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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自动笺注)
宋初柳仲塗古文名家,遠紹韓,其刻石湘妃廟詩,詞氣亦近樊宗師之徒,於風雅殊遠
騎省雖入宋初,尚沿晚唐靡弱之音。
南唐後主亦然
騎省吳王三章自是合作
小畜五言學杜,七言學白,然皆一望平弱,雖云獨開有宋風氣,但於其間接引而已
西昆酬唱諸公,皆以楊、錢、劉三公為之倡,其刻畫玉溪可謂極工
公元1023年
宋子京筆記:〔晏丞相末年詩,見編集者乃過萬篇唐人以來未有
〕又云:〔天聖初元以來縉紳間為詩者益少,唯丞相晏公殊、錢公惟演翰林公筠數人而已
〕按元獻臨川集、紫微集,今所傳元獻詩,或未得其全耳。
然亦去楊、劉未遠。
蘇文忠金門寺跋李西台二錢唱和詩云:〔五季文章劫灰昇平格力未全回。
故知前輩徐庾,數首風流玉台
〕蓋宋初諸公習尚如此,至歐、蘇始挽正之。
○宋初之西昆,猶唐初之齊、梁;宋初之館閣,猶唐初之沈、宋也。
開啟大路正要如此然後篤生歐、蘇諸公耳。
但較唐初,則少射洪一輩人,此後所以漸薄也。
宋初司馬池行色詩,或謂范文正野色足以配之。
二詩一時佇興,故佳。
不比後人某聲某影,連類成題也。
宋莒公兄弟,並出晏元獻之門,其詩格亦復相類,皆去楊、劉諸公不遠。
漁洋云:〔宋景文近體,無一字無來歷,而對仗精確,非讀萬卷不能
〕查初自云:〔楊大年宋子京輩,備為艱澀隱僻,以誇其能。
〕二先生之論,可以互參。
胡武平王君玉皆堪與晏、宋方駕
大約宋初諸公,多自晚唐出耳。
宋元憲景文王君玉並遊晏無獻之門,其詩格不免楊、劉之遺。
雖以文潞公趙清獻,亦未嘗不與諸人同調
此在東都,雖非極盛之選,然實亦為歐、蘇基地未可以後大匠盡行抹卻也。
石門吳孟舉鈔宋詩,略西昆而首取元之,意則高矣
然宋初真面目自當存之。
元之雖為歐、蘇先聲,亦自接脈而已
至於林和靖高逸,則猶之王無功之在唐初不得徑以陶、韋嫡派誣之。
若夫、種、穆、尹,學在師古,又不以擅長矣。
吳序云:〔萬曆間李蔉選宋詩,取其遠宋而近唐者。
曹學亦云:『選始萊公,以其近唐調也。
以此義選宋詩,其所謂唐終不可近也,而宋詩則已亡矣。
』〕此對嘉、隆諸公吞剝唐調者言之,殊為痛快
一時自有一時神理一家自有一家精液,吳選似專於硬直一路,而不知宋人之精腴,固亦不可執一而論也。
且如入宋之初,楊文公輩雖主西昆,然亦自有神致,何可盡祧去之?
晏元獻宋元憲宋景文胡文恭王君玉文潞公,皆繼往開來,肇起歐、王、蘇、黃盛大之漸,必以不取濃麗,專尚天然為事將明人之吞剝唐調以為復古者,轉有辭矣。
故知平心易氣者難也。
■觀歐公答劉廷評詩,蓋嘗以五代史原父訂證,不獨集古錄與有功也。
■歐公有太白聖俞一篇,蓋擬太白體也。
然歐公與太白本不同調,此似非當家之作。
廬山亦然
張子野吳江七律,於精神豐致,兩擅其奇,不獨西溪無相院之句膾炙人口也。
和靖居詩亦絕唱
石守道慶曆對德詩,仿韓元和聖德詩而作,顧其末段,音節頗欠調協未可變化藉口
當是伉厲之氣,不受繩律耳。
蘇子美淮中晚泊犢頭、初晴滄浪亭絕句妙處不減唐人
■歐公謂〔蘇子美筆力豪雋,以超邁橫絕為奇〕,劉後村亦謂〔蘇子美歌行雄放〕,今觀其詩殊不稱,似尚不免於孱氣傖氣未可梅詩例視。
山谷謂〔荊公之詩,暮年方妙,然格高而體下〕,此語甚當
敖器之有〔鄧艾縋兵入蜀〕之喻,亦是妙語
王荊公詩〔強逐蕭騷水,遙看慘澹山〕,李雁湖注云:〔白傅『池殘寥落水,窗下悠颺風』。
唐人多有此句法
〕然唐太宗固已有〔色含輕重霧,香引去來風〕之語。
■〔繅成白雪重綠,割盡黃雲正青二句荊公集中再見
荊公謂〔用漢書語止可以漢書語對,若參以異代語,便不相類〕。
李雁湖又謂〔公以梵語梵語,如『阿蘭若』、『窣堵波』之類〕。
此理亦是神氣之謂。
■〔一鳥鳴山更幽〕,自不如〔鳥鳴山更幽〕。
王介甫好爭長短如此類之小者亦然
王半山青山繚繞疑無路,忽見千帆隱映來〕,秦少游菰蒲深處疑無地,忽有人家笑語聲〕所祖也。
陸放翁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乃又變作對句耳。
王介甫殘菊詩:〔黃昏風雨園林殘菊飄零滿地金。
小說嘉佑歐陽文忠見此詩,笑曰:〔百花盡落,獨菊枝上枯耳!
〕因戲曰:〔秋英不比花落為報詩人子細看。
或又誤作王君玉詩。
今世俗又傳作東坡笑之。
介甫聞之曰:〔是不知楚辭云『夕餐秋菊落英』,歐陽九不學之過也。
李雁湖王荊公詩注云:〔落英乃是之未落』華落色衰之落,非必言花委於地也。
〕歐、王二巨公豈不曉此,小說不可信也。
蔡絛西清詩話云:〔落,始也。
〕今按始之義,乃落成之落,自與此〔落〕字不同
而詩既以飄零滿地〕為言,則似亦不僅色衰之義矣。
王荊公詩〔迢迢建業水,中有武昌魚〕,如此煉用古語可謂入妙
王岐公君玉從弟也,其詩亦不減君玉
大抵真宗仁宗朝諸鉅公,詩多精雅整麗
蓋自宋初楊、劉以降,其源漸宏肆,遂不得不放出歐、蘇矣。
陳襄述古,亦是妍好一路,而不及張子野
■公是、公非二集不傳阮亭亦僅稱原父之〔涼風響高樹〕二句耳。
厲太鴻乃輯得原十四首貢父十一首,內如原鐵漿館、檀州五律貢父長蘆寺七律、自校書郎出倅秦州七絕,皆傑作也。
李雁湖王詩注所載金陵懷古四詩,尚未採入。
朱子李泰伯文字得之經中,皆自大處起議論
范文正薦之,以為著書立言,有孟軻揚雄之風。
不可詩人論也。
阮亭所採諸絕句有致,而吳鈔轉不具錄。
蘇才翁子美聯句梁子四言一篇,句句奇壯,魏武對酒當歌〕,應推此篇。
明道雜誌稱〔才翁詩書,俱過子美也。〕
宛陵河豚得名,然此詩亦自起處有神耳。
都官天真蘊藉自非郊寒可比,然其直致處則相同,亦不免微帶酸苦意。
唐、宋之有韓、歐,皆振起一代,而同時心交者,乃俱以刻苦出之若此,亦異矣。
敖器之謂〔歐公如四瑚八璉止可施之宗廟〕。
梅詩則正與相反,至謂〔關河放溜瞬息無聲〕,比喻妙絕矣。
都官思筆皆從刻苦中逼極而出,所以得味反淺,不如歐公之敷愉矣。
讀此方識荊公之高不可及也。
刻苦正須從敷愉中出,然梅公之筆,殊於魚鳥洲渚有情,此則孟東野所不能也。
一篇之中,步步押險,此惟韓公雄中出勁,所以不露韻痕。
然視自然渾成、不知有韻者,已有間矣。
至若梅宛陵清瘦之筆,每押險韻,無韓之豪,而肖韓之勁,恐未必然也。
■李供奉雜言之體,乃壯浪優為之,豈可清直之筆仿乎?
宛陵集亦有之,固無怪擊賞歐公廬山高,至於傾倒若彼也。
公元503年
蘇文忠月華寺自注:〔寺鄰岑水場,施者皆坑戶也,百年間蓋三焚矣。
〕語足儆頑,不特為彼宗說法也。
查初白注引余靖大峒山記有月華之名。
大峒山自在郡北五十里,所謂月華,當別一處
月華寺在濛浬,去郡南百里,去曹溪三十里,正岑水場之地。
梁天監二年丁未智藥三藏開創,今其真身在焉。
予以正月十日晡時停舟訪之,虎跡滿岸,破三楹
寺僧菩提樹葉以贈,並出近人所作月華寺志。
詞之俚陋,固不足道,而其意大率為檀施開說正中蘇詩所訶也。
■蘇詩云:〔水香知是曹溪口
〕按韶志載〔智藥三藏至此水口飲水香美,謂其徒曰:『此水與西天之水無異,源上必有勝地云云
予以准量其水,已較曹溪九龍井加重一錢
曹溪九龍井水,又不及峽山寺水。
出山泉濁〕之理,於茲益信。
而彼宗之妄,不辨自明矣。
舟中大人彈琴一篇,對世人新曲說,必當時坐間或有所指,因感觸云然
一篇俱是〔激昂〕意,直到末句,始轉出正意也。
○此篇阮亭亦第以格韻高選之,其實在蘇詩,只是平正之作耳。
■蘇石鼓歌,鳳翔八觀之一也。
鳳翔右扶風,周、秦遺跡皆在焉。
劉原父出守長安,嘗集古簋、敦、鏡、尊、彝之屬,著先秦古器一編
是則其地秦跡尤多所以此篇後段,忽從嬴氏石頌功發出感慨不特就地生髮,兼復包括無數古跡矣。
隨手泛泛作過秦論也。
○蘇詩此歌,魄力雄大不讓韓公,然至描寫正面處,以〔古器〕、〔眾星〕、〔缺月〕、〔嘉禾錯列於後,以〔鬱律蛟蛇〕、〔指肚〕、〔箝口〕渾舉於前,尤較韓為斟酌動宕矣。
而韓則〔快劍斫蛟〕一連五句,撐空而出,其氣魄橫絕萬古,固非蘇所能及。
方信鋪張實際,非易事也。
王維吳道子一篇,亦是描寫實際,且又是兩人筆墨,而浩瀚淋漓生氣迥出
前篇尚有韓歌在前,此篇則古所未有,實蘇公獨立千古之作。
即如亭亭雙林間〕直到〔頭如黿〕一氣六句,方是個〔筆所未到氣已吞〕也。
神彩,固非一字一句之所能盡。
而後人但舉其總挈一句以為得神以下則以平敘視之,此固是作時文語,然亦不知其所得神者安在矣。
○看其王維一段,又是何等神理
有此鍛冶之功,所以貴乎學蘇詩也。
若只取其排場開闊以為嗣響杜、韓,則蒙吏所訶〔貽五石〕者耳。
■和子由園中草木一首煌煌帝王都〕四句,乃左太沖陳伯玉之遺,而卻以起句揭過一層,此又一變。
○第六首〔喜見秋瓜老〕,兼國風之妙義,而出入杜、韓,不獨語用杜也。
言及韓者,蓋有會於〔照壁喜見蠍〕也。
夜直秘閣王敏甫云:〔只有閒心對此君
〕〔此君〕,施注引晉王子猷語,指,恐未必然
白香山效陶詩云:〔乃知陰與晴,安可無此君?
〕〔此君〕,指酒也。
蘇豈用白語耶?
石蒼舒醉墨堂詩末句云:〔不用臨池苦學,完取絹素充衾裯
〕此與答文與可願得此絹足矣同意,而一勸人,一自謂,一意又可翻轉
■和蔡准郎中見邀遊西湖三首之一,首四句四時之景:一夏二秋三冬,四
此即變化
次韻王鞏六首,其二〔敲冰春搗紙,刈葦織箔,櫟林冬炭竹塢夏籜
〕此又變。
夜泛西湖五絕,以真境大而能化。
絕句中,固已空絕古人矣。
公元1069年
神宗熙寧二年,議更貢舉法,王安石以為古之取士,俱本於學,請興建學校復古
明經諸科,欲行廢罷,使兩制三館議之。
直史館蘇軾上議以為不當廢。
卒如安石議,罷詩賦帖經墨義,士各占治易、詩、書、周禮禮記一經,兼論語孟子
春秋三傳難通,罷之。
試分四場:初大經,次兼經大義十道,次論一道,次策三道
時齊、魯、河朔之士,往往先儒訓詁質厚不能為文辭。
東坡試院煎茶詩,作於熙寧壬子八月,時先生錢唐試院,其曰〔未識古人煎水意〕,又曰〔且學公家作茗飲〕,蓋皆有為而發。
又有呈諸試官之作,末云〔聊欲廢書眠,秋濤午枕〕,與此詩末二句正相同。
但此篇化用盧仝詩句,乃更為精切耳。
次韻用韻,至蘇以而極其變化
然不長袖善舞一波三折,又與韓公之用力真押者不同未可概以化境目之。
和章七出湖州二首起句方丈仙人淼茫〕,揮塵以為譏語。
然次首則仍是方丈仙人〕之意,蓋亦演之使不覺耳。
公元1072年
娛老詩話謂詩有以法家史文語為對者,如東坡七月五日作〔避謗詩尋醫,畏病酒入務〕之類。
後來陸放翁亦時有之,然究非雅道也。
東坡集中陽關三首:一贈張繼願,一答李公擇一中秋月
詩話總龜謂〔坡作彭城守時,過齊州李公擇中秋席上絕句
其後山谷黔南,以小秦王歌之〕。
初白補注云:〔按玉局文及風月詩話云:東坡中秋詩,紹聖元年自題其後:『予十八年前中秋與子由觀月彭城時作
』此詩以陽關歌之,此段正與詩合。
其在李公擇席上所賦,即前篇李公擇是也
詩話總龜混兩詩為一時事,訛也。
據此,則三詩不必一時所作,特以其調皆陽關之聲耳。
陽關之聲,今無可考。
就此三詩繹之,與右丞渭城之作,若合符節。
今錄於此以記之:
■〔渭城朝雨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受降城紫髯郎,戲馬台古戰場
恨君不取契丹首,金甲牙旗故鄉
〕右贈張繼
■〔濟南春好初晴,行到龍山馬足輕
使君莫忘霅溪女,時作陽關腸斷聲。
〕右答李公擇
公元1073年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玉盤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右中秋月其法以首句平起,次句仄起三句又平起,四句仄起,而第三句與四句第五字,各以平仄互換
第二句之第五字,第三句之第七字,皆用上聲譬如填詞一般
漁洋先生謂〔絕句乃唐樂府〕,信不誣也。
公元1077年
■答任師中漢公五古長篇中間句法,於不整齊中幻出整齊
如〔豈比陶淵明一聯,與上〔閒隨李丞相一聯錯落作對,此猶在人意想之中。
至其下〔蒼鷹十斤重〕一聯,〔我今四十二〕一聯,與上〔百頃〕、〔十年儲〕一聯,乃錯落遙映,亦似作對,則筆勢豪縱不羈與其部伍之整閒不亂,相輔而行。
蘇詩最得屬對之妙,而此奇特,試尋其上下音節,當知此說非妄也。
海甯查夏重酷愛蘇詩〔僧臥一庵初白頭〕之句,而並明人詩〔花間啄食紅尾沙上浣衣白頭〕,亦以為極似子瞻
不知蘇詩〔身行萬里半天下,僧臥一庵初白頭〕,此何等神力
而〔花間〕、〔沙上一聯只到皮、陸境界,安敢與蘇比倫哉!
精於蘇,奚乃以目皮相若此
若必以皮毛略似,輒入品藻,則空同之學杜,當為第一義矣。
孟東野詩,寒削太甚令人不歡。
刻苦之至,歸於慘慄,不知何苦如此
坡公孟郊二首真善形容
尤妙在次首,忽云〔復作孟效語〕,又摘其詞之可者而述之,乃以〔感我羈旅〕跋之,則益見其酸澀寒苦,而無復精華可挹也。
其第一首目以〔蟲號〕,特是正面語,尚未極深致耳。
葛常之云:〔坡貶孟郊詩亦太甚
〕因舉孟詩〔楚山蔽虧日月無全輝。
萬株柳根,挐此磷磷溪〕。
以為造語之工。
下二句誠刻琢至於日月全無輝〕,是何等言語乎?
詩人雖云〔窮而益工〕,然未有窮工而達轉不工者。
青蓮浣花,使其立於廟朝,制為雅頌,當復如何正大典雅開闢萬古
而使孟東野當之,其可以為訓乎!
坡公亦太不留分際且如孟東野之詩,再以牛毛細字書之,再於寒夜昏燈看之,此何異所謂〔醉來黑漆屏風上,草寫盧仝月蝕詩〕耶?
芙蓉城篇,前半每六句畔以頓歇,見其音節也。
至〔仙宮〕句以下,則一氣不停者,又從〔夢中一句,用律句變轉而下,以轉換音節也。
此借仙家寓言,而渺然無跡不落言詮
不知漁洋先生何以不入七言選本
或因復一〔空〕字乎
■續麗人行末句,何以忽帶腐氣
不似坡公神理
■和子由將官梁左藏通一篇,前半寫睡景入神,然其語意,自有歸宿須將後半談仙之意,挽轉看來,始得之
此與少陵聽〔西方止觀經〕而以〔妻兒待米〕收轉,同一理也。
少陵桃花氣暖〕一聯可比
公元1072年
玉川月蝕詩:〔星如撒沙出〕云云,記異則可耳。
東坡中秋月和子由,欲顯月之明,而云〔西南大星彈丸角尾奕奕蒼龍蟠。
今宵注眼看不見,更許螢火清寒
〕此則未免玉川為拙矣。
尚賴〔青熒明滅以上轉得靈變,故不甚覺耳。
■〔舟中賈客漫狂小姑前年彭郎〕,是題畫詩,所以不犯呆。
劉須溪豈有不知,歸田錄之譏,不必也。
題畫則可,賦景則不可,可為知者道耳。
■譏此詩者,凡以為事出俚語耳。
不知此詩〔沙平風軟〕句,及〔山與船低昂〕句,則皆公詩所已有,此非復見語耶?
奈何置之不論也?
試即以潁口淮山一首對看,而其妙畢出矣。
彼云〔青山久與低昂〕,故以故人久立〕結之。
故人〕即〔青山〕也,初無故事可以打諢也。
既是即目真話,亦不須借語打諢,始能出場也。
至此首,則〔舟中賈客〕,即上之〔棹歌中流抑揚〕者也,〔小姑〕,即上〔與船低昂〕之山也,不就俚語尋路打諢何以出場乎?
況又極現成,極自然繚繞縈回神光離合假而疑真,所以復而愈妙也。
■〔沙平風軟不到〕,用以題畫,真乃神妙不可思議,較之自詠望淮山不啻十倍增味也。
唐人江為題畫詩,至有〔樵人負重移步〕之句,比之此句,真是下劣詩魔矣。
而評者顧以引用小姑事,沾沾過計,蓋不記此為題畫作也。
容齋三筆謂〔蘇公百步洪詩,重複譬喻處,與韓送石洪序同〕。
此以法論之,固似矣;而此詩之妙,不盡於此
今之選此詩者,但以百步原題為題,而忘其每篇自有本題
此篇之本題,則序中所謂追懷曩遊,已為陳跡〕也。
以此意讀之,則所謂兔走隼落〕、〔駿馬注坡〕、〔弦離箭脫〕、〔電過珠翻〕者,一層內又貫入前後兩層,此是何等神光
僅僅以疊下譬喻文法賞之耶?
查初白評此詩,亦謂〔連用比擬,古所未有〕。
予謂此蓋出自金剛經偈子耳。
泗州僧伽塔詩,看得透徹,說來可笑,此何必辟佛,乃能塞彼教之口耶?
東坡八首,第一首用〔刮毛〕,第八首又用〔刮毛〕,愈見其大,而不覺其犯。
山移居詩,從此八首出也。
四時詞,閨情之作也,當與四時子夜四時白苧為類。
五禽言,亦近竹枝神致
梅詩禽言,惟泥滑滑一首,為歐公所賞,果然神到。
其餘亦無甚佳致
蘇詩五首,亦不為至者。
■侄安節遠來夜坐詩第二句云:〔殘年知汝遠來情。
既是作對句,而題中又恰有〔遠來〕字,所以更有致也。
同一侄事,尚不可苟且吞用也。
■蘇詩內和人韻之詩,亦有只云和某人某題,而不寫出次韻者;亦有寫次韻者,其只云和,而不云次韻者,實多次韻之作。
蘇公詩題,固無一定之例也。
■〔半雜江聲悲健〕,改〔悲壯〕為〔悲健〕,〔壯〕雖與〔健〕同意,而用法神氣似乎不同
未可出自先生,而從為之辭。
■即和秦太虛梅花詩末句押〔畀昊〕,〔畀昊〕恐又是一種神氣似乎不甚稱。
先生大筆,固是不規規尺度然後學正未可藉口
蘇公石鼓歌末一段,用秦事,亦本韋左司詩,而魄力雄大勝之遠矣。
且從鳳翔覽古意,包括秦跡,則較諸左司為尤切實也。
■王中甫哀辭,自次前韻,結句云:〔區區猶記刻舟痕
〕固是收裹全篇之意,然於自次前韻,亦復離關合。
蘇詩之妙,皆此類也。
太白仙才,獨缺七律,得東坡為補作之,然已一塵矣。
武昌西山詩,不減少陵
而次篇再用前韻,尤為超逸,真以雲英化水之妙,為萬丈光焰者也。
蘇公之詩,惟其自言〔河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二語,足以盡之
云云〔始知真放精微〕,此一語殆亦可作全集評也。
郭熙山平遠題下注云:〔文潞公跋尾
〕此種注法,自非其人,不足當之。
次亦須有關係題事。
吾輩吾人題跋,宜知此。
次韻米芾二王跋尾二首,其第一首小小部位中,備極轉調之妙。
換韻之中,略以平調句子,使之伸縮舒和,亦猶夫末句之有可放平者也。
尤以平韻仄韻相參錯,乃見其勢,卻須以三平正調攙和之。
■題李伯時淵明東籬圖:〔悠然見南山,意與氣高
〕本小杜詩句,而更加超脫
安州老人食蜜歌結四句云:〔因君寄與雙龍餅,鏡空一照雙龍影。
三吳六月水如湯,老人心似雙龍井
〕亦若韓石鼓歌起四句句法,此可見起結一樣音節也。
然又各有抽放平仄不同
東坡澄邁驛通潮閣詩:〔貪看白鷺秋浦不覺青林晚潮
〕真唐賢語也。
僧仲殊蜜殊潤州絕句北固樓前一笛風〕一首,亦唐人佳境
此皆阮亭池北偶談採宋絕句所未之及者。
■送小本禪師法雲:〔是身如浮雲,安得限南北
〕過大庾嶺詩:〔仙人拊我頂,結髮長生
〕皆全用少陵太白詩句,在東坡自有擺脫之道,然後學正不可學也。
潁州詩中勸履常一首結句:〔他年五君詠山王一時數。
〕初貶英州詩:〔殷勤竹裡夢,猶自山王
〕〔數〕字應作上聲,而此七遇韻,蓋以義則從上,以音則從去也。
■歐公詠雪禁體物語,而用〔象笏〕字,蘇用〔落屑〕字,得非亦〔銀〕、〔玉〕之類乎
蘇詩又有〔聚散行作風花瞥〕之句,〔花〕字似亦當在禁例
洞庭春色詩:〔應呼釣詩鉤亦號掃愁帚
〕頗不雅,與〔詩尋醫〕、〔酒入務相類
詩題內自謂〔醉後信筆,頗有遝拖風氣〕,良然
家渡七古一首阮亭所選。
然此詩在蘇集中,非其至者。
蓋此猶是渾唐詩氣象而下四句,又似乎發洩不透,又不得含蓄目之,亦不知其命意所在
查氏補注外集南遷卷中。
但以盛唐格調為詩,只可以範圍李空同一輩耳,豈可範圍東坡哉?
坡公所云〔遊羅浮道院棲禪精舍〕,棲禪寺羅浮道院並在豐湖之上,見江月五首引中。
今編羅浮志者或以羅浮山中之道院實之,乃傅會之訛也。
東坡儋州詩有云:〔問點爾何如
不與同憂
雖是偶爾撇脫語,卻正道春風沂水一段意思
春風沂水一段,與聖人老安少懷,究有虛實不同不過境象相似耳。
用舍行藏未可遽以許若人也。
孰謂東坡詩人乎?
蘇公惠州真一酒七律是即賦其酒也。
儋州真一酒七古,則非賦其酒也。
查初白既以取道家〔三一還丹〕之訣,借題作寓言矣,而又據本集寄徐得之真一酒法,以為釀酒惠州,此詩當亦在惠州作。
釀酒在惠,而作歌則在儋,未可知也。
此言殊屬拘泥
本詩〔細莖〕云云雖是之字面,而其實惠州所釀之酒,全無交涉,觀其序自明
■汲江煎茶七律自是清新俊逸之作。
楊誠齋賞之,則謂〔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
此等語,令人不解
如謂蘇詩字句不落凡近,則何篇不爾
如專於此八句刻求其奇處,則豈他篇皆凡近乎?
且於數千篇中,獨以奇推此,實索之不得其說也。
誠齋之於詩,竟未窺見深旨耶?
此等議論直似門外人所為
■〔前生自是盧行者後學過呼韓退之二句,蘇詩凡兩見
其後一處,用以贈術士,則更妙矣。
東坡歸自嶺外再和許朝奉詩〔邂逅車馬四句,用扇對格。
胡元任謂本杜詩得罪台州去〕云云是也
但此詩〔邂逅一聯乃第四韻,下〔淒涼望鄉國〕一聯乃第五韻如此錯綜用之,則更變耳。
東坡嶺外次韻江晦叔詩,苕溪漁隱極賞其〔浮雲世事改,孤月此心明〕,所謂語意高妙吐露胸襟,無一毫窒礙者也。
然予意則賞其結二語云:〔二江送客木杪橋橫
以為言外有神也。
東坡蔡景繁海州石室:〔後車仍載胡琴女〕云云,施注引東坡在黃有答景繁帖云:〔某嘗攜家一遊,時有胡琴婢,就室中作涼州凜然有冰車鐵馬之聲。
婢去久矣,因公復起一念云云
此與篇中〔前年開卜云云相合
中州集載黨承旨石曼卿詩,自注云:〔曼卿通守朐山,攜妓飲山石間,鳴琴為冰車鐵馬聲。
〕則以此事為曼卿,豈傳訛耶?
公元1073年
東坡與子由別詩,題中屢言〔初別〕。
嘉佑六年辛丑冬先生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判官時,子由留京侍老蘇公十一月十九日與子由別於鄭州西門之外馬上賦詩七言一篇,此二公相別之始也。
熙寧二年己酉服闋還朝,任開封推官,尋改杭州通判子由自陳送至潁州而別,有潁州別子五言古二首,其詩云:〔我生三度別,此別尤酸冷
所謂三度別〕者,自鄭州一別西門之後治平三年先生鳳翔還朝子由出為大名推官
此事詳欒城集,而先生集中無詩。
熙甯十年丁巳先生四月徐州任,由至留月餘赴南都,有初別子五言古一首
其將赴南都也,與先生會宿逍遙堂作兩絕句先生有和作二首時子由從張文定簽書南京判官也。
元豐三年庚申先生黃州過陳,子由南都來別,有子由南都來陳三日而別五言古一首時正月十四日也。
五月子由將赴筠州,復至黃州,留半月乃去,先生有迎子由七律一首,又五言古一首,而相別時無詩。
元豐七年甲子先生汝州團練副使五月九江筠州與子由別,有別子三首兼別遲,皆七言古詩;又有初別子由至奉新五言古一首
元豐八年乙丑先生登州禮部員外郎還朝
明年元佑元年丙寅先生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知制誥,而是年子由亦自績溪召入為秘書省校書郎
元佑四年己巳,先生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出守杭州子由代為翰林學士
是年子由使契丹先生自杭作七律一首送之。
出守杭時,相別無詩。
六年辛未,先生自杭召還朝,除翰林承旨,是時子由為尚書右丞
五月入院,以弟嫌請郡
八月,以龍圖閣學士出知潁州
先生寓居子由東府,在右掖之前數月而出知潁,乃作五言古一篇留別子由,題曰感舊詩。
其序中記嘉佑中與子由同舉制策寓居懷遠驛事,此事在辛丑馬上一篇之前,而本集無詩可考也。
七年壬申,以兵部尚書召還,遷禮部尚書端明殿學士翰林侍讀學士
明年癸酉八月,以龍圖端明學士出知定州九月十四日與子由別於東府,有東府雨中別子五古一首
前出知潁時,則東府之別,凡二次矣。
此首敘及〔對床夜雨〕事,先生與子由詩凡屢用之。
感舊詩序中所記:〔元豐中謫居黃岡,而子由亦貶筠州,嘗作詩以記其事。
〕則指元豐六年癸亥初秋子由五古一首言之,非別詩也。
紹聖四年丁丑先生海南子由亦貶雷州五月十一日相遇同行六月十一日相別渡海,有子由終夕不寐因誦淵明詩勸余止酒元韻贈別五古一首
以上先生別子由詩次第大略如此
中言〔初別〕者凡三,蓋皆一時合併不忍遽以別言,而特加〔初〕字,以志驚目之筆也。
其後,又變別而云〔感舊〕,則〔初別〕之義益明矣。
廣東羊桃一曰
樹高五六丈,花紅色,一蒂數子。
七八月間熟,色如蠟。
一曰三斂,亦曰山斂,俗語訛〔菱〕為〔斂〕也。
五棱者名五棱,以糯米水澆之則甜,名糯羊桃
以為蔬,能辟嵐瘴之毒。
白蜜漬之,持至北方,可已瘧。
蘇詩〔恣傾白蜜五棱〕,謂此也。
或乃廣南田為棱,白蜜以言酒;或又引嶺表瀧州山中紫石英,其大小五棱,皆謬說也。
七古平韻到底者,單句一字忌用平聲,固已,然亦有文勢自然遂成音節者。
以蘇詩論之,即如〔問今太守為誰歟?
雪眉老人扣門〕,〔潮陽太守南遷歸,山耶雪耶遠莫知〕,〔畫山何必山中人,汝應奴隸少霞〕之類,皆行乎其所不得不然者也。
若〔欲從稚川羅浮故人日夜望我歸〕,乃於一篇中有二句要之出自然,則固不可耳。
東坡蔡景繁海州石室詩,阮亭不取七言詩選,蓋以為音節正調也。
此間呼吸消納,自不得不略通其變,其於正調之理一也。
○詩二十韻單句以仄押句尾者凡十一句,單句第五字用仄者凡十七句,此則所以對句第五相為吐翕,而可以不須皆用仄矣。
蘇詩似此者尚多,可以類推
古夫於亭問答所載:〔張蕭亭單句住腳字,如以入為韻,則第三句或用平第五或用上,第七或用去,必錯綜用之,方有音節
〕其言雖是,然猶未盡其竅隙也。
■蘇詩〔丹楓翻鴉伴水宿〕,施注引〔水禽曰宿〕。
但此句〔宿〕字,自指人說。
宋詩鈔之選,意在別裁眾說,獨存真際,而實有過偏枯處,轉失古人之真。
如論蘇詩,以使事富縟為嫌
夫蘇之妙處,固不在使事,而使事亦即其妙處
奈何轉欲汰之,而必如梅宛陵枯淡蘇子美膚者,乃為真詩乎?
且如開卷鳳翔八觀詩,尚欲加以芟削,何也?
餘所去取,亦多未當
蘇為一代詩人冠冕,而所鈔若此,則他更何論!
文定自是北宋作家,而鈔亦不入。
漁洋云:〔文定文忠,邾、矣。
〕然實亦自在流出,無一毫掩飾,雖局面略小,然勝於子美多矣,抑且大於聖俞也。
蓋自楊、劉首倡接踵玉溪台閣鉅公先以溫麗為主其時布衣韋帶之士,何能孤鳴復古
而獨宛陵志在深遠,力滌浮濫,故其功不可沒,而其所積則未厚也。
昔人所云:〔去浮靡之習於昆體極弊之際,存古淡之道於諸大家未起之先。
〕斯為確評定論耳。
清江三孔,蓋皆學內充而才外肆者,然不能化其粗。
正恐學為此種,其弊必流於真率一路也。
言詩於宋,可不擇諸!
平仲老杜集云:〔吏部徒能歎光焰翰林何敢望藩籬
〕是亦以〔吏部〕為韓對李翰林矣。
何以誤會歐詩而沿用之耶?
■吳鈔云:〔元佑文人之盛,大都材致橫闊,而氣魄剛直,故能振靡復古
〕其倫固是。
宋之元諸賢,正如唐之開元天寶諸賢,自有精腴,非徒雄闊也。
東坡妙處,亦不在豪橫
吳鈔大意,總取浩浩落落之氣,不踐唐跡,與宋人大未嘗不合,而其細密精深處,則正未之別擇
即如論蘇詩,首在去梅溪餖飣,而並欲汰蘇之富縟。
梅溪餖飣,本不知蘇,不必與之較也。
而蘇豈以富縟勝者?
未免以目皮相
吳孟舉所作序,對針嘉、隆人一種吞剝唐人之習,立言頗為有見
其中間所選,則是目空一切不顧涵養之一莽夫所為,於風雅之旨殊遠
節孝先生徐積東坡比之玉川子
然其月食詩,蹊逕淺露,非玉川之比也。
其中雜言後忽四言,與所作愛愛歌後半忽夾四言毛詩成句,皆不調協
徐仲車大河一篇一筆直寫,至二百韻,殊無紀律
詩自有篇法節制若此則不發書一通也。
李太白雜言一首,亦空叫囂尚在任華之下。
■鄭介公人品本不以詩重,阮亭謂其古交行、呈子京等篇,在樂天東野間,亦因人而重其言耳。
王荊公何處難忘一章大言炎炎,遂令荊公無地可容矣。
雲巢詩勝於西溪
雲巢西溪之弟也。
其和荊公土山韻詩三首,雖乏警策,亦自不弱
張舜民芸叟詩,頗有意議。
資治通鑒一首甚佳,不獨情文兼到,抑亦可備故實也。
王逢原定州閱古堂詩敘:〔韓丞相作堂,而於堂之兩壁,畫歷任守相將帥
〕又謂〔請留中壁,搜國匠第一手寫韓公像〕。
此乃懸計之詞。
其後果有作韓公像者,乃在公去定州之後
宋子京可見
逢原詩學韓、孟,肌理亦粗,而吳鈔乃謂其高遠過安石
大抵吳鈔不避粗獷不分雅俗不擇淺深耳。
■文湖州詩,氣韻不俗,比之蘇、黃諸公,覺未能深造耳。
秦淮海思致綿麗,而氣體輕弱,非蘇、黃可比。
張文潛氣骨少游之上,而不稱著色,一著濃絢,則反帶傖氣故知蘇詩之體大也
公元1097年
侯鯖錄所載文潛七夕歌、韓幹馬之類,皆不見佳。
中興頌詩亦不佳
厲樊榭聲畫集劉叔贛即貢父
今觀所載題畫諸作氣格不凡當是貢父詩也。
初白注蘇,於韓幹馬詩,竟未採入。
郭功父金山鳳凰台諸作,皆體氣豪壯
阮亭以為詩格不高,其旨微矣。
黃裳冕仲詩,格雖不高,而頗有疏奇處。
此自不能深造
然亦可見各人各種不同豈必蹈常襲故哉?
情景脫化,亦俱從字句鍛煉中出古人後來,只更無鍛煉之跡耳。
宋詩鈔則惟取其蒼直之氣,其於詞場祖述源流,概不之講,後人何自含英咀華
勢必日襲成調,陳陳相因耳。
此乃所謂腐也。
何足以服嘉、隆諸公哉?
說部之書,至宋人而富,如姚令威洪容齋胡元任葛常之劉後村之屬,不可枚舉
此即宋人注宋詩也。
不此之取,而師心自用,庸有當乎?
晁無咎信州南岩詩,起結純用杜公望嶽詩,可謂有形無神
無咎才氣壯逸,遠出文潛少游之上,而亦不免邊幅單窘處。
李端叔詩,殊不為工,東坡稱其工尺牘耳。
魏泰道輔隱居詩話云:〔黃庭堅喜作詩得名,好用南朝人語,專求古人未使之一二奇字綴葺而成詩,自以為工,其實所見之狹也。
故句雖新奇,而氣乏渾厚
吾嘗作詩題編後云:『端求古人遺,琢抉手不停。
方其得璣羽,往往鵬鯨
』此論雖切,然未盡山谷之意。
後之但求渾厚固有之矣,若李空同之流,殆所謂鵬鯨』者乎〕?
俞紫芝秀老詩思清逸,當與林君復並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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