人跑入窗傳報,舉舟哭聲振天。
時陳孔成傳將各艙所載重者一面丟拋,一面吳宗達倡言『舵雖折,尚有邊舵,決保無虞』!
余諗之曰:『靜以御變,極是
但舵何時可換』?
達等曰:『天明可換。
不舉大篷,但張二篷、三篷,任其漂流;至後,可補鍼也』。
陳大韶、曾宏俱從陳、高過洋者,亦來;大言曰:『往年如此
往年船不固,今此船固;往年船發漏,今不發漏;往年無邊舵,今有邊舵;往年折舵並折桅,今舵雖折而桅尚存』。
余聞其言,心亦頗定。
播蕩反側,無頃刻
風濤之勢,與天上下,舟亦虩虩如裂屋響。
呼吸存亡茫然不知何所在也!
次日,風又不息;余乃口為文令吏陳佩床前書之,以檄天妃
一晨刻風稍定,始得換舵。
既定諸人有生望。
但牽舵大纜兜之自尾至船首者,又忽中斷;則海水鹹厲,繩纜不能久。
舵工等又懼舵不能穩,稍擺動金口,船分兩片矣;此尤危也。
用銀重賞夷人,係其腰,令下海接之;竟不能接。
吳宗達來稟,欲穿二艙、三艙透繩繫舵,而不能決。
余聞,即慨然是之;乃鑿而度繩,舵始得安,行之。
至二十六,許嚴等來報曰:『漸有清水,中國山可望乎』!
二十七日,果見寧波山。
歷溫、歷台,人未能盡曉浙中山,疑迷莫測,仍懷憂思。
至二十九日,忽至福寧;見定海臺山,心始安焉。
五虎門入。
十一月初二日,入省城
追想前跡,為之惻然
凡士相會,真同再世
    郭汝霖記。
公元1579年
  萬曆七年欽差正使戶科左給事中蕭崇業(雲南臨安衛籍,應天府上元縣人)、副使行人謝杰(福建長樂縣人)敕封王尚永。
公元1573年
  今上萬曆改元冬十二月琉球國中山王世子永表請襲封若曰:『先臣中山王尚元於壬申夏溘先朝露,臣不穀嗣守外藩
謹遣波臣伏闕下,冀制詔遠賁,為封疆重』。
先是,以有司行查例虛文,亦恐規避者緣此得成其計,故輒遣封。
乃是年復行查,蓋緩之也。
舊規:副使大行,然猶差遣無常名,而省中坐次戶垣,人人知必余無
公元前285年
疑矣,咸恐之。
延至丙子秋,國大夫長史等報曰:『世子永,免衣繈褓而齒於嫡嗣久;諸臣曷敢以不類奸天王大典乎』!
於是不佞業,遂叨正使命;而副則大行謝君杰焉。
如故事,各賜一品服。
即以九月十一日詔敕,出潞河傳,遽入
公元前284年
  閩中比年求鉅木造戰舟餘復斬為高名之麗,美材略盡;而間有中繩斧者,往往產於崎巖邃壑之側,致之甚。
一時閩撫、按又新故,相代未視事;督無其人,以故採木經年,迄丁丑秋七月始定舟。
乃艦匠弗恪,適壞裂之。
於是馳介四出取,復於十月再興工;得舟者,把總林天贈也。
至於桅之取尤難,桅必杉木而後如式
之材,故可為樿傍者,以是民間率隱不以聞。
先遣李應龍壽寧三木一最鉅;里豪利其可材,遂於梢半潛鋸五、六寸,欲短之。
然嫌有小傷,故置。
紛紛林藪中,旁搜逖括,務遴其全;而龔大德報出閩清者,又道路岌嶪,力不可猝致。
畢竟皇皇垂成之時,仍取壽寧之桅而用之;採督之使,良亦苦矣。
而撫中丞惺菴代到,故擅風裁,乃矯矯好約縮,出教不欲私役其民。
凡木之伐自山者、輸及水者、截為舟者,絲忽公帑云。
已不貲而絲忽公帑出,余心內弗自安時時與謝君商之,舟從汰其什一軍器損其什五、交際儉其什七
先是,諸具物率治之以官;今令平賈,而精黠奸戶故求多於有司,諸具物往往醜惡相欺售。
謝君為閩中人,素曉暢其事;乃一一理條其大小詔余不然者,輒奉三尺其後
於是舟之庀也,大都多謝君指畫焉。
公元前283年
  舟完,例趣治行
而彼國夷船以汛期,宜候於境上;乃戊寅年,獨爽不至
長年三老,僉謂『海洋風濤叵測,與陸路不同
須俟嚮導行之便』。
余與謝君又念事關國體重,萬一取輕致僨,為患非細於是具疏改期請,奏可
久之正議大夫梁燦等至自琉球;詢其故,乃知船因風逆,打入別港,遂坐失汛,非敢違玩、有他意也。
於是卜以己卯年五月初六日,封舟先發旺崎。
余等初十日啟行,撫、按、三司道南臺,重王命也。
次日,抵長樂
十五日,砆石廟諭祭禮,守、巡亦在焉。
忽傳封舟出閩安鎮引港民船有司弗夙戒,乃迷道閣淺發漏;人言嘖嘖甚危。
撫、按風聞,輒夜走使督造官爭出長策為處。
巳而裂者復合稍稍修葺,無大損毀;故又銳然有行志。
二十二日,從梅花所開洋海似鏡面漁舟數點黑豆大。
自此睇望,汪汪萬頃矣。
於是而知江河惡沱也。
公元前282年
  二十三日,風少東,舟折而南下
二十四日東風益劇,水與舟相吞搏,有噌吰鏜鞳之聲;而欹側簸揚舟中瓶甕、門椅皆仆,人人惴恐
於是有食而嘔者、步而蹶者、暈而臥者;問之,舌舉而不下者;答之,口呿不合者。
顧獨漳人,則夷夷弗為動耳
風既相左針路舛誤倀倀莫知所之
連行七餘日,而窾闊窅無山嶼;但唯孤燕飛繞於前後,一細蜻蜓入神舍不去,眾咸異焉
陳孔成等懣然悒熱,乃令艦匠作彩船以禳;又聽習於巫者諠金鼓降箕,巳又俯伏神前求珓:窮祈祝事,一無所吝。
當是時,舟人
山之切,真不啻朝饑之穀,又如弱孺思慈媼而弗得親也。
三十日,余令夷梢上桅以覘;輒欣然白曰:『雲間隆隆起者,非古米,即葉璧山也。
去此可五、六百里許,當無慮巳』!
於是舟中無不拍手大歡,各排愁破慮,舉觴慰勞,稱「見山酒」云。
二人望之,亦舞於眉端萬水中高獨出何止中流砥柱耶!
躊躇四顧,輒見三龍並起於海,其起處水乃轉湧,旋騰滾滾上天有聲,聽如獅吼、如千乘車過,又如殷雷軯鼓轟轟徹地。
碧氣三道,磔入雲霧內,長百丈有餘,峙猶鼎足
舟中畏慄不敢迫仰,率揚赭鞭燒毛穢物厭勝之。
須臾,雨四面至矣。
傳云:「玄龍迎夏」。
凌雲奮鱗,樂時也;豈有據耶!
即是觀之,則海上光傀可駭之事,固人世所未睹哉!
  六月初一日,過葉璧山前,有小舠駕八、九人,破巨浪來;遠睨封舟婆娑胡盧笑。
至則持二螺獻,少賞之
於是隨舟夷總管附去,薄山下,先騎報世子
由此陸路入國,猶兩日程也。
二人倚艕而觀,一篙工謂有魚數頭逐舟遊。
夷梢熟海者,往來常具鉤餌行。
於是六物取之,輒獲鮮鱗二;頷下中數創,尚跳躍不即僵。
顧其色青綠閃爍有光耀;較中國恆魚異。
余欲生之;選間,僵不可放矣。
庖人強烹之,味果佳;第終詫,不欲多食也。
初三日世子始遣法司官具牛、酒以勞從者;亦如例分左右維一纜以挽舟,逡巡至。
初五日而後,泊哪霸港口
詢之,國人梁燦等尚未寧家
然彼十八日先余舟開洋,今何故後耶?
居有頃,報舟漂北山;又十二日,得抵國,隔封舟浹一旬矣。
  越二十九日,行祭王禮
七月十九日,行封王禮
余嘗念世子產於沈斥,必一切疏簡不可入;今觀其貌雖不盈五尺,而言儀恂雅,大與庸俗人相萬,蓋庶幾鞠躬君子耳。
豈凡統楫群元者,其體具固自不偶然哉!
二人寓此久,王子餽問贐餞,每每失禮;而有過腆者,輒卻去不受:語在「儀注」中。
  旋國時,卜以十月十三日
因旬內雨頻,風又東西忽易無可準。
守候二十四日,始出港口,頃刻數里。
回盼琉球,若有、若無,而葉璧、馬齒等山,眇猶覆盂
時雖乎,然氣候朗肅,都無纖翳;望之霽宇澄徹,塊噫潛噓,天吳遁跡陽侯屏怡。
一時也,歊暑溽蒸,情悰甚惡;此一時也,涼嫋瑟,景況頗佳。
上下巨浸宛如畫中人
第媿無河朔量,少酬之耳。
四圍俱碧、水天一色,輒欲罄所,指顧亦復渾浩荒邈、渙無津涯。
時時出樓舫外,肆目奇詭瑰異之覽,應接不暇
平平者、突突者、鷗狎波者、鱗鼓鬣者、鰍呼風者、蜃作霧者、若嶺者、纖若縠者、瀠漭若沸羹者、綿邐若疋練者、蹲若伏虎者、奔若飛者、步驟而來若喜者、驚號至若怒者:恢張點綴,即神工鬼筆無可名狀
然寧惟是哉,乃至闌夕淒清之際,月舍參井間,空明虛白,可別淄素;靈下天高,尤非塵境
星漢流光雲霞隱曜微風細浪交激成聲,其鳴乍急、乍徐、乍大、乍小,居然笙簧金石之韻:正昔人所謂「如天上坐」也。
優而游之,曠襟爽骨,飄飄便欲仙去,更不知人世復有娛心極意之事矣。
海之壯觀一至是乎!
二十六日
,風益助順,令楫師五帆並張搖颺披拂獵獵不可御;蓋與歸心飛相送也。
但抵暮,陰雲四塞,乃大雨
於是西風為梗,終食弗進尋丈
一日夜,輒轉而北矣。
然北又多暴,舟迅而蕩甚,欹側簸揚;時戛軋為裂帛響,頹然屋宇將傾之狀。
人如磨上行,四方易位,頭目眩迷;顛躓嘔暈,避匿艙內不出、咄咄自嗟者,前十人而五、今十人而九已。
此皆孱夫習水,且漫不知降伏其心,故稍涉驚危可愕之事,神竟為所奪耳。
漳州長年極力捩柁,堅與風為敵;棍牙數數折傷,柁葉亦為巨濤擊去,獨柁以鐵力木得存;更再易之,人人愈益惴恐
二十九日晚,見台州山;於是無不呼舞蹈,鬨然色笑焉。
當是時,即臞儒之取一第窶子之拾千金,猶未喻其喜也。
  三十日,由台歷溫,溯官澳,望晴嶼。
十一月朔日,經臺、奎二山福寧在其北;夜無風,舟不能行。
初二日午,薄黃崎,進定海所。
顧其地漸近,其境漸逼;而洋中奇詭瑰異之覽,無復陳於前矣。
譬之都邑者,一旦返乎故廬,雖其桑梓在念,時時欣悅;而轉憶聲名文物之盛,又未始縈結於懷也。
  初五日,入閩城
撫、按、三司俱出勞於郊;譚往道舊,髣夢中
凡曏之縱險嘗、歡奇適勝,指星測水、校雨量風者,允矣木榮飄塵好音過聽浮雲之點空、翔烏之馳隙,殆驀然倏然忘其然而然耳,又何以蹈海足以定至危之倪,又何以宇宙足以窮至大之域乎!
於戲
海哉,海哉!
此固孔子之所欲桴而未能、季路之所欲從
而未許也。
彼有為畏途,乃僅僅取足几席襟帶間,而不復以上四方度內者,誠漆園吏所謂井蛙不可語於海」耳。
若夫保生重己之說,尤淺之乎其為丈夫者哉!
    (蕭崇業曰:仲尼云:『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顧其外』。
有味乎其言之也。
人惟徼倖之心勝,乃先以利害橫於其中是故懷居登壟,靡所弗至;殊不知孰平、孰險、孰禍、孰福?
機變之士智如炙輠,亦安從逆睹之!
昔者漠北牧羝麟閣顯,浪泊居瘴銅柱標;潮陽入阻昌黎重,嶺州歷七元城還:何險非平乎!
詭謀求售酈生困,遺危擇逸晁錯誅;全軀苟活李陵族,怙寵競榮霍禹亡:何福非禍乎!
推之至於巧而媚、奸而倚冰,嗟卑而弔汨、飲鬱而書空,傷燠涼以勒門、怵傳逮而投閣,抵疑釋譏憤以明衷、閒居拍張託詞而志蹇;用之則譁眾矜矜而為虎,不用則骫體縮縮而為鼠:是皆未明夫素位之義耳!
此義晦而趨避之,徒紛然出也,何足怪矣!
噫嘻
惑哉!
風波傾覆即世路亦時時有之;寧獨畏於海上耶!
然此非余言也;余聞之釣鰲異人,其說如此。)
   禮儀
  六月初五日,抵哪霸港登岸
岸上有亭,榜曰「迎恩」。
世子眾官大小百餘員,隨龍亭候於亭下。
余等捧詔敕安龍亭中眾官行五拜、三叩頭禮;前導,引至天使館
龍亭正堂眾官行禮如初
余等呼長史,問曰:『世子不迎詔敕得非慢乎』?
對曰:『宣德以來禮制:凡詔敕至國,世子祗候國門外。
代相如此豈敢慢,故不出耶!
人臣守制為良耳』。
聽之。
世子不至館,館中皆官正蒞事,諸於承奉使令之儀,往往詳備
五日,遣大臣一員問安陳內二壺果盒二架,酌酒於斗,跽而言曰:『世子陋邦不足以辱天使,茲幸來,況丙夜廢寢,自媿我且何以給待之。
乃朝夕令小臣恪具菲,敢訊無恙於下執事』!
余受其酒,飲畢;復獻牛、羊、菜、果,卻之不已,間亦或受。
每餽,遍及從人,無弗均。
然故事,猶三日問安,禮少殺;今皆革去
即隨來各官所鋪陳廩給等項,余稍稍裁其過豐者,大都省什之二、三矣。
於是夷人無不舉手悅服云。
  越六月二十九日,行祭王禮
墓不知所在,即寢廟祭焉。
祭品皆欽定之數,然亦有紙馬翣柳之類紛列錯陳夷人擁觀者如織,迎入廟中
設定後,用龍亭諭祭文;余等隨行
將至廟,世子素衣黑帶候於門,率眾行五拜、三叩頭
曩第旁立不拜,似
屬未協;此余等以義起者。
進至寢廟神主居東西向;余等居西,東向龍亭居中南向世子居南,北向
諭祭文畢,世子露臺北面謝恩,復與余等交拜
揖至中堂,余等南向坐;世子長史告之情曰:『頃蒙弭蓋蝸鄉,理當匍匐望履幕下
奈束故制,不敢輒違尺寸
今又辱先人,感深九原矣!
清酤二卣敬獻從者;願少須臾,接慇懃之歡』。
余等以玄堂敘飲,恐非所宜耳,辭。
世子又曰:『燕嘉賓,必有琴瑟筐篚,以昭敬也。
茲者陳樂而不作,正此故耳。
幸毋辭』!
酒數行,皆親獻,禮儀卒度罔弗恭。
少頃,別;輒遣法司官同長史至館,道世子悃曰:『小國不自意,敢勞從者先王寵光
謹令長史不腆之金,為大人壽』!
余等訝曰:『世子知道而乃賈豎我乎』!
令持去,不從作書謝其意曰:『承嘉惠,若宜祗受
第兼金固珍錫耳,其何貺如之!
語云君子愛人以德」,而獨不聞耶?
矧余二人奉天子命於殊域豈有覬也!
義必不敢苞苴為累。
萬惟留意幸察,毋頻往來』!
世子得書,輒止。
  祀事畢,越七月十九日封王
是日黎明世子令眾官候於館外,導迎詔敕之國
里許牌坊一座,榜曰「中山」。
又一座,榜曰「首里」;今易曰「守禮之邦」,遵制詞也。
平坦,可容九軌
世子龍亭至,行五拜、三叩頭,導之國門。
門曰「歡會」,門內逶迤數步,即王之宮。
宮門三層,層數級高。
至正殿,巍然在山之巔。
龍亭正中,行大封拜禮國王升降進退舞蹈、祝呼,肅然如式
禮畢,揖余等至北宮
行相見禮
王暫退,出臨群臣。
是日天子新命,與一國更始;群臣具冠服四拜賀。
臣之尊且親者,捧觴為壽
朝罷設宴,金鼓笙簫之樂,翕然齊鳴;王奉酒勸。
酒清烈,云自暹邏來者
肴蓛紛旨,方丈錯華,享之有加籩
然不自製也,皆假閩庖人為之。
及饋之畢,余等令儀從迎詔敕返;王再拜曰:『天子總統海宇四面風德
臣第蕞爾一小夷耳,茲厚幸制詔遠賁臣,臣敢不留鎮國中,為子孫世世寶』!
乃數稽首請。
於是余等先奉有俞旨,猶令啟其金匱之藏;長史數臣各捧一道來,奎翰一堂矣,遂許之留。
王喜甚,別。
後隨遣王親長史致禮物,長跽;再讓,姑取刀、扇、土布少許,其金不之受。
函書曰:『嘗聞伊尹致慎於一介孟子堅辭乎萬鍾,非苟為異而已
蓋以義之所不敢出者,與其傷廉無寧過隘耳。
聖賢持己欲嚴,大率類是。
余等濫竽侍從之列,即弗宜皦皦,謂與庸眾殊。
內外瞻仰,在此一舉
奈何生平而處頑夫下邪!
伏冀賢王少聽其志也!
盛儀附璧』。
王見書,令長史還報曰:『永僻居萬水之中,猶蛙跧井底耳。
聖朝不置化外,至勤從者賜以弁服,即不穀之師也。
極知庸褻不足以瀆閽人,第區區念誠莫得其酬焉!
昨攬榮示,悚汗流踵矣;敢不知責乎』!
曩事畢瀕行,然後王堇一訪;非禮也。
余等諷以大義王輒慨然從;謂「天使遠為大典過臨何宜傲惰如此」!
遂灼吉親至館謝。
於是余等亦具殽核以娛,密坐移時去。
  八月請賞中秋節
酒酣,命夷童歌夷曲,更為夷舞;傴僂曲折,亦足以觀。
諸從
皆令通事使之嚼,略浮白歡醉。
向夕回館,月明可數毫髮海光瑩玉松影篩藍。
輿人緩步行,縱目極,意爽神飛;殆忘其身之在海外也。
二十四日張飲水亭觀龍舟之戲。
法效華人運舟大臣子弟,各簪金花、具彩服和歌以示矜奮
兩岸犬牙差互碧流環繞;亭突出其間四面林叢樹,蒙絡搖颺:此中幽麗奇境,恐無踰之者
水亭斗折蛇行東至膳亭三間
砌石池,畜金魚百許頭;水清澈底,魚皆空遊無所依。
時正午亭中備一膳,潔異尋常,第止數品;蘭藉,味甚殊珍
此則宮中鼎娥精製不敢惡草具進耳。
左有寺,曰「圓覺」;又由崎磴紆出正衢。
西有寺,曰「天界」。
二寺弘壯,亞於王宮;各藏梵經數千卷
殿外雜植棕竹鳳尾蕉綠蔭葳蕤欣然會心;且澄潭室,尤與僧人相宜
迨日小遷,復邀坐;宴不在酒,而情義款篤矣。
  越九月初十日餞行席設如初
將命徹,法司二員各跽持酒二盃奉余等;辭以不杯酌,止。
二十二日,復請餞;辭。
十月初五日,請;又辭。
初八日,辭弗獲已,乃竟往王城一別
先是,預令不必供具;至則,祗成禮而已
臨行長史黃金四十兩以為贐。
余諗之曰:『曩數致牋素不任肝膽之切。
頃復腆遺所貺,意者某等德未信耶!
不則胡不以情相歸也!
馬援也者可謂賢豪人矣;顧薏苡猶然見點。
矧重之以陸生金,余二人其何之辭!
且也,主上明聖,諸臣工敢不素絲之節!
願王媲跡前媺
使人得遂其高
所以辱徼大惠者,豈在區區物哉』!
愕然,命長史致詞曰:『卑卑小國,辱天使至止于斯;適不幸,歲比凶,故儉奉焉,良以自慚
反蒙不加譴斥過從節約
況薄贐,實我祖宗從來故典也;乃又見拒,永即有胸無心,敢忘大德耶』!
於是泥金倭扇二柄意謂此會難又,揮之或可繫漫漫之期耳。
余等隨答以手扇;彼喜不自勝再拜而別。
二十二日,登舟,官民送者蝟集於道。
歲立遲,風未定北,行之稍緩,職此由也。
王仍遣看針通事一員、夷梢數人護送;又遣王親馬良弼長史使者官駕進表謝恩
     附錄
    陳侃世子書曰:『君子交際之間,有禮焉、有義焉。
禮以將敬,義以揆物;賓主各欲自盡而已
今日之舉,君命是將;敬共王事乃其職也。
款我以華筵,厚矣;而又惠我以褭蹄不已過乎!
在賢世子行之固為盡禮,在等受之則為非義。
授受之間,天理人欲判焉。
辨之明而守之固,敢自欺乎!
不更贅,惠毋再貽』。
又與王書曰:『士君子立身大節,不過禮、義二者;前書備布,想已知之!
賢王亦知朝廷大法乎?
今聖天子御極議禮制度萬物維新
群工濟濟,皆秉羔羊之節;晉如鼫鼠者,愁如、摧如而已
余等叨居近侍萬里銜命,正欲播君德無疆守臣節於不辱,為天朝增重;乃敢自非義,以貽滿橐之譏耶!
與者、受者,其戾一也;欲馨清議,其罪不恭』!
    郭汝霖辭宴,與王書曰:『蓋聞酒以成禮,不繼以淫,義也。
霖等欽奉上命前來,佳禮既行,華筵亦既洽矣;茲又辱過招,無乃大繁乎!
此以辭。
向祭封之日,兼承褭蹄之惠;雖王中心致敬之誠,而辭受以義,又使人有成規而不敢失者也。
敢併全璧
伏惟以德相愛、以道相處,共守天朝之大閑、安臣子大義,而不區區儀物之末,幸甚』!
又與王書曰:『封舟瀕行,領宴餞兼惠褭蹄,已嘗面辭矣;茲辱法司大夫長史等復來。
承筐是將,雖賢王好我之誠;而不受為寶,實使人自守之矩
天朝清議光昭非禮授受具有明辟;余雖欲於王,如朝廷大法何!
惟王知所以愛,而剋其非所以愛可也。
傳有之:「私惠歸德君子自留焉」。
王其念之』!
    蕭崇業曰:夫琉球,夷而化者也;入其國,不無交際之儀。
國初遣使以來所由長遠矣。
然余每至於享獻、餽問之間,又未嘗三致檢焉。
豈其忍性矯情,將矜名以衒跡耶;抑亦高心潔行,乃儒者之芳軌耳。
聖人云乎:「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以為士矣」。
何以自守必然以此
   造舟
    (蕭崇業曰:於戲
聖人舟之義深哉!
水之舟航,猶陸之有車馬也。
舟車所至人力所通、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
吁!
聖人舟車臣屬天下,其功德蕩然不可及也,一至是乎!
何以其然耶?
蓋山非梯不周其阻,即卉服嚮風無自也;惟車驟馬馳,則地封域矣。
海非航不測其廣,即鮫人慕義無由也;惟舟便利,則源窮洲島矣。
是故蓬壺之境淖約長生久視之夫,第患海中無此耳。
藉令有之,亦可望而至其地、尋而訪其人,告之以黃虞中正之道而移其僻,不難已;又何論稱臣入貢之國琉球者乎!
中庸」贊至誠曰「配天」,蓋言聖人功德遍覆博載,與天地無紀極;而山谿之險,果不足以限之也。
於戲
言有據矣。
造舟。)
  按舟制,與江湖座船不同
座船前後調停出入甚便;中間窗戶玲瓏開明爽朗,不異安宅也。
此則艙口低凹上覆平板戰棚,列軍器焉。
官艙亦僅高四、五尺俛僂深入下上以梯;面雖啟牖,若穴隙然。
蓋恐太高則衝風,故稍卑之耳。
桅豎五,大者八丈、根圍九尺,餘以次而短。
長三一尺,圍三尺七寸;舟長五丈二尺,圍九尺
桅用杉木,取其理直而輕;舵用鐵力木,取其堅勁;舟用松木,取其沈實,能久漬也。
龍棚之外,有兜舟鞠;鎖梁釘之外,有米鎚鞠:河口欲以鐵、漳泉欲以木,乃參用之。
舟後故作黃屋二層,中安詔敕;上設香火,奉海神天妃尊之,且從俗也。
公元1294年
舵備三,用其一,副其二。
櫓置三十六枝。
鐵錨四,約重五千斤。
大棕八,每條圍尺許、長百丈
小舟華二,不用,則縛附兩旁;用,則往來登岸,或輸行李
水具大櫃二,可載五、六百石;小如甕者十數:以海泉鹹不可食也。
舟最緊要者三,曰舟、曰桅、曰舵。
把總林天贈得舟華於延平李應龍得桅於壽寧經歷羅克念得舵於廣東,諸木既精好,當於用;而三者又殊材,中繩度。
以故終焉允臧得安無恙,為舟人幸;孰非一時事事者之恪哉!
定舟日,三司諸君率府縣官俱往南臺陪祭外,若豎桅、治纜、浮水出塢,亦靡神不舉者。
凡以王事所在,誠重之耳。
甲午年一舟計費二千五百兩有奇;今止一千八百云。
  高澄操舟記」曰:『甲午歲四月朔海舟造完,戒行有日
鄉宦活水黃青崖高文溪、李百、林榕江、龔雲崗諸公餞余烏后山,詢及從行幾何
余曰:「聞前使人各一舟,舟各三百人;計料值三千兩有奇,募值亦三兩有奇。
茲行欲共一舟不唯省費,抑亦可以共濟也;何如」?
諸公以為善;但曰:「二公千金之軀,奉九重之命;百凡慎重庶可無虞
盍審諸役孰至琉球備知海道,立之以司一舟之命,可也」。
余曰:「諾」。
次日,至舟遍詢,無有之者
初意此輩通番,恐律有禁,故諱之不言也;孰知河口無賴徒取募值而不知操舟之法者乎!
復問諸公諸公咸笑曰:「知之久矣,第未為二公告。
宜速差人漳州訪知海道者二、三人迺可」。
遂持檄至府
南風已便,通番者俱開洋矣;唯一舟姑待明日,迺獲其持舵者三人,咸驚惶無措;持檄者曰:「適天使琉球封王,募汝輩駕舟;至則有賞無罰,不必懼也」!
遂來見余。
問其姓名,曰謝敦齊、曰張保、曰李全
「曾至琉球否」?
曰:「未」。
余曰:「亦不濟事」。
敦齊對曰:「僕雖未至其地,然海之國所到者不下數十
操舟之法,亦頗諳之。
海舶在吾掌中針路在吾目中,較之河口知者逕庭矣。
但不知所造之舟善否
盍往觀之」!
至則見舟,且哂且戚曰:「幾敗迺公事」!
其所以;曰:「此舟不善者有三:蓋海舶之底板不貴厚,而層必用雙;每層計木三寸五分,各錮以鐵釘、以麻灰
不幸而遇礁石庶乎一層敝而一層存也。
今板雖七寸而釘止尺餘,恐不能鉤連;而巨濤復衝撼之,則釘豁板裂,雖班師弗能救矣:此一不善也。
前使二舟,則艙闊人稀,可免疫痢之患。
今共一舟,則艙止二十有四除官飲食器用所占,計三十人共處一艙;恐炎蒸抑鬱,則疫痢者多,雖盧醫弗能療矣:此二不善也。
海濤巨而有力舵桿雖勁木為之,然未免不壞,亦不免不換也。
今舵孔狹隘移易必難;倉卒之際,誰能下海開鑿易之
不得易,則舟不得行;雖神人亦弗能支矣:此三不善也。
三者未善,何以利涉大川乎」!
聞者悚之。
於是思齋忿詈不已若曰「是孰阿諛權奸,殘我輩性命也」?
一時藩、臬、府、縣董舟諸君,心咸弗安。
先是巡按方公以封王重事也,正月歲首即以「五月舟完,使臣海行禮」之事題知。
至此,雖欲別造一舟,恐踰時違制
亦弗敢也。
思齋怒甚,諸公相顧無可奈何
敦齊迺跪而言曰:「僕,愚民也。
今既來此,敢不盡心
願公息怒,待僕處之」!
眾人憂少釋。
迺取各五千斤,製作巨;舟首至尾凡七處,束之。
舟之縫隙,復釘以鐵鋦。
開其舵孔,旁各寸餘。
又於船面搭矮涼棚,使艙居者更番上坐以乘風。
與夫應用器物,治之靡不精好
五月八日,遂開洋
十三日,至古米山。
夜半,風作,遮波板架及所不到處,盡飄蕩無遺
船身及舟底,屹然不動。
使非謝謀,則此舶瓦解久矣。
踰旬不至天氣頗炎。
船面雖可乘風,艙口多受濕;染疫痢者十之三、四,竟不起者七人
使非謝謀,則此輩物故必多矣。
海水、風,勁不可敵;鐵力木之舵葉,果蕩而不存矣。
遂以榛木易之,亦幸其孔之有容也。
使非謝謀,則舊者不能出、新者不能入,未免覆厥載矣。
謝非天授而何哉!
然其功之可取者,不特此耳;如觀海物知風暴之來、辨波紋而識島嶼之近、按羅經定趨向之方、持舵柄而無遜避之意、處同役存愛敬之心:其所可取者亦多矣。
及舟回桅折之夕,眾方驚仆,彼獨餐飯自如;問之,曰:「無恙也」!
余等懼甚,慰之曰:「無恙也」!
嗚呼
斯人則微斯四、五百人矣;謝非天授而何哉!
至閩泊岸日,反痛哭流涕向余等曰:「公之不死者天幸也!
僕之慰公者,勉強也。
詎知琉球之行,若是其險哉!
西南諸國,行不二三日,即有小港避風豈若琉球去閩萬里,殊無止宿之地,惡能保其行不遇風、風不為也哉
一舟之人不死者真天幸也,真公庇也」!
訖,若有苦楚狀。
詢之,迺持舵時身為鹹水所拍,北風裂之,故痛不可忍也。
遂命醫人吳念三療之,用蜜半斤、淡酒三十斤、防風當歸等藥末半斤,煎湯浴之;一夕而愈矣。
察院三司諸公以渠有勞,厚賞之得金十餘兩;語人曰:「我每為人募而通番,可獲千金;今所得幾何
緣諸國皆富,而琉球獨貧故也」。
盡出所有與同役者飲酒;唯求一冠帶,倩閩人以鼓樂送之,自誓再不通番以延殘喘也。
敦齊約年三十有餘膂力驍勇識見超絕;彼二人,則庸瑣無足道也。
嗚呼
天下之事,唯在得而已
苟得其人,則危可使安、險可使平;苟非其人,則安亦危也、平亦險也。
余於操舟之術而悟任賢之理,故僭為之記』。
公元1559年
  嘉靖三十八年製造封船,照依舊式,長帶虛梢一十五丈、闊帶櫓部二丈九尺七寸深一四尺分為二十四艙。
官廳至二桅兩旁,並無遮浪板。
工成,遇倭亂沮行;港內延住至三十九年,蟲蛀壞。
方議改造,陳孔成、馬魁道思船長艙闊梁稀,不免軟弱;乃請益為二十八艙,以應二十八宿
各艙通用樟木貼梁,大抵艙狹梁多,尤見硬固。
時福匠不知琉球水路多橫風浪外設老鼠橋為美觀
返棹遇風,浪湧入船,傾舟華折舵,幾至誤事
今造封船,計長帶虛梢一十四丈五尺、闊二丈九尺深一四尺,艙數、貼梁、龍骨照舊
仍鑒前謝敦齊之說,製大鐵條二十座;自舟底搭之兩舷,則外勢束縛益嚴,勝矣。
福匠何細二又執老鼠橋式;該孔成等親艱險懲戒往轍,執造
漳人過洋船式,兩旁加以柱、釘板等料,綢密牢壯,小舟華擊於外,朴素渾堅,及增重舟咸、頭極、交拴等十二件,以故船得風,浪不侵,往來無虞
  過海防器械,舊規佛郎機銃二十門、鳥銃一百門、碗口十門、袖銃六十門、藤牌二百面、長鎗六十枝、鏢鎗一千枝、鐵甲一百副、盔一百頂、腰刀三百把。
今酌用佛郎機十門鳥銃六十門、碗口四門、袖銃三十門、藤牌一百面、長鎗六十枝、鏢鎗八百枝、鐵甲四十副、盔四十頂、腰刀一百五十把;至於弓箭火藥鉛彈等項,各取三分之一:大約省銀三百餘兩。
然皆備而不用耳;事完,仍歸有司
  封舟剩材,往時每為宵人乾沒;今查所遺吉溪高洋樟、等項合估價銀一百三十四兩,還官
荒生剛鐵,原派八萬九百一十二斤;今除打造鐵錨家火共用過五萬九千四百零三斤、隨船備用荒鐵一萬零五百斤,減去一萬一千零九斤還官
黃藤,原派六千五百斤,今減去一千七百零五斤桐油,原派二萬斤,今減去一千四百七十三斤;蠣灰,原派四萬斤,今減去四千四百五十六斤;青麻,原派一萬八百斤,今減去七百三十八斤:各還官
以上諸料,無非舟中必須者。
大都怕患市井之黠,預領官銀,納不以時;人往往叢奸售敝,倒智囊錙銖之間。
所貴督工有司清出而覈入之,余等數數稽於其上,然後不苦窳而船得實用云
    蕭崇業曰:封舟之制大抵什九式舊;而或變通篙師者,僅什一耳。
余覽前錄,每詳於其
鉅;而麻、油、灰、鐵瑣屑之物,皆略而靡紀。
夫是數者,船所賴以為固也。
一有弗慎,悔無及已。
余始亦謂有司之事,稍稍勾閱各行,強半濫惡相罔;乃輒昈核而程督之,因抶其不勉者。
於是戶少不敢呈其,而封舟庶藉之以完。
於戲
是可概為瑣屑之物而不加之意耶!
   用人
    (蕭崇業曰:相之用人,與將之用人不同
相用人,則錄端愨繩檢之士;將用人,則收雄俊精悍之夫,而險情贅行弗計焉。
兩者參錯互察以成其用,而大要則固各有攸屬也。
舟中用人,殆猶之而已矣。
取其能,不責其素;庸其長,不較其短。
是故閭閻壯士投石拔距,夫豈不勇;然以之操舟,則必泥矣。
惟漳人以水則習、以事則閑、以力則便健而機警;渡海舍漳人譬之詢道於瞽、辨聲於聾,吾懼其罕有濟也。
傳所稱「耕當問奴、織當問婢」,其是之類乎
人陳孔成、馬魁道,乃前郭、李二君所用者,夫亦識途馬耳
所揀長年三老,多出其手云。)
  按造船,以用人為要。
故必擇有司賢能者,而以指揮二員副之;此題准新例也。
余至閩時,諸司業已遴委海防周同知,而指揮漳州衛顯宗陳震;以漳故習於海耳。
然館多吏冗,勢難顓理;衛復客寓,素乏等威:廠中庶務,視為兒戲
乃又白撫、按,委閩縣陳邦靖分綜其事;而以福州衛指揮邢端代陳震,庶彼此相協威令並行船務所由以集也。
若夫督採諸木,則延劍節推一新、建寧指揮世臣黃河把總陳孔成、馬魁道;趣運則吏目危民懷、主簿蒙希頤、典史鄭金士。
總理經始慎出納,則先周鐸;以遷秩行,各行戶去思,後改通判張霆、鄭敦復
監廠庀具兼過海竣役,則覃、邢二指揮往往幹局;而天文生蔡錦亦機警能贊察於耳目所不周。
此皆著勞績
使事者,法得不泯云。
  省祭三名:一、陳子章舊管篷、纜、棕、、木,過海則提調飲食器皿椅桌、旗幔。
一、林一鸞,舊管麻、油、硬木棍、舵牙,過海則提調籠櫃、紙劄布絹
一、金庭楷,舊管炭、鐵、釘、椇、櫓、錨,過海則提調鉦鼓火藥、弩鎗、軍器
至岸,仍分職充讀讚官。
引禮通事一名,馮璽;譯語通事三名陳朝用、陳邦秀、馮炳,則各司國中交際廩餼之儀。
醫生一名,何繼熙;所以藥物、防疾疫,又數百人軀命之所關也。
此之為責,豈不重哉!
  匠人亦有二:其在河口者,經造封船,頗存尺寸出塢浮水,俱有成規。
然篤於守舊,而不能斟酌時宜;又苟且用料,而不必求其當:此其失也。
漳、泉之匠,善擇木料;雖舵牙、櫓棍之類,必務強壯厚實
粗枝大葉自信必勝,而不能委曲細膩以求精:此其失也。
余棄短取長而兩用之,因革損益;倘有可商,使互相參較無得齟齬,以陰壞其制。
至於扶艕做工幫助艦匠,又廠中之最要者。
往時率用舖夫,以其眾易集而緒易就也。
今有司革去,而代以機兵。
第機兵出自市井,每多儇佻之徒,不諳土木;匠不稱能而人力掣肘,又無以助之。
今年定舟成功期較之前次獨緩,然其舟則堅緻牢固思過半矣。
  篙工、舵師,余信舊錄,用漳人頗多;而言者稍稍搖之。
取士於鄒、魯,談兵
必於燕、趙;豈謂兩地文武材哉!
譬之福人,雖亦有習於水者,但未若漳人之精耳。
博訪而公擇之,顧何嫌於私耶!
余乃令陳孔成等各舉其尤,復檄海澄縣覈實以應;壯健便捷者留之,脆弱頹闒者汰之。
夥長何國周時鳳、李國傳、魏通,又皆採之於輿論者。
洋中風濤急遽之際,信有主張可倚仗云。
公元1560年
  八月二十六日國中風拔木,瓦片絮飛,夜至亭午不息,人皆匍匐獸行
封舟四纜大如缸,忽斷去;漂下港口三、四十丈許,幾溺海者咫尺矣。
兼之暴雨傾盆昏塞不辨牛馬;即王遣數千人來,第束手無救也。
守船夷梢亦惶懼,跳入水逃;獨漳州柁工林余宗、王懷、林世、椗手莫三、陳走、三班手林八--凡五、六人孤危於上。
余等具冠服告天須臾風寧,舟為二夷舶所抵縶,得不沒。
向微五、六人勤勞自矢,可復望耶!
吁!
此固天心警戒意也,敬之哉、敬之哉!
  查照嘉靖三十九年封舟隨行五百人,時又遇警;自興工造船,守船、水梢各日支糧銀二分
至四十年六月開舟,動費經千兩
今各裁省及革三衛萬安所等軍士隨行四百人
大約各役給食,每稱事為差
指揮天文生係新增外,把總省祭通事等官如舊;餘惟夥長舵工、大桅、班手稍優,其二桅、頭,二、護針、總甲、水梢、行匠及衙門服役人等俱人給銀五兩三錢無復殊矣。
案具有司,茲不贅
  過海人數,皆任有職役如無事而空行者,輒汰除之。
取於福州者,自醫畫、書辦
門皁、行匠以下凡六十餘人、聽用民梢又四十人外,總甲四名、繚手十一名、車手十四名、櫓頭十七名,俱鎮東、定海梅花所軍。
夥長七名舵工十六名、頭八名、班手十四名、管水火旗總甲十七名、繚手十四名、櫓頭十八名、車手二十九名、管小舟華四名、聽用民梢二十名:以上漳州人
大率福人居什三、人居什七矣。
蓋其浮歷已多,風濤見慣;綱紀其事者能嚴慎勤勞,而趨役亦復奔走敏捷
彼近城水梢,則一籌莫展;帶之多,適礙手腳耳。
舊錄所謂主張行船之人,斷非漳人不可者;豈虛也哉
    (蕭崇業曰:漳人老於舟者,以余往迴海上藉其力,誠足多焉。
前錄不列名數,後莫可考;余故著而志之。)
   敬神
    (蕭崇業曰:嗟乎
鬼神之理亦微矣,談何易哉、談何易哉!
航海,試言水事
昔者河出圖八卦呈;洛出書,九疇列。
聖王黃龍白魚之異,客星乘槎犯斗之奇;赤穴浮土而為廩君滹沱冰合以符帝業:是數者,謂非有神物以主之,不可也。
然此,猶其顯者耳。
若夫神經怪牒所紀,幽窅詭幻驚疑噫叱之事,蓋難以更僕數矣。
天妃,故海神之正,又載在祀典者;其靈應豈不尤為赫耶!
古靡得而考已,余聞之後說,云渡海者無論天子使臣,即通洋貿易之夫,有叩必應,捷於影響;誠所謂體物而不遺者也,其為德不亦甚盛矣乎
余故摭往跡、著事驗以為敬神篇。)
公元1534年
  嘉靖十三年使臣陳侃高澄行至古米山,舟刺刺發漏;群譟呼天妃,風定塞袽,得免於溺。
歸國時,又值桅、舵俱折,舟人哭聲震天,無不剪髮設誓求救於神;已而紅光燭舟,舟果少寧。
翼日,風劇,不能易舵;乃請珓得吉,眾遂躍然起舵
舵柄甚重,約二千餘斤;平時百人之而不足,是時數十人之而有餘
舵既易,眾始有喜色。
一蝶飛繞於舟,疑者曰:『蝶質甚微,在樊圃中飛不越百步;安能遠涉滄溟
此殆非蝶也,神也』。
一黃雀立於桅上,令以米飼之,馴馴啄盡而去。
是夕疾風迅發,白浪拍天,巨艦漂蕩如葦;風聲雷吼,而水聲助之,真不忍聞。
舟一欹側流汗淫淫至踵矣
二人乃遂冠服默禱,矢以立碑奏聞於上;言訖,風若少緩。
徹曉,已見閩之山矣。
神明之助,詎偶然哉!
公元1561年
  嘉靖四十年使臣郭汝霖、李際行至赤嶼無風,舟不能行。
當晝,有大魚出躍,形如鉅舟,旁有小魚夾之。
至暮,舟蕩甚。
皆謂無風而船如此,事誠可怪。
乃亦從俗,施金光明佛經一部,並作綵舟舁之艙口;而風忽南來,得保無虞
無何開洋回國,中見麻雀一雙宛宛來泊艙篷;須臾巨大發,舵忽折去。
郭乃為文告曰:『霖等欽奉上命冊封琉球仰荷神祐,公事既完。
當歸國,洋中折舵,無任驚惶
惟爾天妃海若,皆國家廟祀正神
朝使危急華夷五百生靈所係;豈可不施拯救
若霖有貶心之行,請即殛之於床,無為五百人之累;若尚可改過自新也,神其大顯威靈,俾風恬浪靜更置前舵,庶幾可以圖全,神其念之』!
祭後,風稍息,遂易新舵。
嗟乎
鬼神冥邈,談者未有不疑。
然此四無邊岸之中,宛弱雙雀何從而來
易舵之後,又一鳥常據以桅尾。
孰謂世間事,可盡以恆理臆決哉!
     天妃靈應記(已見「陳錄」,文從略)
    臨水夫人
高澄
公元1594年
    甲午仲夏八日西南風便,舟始開洋
巨舶穩流,屹然不動,儼然樓船之泛裏河也。
余竊喜
曰:『人言誤矣,何險之有』!
陳公曰:『此天幸也,勿言』!
行纔五日,忽望見古米山巔,其去琉球止二、三日路矣。
余復喜曰:『人言誤矣,何遠之有』!
陳公曰:『此緊關也,勿喜』!
夜半,忽逆風作焉。
山近多礁,亦喜;風少違順可以徐行避之。
東北勢猛,舟難與角。
震蕩之久,遂致大桅折、遮波板崩;反側弗寧,若不一息存者;眾心驚懼
焚香設拜求救天妃之神。
管軍千戶平日扶鸞眾人促其為之。
符咒方事天妃降箕,迺題詩於灰上曰:『香風驚動海中仙,鑒爾陳、高意思專!
誰遣巽神撓海舶,我施陰救官船
鵬程大方馳步麟閣勳名待汝還!
四百人中多善類,好將忠孝皇天』!
詩畢,復判曰:『吾已遣臨水夫人為君管舟矣,勿懼、勿懼』!
達旦,風果轉南,舟亦無恙。
然不臨水夫人何神也,祠何在也。
    及歸,感神貺既彰,念報賽當舉;迺於水部門外敕賜天妃廟中立石以紀異,設祭以旌誠。
行香正殿,忽見左廡有祠,頞題曰「臨水夫人祠」;詢之道士曰:『神迺天妃之妹也。
有神異,不婚而證果水仙,故祠於此』。
又曰:『神面上若有汗珠,即知其從海上救人還也。
今歲夏至汗珠不絕;或者勞於海舶焉』!
余等訝之,迺再拜謝之,始知箕判驗矣。
     天妃顯異
高澄
    天妃顯異之跡,同差給舍陳公於「靈應記」中、「乞祀典疏」中已備陳之矣。
唯余素感神祐,始終詳細則未之及也。
公元1525年
    嘉靖乙酉季夏,余以府庠弟子員同友周應龍、王仲錦、高進小試通州;試畢,暇日相與游戲天妃廟,見有跪而祈籤者。
周曰:『吾將決吾儕中否』!
俟其籤出桶中,遂紾其臂而奪之觀
,迺第十六籤也。
籤詩曰:『久困雞下,於今一鳴不過三月內,虎榜聯名』。
是秋,余等四人果僥倖。
九月往謝之,又祈籤以卜來春之事。
其詩曰:『開花雖共日,結果自殊時;寄語乘桴客,危當為汝持』!
然不所謂
歲己丑,余三人俱登進士,仲錦除知州、進除知縣、余除行人;獨應龍不第,迺以舉人太原通判結果似殊矣。
然後二句之意,猶不可曉。
公元1293年
    踰年,余被使琉球之命,朝縉紳以此地險可行、往不可返為余憂懼
余則坦然付命於天,知素定也;迺以癸巳歲夏六月一應事宜,其難其慎。
有司請余禱於天妃曰:『神司大川可以呵禁不祥也』!
余從之,凡修祀行香,必誠必敬,罔敢怠忽
故自始而製舟、迄終而成禮,神之陰相默助者,可勝言哉!
甫至閩臺,而妖狐之就戮既定船舟,而瑞鶴之來翔;纔越廟限,而梁板之忽墜;方折桅舵,而異香之即聞。
與夫雀蝶之報風、燈光之示救、臨水之守護巫女避趨,卒之轉災為祥、易危為安者,何往而非神之相助哉!
籤詩後意,似乎為余發也。
然余陋劣豈能致此!
由聖在上百神效靈;故皇恩得以下國,而微軀得以中原也。
敢不忠義而為上為德、為下為民,以答神貺於萬一哉!
    嘗考天妃之說,蓋妃者,配也。
神於海運之往來、商販出沒,危無不持、顛無不扶,其所全活者不知幾千萬人矣!
功德可以配天,故曰「天妃」,猶言天能生人、神能救人也。
世俗但知靈異之蹟而不辨名義之理,故併及之。
     砆石碑記
郭汝霖
    砆石廟,廟海神天妃者也。
天妃生自五代含真蘊化,歿為明神。
歷宋、歷元、迄我明,顯
公元1471年
巨海,御災捍患、拯溺扶危。
風濤緊急間,現光明身、著斡旋力;「禮」所謂有功於民,報崇祀典」。
砆石屬長樂濱海地,登舟開洋,必此始;廟之宜,舊傳自永樂內監西洋時創焉。
成化七年給事中董旻行人張祥使琉球新之
嘉靖十三年給事中陳侃行人高澄感墜板異,復新之
板上所書,即董、張新日月也。
公元1558年
    皇帝三十七年琉球子尚乞封上命汝霖充使往,而副以行人李君
承命南下長老多教余致天妃之神。
弭節閩臺,造舟百凡按陳、高「使錄」行。
惟砆石廟倭寇焚,乃耆老劉仲堅等聞余至,亦來言廟事
余檄署篆孫通判大慶考其遺趾材料工價百金,往陳、高捐俸二十四金助;余與李君如之。
從行者各斂銀一星得三十兩餘;是則從行者尚未定名
長樂民力饒,可以鳩工;今連年兵務
劉知縣尹邑久,今孫乃署篆且未久也於是七十餘金無從得。
余因言於代巡樊公斗山,樊遂標罰贖餘成其事;且命通判速工,請記於余。
不兩越月,廟貌鼎新巍然煥然,瞻趨有所,人心起敬他日飛航順便重荷神貺者,樊之功哉!
    或因是鬼神事質於余;余曰:『是說也,薦紳先生難之矣』!
孔子曰:「敬而遠」。
夫謂之敬,必有以也;謂之遠,特不專是以徼媚云耳
故其「祭神如神在」,「鄉人儺,朝服阼階」,孔子豈無見耶!
初學小生稍談鬼神,則冒然茫昧,避諂瀆譏;及遇毫髮事,輒俛首叩禱不暇:果能知事人、事鬼者乎?
今夫航海之行,尊皇命也。
一舟五百餘人在焉,彼溟洋浩蕩中,無神司之,人力曷能張主
學者知是說,則知余非惑、樊非;而是廟之祀,可以勒諸將來。
    樊名獻科字文叔;浙縉雲人
其巡閩也,酌時機、務省約;而事之關體要者,獨無所惜云。
     重修砆石碑記
蕭崇業
公元1578年
    萬曆戊寅春,余以使事,客閩近二載
已日,將有祀於砆石天妃之神。
里中長老省會具言廟當治狀,以『廟故天使過臨一修;茲去郭、李時十八年所矣,垣序剝落,恐不雅觀
公倘有意維新乎,野人竊願有請也』!
於是余與謝君慨焉為念,乃遂長樂縣尹捐少貲助之;大略堊故塗陳、易蠹立圮而已,無更改作也。
己卯夏四月縣尹使使告成請記,顧余又辦嚴未暇也;頃竣事還,可不神貺哉,義不敢以不文辭
    記曰:天妃海神之最靈異者,世傳生自五代姓林氏;豈亦有足徵相參驗乎!
曩余考攬故記,見多援軼事璅聞,以神明其說。
駭光傀者,則曰形如燭籠;訝肖似者,則曰現體於物。
或號召道流,拔斂升壇禹步,作隱語不可了;或令巫師、舞婆袒降箕,書篆模影牽情:卒又闊誕無所信。
職由一時昏劇倉皇,不知求神於此心之虛靈,而猥侜張於幻妄之跡;亦其平日所為弗類,反之媿澀慚沮,終不能質之而無疑
是故寧為人非而深怖鬼責,重罹冥禍而輕犯王章;此其勢有固然亡足論者。
夫神而以天妃名,蓋其聰明正直克配兩間,猶曰俔天之妹焉耳
使頌天者徒以其一草一木一生一成足以贊天之功,而天遂執之以為德將巍巍者,得無邈乎其小耶!
今世崇奉天妃者,穹宮邃宇,華於閭俗;金身碧骨,儼於海濱而閩最著:則其神殆無感而無乎不感、無應而無乎不應也。
所為拯溺濟危陰相默佑之功,誠有與天合德,民無能名者矣;而區區軼事璅聞如紅光現體云云者,惡足以睹神之大哉
雖然庸人之性,不激之未形弗興,不懼之已往
則弗勸。
茲者,國家通番之禁,凡浙、閩、廣粵駕樓艫橫金洋外者所在而是;其於驚濤怒浪覆卻萬方,陳乎前不一
入其舍,顧獨畏天妃而神又靈,為能消斂其梟悍虣睢之心,使之僕僕蛾伏羅拜於下。
居常操籌鉤萬貨毳數而塵較之,斯即半貲修供弗為;而貪鄙愛利之慾稍不至潰決不可收拾未必紅光現體之異有以先入之也。
譬之一草一木一生一成,天雖不以為功,而電灼霆擊,間亦振襮其不測之威焉;要皆助宣夫造化所不及耳。
由斯以談,則天妃之所以自赫其靈異者,其功豈不尤為閎鉅哉!
航海,與謝君過石行諭祭禮,於是里中長老復稽首來謝;余乃諗於眾曰:『天妃之神,載在祀典,其已久矣;然廟貌往往使臣以為興壞
我明天子萬年無疆,則中山請命萬年無替砆石之廟,雖謂與國咸休可也。
今第堇堇補葺耳,其何能加一力耶』!
於是里老唯而退。
公元1579年
    縣尹名濂南海人;政識先務,此特其微者。
故程期功費,皆得略之。
記成還閩之冬十一月
    蕭崇業曰:余讀「魯論」至「子不語怪力亂神」,未嘗掩卷三嘆也。
嗟乎
聖人用意何其微乎!
夫怪不經而亂、力非道以此不形於言,良是也
然神雜見詩書墳記者不,乃亦諱焉;何以故?
神理正直,懼人以邪佞諂瀆,反失其指;要在以吾心之誠凝吾心之神,而後能與之為徒,合其吉凶不悖
聖人或稱「體物」,或言「敬遠」;即答問所及,亦止開末而抑其端、曲辭以闡其略。
所云「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大抵明二者同條而共貫,有不必求鬼於人
外耳;其奧義,端未易窺也。
至若鉅海灝溔冥賾與人迥異,夫豈無神!
曩余計偕蜀江毋論瞿唐灩澦--即中流無恙之所,一遇風至榜人檥舟鵠立莫敢下上;矧汪汪萬頃,瀵勢張天
當是時,維無所於引、無所於縋也,詎安得不求援於造化耶!
故謂海之神尤顯赫較章,信非虛耳。
余自開洋以來往往波濤警湧而復恬、舟航震蕩而復定,空曠……(下缺)。
使琉球錄卷下
                     
戶科左給事中臨安蕭崇業
                     
行人司行人長樂謝杰同編
   群書質異
    「大明一統志」
  琉球國,在福建泉州之東海島中
朝貢,由福建以達京師
  國之沿革未詳,漢、魏以來不通中華
隋大業中,令羽騎尉朱寬訪求異俗,始至其國;語言不通,掠一人以返。
後遣武賁郎將陳稜率兵至其國,虜男女五百人還。
唐、宋時,未嘗朝貢
遣使招諭之,不從
本朝洪武中,其國分為三:曰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皆遣使朝貢
嗣是惟中山王來朝,其二山蓋為所併矣。
  風俗男子髭鬚婦人墨黥手為龍虎文;皆紵繩纏髮,從頂後盤至額。
男以鳥羽為冠,裝以珠玉赤毛;婦以羅紋白布為帽。
鬥鏤皮並雜毛為衣,以螺為飾;而下小貝,其聲如佩。
君臣上下之節、拜伏之禮,父子同床而寢。
婦人產乳,必食子衣。
食用手,無匙;得異物先進尊者
死者浴其屍,以布帛纏之,裹以葦草,上不起
墳。
無他奇貨,尤好摽掠,故商賈不通
不駕舟楫,惟縛為筏;急則群舁之,泅水而逃。
俗事山海之神,祭以殽酒;戰鬥殺人,即以所殺人祭其神。
王所居,壁下多聚髑髏以為佳。
所居波羅檀洞,塹柵三重,環以流水樹棘為藩殿宇多刻禽獸
賦斂有事均稅
無文字,不知節朔;視月盈虧以知時視草榮枯計歲
  山川:黿鼊嶼,在國西,水行一日高華嶼,在國西,水行三日彭湖島,在國西,水行五日
落漈,水至彭湖漸低,近琉球,謂之落漈--漈者,水趨下不回也。
兩岸漁舟彭湖,遇風作漂流落漈,回者百無一、二。
  土產鬥鏤樹、硫黃胡椒、熊、羆、豺、狼。
    按琉球,在泉州東;自福州視之,少在東北
觀去必孟夏西南風、來必季秋東北風,不可知乎?
    國無典籍,年千世百,其詳靡得而徵已。
然隋兵曾劫之,不服;元使亦招之,不從
皇祖統馭區宇,無動眾遣使之勞,首效歸順;故特賜閩人三十六姓,令與俱焉。
意遠矣,豈將所謂用夏變夷」者耶!
國昔三分,今中山併而為一。
    其人深目多鬚;曩接耆老陪臣,皆眉宇皓然可愛而禮也。
「去髭羽冠」之說,近妄。
但有職事者,以金銀為差等;而廝賤不敢具,祇空髮束之耳。
土人結髻於右,漢裔結髻於中;俱用色布纏首,紫、黃為貴,紅、綠次之,以青為下
衣則寬博廣袖,製如道士服。
腰束大帶,亦以色布;稍貴者文錦,價可三五金
凡屋,地多鋪板、簟,潔不容塵。
故無貴賤,皆著草履入室,則脫。
古人有屨滿戶者,殆此也。
謁見使臣,始具冠履往往束縛之,甚苦。
頃年讀書秀才者,亦帶中國方素巾,足不草履而以鞋;整整乎入華風矣。
婦人真以墨黥手外,指為花草鳥獸形。
髻肖童子總角,首不飾簪珥;顏任質,無粉黛
足弛矯揉,大與男子同;故不知足而為屨,皆可用也。
富室以蘇席藉屨底,略加皮緣。
上衣之外,更用幅如帷,周蒙背上;見人,以手升之為便面
下裳褶細而制長,乃欲覆足,不令顯耳。
名族大姓之妻,出入箬笠坐馬上,女僕三、四從之;無羅紋布帽、織鬥鏤皮毛衣、螺貝之飾。
訪其俗,產乳未嘗食子衣也。
然彼亦人母耳,豈謂不慈至是乎!
君臣上下之分,各有節級
王親雖尊,不預政理
武職設法司官察度官以司刑名,遏闥官、哪霸港官以司錢穀耳目官以司訪問文職則設大夫長史、都通事等官,以專司朝貢之事。
王則并日視朝,自朝至日中、昃,凡三次;群臣以搓手膜拜為敬,尊者、親者則延之殿內賜酒饌,卑疏則移時階下不輒起。
聖節長至元旦日王統眾官冠服嵩呼祝壽;蓋文教之四訖也,豈不盛哉
父子幼雖同寢,長必異處
食用匙,削素木為之;得異味先進尊者
子居親喪,數月不肉食;彼華人而厭豢者,可媿矣!
化者,中元前後日以溪水浴其屍,去
腐收骨、纏布裹草,襯土而殯,上不起墳;此其習稍不美云。
若王及陪臣之家,則以骸匣藏山穴中,裁木板牖戶歲時祭掃啟鑰視之,或慮木朽暴露也。
地無貨殖商賈鮮通,反時時資潤於鄰之富者。
邇來哪霸、首里二處俱設馬市販鬻女儈男子不得爭。
尋常重犯法,有盜竊者輒加開腹、劓剕之刑;夷人蠢悍無知敢不懼而好摽掠耶!
鹽舶、魚艇制與中國小異;而陪臣歲入貢者,莫不航巨艦橫海而來
謂「縛為筏,不駕舟楫」,意者草昧之初乎!
俗敬神,神以婦人不二夫者為尸,降則數著靈異,能使愚民竦然畏憚之;雖王及世子陪臣無不頓首拜。
故國不良,神輒告王,指其人擒之。
聞昔倭寇謀犯王,離困者殆矣;神輒易而水為鹽、化而米為沙,尋即瓦解去。
有功力於國,類如此。
尸婦名女君首從動至三、二百人,各頂草圈、攜樹枝入王宮中唱遊人為王倩作宴者親目睹之。
第令殺人以祭神,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信其必無也。
王宮建於山巔國門榜曰「歡會」、府門榜曰「漏刻」、殿門榜曰「奉神」,並不名其居曰波羅檀洞」,而圍堞亦弗聚髏;儼然石矗矗,略倣京城外牆園之制,第縫無灰圬耳。
門前百武許,砌石梯數重。
左下甃小池,水自石龍口噴出,上榜曰「瑞泉」;王府汲之,以供飲食
路雖高卑巖谷,然芟夷可容軌;而「設塹樹棘」,在窮鄉陋巷容或有之。
殿宇廣闊侈於民屋,然制尚渾素,不雕禽刻獸以為奇;要亦習於用拙,故之以
也。
    山則南有太平,出禾、紵,男女耕織
西有古米,出土絲;又有馬齒,地藪曠,饒樵牧
東北硫磺、葉璧、灰堆、由奴野剌、普吉佳、七島,雜出紫菜、魚、螯、海貝之物;蓋不止黿鼊等嶼、彭湖等島而已
落漈,不知所在;豈別島耶!
    土產,無鬥鏤樹。
鳳尾蕉,以葉翛然似鳳欲飛,故名之;四時不凋:此諸夏所無者。
野鮮熊、羆、豺、虎、狼、豹猛獸,而獨出鹿;且富馬、牛、羊、豕、雞,形多瘦削,其價極廉。
家不畜犬,愛養異色貓。
有奇蛇,可備藥。
鳥常往來者,烏鴉、麻雀、鷗、鷺;而鵝、鴨、鶯、燕、鶴、鵲之族,生育不甚蕃。
穀則、秫、、稷、、菽,蔬則瓜、茄、、、菔、,果則芭蕉甘蔗楊梅石榴葡萄、柚、;而圓眼荔枝,近所移也。
木有、棕、樟、竹箭列植巖圃蕭寺中,篟蒻藹,頗有一丘一壑之意;花則雜色不可種名,惟茉莉木樨王蒸最盛。
乃顧不宜,即藝之亦弗萌云。
蟲有壁間蝎虎,聲大噪如禽雀;聞之令人恐。
海錯龍蝦、蟳、螺,則味加閩、越矣。
    至於賦斂,稍寓古人井田遺法
上下食其土,絕無暴橫之虞;即祭封所用布帛粟米力役之徵,則第一時暫取諸民而非常也。
    於戲
琉球自奉正朔以來,其漸濡風軌歷年滋多。
如云「視月盈虧以知時
視草榮枯計歲」,則陋亦甚矣;大抵水經」、「輿譜」得之流聞為多,故其所載非翔實也。
史稱「放哉」,謂此耳。
    (蕭崇業曰:余睹曩說,盛稱俗尚鬼;封王日,有女君夜降庭中庖丁及閩譯語人俱聞其聲嗚嗚焉。
余每經怪此事。
迨入其境訪之,人人無兩詞云。
夫幻跡詭誕,則理絕人區;感驗著章,則事出天外豈其疏逖之地,性道罕聞;覡妖鬼崇之拘牽日久,而弗神明之弗已耶!
不然,何誣異之甚也!
吁哉!)
    「蠃蟲錄」
  琉球,當建安之東,水行五百里。
土多山峒,峒有小王,各為部隊不相救援
國朝進貢不時王子陪臣之子皆入太學讀書禮待甚厚。
公元1660年
    按福州琉球,須自梅花所開洋風順可七晝夜至;不則淹淹旬日外,未必也。
水程計之,大抵斯齊國將萬里矣;外惟福寧、溫、台頗近,然非正途
建安,則建寧屬邑也,又在福州西北,原與海不相通;而云「水行五百里」,何乃謬易如是
王子弟雖分出各山,迨有事如祭、封之日,則各率所部戎服列伍以防衛未嘗不相救援也。
為此說者,豈異時曾有負固山峒者耶?
國初朝貢無定期;今二年一舉,尋以為常。
若夫令子姪入太學,僅創見洪武二十二年
嗣後惟遣陪臣
子進授業大司成,處以觀光之館,教以誦詩學禮裘葛、廩饔,加儒生一等:其禮待不亦厚乎!
邇如大夫長史、都通事等官皆出閩人梁、蔡、林、鄭諸裔,無不貌言雍飭,傍繩無敢踰;可謂翩翩之秀當於華士求之耳,異域難得比也。
嗟乎
教化所及,誠盛矣哉、誠盛矣哉
    (蕭崇業曰:余過琉球閭里中部,夷子弟聚觀如堵;然質賦好醜相半不盡類宵貌蕞陋之夷。
問其人,告曰:『祖以上,閩產也。
洪武初稍遷於此乃其綿綿蕃衍矣。
所為「習書誦南學冑監有秩於國」者,無非三十六姓云』。
人傳琉球俗好自矜,言不虛矣。)
    「星槎勝覽
  琉球國山形抱合而生;一曰翠麗、一曰大崎、一曰斧頭一曰重曼,高聳叢林
田沃穀盛,氣候常熱。
酋長遵理不科民下
甘蔗為酒,煮海為鹽。
能習中國書,好古畫、銅器;作詩,效唐體
地產沙金黃蠟
公元1389年
    按琉球國諸山,雖南北迤邐相望,而形勢不甚抱合;翠麗等四山之名,殊無紀載可考。
之國人,不識也。
叢林峻谷,間亦有之。
厥田沙礫瘠薄民業樹藝鹵莽不精顧能約於口體
衣止土素紵布,無綺華;而食日不過飯一、二碗,取充饑耳。
大抵其俗儉僿,而少勤也。
海地卑濕溽蒸,故氣候常熱,然抵暮輒涼;而隆冬
沍寒,亦時時雪焉。
又云「酋長遵理不科民下」;稍為篤論
國中令甲本簡,而操枋者復不責小文耳。
百姓造酒,則以水漬米,越宿,令婦人口嚼、手搓取汁,名曰「米奇」;非甘蔗所釀也。
日來賓燕享,往往設中金酒矣。
陪臣子弟凡民俊秀,則請致仕大夫教之;俾誦讀孔氏書,以儲他日長史通事之用。
遇十六、七歲該貢之年,仍過閩河口地方,從師習齊人語
顓蒙不慧者,第宗倭僧學書番字而已
至於作詩,譬落落辰星,僅知弄文墨、曉聲律爾矣;而許以「效唐體」,吾誠不知其可也。
古畫銅器貴家大族近頗相尚;然所同好者,惟鐵器綿布焉。
蓋地不產鐵,炊爨多用螺殼;土不植綿,織紝唯事麻縷
欲以釜甑爨、以鐵耕者,必易自王府而後敢;匪是則罪以犯禁,弗貸也。
其國未諗產金與否,往見王府亦有金酒瓶臺盞之類,即匙亦然駸駸乎路出於土鼓華滋甚矣。
海貝大率於此,顧又不用;乃獨用日本鑄銅錢,輕小如宋季鵝眼綖環,千不盈掬
十折一、每貫折百,與其無當於用也,孰若海貝之尤便且易哉!
    (蕭崇業曰:余聞之長史鄭迥云:『國有僧容安者,素諳文義,且能詩;曾與日本人彈射不相下,輒欣然
所為作,讀三、四過,語雖不甚精工,然意固飄飄物外;其於健羨,冷如也。
所謂泉石膏肓煙霞錮疾」者,非乎?
而此輩是已。)
    「集事淵海
  琉球,與泉州之島曰彭湖者,煙火相望
其人驍健,以刀、、矢、劍、鼓為兵器
旁有毗舍那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
    按琉球彭湖不下千里海蜃作霧,光景晦冥矣。
此云「煙火相望」,將無神視乎!
又嘗記憶閩中士夫常言霽日鼓山可望琉球」。
然余自梅花所開洋行二晝夜,謂可望琉球矣;然竟不見。
又行十餘日而後,見葉璧山;自葉璧山三日而後,至琉球
鼓山望此,其與彭湖不下萬里矣。
明謝離朱,亦安能獨見軋沕無涯之外乎!
國人產於萬水一山之中,得氣必勁,稱以「驍健」,誠然哉。
且性耐饑渴任勞苦,觀挽舟之時,終日夜忘蓐食用力勤勤焉,不稱倦也。
匪直賤者,上之大夫酋長可謂皤然一翁--春秋高矣猶然庸眾矯矍立舟中往來巡督懈惰狀。
而訪之土民,亦鮮夭閼疲殘之患。
是豈稟賦與人盡殊哉!
蓋由平日厭薄色味,故腥膿美麗不足伐性戕生,亦徒有以焉耳
第人尚忿爭,有不平,好以目皮相恐。
大怒恚,輒持刃剚人腹中;度不免,亦引反自斃
否則,即下於理,決抵償無繫獄。
法司黃手巾等,此中號貴倨矣;倘有犯,輒斬首,止令坐地而不綁縛
輕則流徙太平山,錮之終身
必罰而不滯,蓋如此
民間所用刀劍弓矢之類,往往嚴利削直;射則樹於地而兩手彎之,矢可至二百步許。
盔甲皮革周裹,進退金鼓為節:是故鄰國目為勁敵焉。
其國西南暹羅
東北日本
東隅有人鳥語鬼形,不相往來;豈即所謂毗舍那國」耶!
    (蕭崇業曰:澎湖煙火相望,譬昔人千載旦暮之說也;曷足異乎!
何者
天下之事得其神,即六合一家也;泥其跡,即肝膽猶楚、越也。
澎湖雖遠,均之,盈盈一水中耳;初非有崑崙、恆、岱為之閡絕也。
千載且旦暮之,而矧數百里不可望哉!
前所云以「神視」者,蓋有為乎其言之也。
是故君子必識大觀之義,而後智度宏;智度宏,而後四海之廣,不出吾目睫間矣。
然則鼓山可望琉球也,亦宜。)
    杜氏通典
  琉球國姓歡斯氏,名渴剌兜,土人呼之為「可老羊」;妻曰「多拔荼」。
居舍大,十有六間。
乘木獸,令左右輿之。
宴會,執酒者必得呼名而後飲;上王酒者亦呼王名,然後銜杯共酌。
歌呼蹋蹄,音頗哀怨;扶女子上膊搖手而舞。
又曰民間門戶,必安獸頭
    按琉球國王姓尚氏,歷世漢字命名;祖有尚忠尚德尚真,皆取義之佳者。
不知何時曾姓歡斯氏不耶!
妃選自民間,土人稱王曰「敖那」,稱妃曰「札喇」;乃云「可老羊」、「多拔荼」,豈方言或與世更異也。
至於陪臣王親法司等官,但以先世及己所轄之地為姓名;若大夫長史、都通事,則出自三十六姓之後
矣。
王之居舍入門向北者七間;以堪輿家不利,乃稍折而東,深數十丈許。
又向西者七間,以此為正。
殿閣二層,上為寢室,中為朝堂臣下傳侍,立簷柱前。
閣門,以五色燒土珠為簾櫳桌圍如之。
三間,略加金碧承塵下覆采繒
地鋪重席,厚寸餘;行之,綿軟履聲
傍有側樓,有平屋
北宮,向南,亦七間,延賓於此;其廣闊弘爽,可儗寺觀之制,而比侯伯宅較高大云。
然梁木質理渾堅,光細如膩;又足稱海外殊材矣。
出入乘肩輿,非木獸;扛具十六人
傘色用五,亦有青碧土珠傘。
從者數百,鼓吹前導戈矛後擁;左右列武士,面蒙鬼貌,酷似中國門神之象,頗虓異可駭
仍以土珠小團扇並大鳥羽扇各四柄、貼金葫蘆一對儀衛;義何所取耶?
宴會不時,禮最簡樸
陪臣遇吉,每稱觴壽王;王亦與之坐而共飲。
夷俗嘔喣峻絕則有之,豈敢至於呼名哉!
樂用絃歌,酒間度新聲哀怨淒切;嘗令夷大夫譯其曲,有「海不揚波舟航利涉」之句,若為二人頌者
餘雖侏無可與辯,然嘆老嗟貧、悲暌歡聚之意,大約人情不甚相遠如此
更以童子四人,手擊柝而足婆娑以舞焉;所謂「蹋蹄歌呼,扶女子上膊」為戲,則目所未攝也。
大抵琉俗樸茂,其民不譚智於尺寸之間;故儉多貧而性乃好潔,慎於治室曩時富家貴族始得創瓦屋
邇來營窟漸易,棟宇斯興,周遭疊石為墻以衛;不然,望之宛一睥睨堡也。
但其居不聯比,往往星散巖谷中,跡若寥落生聚
實繁;剪列篳者,祇什之五、六矣。
人復稍習於陶,如瓴甓鉤頭滴水、筒版瓦之類,大與中土無異;而圬者且亦精細疏鹵,惟無獸頭耳。
王宮梵宇,其屋脊不過纍瓦封灰,或繩之以板而止。
今日鳥跡,固他日篆籀所由生也;又安知非其漸云。
茲傳民間門戶皆安獸頭,此殆以耳視者乎,誤矣!
    (蕭崇業曰:余聞之「傳」曰:「章甫不可以適越」;蓋言斷髮文身無所用之,故適者必見困耳。
乃自句踐以後,策臣、霸主接踵而興;非惟章甫不之越,且聲名彬彬方內雄矣。
夫越之地,與古等耳;何質文懸絕如此耶?
其所以漸而靡之者,要非一齊、一傅與一昕夕之驟也,較然矣。
琉球顓顓獨居一海之中,去華人言服,乖閡遠甚。
其呼名媟主、歌舞蹋蹄陋故之以,又安知不如杜氏所云。
顧今稱臣入貢回面請吏,其已久矣。
中間文約之所沾漬,境俗頓更;風教之所周流情形默奪:習與化移,容或異焉
追感桑滄之論,意者不誣乎!
於戲
皇仁施及之遠,幾將所出入處也;異時華人必資章甫而適中山矣,猗與休哉!)
    「使職要務
  洪武永樂時出使琉球等國者,給事中行人一員;假以玉帶蟒衣極品服色
預於臨海之處,經年造二鉅舟;中有艙數區,貯以器用若干
又藏棺二副,棺前刻「天朝使臣之柩」,上釘銀牌若干兩。
倘有風波之惡,知其不免,則請使臣仰臥其中
鐵釘錮之,舟覆而任其漂泊也;庶人見之,取其銀物而棄其柩於山崖,俟後使者因便載歸
邇者鑒汨沒之禍,奏准待藩王繼立,遣陪臣入貢丐封,乃命使臣詔敕海濱以賜之。
得華安危之道,雖萬世守之可也。
    按領封之說,肇自前使占城者正、副畏難不肯航海畢事曠日持久,渠國不獲已而領自海濱;非俞旨也。
    (蕭崇業曰:余攬舊錄內稱「國朝使臣極品之章,恩寵渥矣;是以感激圖報之下,往往有人」。
余竊以為不然
夫人臣之事君,要在無所為而為之;斯可以語忠。
若其在公,其心乃在私焉,非忠也。
曷不觀古人以明其指乎?
昔者蘇武幽置窮窖;當是時,庸勳華豔,皆望外也。
武之不屈豈有愛耶?
以此忠、此義,天地鬼神鑒臨之,必弗以憂愁顛沛遂失其節耳。
凡身苟可致者,無非人臣職分之常;不謂有寵而故任之失利而故逃之也。
海上風波與窖中之旃雪孰異?
第彼猶然草野耳。
茲奉不貲之軀,僥倖於陽侯之險;其為危道何俟於言!
乃至設桴翼、造水帶,又欲藏棺、懸牌令見者瘞之崖谷;此正猶愚夫入井者之衣,其裾雖絕,顧其人無救已。
柱下之言曰:「吾所以大患者,為吾有身」。
夫身且不欲有也,況多方廑慮,覬萬一於既溺之餘;委曲求全,設厚利以收已亡之骨:則亦何益之有哉!
此固奉公忘私者當自信拘拘譾譾之外,可也。
否則得無嗤余為迂譚乎!)
    「大明會典
公元1383年
  琉球洪武年間,其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王皆遣使奉表箋貢馬及方物
洪武十六年賜國鍍金銀印文綺等物;山南王、山北王亦如之。
永樂以來國王嗣立,皆請命冊封
自是中山王來,每二年朝貢一次;每船一百人,多不過百五十人
其貢,馬、硫黃蘇木胡椒螺殼、海巴、生紅銅、牛皮櫂子扇、刀、錫、瑪瑙磨刀石烏木降香木香
    (蕭崇業曰:昔在神禹,班賦九州;徵其名物,以供邦用
言服以內耳,未及乎荒之濱也。
厥後窮方殊域響慕華風,爭各出其土之所有,而珍奇詭,往往布濩上邑焜煌下陳;殆不止纖綺齒革、琛琳、璣翠而已也。
然肇天之聖、承紀之主,顧獨不以此重焉;是故捐金沈璧、卻駿焚裘,淳史贊之、輓世頌之矣。
琉球遐居海嶠久與中國相聞無怪其名寢以不章已。
迨我朝統一之初,乃首效服從,稟卬彝訓以故皇祖嘉其義,輒以王禮禮之。
而後琉球稱臣秉度之名,獨冠以外
今觀其入貢也,惟錄其悃誠不第良窳;即輕鮮鄙樸之產,亦得以苞匭而驛至。
彼回面藏心、懷坻襮瓊,徒眩眩纖綺齒革、琛琳、璣翠之間者,大逕庭矣。
其所以歷異代而忠愈固、寵愈隆也。
「書」曰:「不寶遠物遠人格」;可不謂然乎?)
   題奏
  禮部為俯竭愚忠,條陳海事宜,以隆大典、以重差遣事。
  該本部題:儀制吏司案呈,奉本部送科抄出戶科等衙門左給事中等官蕭崇業等題:『照得琉球國請乞封王爵,該禮部題奉欽依,差臣業、臣杰充正副使齎捧詔敕前往國行禮。
臣等竊聞遣人使四方古人所慎擇也。
仲尼曰:「使乎
使乎」!
言其職未易有如此。
因是覽觀、唐之際,其有事遠人也,必廣求可使絕域之才;無非欲其出慮發謀、殫忠畢力,能取重外夷,以明中國有人耳;此豈漫然嘗試之者哉!
洪惟國家日域仰澤月窟向風輶軒之使,通驛萬國
然其一遇差遣也,率以該衙門輪定資次為準;不屑區區小邦挈長較短、爭寸取尺,以求勝於彼我之間。
故如臣等蚊負蠡測之資,皆得濫叨梯山航海之役。
日夜循省感愧交并惴惴深惟無以對揚休命是恐。
臣等又思「忠信可行蠻貊,而不辱有恥為先」。
臣等自幼誦習斯語,頗知向往;其在今日,尤當益勵進修,而不敢甘心諉避以為盛明玷也。
除臣等各相警勉外,所有海事宜,輒敢條為四事上請
伏乞敕下該部詳議可否,令臣等遵照施行;則事不遲誤,而於使職為少盡矣』等因
奉聖旨:『禮部知道
欽此』。
欽遵抄出到部,送司案呈到部。
看得戶科等衙門左給事中等官蕭崇業奉使琉球條議海事宜款開「請
詔敕祈報海神責成有司議處人從」,俱於使事有裨。
相應開列前件酌議上請
伏候聖明裁定,敕下本通行各該衙門一體遵奉施行
   計開
  一、請留敕詔。
[夫遠夷向慕王化所恃以為鎮國之寶者,惟此詔敕而已
使臣陳侃等比弘治正德年間修撰倫文敘編修沈燾等差安南國留敕事例曾經題奉欽依聽其請留,案在禮部可據
但臣等係齎捧之官,應否聽留?
必須出自上裁;義不敢以前例而自專者。
合無下禮部查議,容臣臨時斟酌如其意果誠懇,則亦俯順夷情,聽其請留;庶臣等有所遵守,而可以遠人敬奉之心矣。
前件臣等看得戶科左給事中等官蕭崇業等題稱請留詔敕一節,為照琉球修貢效順閱世已久;每遇襲繼,則遣使臣齎捧詔敕賜封
示小無敢擅專,必待天朝寵命也。
先是,頒去詔敕,彼國每欲請留;是亦遠人所欽崇之意,在天朝亦何所靳!
往年使臣陳侃奏請及此本部覆奉欽依,准其請留去後
今本官仍為申明,合候命下,行令到彼臨時酌取
如其請留之意委係誠切,亦宜照例與留,以順輿情
伏乞聖裁]!
  一、祈報海神
臣等查得先給事中陳侃等奏「為乞祠典以報神功事」,奉世宗皇帝聖旨:『禮部看了來說。
欽此』。
禮部覆:『看得給事中陳侃奉使海外,屢遭風濤之險,幸獲保全
海神效職不可謂無;賜之以祭,禮亦有據。
隨移翰林院祭文一道
行令福建布政司備辦祭物、香帛,仍委本司堂上官致祭,以答神休』--已經遵行外,臣等竊惟河、瀆、海、嶽,載在國典;而柴望祭告,原非不經
鬼神本體物而不遺,君子無時而可射。
與其有急而邀捍御之福,孰若先事而修秩祀之儀。
合無下禮部,行令福建布政司砆石海神廟備祭二壇一舉啟行時而為之祈,一舉回還之日而為之報。
使後來繼今者,永著為例;免致臨時惑亂事後張皇,而神之聽之,亦必有和平之慶矣。
前件臣等看得戶科左給事中等官蕭崇業等題稱「祈報海神一節,為照捍災御患,載在祀典祈報之禮,自昔有之。
使臣奉將王命遠涉海濤;雖仰仗皇上威靈百神自為效職然而賜之以祭,是亦所謂「御災捍患則祀之」之意也。
先年已有回還報祭事例,惟啟行之祈尚屬缺典。
相應俯從所請,除報祭文先巳撰去外,合候命下,移文翰林院撰述祭文一道行令布政司豐腆二壇;俟本官啟行回還之日,即於海神廟親自本司堂上官舉行
仍永著為例,後來一體遵行
伏乞聖裁
  一、責成有司
濟險以船、督工以人,二者相因並重者也。
往年委官造船,其品秩稍崇者,則每厭為瑣細之務,而不屑經理若夫卑官下吏,則又視為奇貨可居,而專以侵欺為事
以故用失其人,而器多弗精;往往中流折柁者。
臣等竊惟宮室輪輿之類,壞而復修,猶甚無害至於船不如法,輒有他虞。
即使公輸在左、巧倕在右,亦無濟於緩急矣。
此造船所以不可不慎也。
合無敕下該部,轉行彼處撫、按衙門遴選所屬
佐貳之中,或同知、或推官,必有才略而無負志節者,然後委之以造船之務,而又副之以廉幹指揮二員
俟船完之日、凡有司、工匠一併隨行
夫彼知其異日不免於同舟也,則必加意督修,而不敢苟且搪塞以飾目前之觀。
此固先年執事者之所議行,而非臣等敢為此拘牽之說以厚責於人也。
前件臣等看得戶科左給事中等官蕭崇業等題稱「責成有司一節,為照督理造船,關係委重往年任使非人不行加意督修,以致造不如法,輒有中流折柁之虞。
本官具題前因相應申飭;合候命下,行福建撫、按衙門選委廉幹府佐一員督造船隻,仍以廉幹指揮二員副之。
務要責令各官不宜節省虛名,惟當覈修理之實費;不貴速完以邀敏捷之譽,而務期堅久以為萬全之謀。
事竣之日,撫、按官詳加查覈;如有草略完事任意侵剋者,即行指實參奏,以憑重加降黜。
至謂欲令有司工匠隨行先年使臣亦曾議及;但臣等竊謂有司各有官守,似難擅離職役。
查得該省都司例撥指揮監軍護送合無前項選委廉幹督理指揮二員即以監軍,及與該役工匠一併隨行;彼知利害相同,自不敢苟且塞責,而造作可必其如法矣。
伏乞聖裁
  一、議處人從
遠涉異國,必閱歷時日而後竣事
其間飲食物用弓矢器械之類以及星占風、聽水察土、醫卜技藝之流,皆得備具
王命所關,故不得不重其事如此也。
前項供給之需既出官府,則必有所遵奉而後可以動支
分外多帶一人則不惟過煩公費,而抑且事嫌私交,均足以使臣而損國體
臣等查得福都司例撥指
揮等官三員、軍四百名護送見今海防巳靖,似宜減去其半,非熟於海道不用
至於天文生照舊取之南京,其醫生二名亦各擇其善者以行;與夫駕柁、執帆、船中應用之役,並今題請所不及、但係前時所必用者,容臣等在福建布政司酌量取用。
大約貴精而不貴多,毋徒濫帶冗雜無用之人,以滋勞費
開船之日,仍令布政司將帶過人員、用過錢糧、造過器用等項逐一造冊,臣等會同巡按御史題知;此亦防閑節用一端也。
前件臣等看得戶科左給事中等官蕭崇業等題稱「議處人從一節,為照遠涉海外豈惟閱歷時日亦且風土異宜;凡一應合用飲食器械之類及觀星占風、聽水察土、醫卜技藝之流,委不可缺。
但謂「見今海防已靖,所有舊例護送指揮官軍似應減半」及稱「不欲分外多帶一人以滋公費,且嫌私交」,蓋深知使臣之體者;相應依擬。
合候命下,本部移咨南京禮部行令欽天監選取精曉天文生一名;其醫生二名,聽本官自便,各擇其善者隨行;凡合用供給之物與夫應該隨行之人,俱聽於福建布政司酌量取用。
隨帶無有冗濫,則廩餼自不至虛糜,外國亦無所騷擾;其於臣節國體,有裨多矣。
本官啟行之日,該布政司將帶過人員、用過錢糧、造過器械一面申呈撫、按官會木官題知;仍一面覈實造冊送部,以憑查考
伏乞聖裁
公元1576年
  萬曆四年八月二十二日本部尚書翰林院學士馬自強具題
二十四日奉聖旨:『依議行
欽此』。
  禮部一本,為周咨訪以備採擇事。
(原文已見「陳錄」「題奏」,從略)
  欽差吏科等衙門左給事中官臣陳侃謹題:為出使海外事。
(原文已見「陳錄」「題奏」,從略)
  欽差吏科等衙門左給事中官臣郭汝霖謹題:為渡海冊封復命事
公元1558年
  切照嘉靖三十七年正月內,琉球國子尚上表請乞封王爵;蒙差臣汝霖正使、臣際副使,各賜一品服、齎捧詔敕頒賜冠服儀物等件,前往琉球國封世子尚元為中山王,仍諭祭中山王尚清。
隨即辭朝,至福建省城有司造船,渡海行事
適值連年倭患,阻遲海口,未得開洋至今年五月內,海口頗靖,臣等乘隙而出。
五月二十八日在於長樂縣梅花地方開洋
閏五月初五日行至赤嶼山,阻風三日,漂過琉球山。
一日,幸彼處夷人在山哨望,知為封船,乃發舟華牽引,回其境內。
至初九日登岸,到於彼國;元即遣儀從舉國臣民迎導詔敕天使館安奉。
六月初九日,行祭王禮六月二十九日,行封王禮世子躬率臣民迎導跪拜踴躍嵩呼歡聲洋溢儼恪懇至
開讀既完,世子仍乞留詔敕以為國寶;臣等令其捧前者來看,因如制許之。
大禮既成,臣等在天使館守候風汛回國。
十月初九日登舟,緣風阻哪霸港口至十九日,始得
開洋
二十一日在於洋中折舵;荷賴聖靈,得保生全。
十一月初二日,歸至福建省城
琉球國王尚元遣王親原德長史蔡朝器等另駕一舟隨同臣等上表謝恩,亦以初十日到於福建海口
  除彼自行具謝外,臣惟唐、虞三代之盛,四夷來王、唐以下,雖有屬國叛服不常
琉球在海島中,乃能永堅一心歸化無渝;臣等到彼,供應廩餼趨走承順郡縣然:非聖文德漸被之極,何以致此!
皇上十三年既冊其父,茲者又封其子;聖壽萬齡、聖威萬里,視祖宗有光而軼唐、虞、三代不二矣。
臣等雖當海警風波之險,猶得周旋使事之榮;臣無任感荷欣忭之至。
  緣係渡海冊封事理,謹具本題知。
  戶科等衙門左給事中官臣蕭崇業謹題:為出使海邦竣役復命,以紓宸慮事。
公元1576年
  照得琉球國子尚永於萬曆四年七月請乞封王爵,欽蒙皇上命臣業、臣杰充正副使,往封世子尚永為中山王;復蒙賜臣業麒麟一襲、臣杰白澤一襲詔敕二道,並王、妃衣服表裏等物。
隨即陛辭,赴福建督造封舟,業於萬曆六年巳完。
頃緣該國接封夷船未至,臣等曾具疏改期請。
陪臣正議大夫梁燦等率通事、夷梢諸人來迎,臣等謹以本年五月初十日福建南臺解纜十六日,薄厂石;二十二日梅花所開洋
公元1578年
日,東風劇作,舟折而之南,因是遂迷針路
連行數日,茫無一山
周覽徬徨,深切疑悚。
掣掣洩洩巨浸之中,汎汎悠悠狂瀾之上;猶賴神明默佑漂流不遠。
三十日望見璧山
自此,去國可五、六百里許;乃挽舟而上進寸退尺為力甚難。
至六月初五日,始檥舟哪灞港口世子文武陪臣導引如儀
越二十九日,行祭王禮
七月十九日,行封王禮
在世登降揖讓之間,固能恪遵成度不敢失;在使臣辭受取與之際,亦知謹守大閑不敢違。
鉅典已修,若可遄歸矣;又以北風未屆,故爾遲遲
於是十月二十四日,自哪灞港出洋
比日風愈順,舟疾如飛。
二十八日,發輒止;三十日,即抵台、溫地方
至十一月初五日,僅十一晝夜仰藉國家威靈凡四百餘人俱無恙,旋於閩之三山矣。
計臣往還海上之期,歷年將半,寒暑儵更;雖微有波濤小警,然以井蛙曲士縱大觀,所謂「塵宇壯遊」,諒無踰此。
要之,皆聖明之間寵、儒弁之奇遭也。
  臣等竊惟寰海之外,封界寥闊,以國稱者萬數
琉球上仁所不綏而強武所不讋者,迺獨於皇祖統馭之初,衷誠奔附,被服裳纓;繼今敬畏,秉忠不隳。
臣節陳書奏表,有華士之風;履繩蹈規,為夷王之冠。
翼翼然恭而有禮郁郁乎文而不慚
朱芾之章,三錫有光於殊俗;捧絲綸之重,一字何止百朋
驚睹漢官,忻逢周典允矣海國千載一時也。
臣等又惟在昔使臣,渡海屢罹艱危;譚及往事令人不寒而慄
二臣無折桅損柁之虞,而安流利涉得以使事之榮;豈非中國聖人,使海若效靈馮夷助順,則亦何能徼厚幸如是耶!
此尤見帝德之顯宣,真足以軼越前徽馳騁哲躅,而陋輓近世於不居矣。
臣等曷勝驩欣仰戴之至!
  緣係出使海邦竣役復命以紓宸慮事理,備將使事本末,謹具題知。
  琉球國中山王尚清謹奏:為謝勞事
(原文已見「陳錄」「題奏」,從略)
  光祿寺等衙門少卿官臣陳侃謹題:為謝勞事
(原文已見「陳錄」「題奏」,從略)
    (蕭崇業曰:夫人委質於君,唯其所使,而不可一毫計利之念。
不直理當如此,要亦職分然也。
琉球雖居海之外,然被服華法舊矣;彼以使臣遠臨其國,迺遂持數金勞苦之。
於戲
堂堂天朝,顧以是答耶!
其去市道交,若無幾耳。
後疏闕廷得請主命而後授受凜凜禮法之內,而德意寓焉。
國家之待使臣厚矣。
雖然充類至義之盡,孰若不受之,尤為正且大哉!)
  光祿衙門少卿官臣蕭崇業謹題:為謝勞事
公元1576年
  業原任戶科左給事中謝杰原任行人司行人,於萬曆四年欽命差往琉球國,封世
公元1578年
子尚永為中山王
往返四載,已於本年五月十九日復命訖。
中山王尚永差陪臣馬良弼謝恩,順齎二臣所卻黃金四十兩,具本進呈,欲賜臣等;奉聖旨:『禮部知道
欽此』。
竊念臣等奉皇上之命遠使琉球,正欲喻德宣譽,為天朝增重;故凡一切燕饗餽問之儀,必斟酌裁省,期於不辱
臨行,復以黃金四十兩為贐;此雖彼國酬勞之典,但揆之大義,實所未安。
故臣等堅卻不受,原非矯飾
況彼國素稱守禮,臣等即有微勞要不率循常職奉行故事而已;初非有昔人批難解紛之功、歸疆服叛之烈也,曷敢受非分之物、傷不取之廉,以貽外夷口實哉!
伏乞皇上敕下該部,議將此金收儲別用或仍命彼帶回,庶使節以明、君命不辱,而於風厲臣工之道未必小補矣。
臣等不勝激切敬懇之至!
  奉聖旨:『准辭。
付該國使臣帶回。
禮部知道
欽此』。
   藝文
    大安禪寺碑記
公元1430年
  宣德五年正使柴山奉命遠造東夷
東夷之地,離閩南數萬餘里;舟行累日山岸無分
茫茫之際,蛟龍萬丈之波,巨鱗馮夷之水;風濤上下,捲雪翻藍:險釁不可勝紀
天風一作,煙霧忽蒙;潮瀾渀湃波濤之聲振於宇宙三軍心駭,呼佛號天。
頃之,忽有神光大星斗,高掛危檣之上;耿煥昭明,如有所慰。
然後眾心皆喜,相率而言曰:『此乃龍天之庇、神佛之光矣。
何以至是哉?
是咸賴我公崇佛好善忠孝仁德所致也』。
迨夫波濤一息河漢昭明,則見南北之峰遠相迎衛;迅風順渡,不崇朝而抵岸焉。
  既而奉公之暇,上擇岡陵下相崖谷願得龍盤虎據之地,以為安奉佛光之所,庶幾以答扶危之惠。
於是掬水聞香,得其地於海岸之南。
山環水深,路轉林密;四顧清芬頗類雙林之景。
遂闢山為地引水為池,捄之陾陾築之登登,成百堵之室,闢四達之衢。
中建九蓮金容於上,供南方丙丁火德於前;累石引泉,鑿井於後。
有道之僧,董臨其事。
內列花卉,外椿;遠吞山光,平挹灘瀨
使巢居穴處者,皆得以睹其光焉;此酬功報德者之所為也。
東夷佛國為鄰,其聖跡海靈鍾秀有素矣。
寺宇
建,相傳萬世無窮,良有以夫。
  建寺者誰?
天朝欽命正使柴公也。
    千佛靈閣碑記
公元1427年
  粵自大開基混一六合;東漸於海,西被流沙聲教迄於四海
凡在遠方之國,莫不捧執帛而來貢焉。
東夷遁居東海之東,阻中華數萬餘里。
水有蛟龍之虞、風濤之悍,陸有丘陵之險、崖谷之危。
無縣郭之立、無丞尉之官汙樽杯飲,盡其俗也。
雖然,亦累貢所產於朝;永樂之間,亦常納其貢焉。
洪熙紀元之初,遣正使柴山給事中行人等官奉敕封王爵頒賜冠冕;仍遣祭前王,使其知尊君親上之道、篤仁禮樂之本。
天朝之恩,無以加矣。
當今聖人登龍馭,率由舊章
宣德二年,復遣正使獨掌其事,蒞臨以詢之,則見其王欽已於上、王相布政於下,其俗皆循禮法,熙熙如也。
宣德三年本國遣使歸貢於朝。
迨夫五年正使山復承敕來茲重宣聖化。
淮海往返滄波萬頃;舟之虞、風濤之患,朝夕艱辛,惟天是賴
無以良心,遂倡三軍地營基,建立佛寺,名之曰「大安」;一以資恩育之勤,一以化諸夷之善。
寺宇既成六年卒事復命
公元1433年
  迨宣德八年歲在癸丑天朝甚嘉忠孝特敕福建方伯大臣重造寶船頒賜衣服、文
物之勞之
日夜棲跡海洋之間,三軍安全之歡,四際風濤之患;或夜見神光、或朝臨瑞氣,此天地龍神護佐之功,何其至歟!
於是重修弘仁普濟之宮,引泉鑿井於宮之南,鼎造大安千佛靈閣;凡在諸夷,莫不向化。
寶閣既成佛光嚴整
八月秋分,又有白龍高掛,以應其祥;此嘉祥之兆,良有自也。
立碑記,以紀其事;使萬世之下,聞而知者仰天德化之盛,而同趾美前人
因書為記。
  建寺者,故柴山云。
    中山八景
潘榮
公元1462年
  大明統一萬方天子文武聖神,以仁義禮樂君師億兆
故凡華夏蠻貊,罔不尊親;際天極地,舉修職貢:自生民以來未有如今日之盛者也。
天順壬午春琉球國遣使請立世子嗣君上命、臣哲往封之。
癸未夏六月,由閩藩發舟;天風自南,不數日而抵其國,奉宣德意
封爵典禮既行,自國王以下拜手稽首俯伏上大不已
仲秋八月,國大夫程均、文達執卷謁使館,請曰:『文達敝居之東,新創有寺,山水清奇命工圖為八景;願請登臨留題詠以記盛美』。
余念君親、客海外萬里,方怏怏於中,奚暇及他事。
大夫均請之不置,因與皇華蔡君克智同往觀焉。
既至是日白雲初收,天氣清明山色秀麗
萬樹所謂萬松山」也;登山蒼然鬱然,堅
可愛,因誦孔子歲寒後凋」之語。
凡與遊者,皆興起動心
山之東,行一里許至軒,曰「潮月軒」;軒中四面蕭爽
當天夜靜之際,開軒獨坐水月交潔,心體明淨有志當時者,得不起「高山景仰」之思乎
軒之左,鑿地為井;井上植橘數株。
泉甘足以活人橘葉可以愈病。
程大夫取井之義,是蓋古人用心也。
右則有徑,徑石奇形怪狀旁列佳木異卉,可憩可遊。
大夫長史諸君各酌酒奉勸,慇懃禮意,至再、至三;因飲數杯上馬
送客橋,士大夫愛重過橋下馬於是相攜手。
顧謂大夫曰:『昔子產鄭國之政,以其乘輿濟人溱洧孟子謂其惠而不知為政
今均為國大夫,此橋之作,豈特送客耶,將以濟病涉之民也』。
過橋行數里許,至緣江之路。
天色漸暮,漁舟唱晚。
但見羽毛呈祥鱗介獻瑞極目海天胸次如洗;曾不穹壤間,復有所謂蓬萊」也。
由是而過樵歌之谷,樵人且歌且樵,熙熙乎、皞皞乎!
國家仁恩遍及海隅太平之象,其可忘所自乎!
出谷,但聽瀏亮之音,洋洋在耳
大夫進而謂曰:『此即鄰寺鐘也』。
因而至寺,老僧率眾十餘人迎拜於道。
余既佳其山水奇勝且喜夷僧之知禮,因令人扣之曰:『大夫以鄰寺鐘列於八景者,僧知此義乎』?
因告之曰:『此鐘晨焉而敲,夷人聽鐘而起,俾之孜孜為善無乖凌犯之作。
暮焉聽鐘而入,俾之警省身心,閉門而思過咎。
大夫命景之義,其有益於人如此』!
唯唯,謝曰:『謹當佩服斯訓』。
他若山川之勝、景物之善,俱未及暇尋。
雖然程大夫,中
華人也;用夏變夷,均之職也。
果能以諸夏之道而施之蠻貊漸染之、薰陶之、提撕警覺之,將見風淳美中山民物皆易而為衣冠禮義之鄉。
余忝言官當為陳之於上,俾史臣書之,將以為天下後世道;豈但今日山川景物之勝而已哉!
姑書之,以記歲月
    息思亭
郭汝霖
  琉球天使館,自門而入正堂三間;自正堂引至書房三間余處於東、李君處於西。
之後再三間,官舍輩處之。
兩旁翼以廊房各六間,門書、輿皁寓焉。
暑月蘊隆促促數步內;琉之人為余弗安也,卜後垣空地,砌土瓦豎柱而亭之,余因扁曰「息思」。
  夫人情,久相離則思。
馳驅上命何敢言思!
然舍桑梓涉波濤,遠君親、旅外國,而鴻賓雁弟、玉樹芝,數月各天,寥寥音問;余安能不用情哉!
太傅江海人豪;中年親知別數日,作惡;余嘗寤歎其懷。
陽明子曰:『七情之發,過處為多』。
余又惡夫情之過而惡也。
斯亭之登,願少息焉,圖書在前琴瑟在御,以吟以、以絃以歌;庶幾造化者游,而忘其身之在異鄉矣。
    灑露堂
蕭崇業
  余奉命中山,入天使館;堂故有扁,弗稱。
無何余集夷諸大夫長史,問曰:『而學詩乎?
唐人云:「海東萬里扶桑」;此意在懷遠,誠足風也。
余欲堂以「灑露」名,可乎』?
大夫長史請曰:『願聞其指』!
公元1521年
  余譬之曰:『夫雨露者,天澤之潤者也。
人君贊化子民何所不澤!
以是知君與天也,其皆宰生物之機者乎;顧物有不同,而篤材因焉。
大為豫章女貞莊椿王桃、小為艾、繁荂、弱卉之屬,靡不渥雨露欣欣向榮也。
猶之四極八埏,凡綺疆窮里星羅布之邦,亦靡不承仰流喁喁然日待命於君也。
然各有幸、不幸焉:物或不幸,而齧蠹、枯槁,小之為好事剝落其英;大遻斤斧斬刈樵人師匠之手。
又或產於陰崖幽谷之中,蔽曦曜而亡睹;於是天之澤有時乎窮。
幸而不齧蠹、不枯槁,又不為樵師好事所傷,即雖產於陰崖幽谷之中,而枝幹扶疏稍稍潛滋暗長,以竊闚曦曜則天不為之靳。
今夫琉球僻居斥鹵外,一旦延頸舉踵稱臣約束;我皇祖嘉其丹款,制以間一載貢,乃愈益虛而嘔喻煦育之。
惟恐其齧蠹、枯槁而弗茂,是以大字小者也,命之曰「培植之露」。
遵王道必由海;而海最險,萬一長於水而不安於水,如魚龍牙吻何!
皇祖念之,輒徙閩人善操舟數家,籍子孫與俱往來,令無若樵師好事之手所傷;是扶顛持危者也,命之曰「長養之露」。
習故樸以野,不知有聲名文物舊矣。
乃「世及」之請,朝廷代遣使臣奉制冕服王之,其寵融爛焉。
振於殊俗,則
雖產於陰崖幽谷之中,而與近日月之末光無異;是用夏變夷者也,命之曰「覆冒之露」。
琉球蕞爾彈丸國耳,其才地無所比數
茲能奮擢曶爽以自耀於熹明,小足增華益豔,俾觀者奪目而眩心;大足以被廣陵、隱結駟,而一國耆老臣庶往往獲有所芘藾,而不至於不可以蔭:莫非我列聖皇上湛湛湑湑之澤也。
取「灑露」以名堂豈不宜哉』!
  於是大夫長史拜,稽首曰:『走也悉草鄙之人,第日濡聖化而不知耳。
唯公繹其說而辱名之,其自王以下敢忘天子大德』!
    灑露堂
謝杰
  灑露堂者何?
天使館之堂也。
灑露者何?
諫議蕭使公所以名斯堂也。
何以灑露名?
雨露扶桑,繹唐人之風也。
  自夷之有是堂,故弗扁;即扁,弗稱其名。
比使公至,始得名名又稱
邦人悅,以告不佞
不佞曰:『偉哉!
諫議公之名斯堂也』!
君道天然;乃天之澤莫大雨露雨露一濡,槁者甦、仆者起、勾者萌者達,何神奇也!
蕭露湑、杞棘露湛、菅茅露微,露葭則霜、露草則瀼、露薤則晞。
若彼殊者何以故?
因材而篤,親所為地者也,然皆非其至也。
南有木,其名曰樛枝扶蘇隱芘其所藾者,三百里根蟠輪囷,餘
億萬石大椿冥靈商丘之木莫敢望焉。
露零其上者,皜若練、滑若脂,津津乎若河赤烏天雞待其膏以餐者,八百斛
嘻!
異哉!
神木者,有天漿,彼固有以受之也。
琉球為國,僻界萬濤中,汗史不前著;帝弗臣、王弗賓、歷代弗能馴;稽所為地,亦微乎微者。
迨入皇朝憬然內屬,其言曰:『風不鳴條、雨不破塊、海不揚波』。
意者中國聖人乎!
包茅竹箭,願齒東藩聖人氓。
貢既入,一再歲又輒至,不疏不數如是以為常;即越裳之雉,弗奇於此矣。
高皇帝嘉其誼,析圭儋爵,王之中山;與之盟曰:『東海為帶,南山若礪;國以永存,爰及苗裔』。
嗣後大封拜,則組練樓船絡繹海上,復給操舟之士三十餘家;即日南之車,弗劬於此矣。
於今皇,聖德明懋,震於古始
會夷有「世及」之請,乃命余二臣故事以行。
太史授辭、秩宗典祀,袍則麟錦三公、則犀金四岳、寶則圭玉宗藩杼軸之章分於內帑貢篚之毳來自殊方
即朝鮮之胙,弗榮於此矣。
斯三者,澤厥邦家為露也,不既多乎!
乃若迓續天休,莫之夭閼;培厥輪囷、宏厥芘藾,俾與扶南並芳,不為竊笑,則惟王之休、諸大夫之力也,余何知焉!
公元1463年
  諫議公以名進士起家,讀中秘書,擢居諫省
銜命而東,展采錯事,不顏違於咫尺無色變於風濤正禮卻金,變夷之
推其意,不浣穢濁清明不已
雨露者,誰得似君哉!
  不佞在事,敢為贅一喙若此
    使琉球錄序(即「陳錄自序,文已見前,從略)
    重刻使琉球錄敘
郭汝霖
  「使琉球錄」者,錄自陳、高二公始也。
琉球歸化聖朝前此嘗有使矣,而弗錄焉;遺也。
遺則後將何述
滄溟萬里不無望洋之歎焉。
此錄之所以作也。
二公之心,仁哉!
公元1558年
  嘉靖戊午,世子尚乞封於是上命汝霖李君往。
首訪是錄,如獲梯航
解舟潞河鄭教授者來,語余渡海事;余出錄詢之,曰:『得矣而未盡也』。
暨入福城,造船、用人,惟錄是據。
間詢舊行故老,一二弗協;豈時變不相沿乎?
將作之竣事之餘,二公前所行者,或未逮也。
且事屬渾淪要實未覈。
是年海警淹遲,船更再造,人亦數新;視之前役頗詳。
然其發端,則前錄資益弘多;而又懼其久且漫或遂遺也,後之使者傷今而罪我矣!
舟旋之日,因類編之。
首以詔敕尊君命也;次以使事禮儀宏綱也;次以造船、用人、敬神,見緊要也;次以群書質異--山川風俗貢物藝文題奏而夷字終焉,具始末、備稽考也。
嗚呼
後之使者一舉目而星槎海濤燦然如指諸掌矣。
  若夫登之天府備史稽查,則二公先之;愚何敢再瀆!
    航海
蕭崇業
  句町癡人奉命中山之役,戒艘於閩。
鏡機子,儼然造曰:『蓋聞甯俞竭力事主艱險不避,人謂之愚;汲黯好直諫,難惑以非,史稱其戇。
觀若貌愉而和、行通而愨,匪愚匪戇,何故名癡
豈有說耶』?
癡人良久不言,乃莞爾而笑曰:『僕鄙野之人,僻陋無心;胡敢當二賢也!
顧即之時事、驗乎物情,名亦有自來矣。
且夫乘人鬥捷智者相傾;而任理直前,則愚之所以優於械也。
隨俗脂韋,謏者相和;而秉德持閑,則戇之所以不為佞也。
茲者,徼寵靈以航異域,其孰敢違!
訿訿者,避猶桎梏;萌萌者,但若康莊
詭蔓飾隙,遠脫冥翔;見幾之作,我則未遑
是以觀者訝其辨之不早,眾故譏其癡而無量耳』。
鏡機爽然自失曰:『若可謂安義命,而篤於自守者也。
癡盍足病哉!
「書」云:「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又獨不聞犯斗之奇耶?
今時日益澆已,顧安所得也者而乘之!
若惟單精畢力以造萬斛之舟,意者其有濟乎』!
  於是癡人唯唯;遂命工師大木,程之以有司、督之以當路
閱彼閩山佹,黝萷蔘輪囷連抱葰矗夭蟜,閜珂蔚若鄧林
彌皋欐阜,蔭谷蟠岑;攢鬱叢駢,朗晝旴暝:磊磊上覆,森落落而刺雲爾
其考制掄材,凌巒超壑;移兵走檄,滌藪摧嶨。
採於劍之津,鐵力貿於嶺之表。
不厭修,細罔遺小
是斷是遷,載堅載好。
凡既備矣大工斯肇。
於是覽「易」爻,思象旨;儀工倕,法虞姁。
日力之程,較費務之紀;問軼事於故游,鳩黎人經始
離朱督繩,班輸削墨
殊裁潤之時宜,概度稽於往牒定豐約以執中,酌文質以立則。
雕土豈效之務相,窾木用擴乎古哲;為梁遠陋絳襜,涉川無取於瑤。
扛舟參桅,交合櫐。
穴牖梯艙,副柁重底;飛廬翟室,望之如宇。
上則彤宮鏤像,櫨華欀;旋函綺櫝,睿製瓊章
錫衣命服皮弁纁裳玄冠盭綬玉佩鏘鏘
金麟紫,芾舄斯皇。
繁繐冰紈,緯羅束帛連煙之文,獨繭之色。
凡夫取竭天產、發輸人跡,為九賦之所斂、九式之所節者,是用傳宣乎「會極」之門,遠頒乎來之國
其次則有文椸莞蒻毛蓆毾;瓶缶匕匙,壽光水器
蘭膏朱火,賁燭金羊;炊釜篋緘,彝卣屏面
甂甌陶素,裛繡編連;鹽酪豉薪,唾壺獸子
綢杠絳縿,組帷流蘇;蒨悠以容裔,羽旌騷殺其紛如。
材官畜用,利械兼儲;修鍛延鏦,銛戈刺殳;佛即鳥嘴暘夷勃廬。
大屈之弓,綦衛之矢;谿子之弩,越女之劍。
龜蛇之旐,鳥隼之旟;軍容翼翼豫戒不虞
若乃弘舸巨艦,非常可模。
指南暐曄,崇五樓崢嶸;運貨狄共鼓之巧,使盡變化其中
是故外闊內虛大人度也;陽行陰翕,方壺境也;晝鷁琢雲,等威異也;蟺螭蜿,橈櫓擊也!
鷹瞵梟瞷力士從也;嶠崒峰攢棨戟列也;鳶翔鶻逸,麾蓋張也;蔽天翳日,帆揚而縵移也;流霞掣電銀黃飾而赭漆光
也;震霆轟輦,鉦音革響也;舞鸞律鸑、韻烏部蛙,鈞天角抵繽紛錯集者,殊倆薄伎,散襟期也。
若乃推驗天文,審測風日;星醫卜算,羽祝庖丁
匠氏縫工調人司救;象胥掌訝,篆鏤丹青
與夫吳歈蔡謳,阮嘯孫;曹詩劉飲,嵇琴
陶泓毛穎陳玄楮生儼然數客,述古刪今。
以至解難之丸,杯肘之射;棘猿之術,雕龍之英:靡不廣博取競爽能爾
其大雖謝於馳馬,制實邁於采菱庶幾長風以利往,責千里寸陰
乃若梁麗晉舶,越舼蜀舲;沙棠木蘭之稱,青翰三翼之名:方斯蔑矣。
  於是長年、齊三老,命先期諏辰,輒開舟而出塢
士庶佇眙觀者如堵冠裳雜遝,紛餞於祖。
魚須負矢弩;會候亭,循舊矩
割惇,羞燔脯;酌醴酬觴,鳴金伐鼓
揮絲競肉,移宮換羽
歡溢廝輿,禮殷客主
僕馬輻湊,譬風行雨。
散澩翏於,南臺之滸爾。
揖讓辭筵,慷慨升車祀天妃於石,初縱葦於梅花
萬頃之銛膠銛,杳莫窺其津涯;覘五兩以為表,指六合而為家:仗皇威之遠庇,託靈胥而自誇。
遂竦節而結旅,忽輕舉以征遐;高宇澹乎其若寂,大塊恬然其不譁。
流光霽色,照落景而俱嘉。
窮區沒渚而不見萬里藏岸其何遮!
泓澳信難測之於蠡,淼茫無足語之於爾!
順風韋鼓帆凌波驟舳;不行而罔不至,不疾而靡不速
冏然翔雲絕嶺之翼,倏乎如馳隙遺風之足。
登仙以矜榮,儗乘楂彷彿:此非海外壯遊人世之奇矚也耶
若乃陽侯磅磕跳沫,天吳激而鼓濤;飛澇銛哨銛呥以淈,洪瀾匒合而互淆。
轉天輪而
頹戾,迴地軸而爭撓。
乎嵩衡抗嵷,磢錯乎雷澍叫號
槃槃浤浤,則星河似覆;潎潎濞濞,則日月如搖。
篙工於是乎謹柁,楫師於是乎弛綃。
當此之際,末可如何
馮虛御風兮,境非赤壁;縱遺世獨立兮,心異東坡
有時乎竦慴戰怖無日乎爽曠婆娑
千態萬狀,怵談笑而起戈;須臾久於年歲瞬息慮乎風波
車馬行,公無渡河
由斯以譚,則知郭景純之所賦者,特泊銛百之見,未習夫江漢委輸也;木玄虛之所云者,乃想像之言,猶未睹夫灝溔實際也。
故嘗嗟徐衍負石,怪精衛之塞溟;壯荊飛擒蛟而成氣,賢夏禹龍其弗驚!
若乃陳茂拔劍,事偶然耳;海童邀路,其誰忘情
是以舟中主敬程子,悟遇風思過管寧
而待旦,動與懼并;行無轍跡,止無所憑。
鬱鬱墨墨眾心惙惙搖搖悝悝兮我頭岑岑
  逡巡數日,乃始達於其境。
於是世子文武之臣,駕彫輅,驂驌驦;坐組甲建旗常。
烏號,翹干將
羽騎飛蕤,金戈耀鋩
魋結左言之渠,鏤膺鑽髮之行。
驫驚捷舞蹈趨蹌
前驅騁路,盱眸自旁。
漢官上儀,咸囅咍以振踴;慶千載嘉會,愈色澤而神竦。
亦有靡聞不來,無見而拱;周環羅列盤辟舉踵
於是盛禮興樂供帳設乎皇華之庭;夙戒具而贊典,紛呼嵩以祝齡。
僸侏夔離,於焉俱集;四夷迭奏昭德之馨爾。
其尚之以金章,加之以元服;戴纚垂纓,拖綏鳴玉
左衽陋風,襲中華芳躅
御纂組於公庭,告先公祠屋
追養之禮殫,受終之儀肅。
虎拜於部夷,稱霞觴
宗族
然後綸章,留琳牘;奎翰輝煌寶書霅煜爾。
稽首頓首颺言曰:『明明天子萬壽無疆者也』!
於是膳夫大饗,爰致敬使臣滌濯孔嘉禮儀振振
載之以醪酤,設之以豆豋;豐之饔餼介之以芳芬。
館舍之所問候緝御之所頻仍佳勝之所賞玩筐篚之所錯陳
藻景二時,篤鄰好而常新;卻褭之厚餽,堅不辱遠人爾。
  其鉅典既畢,涉冬始歸。
瀇滉浮空,旋亦如之;傷心極目,褢望羑拘。
風帷兮寒削,月帳兮淒嚴;驀玄英兮換節,迅金素兮迎年
狂瀾迴兮漸以遠,駕飛舟乞兮俄還。
安危值於所遇,變幻殊乎目前;而出坎履順,殆有鼓歡聲而振天者矣。
  緬惟鄉之所謂神形茹、設弁背芒,惴惴然而莫知所營者,果虛邪、實邪?
抑虛者,舟邪;實者,我邪?
誰虛誰實,誰我誰舟!
譬猶空中之態、夢中之境,物物皆遊,物物皆觀耳。
彼有認水為海、認陸為岸,乃至認我為我,卒相角遂而不已者,得無障乎!
於是閩之耆老士大夫縉紳先生之徒,罔不掀顏慰勞深喜其獲終王命以為國重也。
  是時,鏡機子亦在賀中;顧獨出盱衡而詰曰:『猗歟,偉哉!
癡人固能蹈海哉!
昔者子路喜桴海之從,聖人抑其好勇廣德執乘船之諫,賢主嘉其直言
禍福所倚,幾希之間;此招賈之文,誦者悚焉!
幸免風波之危而克如期竣事也,詎非有相之道
歟!
第嘗聞之,識治體者,在修文德以服遠尊中國者,不割齊民以附夷。
茲緣蕞爾小邦而乃奉先遺體;冀倖魚龍之牙吻,徒取重蒙:竊惑焉』!
癡人憮然有間,曰:『客故習谹議乎?
倘若所諭,適足以明其闇於全,而掇乎瑣膠拘譾之忌,而未睹其恢恢者矣!
何則
九隩藩屏不以邊陲襟帶者,乃曲士之井窺也;偷持祿苟安齷齪以避險崎者,非達人之所壯觀也。
古之帝王,陋偏據而規小、恆宅中而圖大;掩略八極,靡國弗營
既尊居乎神州卓犖,尤勤騖於鳥獸之外氓。
北出名師南馳信使輶車朱軒絡繹不絕樓船戈舫紛沓旁午
然皆弗克遺顯號後世、傳土地子孫
方今聖明在宥威德房皇九域密如四封不聳
遼絕之黨、冠帶之倫樂貢效贄者,蓋以億計
琉球霑濡浸潤歷年滋多;其奮濯泥滓,比埒箕子之邦。
豈與夫烏滸狼月荒、屠婆縛婦,奇肱反膝之酋、交脛長臂之種可同年而語哉!
客倘願聞若說,請為左右揚摧而陳之!
琉球者,上古所不能化,秦、漢所不能從。
考之四隈,則大荒之外;測其封界,則閩、粵之東。
遠望,則曜靈晰逸,蜃霧晦蒙琴高影響而化幻,犢配綽約昌容
旁睇島夷,則朝鮮綱絡,越裳蔓引;渤泥迢遞以乖閡,蘇祿牢羅以互亙。
苑囿,則傀峰幽嶼,秀起特出嵯峨降屈中州所慕。
草木,則石帆鳳尾紫絳綸組;抗莖敷萼,布濩皋丘。
其魚,則有吞舟吐浪擁劍琵琶蜂目豺口狸斑雉驅:奇形殊類,胡可勝圖!
蟲獸,則雄螭屭鼇王珧海月繡螺綺貝土肉石華:詭桀出錄,異無
書。
禽鳥,則爰居避風大鵬垂天;英眸縹翠,瀑瀵灑珠:往來喧聒,集若霞鋪。
宮室,則木無彫鎪,土僅白盛重闈連闥去泰去甚
歡會」作門,「漏刻聽政;殿曰「奉神」,名義斯正。
設官僚,授之以柄:察度司刑耳目司問。
王親是崇,亦有賜姓通事長史,爰以將命
范茫群醜,此焉則勝;海濱之風,茲亦等競
是故賦倣井田,曆遵正朔。
橫盜無斬關之慘,墨吏免椎膚之虐。
攘雞何有於軻書,捕蛇不聞於柳說:則閭閻樂業有餘嬉也。
醇醲馴致憲度漸陳。
教亦崇乎釋氏,詩頗效乎唐人;羨聲名而遣學,精奕數而絕倫
歲時無須視草髑髏豈聚於王城:則傳誌綿邈自覆瓿也。
物貢所產,器貢刀、錫;胡椒蘇木硫黃怪石降香櫂子豐苞重驛。
望日而趨,間載而至:則尉佗倨傲不足云也。
邇者東鯷即序西傾順軌;交南懷化漠北跂指。
織路駢衢,梯山水。
獻名琛於殊鄰,出琰於冥壘。
糞積壤崇,赴坌舉;而稱臣入侍之輩,相與充斥乎街之邸。
天子於是王者之無外,撫胡、越之一家
鞮鞻以掌音,設韎任之舞曲;以娛五戎之君,以睦八荒之狄。
駕長策於曶爽,廣博施於疏逖常武嘽嘽之旅,小戎轔轔之跡。
三五為之跨蹍,八九為之韜軼
禎符之所偉兆,鴻鉅之舄奕:合在於此矣。
然則琉球雖遠,豈其得而棄之!
四牡雖勞,又惡可以已之!
且夫兼容並包者,英辟宏略也;布德宣譽者,臣子急務也。
漢皇域外之議,博望不辭勩於月氐;隋帝採殊方之俗,朱寬銜使海國
值斯之動,農夫輟耰,
紅女寢機;士馬創吮鋌而瘢耆老弱傷嚴鏃而蹂踐遐氓為之震竦
黔首蒙被其難,而邪行橫作侵犯邊境者,猶不可殫紀。
朝廷純茂夷夏熙恬;游原於邇,泳沫於迥闊
寰海之外,有不喁喁響慕中國者,則鮫人竊之為士,而不稱帝德
如之何,其不叫呼芸夫
且僕以汎剽之弱幹,郅隆之倬典。
方謂無異螳蜋之臂;客奈何獨以宗元之招賈者,戄戄然相恐也?
已事而盤幸無談虎哉』!
於是鏡機子柔氣汗辭而謝曰:『斯事體大,固膚淺所不能備也』!
降階捧手,欲讓而行。
癡人曰:『復位,僕授而以航海之詩。
其辭曰:於皇帝德,暨四方兮;中山請命,厥惟常兮。
天子曰俞,爾宜王兮。
錫以弁冕,黼及裳兮;赫赫詔敕使臣將兮。
布帆無恙,神所襄兮。
一人有慶率土康兮;本支百世,熾而昌兮』。
    (蕭宗業曰:余慨中原文獻之盛,志郡國者非絺章縟采,弗克列於詞藝之林矣;抑何難也!
琉球逖陋寡文,原鮮屬綴;求其掞蔚飛芳欲幾曩代之佳筆,不可得也
間有振藻緒於寥廓者,乃一時使臣攬物會心窮奇標概,有所感而文生於情云耳
然又落落弗多見,見輒收之以備參考
故余鄙俚,謝彫之作亦濫得以災木焉。
於戲
篇翰鉤玄,即名家必預乎隻目;否則,遺而桂薪珠米之際,急熾眉者每無擇於糲荊,勢使然也。
固有遇、不遇哉!)
   夷語(附)
  天文門:天,甸尼。
日,飛陸。
月,都急。
風,嗑濟。
雲,姑木。
雷,刊眉。
雨,嗑乜。
雪,由旗。
星,波世。
霜,失母。
雹,科立。
霧,氣力
露,禿有。
電,波得那。
霞,噶嗑尼。
起風,嗑濟福祿沽。
天陰,甸尼奴姑木的。
天晴,甸尼奴法立的。
下雨,嗑乜福祿
下雪,由旗福祿
明日阿者
昨日乞奴
風雹,嗑濟科立。
  地理門:地,只尼。
海,吾乜。
江,密乃度。
河,嗑哇。
土,足止
山,牙馬奴
水,民足。
冰,谷亦里。
路,密集
石,依石。
井,依嗑喇。
墻,拿別。
城,遶。
泥,乜祿
沙,是那。
灰,活各力。
橋,扒只。
磚,牙及亦石。
瓦,嗑哇喇。
岸,倭嗑。
遠,它加撒。
近,即加撒。
長,拿嗑失。
短,密失拿失。
前,馬乜。
後,吾失祿
左,分達里。
右,民急里。
上,吾乜。
下,世莫。
東,加失。
西,尼失。
南,未南米
北,乞大。
  時令門:,法祿
,拿都。
,阿及。
,由福。
冷,辟牙撒。
熱,嗑子撒。
寒,辟角祿撒。
暑,奴祿撒。
陰,姑木的。
陽,法立的,晝,皮祿
夜,由祿
早,速多。
晚,約姑里的。
時,吐急。
氣,亦急。
年,多失。
節,些谷尼即。
正月,燒哇的。
二月,寧哇的。
三月,撒哇的。
四月,升哇的。
五月,惡哇的。
六月祿谷哇的。
七月
,式的哇的。
八月,法只哇的。
九月,谷哇的。
十月,柔哇的。
十一月,失木都及。
十二月,失哇思。
  花木門:,札。
花,法拿。
米,谷米
樹,拿急。
果,吾乜。
馬足
馬足拿急。
,達急。
,達急。
,那都乜。
草,谷撒。
瓜,吾利。
菜,菜。
,吾乜。
葉,尼。
香,槁。
蓮花,花孫法拿。
龍眼,龍暗。
荔枝,利是。
甘蔗,翁急。
楜椒,窟受。
蘇木,司哇。
  鳥獸門:龍,達都
虎,它喇。
鹿,加目。
馬,吾馬。
獅,失失。
牛,吾失。
兔,吾撒急。
熊,谷馬
象,喳。
雞,土地
鵝,喈哪。
豬,□哇。
驢,仝。
騾,仝。
狗,亦奴。
皮,嗑哇。
鼠,聶。
鶯,打答噶。
魚,游。
羊,匹托喳。
蛇,密密
猴,撒祿。
龜,嗑乜。
雀,由門都里
鳳凰,呼窩。
麒麟,其。
孔雀,枯雀枯。
獬豸,害宅。
仙鶴司祿
象牙,喳冷其。
玳瑁,嗑乜那各。
牛角,吾失祖奴。
喜雀,孔加查思。
鶴頂,它立奴谷只。
  宮室門:門,郁。
窗,牙。
房,亦棄。
樓,塔嗑牙
御路密集
丹墀密集
御橋,扒只。
皇城,窟宿枯枯。
館驛,館牙。
瓦房,嗑喇亦棄牙。
  器用門:盔,嗑塢吐。
甲,幼羅衣
刀,嗑答拿。
箭,牙。
弓,由乜。
弦,子奴。
鎗,牙立。
桌,代。
盤,扒執(一名桶盤)。
盆,大。
瓶,匹胡平。
床,墮各。
船,
莆尼。
椲,花時
舵,看失。
櫓,羅。
篷,賀。
,匙。
帶,文筆
畫,葉。
書,佐詩。
筆,忿嚏。
字,開第
墨,司默。
紙,堪批。
硯,孫司利。
鎖,插息。
碗,麻佳里。
屏峰,飄布
香爐,稿爐。
花瓶,拋拿。
香盒,福法各。
倭扇,枉其。
箱子,凱。
酒鍾,撒嗑子急。
鍾,麻佳里。
棋子,戧其。
玉帶,衣石乞各必。
金鍾,孔加尼麻佳里。
  人物門:皇帝,倭的每。
王妃,倭男札喇。
國王,倭王嗑吶尸。
王子倭奴鬱勃人誇。
朝廷,倭每奴。
大夫大福
長史,丈司。
使者使臣
通事通資
正使,申司。
副使,付司。
唐人大刀那必周。
師父,失農褒。
和尚,褒子。
父親一更烏牙
母親,倭男姑吾牙。
兄,先札。
弟,屋都。
妻,同之。
子,枯哇。
女,烏男姑。
琉球人,倭急拿必周。
日本人,亞馬吐必周。
貢使臣,嗑得那使者
大明帝王大苗倭都每。
琉球國,倭急拿敖那。
  人事門:跪,匹舍蠻資之。
說,嗑答里。
拜,排失之。
興,屋起里。
走,迫姑一其。
行,亞立其。
去,亦急。
來,吃之。
你,吾喇。
我,瓦奴。
有,阿力
無,妳。
………(原書缺頁,脫三十詞)不好,哇祿撒。
放下,由六尸
作揖,利十之。
給賞烏鴉沒谷古里。
方物,木那哇。
多少,亦加撒。
言語,麼奴嗑答里。
曉得識達哇。
曉得,失藍。
聖旨,由奴奴失。
御前謝恩,惡牙密溫卜姑里。
且慢走,慢的。
上緊走,排姑
亦急。
上御路,惡牙密即約里。
叩頭麻達藍子其。
  衣服門:緞,圖受里。
紗,撒。
羅,羅。
紬,柔。
絹,活見。
布,木綿
綿布奴奴木綿
夏布,拿都木綿
紵布木綿
葛布,嗑布。
彩緞,拋拿圖受里。
改機,蓋乞。
官絹,活見。
倭絹,活見。
西洋布,尼失木綿
靴,匹藍加。
,乎子。
鞋,皮夜。
帽,冒。
紗帽,沙冒。
帶,文必。
網巾,罔巾。
員領員領
衣服,豈奴。
衫,冷今。
裙,嗑甲莓。
褲,嗑甲馬
  飲食門:酒,撒其。
,札。
飯,汪班尼。
菜,菜。
果,刻納里。
粉,由諾沽。
麵,皿其諾沽。
肉,失失。
魚,游。
酒飯,撒其汪班尼。
喫茶,札安急弟。
喫飯,汪班尼安急弟。
喫肉,失失安急弟。
  身體門:頭,嗑藍子
耳,米米。
眉,馬由。
目,乜。
口,窟之。
牙,諾其。
鼻,拋拿。
手,剃。
腳,匹奢。
心,起模。
身,度。
髮,嗑十藍其。
鬚,品其。
鬍子,胡品其。
齒,扒。
  珍寶門:,孔加尼。
銀,南者。
銅,押里嗑尼。
鐵,窟碌嗑尼。
錫,石碌嗑尼。
錢,惹尼。
鈔,支尼。
玉,依石。
珠,撻馬。
石,一實
瑪瑙,吾馬那達馬。
珊瑚,牙馬那達馬。
珍珠,撻馬。
水晶,血子撻馬。
玉石,撻馬一實
琥珀,它喇。
犀角,吾失祖奴。
硫黃,油哇。
  數目門:一,的子
二,答子。
三,膩子
四,由子
五,一子孜。
六,畝子。
七,拿納子。
八,鴉子
九,酷骨碌子
十,吐。
十一,吐的子
十二,吐答子。
十三,吐密子。
十四,吐由子
十五,吐一子孜。
十六,吐畝子。
十七,吐拿納子。
十八,吐鴉子
十九,吐酷骨碌子
二十,答子吐。
一錢一止買每。
二錢,尼買每。
三錢,山買每。
四錢,申買每。
五錢,吾買每。
六錢六谷買每。
七錢,式止買每。
八錢,法止買每。
九錢,枯買每。
一兩,就買每。
十兩,撒姑每。
一百兩,撒牙姑。
一萬個,麻就吐失。
千歲,森那。
萬萬歲,麻由吐失。
  通用門:看,密只。
求討,答毛里
說話,麼奴嗑達里。
知道,識之。
知道,失藍子
不敢,揚密撒。
東西,加尼尼失。
閑,漫圖押里。
不閑,漫圖奈。
說謊,由沽辣舍。
實話馬訟沽夷。
不見,迷闌。
快活,括其。
辛苦,南及之。
笑,瓦喇的。
啼,那其。
,院的。
痛,一借沙。
痣,課沙。
早起身,阿者速圖拖枚榻支。
   夷字(附)
   以路罷尼布比度知利
   奴而倭哇加有他口薉口甦
   子尼那剌武烏倚怒窩
   古牙末去不孤依的惡
   沙其又未美實泄庇母
   世是敲
  夷國上下文移、往來書札,止寫此數字
凡音韻略相類者,即通用也。
    (蕭崇業曰:上古結繩而治,初無文字可考。
蒼頡創為六書史籀復作大篆,其蟲文鳥署之類,主於象形;而字聲、轉借率由以出。
原其意義,殆非苟作者
自分隸、行草八體紛紛日改月易,世俗樂趨簡便,而古文不幾於廢乎!
茲觀本國流傳字法,大抵紆曲蟠斜,與篆體相放。
科耶?
斗耶?
象形者耶?
至如謂魚為游、土為足止、玉為依石,知道為識之、不見為迷闌,蓋亦有意義可明矣;是惡得以嘍麗盡非之!)
夷字
 皇華唱和詩(附)
    (余二人中山閱月,輒有屬綴,皆與使事相關非徒流連光景者比也。
以時次,不論格云。)
    梅花開洋
  月吐青山倚艦樓,為馳王事仙舟;槎隨博望從今日,雨罷扶桑晚秋
艙外雲飛星欲動,洋中濤起地俱浮;遙知天路應遠記得君平說斗牛!
(蕭崇業)
  仙崎渡口水飛樓,十丈青蓮太乙舟風笛數聲江閣暮,梅花五月海門
天高北極星辰轉,地坼南溟日夜浮。
此去若過烏鵲渚,好將消息牽牛
(謝杰)
    過東沙
  出使殊方水國遙,東沙入望翠如髫;欲從日域開金詔,非為天台石橋
海色疑雲外雨,濤聲聽似樂中韶。
丈夫意氣霄漢何必區區弄潮
(蕭崇業)
  一線峨眉入望嬌,芙蓉雙黛岧嶢;看從日際如晝失卻風前翠轉遙。
碧落無垠波接漢,滄浪有信月隨潮;探奇不用燃犀照,海怪年來已盡銷。
(謝杰)
    迎薰歌
  琉球入海針為路,孤舟去去南風渡;驀然東折不可行石尤之風反南征
波濤洶湧百丈湍流橫蹙噴舟上陽侯激怒勢欲傾,銀屋飛來與船并。
又如千駟躞蹀萬斛雄舸邈一葉四圍冥昧無邊晝夜茫茫大圓
狂澇喧豗不止雷震碧空差可擬;轉天搖日蛟螭藏,三峽迴川足方
舟人股弁靡所立,孱兒群呼抱相泣使君危險忘情,重王命此身輕。
忠義二字獨守泰山鴻毛何有
丈夫貴意氣多,慷慨翻為浩浩歌。
封姨一夜薰風正,大家拍手篙師兢。
使君至此開心顏航海難於上青天;腸斷征帆半月何時得到中山國
(蕭崇業)
  琉球東來海為路,乘風七日即得渡;石尤作崇未可行,翩翩彩鷁南征
樓船去水高尋丈,水花飛薄樓船上;突然下湧船底平,船高直牙檣并。
船穩如山勁如鐵,簸弄中流如一葉;瀑布飛來萬縷鮮,玻碾碎珠圓
銀山雪屋紛紛起,錢塘之潮那足擬!
鯤鵬飛躍蛟龍翔,廣陵之濤何敢方!
天吳九首作人立,舟中弱豎駭欲泣!
使君持節了不驚,君命重身為輕。
平生忠信知無負,風波顛危何有
憑誰為語海波羅,臨流一賦薰歌歌聲夜徹群靈聽,明朝一箬華風競。
(謝杰)
    見山
  水國迢迢萬里天涯浩浩無窮已;封舟一去淼何之?
更憶中山可指。
少女倏忽東風四方易位晦朦朧柁工迷路隨波逐,海客無謀轉蓬
平嘉嶺已踰,雞籠嶼安在?
瓶隱不浮,釣魚翠黛
洪濤白浪夢中長年三老相待
武夷九曲八閩鉤連;鐵障與鰲頂巉巖不可攀。
青山盈睫不用一錢買,滄海之山何太艱!
魂飛思山處目斷望山時;精衛費木石,安得愚公移!
人日日指點,謂雲是還復疑;驀看波前鴨頭綠邈然太倉一粒
須臾突起喜欲狂,譬若遷喬出空谷。
山海可渡,見山可行;開醅使君飲,操觚使君吟。
如此風波度外,祗有蒼蒼解我心!
(蕭崇業)
  船中水勝惜漿,洋中見山如見娘。
槽間汲水不盈尺,七日看山黛色長年三老自憐使君不語心悄然
隱波前起,萬碧叢中著黑子舟人指點信復疑,稍看如髮又如眉。
風帆去去迅於箭,蒼翠須臾應可辨;滿船色喜渾欲狂,娘爾何來天一方!
七閩連山千百里,處處相看不知喜。
(謝杰)
    三龍
  我駕樓船壯心目,海洋白浪銀屋;手持灑露紫泥書赫赫威靈水族
七日泛長
流,三龍突出遊;伏暉匿景天地暗噴沫湧珠煙霧幽。
三行氣噓白,萬丈森列呼吸風雷不可當篙工舟子面無血。
豎兒勿惴慴,使君且從容;紛紛航海者,聽我掀髯三龍
暴螭懼陳茂潛蛟周處丈夫視龍猶蝘蜓玉節在船何敢阻!
我寶雙龍劍一雄一雌;結佩上長安意氣誰與媲!
提攜白日四海無乃神物會有時。
天王九有鯨波息已久;況復金函詔,百神護守
三龍接翼相期得非來朝惟恐後!
世間詭異難盡知,海中變幻何太奇!
泥蟠天飛固其理,聖作物睹迺如此
使君解龍意,粉牌朱書字;龍悉使君示,須臾形漸避。
麾除群怪如驅羊呵禁不祥無地
疊閣俄興霖雨機,三老始成舟楫事。
舟楫霖雨總一時,詔指中山望不迷;龍行雨散雲霞止,人人都在光天裏。
(蕭崇業)
  九五龍飛利見時,雙星行部臨東夷;手持黃紙盤龍字,照入滄波陸離
波底蛟龍驚欲奮,扶搖何獨鯤鵬運!
重譯未知天使來,波靈已識龍顏近。
一龍哭起巽之東,欲起未起雲冥濛;蒼涎湧作三天塔,白氣噓成千丈虹。
二龍接翼臨單卯,濤頭欲現黃金爪;回首三龍艮隅水族相期何太巧!
霧滃瀾翻勢轉殊,怒濤如失頷下珠;匿伏景光變幻混茫天地虛無
舟師面無人色,此物向來勢何棘!
一吸能空萬斛舟,孤槎詎抗三龍力!
使君自苦還自疑,靈物何應嫁禍奇?
函開詔龍來集,此意就中知者誰!
倉卒傳呼衙吏,牌上朱書兩行字:「知龍來意龍朝,深藏毋令舟人悸」!
牌發斯須龍漸
消,似來欲往勢可招;如虹白氣隨風散,帶雪蒼涎逐浪飄。
滿船更生驚復喜,群來問我何能爾?
君王神聖萬靈馴,來為斯來止為止;來時欲朝咫尺威,止處尤占威不違
煩君更作葛陂杖,護我天涯星使歸!
(謝杰)
    祭王漫賦(有引)
    (故事,迎諭祭龍亭至,世子第出廟立候,於義未安;因讓之,乃拜。
前此所無者,志為例。)
  二使遙臨草色芳,晴雲繞繞穹蒼殊方召對聞天語,緋服新披接御香。
露灑扶桑情漫切,槎登瀛海路偏長;控津四望千頃環郭群峰水一方
壓渚樓臺高欲墮,夾堤成行
千旌日榮東土鼓角凌空大荒
節惠貽名恩自渥,悼先有典禮宜莊!
片言感悟輿論,五拜雍容伏道旁。
鴛鷺鳴珂鳳輦貔貅拂劍護龍章
牲牢奠處悲風起,楮幣焚時白晝黃。
祠廟陰深已去弓裘紹世彌昌!
鴻基遠鎮鯨波國,麟彩光搖薜荔墻。
闕望北辰肅肅嵩呼三壽舞蹡蹡。
小部笙鏞不作外庭客主初嘗飛花落席銀題暗,晚照當軒羽騎茫。
半下祥烏棲暝樹,左言夷擁歸。
皇仁浩蕩藩服,獨此冠裳
(蕭崇業)
  誰灑扶桑露,相將薜蘿
西原分氣色,東海沐恩波。
鶴久乘雲去,龍初捧日過;
玉堂太史筆,金馬使臣珂。
典出尚方異,儀同藩邸薖。
二牢崇漢祀,三爵酹周醝;楮幣方相燎,鉦鐃鼓吹歌。
費詞聚訟故事傳訛咫尺天近尋常如禮何!
一言能轉悟,五拜不須訶。
義可因心起,詩奚徒誦多!
主威與臣節九鼎峨峨
(謝杰)
    封王篇(有引)
    (天使館,離王城十餘里;襲封之日,始得入焉。
因以周覽邑里咨訪民風,非漫遊也。
感賦。)
  設險環山海,巍峨百二城;王居壯麗水國無垠
王居水國溟渤,檀洞三山荒服洪瀾疊影鮫宮白浪排空橫地軸。
板殿陰岑覆翳林,茅簷窈窕民屋
崎途石砌向城隈,篳戶蓬門野徑開;旁竇斜通漁父浦,交衢直指梵王臺。
閭里詩書南冑入,傳家禮樂自天來。
矯首不違尺咫制詔及今太史;我朝貢賦千餘未必承恩如此
大姓閩人陪臣戚里戚里世咸休,輔轂犬牙相角犄。
銅雀春深二喬綺帳樓空豪侈
冠裳秩秩大宗,炊膏饌鼎待鳴鐘葆蓋雕鞍珠絡馬,銀題堊閣錦盤龍
笙簫鼓吹夷歌競,犀麟彩介圭搢;一時文物殊方鏘金拖玉王侯盛。
疏爵王侯近臣樓船照耀海之漘;鸞節經過燕喜天涯傾蓋每留賓。
承筐抒悃愫,投轄爭酬酤;暝入朱城白日暮,霞飛絳紅塵度。
百味寫芳鐏,九微燈欲陳;王門非復張公子
灞陵誰禁李將軍
斷巖十里風勁野岸孤村蘿月靜。
禮成大典使星回,負弩呼燎喧似雷;髻兒攜手馳騖,蠻婦倉皇采薪路。
不見漢官威儀野老中國聲名外國慕?
(蕭崇業)
    進王城冊封周覽國俗,感成二十二韻
  叢岡蜿蜒逐波洄,別是乾坤一劫灰;桑土幾從滄海變,藩封仍寄白雲隈。
市無寶藏三家聚,城不金湯百雉開;登望四周渤澥,幅十舍崔嵬
王居板代琉球瓦,梵剎山為般若臺文獻未能徵杞、菁華誰得似鄒、枚?
涅槃僅解波羅蜜曲譜惟吹鷃濫堆
日近扶南偏易煖,天高薊北若為媒。
越棠朝貢千年在,當宁恩光一道來;象緯早占滄水使,樓船高駕豫章材。
槎飛五月鯤鵬運,詔捧三秋鸞鳳毸;函裏絲綸雨露階前干羽氛埃
赤旒弁綴星文爛,白玉圭傳雪色皚。
束帶圍窺海怪,麟團袍錦學宮裁。
虞廷獸舞京闕,周陛鑾聲徹上台
小隊笙歌蠻部樂,大庭宴會內家醅。
花飛杏苑靈鼉急,梅落梨園玉笛催。
河朔未開十日飲主賓先酢萬年杯。
風飄葆蓋龍蛇動,暝入罘罳鳥雀豗。
夷旅韜鈐劍戟漢官儀羽象雲雷
禮成人散黃昏後,椎髻爭看天使回。
(謝杰)
    王致詞清辨,雖其臣素通漢語不能過;口占一絕
  鸞詔新頒世襲芳,卿雲團蓋護穹蒼夷王不作侏語,萬歲聲聲祝聖唐!
(蕭崇業)
  殿中旗影魚須珮玉鏘鏘向陛趨;自是堯天多壽祉,侏猶解作嵩呼
(謝杰)
    王至使館(有引)
    (故事二使凡數王城,王堇瀕行一答。
余謂祭、封禮畢,王不拜,即讌不往。
渠知余二人督過意,輒先枉謝,躬致請啟;蓋曠典也,喜述。)
  轔轔車馬郊闉十里風塵使人;為答朱輶臨鰈域,先勞丹轂江濱
腰圍犀玉驚龍怪,袍鏤麟金詫島民
折節下賢盛事不同南越王臣
(蕭崇業)
  七星冠五雲旓,投轄風期傾蓋交;駟馬欲來姝者子,雙旌先枉浚之郊。
壺觴薄采中山蓛,帶礪分上
宴罷高堂歸去晚,月華初照刺桐梢。
(謝杰)
    述志,兼諭夷中君
  一時舉動萬年規,暮夜辭金適所宜;欲吐經綸酬主願,豈將溫飽負心期!
明經私淑三千教,壯志輕驅十萬師;義利欲儒者事,清風何必使人知!
(蕭崇業)
  歧路何須嶮巇齊門竽瑟未深悲!
天如有意生山甫,世豈無人是子期
鯤鬣自應碣石鳳毛終不飲塘陂;尉陀莫致兼金贈,暮夜猶當畏四知
(謝杰)
    卻金行
  宴罷中山贈數金,居夷那變四知心;義利源頭須慎獨,豈緣故事輒相尋
函開詔使殊方韡韡皇華所望薏苡恐招犀玉謗,賂金媿入陸生裝!
帝子重色金屋,我易麟趾貿書讀;但願明經勝滿,可憐豪富金谷
白晝攖金何太迷,黃金絡馬遭傾覆金丸最惡韓嫣侈,婦賢且解遺金辱。
不見燕王好客築金臺,高士掉首不回
天生李材有用,期散千金還復來?
不見鮑叔讓金交誼篤,仲翁金樂宗族;不疑償金同舍子幼安鋤金如草木祖榮一錢猶為多,清獻琴鶴自足趙軌飲水甑塵羊續懸魚留犢
余誠不能比德於數者,區區竊慕古人芳躅
(蕭崇業)
  夷中一一酬金,使君不改初來心;還君酬金盡君爵,為君翻作「卻金吟」。
丈夫中金為屋,少小賣金買書讀;一朝通籍金閨姓名時附泥金牘。
金函捧詔來扶桑,並趨金殿君王;腰間白玉魚佩,袍上蒼金縷光。
歸裝何用金為賂,有金不售長門賦;此身自許雙南金懷金(下有缺頁)……。
(謝杰)
    [失題](因上有缺頁,或不止一首)
  探奇諫史,挈榼過東禪;潮近花皆雨,亭空草盡玄。
慧光佛日梵樂出人天。
興盡且歸去留題記年。(?)
    東光待月不至冒雨
  待月僧敲戶,臨流影射堂;雲橫燈易暗,雨過生涼
綠野佳氣青山曙光高情晚興取醉亦何妨!
(蕭崇業)
  攜觴聊待月邂逅遠公堂;坐對海門近,吟堪山雨涼。
空華桂魄法藏蟾光即此嬋娟在,沾衣不妨
(謝杰)
    中秋讌集
  王孫開宴護丹紗,一部歌鍾故家;酒注金鐏光透綠,詩成繡口筆生花
輝輝野日明雕節,瑟瑟江風送晚槎;自是遠矚棲烏半下橫斜
(蕭崇業)
  海國杓回秋氣嘉,雙軺同過左賢家;空門土淨為地桂闕天高玉作花。
引白觴分靈兔藥,飛紅標奪木龍艖;江皋十里歸來晚,譙漏聲聲月未斜。
(謝杰)
    海月
  桂魄如水寒香夜更飄;鷺飛霜護羽,兔逸雪侵毫。
臺迥光先滿,窗低影乍逃;霧沈天宇靜,外戶杵聲高。
  最愛嬋娟好,呼童酒數沽;僧歸僻徑鳥宿高株
靜女迎風瘦,仙姬對景娛;時時太清內,不欲一塵污。
  夜色橫空霽,珠胎裛露光;浮暉凝綺席,漏彩上宮粧。
豪士知己愁人斷腸
舉頭頻睇望,猶自在他鄉
  潭淨明逾冷,深夜望舒螢流窺縵小,雁過入林疏。
魄皎窗生白,輪盈鏡不如良宵三五盛,萬國借光餘。
(蕭崇業)
  何處霜雪秋溟顥氣高!
蓬山矯首桂窟兔驚毫。
晴射潛蛟運,明翻水怪逃;仙瀛知不遠,長照燭龍膏
  靈弦俄入望海色轉堪娛;初魄魚驚釣,圓華鮫弄珠
光攤金琥珀,影挂碧珊瑚;今夜水晶殿,龍湫玉壺
  玉姊秋來媚,盈盈一方;嬌傾江國色,淡倚海門粧。
員嶠明鏡重溟素裳波光夜碧,疑是搗玄霜
  三島煙波靜,雲間跂望舒;空華澄覺水,圓景歸墟
晦朔滄桑外,升沈潮汐餘;流光誰解賦,希逸玄虛
(謝杰)
    水亭龍舟
  叢林搖翳山森綠一鑑陂塘寒玉官家清俊兒郎簪花縛錦盛粧束。
刳木為舟酷似龍,三舟百人不足;口吐菱歌擊鼓衡行馳縱爭相勗
矮矮茅亭綺讌開,炯炯雙星結駟來;波影霞明石砌江光如練珠胎
矞靄卿雲棲斷樹,霏暉慧日邕仙酤;金龍倏忽出參差,並撐頭角池中觸。
桂楫蘭橈往來宛然萬頃蛟螭浴。
嵐煙颺覆遙蔽虧沙岸微茫細雨隨;即兮欲渡雨那畏,意氣昂昂真可貴!
菱歌斷續羯鼓催促落葉舞涼,銜盃賦金谷。
詩成酒酩夷部陳,僸侏不緘園曲
不見:福城王都督廣筵大賓豐廚引上餗?
五月五日榕江邊,滿地龍舟霅煜
銀牌一面一錢紅布半疋尺四六;銀牌紅布紛紛標,高綰彩竿人競逐
健兒覓利起貪心解衣沒水顧身
亭亭下足如蟻,西湖湖上頭如齒;尺布絲銀幾何
丈夫落魄如此
往事隔年華,光陰詎太速!
感今追昔情惘然海角天涯習俗
人心有機關,白水波瀾;人比波瀾反覆,勸君且進尊前醁!
(謝崇業)
  古堤青青樹綠十畝橫塘破寒玉;棠小迴清風官舍兒郎妝束
鮫綃細綰
公元1557年
羅衣輕鳳縷斜飛宮線促;茅亭小集雙星來,盡日驩娛驩未足
般師運斤靈木五色祥煙初旭就中突出金龍瑞光炯炯臨溪浴。
須臾日昏山雨微,頭角嵯岈鬥觸
標錦飛紅羯鼓催,二十五郎斷續商聲顥氣遏流雲依稀譜卻園曲
去年五月行未行,西湖曾記王都督
菱歌桂楫如在耳,天涯處處同風俗。
為君憐戀翻自憐青草磯頭幾迴矚!
世事於今畫龍相逢且進盃中醁
(謝杰)
    膳亭口占((六言))
  一種煙霞勝地滿堂香火空王月色沙邊漁浦鐘聲夜半僧房
  雉羹麟脯未遇侯鯖、雕飯得嘗平原督郵退舍青州從事傳觴
(蕭崇業)
  絲管一番樂府丹青幾幅空王流水飛花石竇竹籬茅舍山房
  廣廈八珍未列,內家一箸先嘗;衎衎古來籩實纖纖宮樣豆觴
(謝杰)
    九日遊東壽寺
  重陽古剎,路入野人家;萬里故園迥,窮秋幽嶼嘉。
僧衣裁短薜,夷醞酌黃花笑語同為樂,誰知海一涯
(蕭崇業)
  登高重九日,同過象王家;門對碧山小,林餘芳樹嘉。
青萸團貝葉黃菊曇花
取醉何意鄉園一涯
(謝杰)
    謾興
  種種繁霜點毛,二山蹤跡風騷;日無衙吏官簿,時有夷王濁醪
北雁不傳天外字,晴霞空映海中濤;學非聞道徒懷槧,作賦羞稱紙價高
(蕭崇業)
    即事
  碧海青山白石磯,天涯生事未應微;愁邊題詠數行草,夢裏家山幾度歸。
入饌江魚得得忘機海鶴依依閑來睡上高舂日,起傍東窗髮自晞。
(謝杰)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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