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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一 (自动笺注)
雋不疑
雋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
治《春秋》,為郡文學進退必以禮,名聞州郡
武帝末,郡國盜賊群起,暴勝之直指使者,衣繡衣,持斧逐捕盜賊督課郡國東至海,以軍興不從命者,威振州郡
勝之素聞不疑賢,至勃海,遣吏請與相見
不疑進賢冠,帶櫑具劍佩環玦,褒衣博帶盛服門上謁。
門下欲使解劍不疑曰:「劍者,君子武備所以衛身不可解。
請退
」吏白勝之
勝之開閣延請望見不疑容貌尊嚴衣冠甚偉,勝之□履起迎。
登堂坐定不疑據地曰:「竊伏海瀕,聞暴公子威名舊矣,今乃承顏接辭。
凡為吏,太剛則折,太柔則廢,威行施之以恩,然後樹功揚名永終天祿
勝之不疑庸人,敬納其戒,深接以禮意,問當世施行
門下從事州郡選吏側聽不疑,莫不驚駭。
昏夜罷去
勝之表薦不疑,征詣公車,拜為青州刺史
公元前87年
久之武帝崩,昭帝即位,而齊孝王劉澤交結郡國豪桀謀反,欲先殺青州刺史
不疑發覺收捕,皆伏其辜。
擢為京兆尹賜錢百萬。
京師吏民敬其威信
行縣錄囚徒還,其母輒問不疑:「有所平反,活幾何人?
」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母喜笑,為飲食言語異於他時;或亡所出,母怒,為之不食
不疑為吏,嚴而不殘
公元前82年
始元五年,有一男乘黃犢車,建黃旐,衣黃襜褕,著黃冒,詣北闕,自謂衛太子
公車以聞,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
長安吏民聚觀數萬人
右將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
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並莫敢發言
京兆尹不疑後到,叱從吏收縛
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
不疑曰:「諸君何患衛太子
蒯聵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
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
」遂送詔獄
天子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誼
由是名聲重於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
大將軍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辭不肯當。
久之,以病免終於家。
京師紀之。
趙廣漢京兆尹,言:「我禁奸止邪,行於吏民至於朝廷事,不及不疑遠甚。
廷尉驗治何人,竟得奸詐
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為事
有故太子舍人嘗從方遂卜,謂曰:「子狀貌甚似衛太子
」方遂心利其言,幾得以富貴,即詐自稱詣闕廷尉逮召鄉里知識張宗祿等,方遂坐誣不道要斬東市
一雲姓張名延年
疏廣
公元前67年
疏廣字仲翁東海蘭陵人也。
少好學,明《春秋》,家居教授學者遠方至。
徵為博士太中大夫
地節三年,立皇太子,選丙吉太傅少傅,數月,御史大夫徙為太傅
兄子受字公子,亦以賢良舉為太子家令
受好禮恭謹,敏而有辭
宣帝太子宮,受迎謁應對,及置酒宴,奉觴上壽,辭禮閑雅,上甚歡說
頃之拜受少傅
太子外祖父特進平恩侯許伯以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將監護太子家。
上以問對曰:「太子國儲副君師友必於天下英俊不宜獨親外家許氏。
太子自有太傅少傅
官屬已備,今復使舜護太子家,視陋,非所太子德於天下也。
上善其言,以語丞相魏相免冠謝曰:「此非臣等所能及。
由是器重,數受賞賜。
太子每朝,因進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
父子並為師傅朝廷以為榮。
在位五歲皇太子年十二,通《論語》、《孝經》。
謂受曰:「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仕官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懼有後悔,豈如父子相隨出關歸老故鄉,以壽命終,不亦善乎?
」受叩頭曰:「從大人議。
即日父子移病
滿三月賜告,遂稱篤,上疏乞骸骨
上以其年篤老,皆許之,加賜黃金二十斤,皇太子贈以五十斤。
卿大夫故人邑子設祖道,供張東都門外,送者車數百兩辭決而去。
道路觀者皆曰:「賢哉二大夫
」或歎息為之下泣。
歸鄉里,日令家共具酒食,請族人故舊賓客,與娛樂
數問其家金余尚有幾所,趣賣以共具
歲餘子孫竊謂其昆弟老人愛信者曰:「子孫幾及君時頗立產基址今日飲食,費且盡。
宜從丈人所,勸說君買田宅
老人以閒暇時言此計,曰:「吾凱老悖不念子孫哉?
顧自有舊田廬令子勤力其中足以衣食,與凡人齊。
今復增益以為贏余,但教子怠惰耳。
賢而多財,則捐其志;愚而多財,則益其過。
且夫富者,眾人之怨也;吾既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
又此金者,聖主所以惠養老臣也,故樂與鄉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餘日,不亦可乎!
於是族人說服
皆以壽終
于定國
于定國字曼倩東海郯人也。
其父於公為縣獄吏、郡決曹,決獄平,羅文法者於公所決皆不恨。
郡中為之生立祠,號曰于公祠
東海孝婦,少寡,亡子養姑甚謹,姑欲嫁之,終不肯。
姑謂鄰人曰:「孝婦事我勤苦,哀其亡子守寡
我老,久累丁壯奈何
其後自經死,姑女告吏:「婦殺我母」。
吏捕孝婦孝婦不殺姑。
驗治孝婦自誣服。
具獄上府,于公以為此婦養姑十餘年,以孝聞,必不殺也。
太守不聽,于公爭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獄,哭於府上,因辭疾去。
太守竟論孝婦
中枯三年
太守至,卜筮其故,於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強斷之,咎黨在是乎?
於是太守殺牛自祭孝婦塚,因表其墓,天立大雨歲孰
郡中以此敬重于公。
公元前74年
定國少學法於父,父死,後定國亦為獄中、郡決曹,補廷尉史,以選與御史中丞從事治反者獄,以材高舉侍御史,遷御史中丞
昭帝崩,昌邑王即位,行淫亂定國上書諫。
後王廢,宣帝立大將軍光領尚書事,條奏臣諫昌邑王者皆超遷
定國由是光祿大夫,平尚書事,甚見任用。
數年,遷水衡都尉超過廷尉
定國乃迎師學春秋》,身執經北面弟子禮。
為人廉恭,尤重經術士,雖卑賤徒步往過,定國皆與鈞禮恩敬甚備學士咸稱焉。
決疑平法,務在哀鰥寡,罪疑從輕。
審慎之心。
朝廷稱之曰:「張釋之廷尉天下冤民於定國廷尉,民自以不冤。
定國食酒至數石不亂,冬月請讞飲酒益精明。
廷尉十八歲,遷御史大夫
公元前51年
甘露中,代黃霸丞相封西平侯
三年宣帝崩,元帝立,以定國任職舊臣敬重之。
陳萬年御史大夫,與定國並位八年論議無所拂。
貢禹代為御史大夫,數處駁議定國明習政事,率常丞相議可
上始即位關東連年災害,民流入關,言事歸咎於大臣
於是數以朝日引丞相御史,入受詔,條責以職事,曰:「惡吏負賊,妄意良民,至亡辜死。
盜賊發,吏不亟追而反系亡家,後不敢復告,以故浸廣。
民多冤結州郡不理,連上書者交於闕廷
二千石選舉不實是以在位多不任職
民田災害,吏不肯除,收趣其租,以故重困
關東流民饑寒疾疫,已詔吏轉漕,虛倉廩開府臧相振救,賜寒者衣,至春猶恐不贍
丞相御史將欲施以塞此咎?
悉意條狀,陳朕過失
定國上書謝罪
公元前43年
永光元年春霜夏寒日青亡光,上復詔條責曰:「郎有從東方來者,言民父子相棄。
丞相御史案事之吏匿不言邪?
將從東方來者加增之也?
何以錯繆至是?
欲知其實
方今年歲未可預知也,即有水旱,其憂不細。
公卿可以防其未然,救其已然者不?
各以誠對,毋有所諱。
定國惶恐上書自劾,歸侯印乞骸骨
上報曰:「君相朕躬不敢怠息萬方之事,大錄於君。
能毋過者,其唯聖人
方今承周、秦之敝,俗化陵夷,民寡禮誼陰陽不調災咎之發,不為一端而作,自聖推類以記,不敢專也,況於非聖者乎!
日夜惟思所以,未能盡明。
經曰:『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君雖任職何必顓焉?
其勉察郡國守相群牧,非其人者毋令久賊民
執綱紀,務悉聰明強食慎疾。
定國遂稱篤,固辭
上乃賜安車駟馬黃金六十斤,罷就第
數歲,七十餘薨。
謚曰安侯
子永嗣。
少時耆酒過失,年且三十,乃折節修行,以父任侍中中郎將長水校尉
定國死,居喪如禮,孝行聞。
由是列侯散騎光祿勳,至御史大夫
館陶公主施。
施者,宣帝長女,成帝姑也,賢有行,永以選尚焉。
上方欲相之,會永薨。
子恬嗣。
不肖,薄於行。
始,定國父于公,其閭門壞,父老方共治之。
于公謂曰:「少高大閭門令容駟馬高蓋車。
治獄陰德未嘗有所冤,子孫有興者。
」至定國丞相,永為御史大夫封侯傳世雲。
薛廣德
薛廣德字長卿沛郡相人也。
以《魯詩教授楚國龔勝、捨師事焉。
蕭望之御史大夫,除廣德為屬,數與論議,器之,薦廣德經行宜充本朝
博士,論石渠,遷諫大夫,代貢禹長信少府御史大夫
廣德為人溫雅醞藉
及為三公直言諫爭
始拜旬日間,上幸甘泉,郊泰時畤,禮畢,因留射獵
廣德上書曰:「竊見關東困極,人民流離
陛下日撞亡秦之鐘,聽鄭、衛之樂,臣誠悼之。
今士卒暴露,從官勞倦,願隊下亟反官,思與百姓同憂樂,天下幸甚
」上即日還。
其秋,上酎祭宗廟,出便門,欲御樓船廣德乘輿車免冠頓首曰:「宜從橋。
」詔曰:「大夫冠。
廣德曰:「陛下不聽臣,臣自刎,以血污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
」上不說。
先驅光祿大夫張猛進曰:「臣聞主聖臣直。
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乘危
御史大夫可聽
」上曰:「曉人不當如是邪!
」乃從橋。
後月餘,以歲惡民流,與丞相定國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乞骸骨,皆賜安車駟馬黃金六十斤,罷。
廣德御史大夫,凡十月免。
東歸太守迎之界上。
以為榮,縣其安車子孫
平當
平當字子思祖父以訾百萬,自下邑平陵
少為大行治禮丞,功次大鴻臚文學察廉順陽長、栒邑令,以明經博士公卿論議通明給事中
每有災異輒傅經術,言得失
文雅不能蕭望之匡衡,然指意略同
元帝時韋玄成丞相,奏罷太上皇寢廟園,上書言:「臣聞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三十年之間,道德和洽,制禮興樂災害不生,禍亂不作
今聖漢受命而王,繼體承業二百餘年,孜孜不怠政令清矣
風俗未和陰陽未調,災害數見,意者大本有不立與?
德化休征不應久也
禍福不虛,必有因而至者焉。
宜深跡其道而務修其本。
昔者帝堯南面而治,先『克膽俊德,以親九族』,而化及萬國《孝經》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孝莫大嚴父嚴父莫大配天,則周公其人也。
』夫孝子善述人之志,周公既成文、武之業而製作禮樂,修嚴父配天之事,知文王欲以子臨父,故推而序之,上極後稷而以配天
聖人之德,亡以加於孝也。
高皇帝聖德受命,有天下,尊太上皇,猶周文、武之追王太王王季也。
此漢之始祖後嗣所宜尊奉以廣盛德,孝之至也。
《書》云:『正稽古建功立事可以永年,傳於亡窮
』」上納其言,下詔太上皇寢廟園。
頃之,使行流民幽州
舉奏史二千石勞徠有意者,言勃海鹽池可且勿禁,以救民急
過見稱,奉使者十一人,為最,遷丞相司直
坐法左遷方刺史,復征入太中大夫給事中,累遷長信少府大鴻臚光祿勳
先是太后姊子衛尉淳于長白言昌陵不可成,下有司議
以為作治連年,可遂就。
上既罷昌陵,以建忠策,復下公卿議封
當又以為雖有善言不應封爵之科。
前議不正左遷鉅鹿太守
上遂封上。
當以經明《禹貢》,使行河,為騎都尉,領河堤
公元前7年
哀帝即位,征當為光祿大夫、諸吏、散騎,復為光祿勳御史大夫,至丞相
冬月賜爵關內侯
明年春,上使使者召,欲封當。
病篤,不應召
室家或謂當:「不可強起侯印子孫耶?
」當曰:「吾居大位,已負素餐之責矣,起受侯印,還臥而死,死有餘罪。
不起者,所以子孫也。
」遂上書乞骸骨
上報曰:「朕選於眾,以君為相,視事日寡輔政未久,陰陽不調大雪旱氣為災,朕之不德何必君罪?
君何疑而上乞骸骨,歸關內侯爵邑
使尚書令譚賜君養牛一,上尊酒十石
君其勉致醫藥自持
後月餘,卒。
子晏以明經歷位大司徒封防鄉侯
漢興,唯韋、平父子宰相
彭宣
彭宣字子佩淮陽陽夏人也。
治《易》,事張禹,舉為博士,遷東平太傅
帝師尊信,薦經明有威重,可任政事,繇是入為右扶風,遷廷尉,以王國人出為太原太守
數年,復入大司農光祿勳右將軍
哀帝即位,徙為左將軍
歲餘上欲令丁、傅處爪牙官,乃策曰:「有司數奏諸侯國人不得宿衛將軍不宜典兵馬,處大位
朕唯將軍漢將之重,而子又前取淮陽王女,婚姻不絕,非國之制。
使光祿大夫曼賜將軍黃金五十斤、安車駟馬,其上左將軍印綬,以關內侯歸家。」
公元前2年
罷數歲,諫大夫鮑宣數薦
元壽元年正月朔日蝕鮑宣復言,上乃召光祿大夫,遷御史大夫,轉為大司空封長平侯
哀帝崩,新都侯王莽大司馬秉政專權
上書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則覆亂美實
資性淺薄年齒老眊數伏疾病昏亂遺忘,願上大司空長平侯印綬乞骸骨歸鄉里,俟置溝壑
白太后,策曰:「惟君視事日寡功德未效,迫於老眊昏亂非所輔國家、綏海內也。
使光祿勳豐冊詔君,其上大司空印綬,便就國。
求退,故不賜黃金安車駟馬
居國數年,薨,謚曰頃侯
傳子至孫,王莽敗,乃絕。
贊曰:雋不疑學以從政臨事不惑,遂立名跡,終始可述。
疏廣行止足之計,免辱殆之累,亦其次也。
安國父子哀鰥哲獄,為任職臣。
薛廣德保縣車之榮,平當逡遁有恥彭宣見險而止,異乎「苟患失之」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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