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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文献志 卷三十六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新安文獻志巻三十六明程敏政
  雜著
   石君世家(司馬用彰作)程以文
石君西蜀人也不知其名西蜀之人惟呼之石君相傳以為黃石公之後黃石公兵法張良得其術佐髙祖天下有功封侯卒俱葬穀城山北武帝時頭子者以剛勇稱遇李將軍廣出伏草間李將軍引弓射之矢沒羽頭子堅不動李將軍以為神子散處郡國貞白有守漢衰吳魏强劉先主起蜀與諸葛亮戮力謀興復漢室大發東伐下令黃石公子孫之在蜀者果得石氏䕫之魚復浦上即其地指畫三軍八陣石氏為師惟名礟者得從軍驍勇有氣力善超乘有所攻城畧地不下先遣衝車擊之所中無不摧敗與矢氏齊名軍中歌曰降我則親拒我則敵寧犯我矛㦸毋犯我矢石矛㦸之傷絶脰斷吭矢石之傷國以滅亡敵聞之懼號飛將相莫敢自後軍出礟必在行子孫别為礟氏居䕫者名砂砂生磯傳十餘世至武夫武夫生璞又十餘世至礫礫生磧磧生君君有異質小而悍能堅忍持重不與人為同盡八陣兵法以先尚武殺傷不祥未嘗妄以語人介然髙世之志遂辟穀世間美珍珠玉狗馬音樂聲色服用之物一無所好塊處山澤泊如也然好急人難人有急即君君必往隨所指使格鬬不顧利害不幸遇敵則小者傷大者死或執送官惟坐指使者輙釋君不問見者畏憚以為有礟之風焉今上使者蜀道出䕫武侯祠下訪石氏之族觀所謂八陣圖者君在諸石中磔磔有異使者環視諸石無如君者竒之載與俱馳還京師將薦之上㑹上向文學制禮作樂不果薦居乆之無所知名客有九江方叔氣岸自喜能書諸公過候使者使者留與語具道山川人物風俗且告以得石君狀客問石君安在時君帳中使者即起入引君出見客客望見驚喜亟拜曰昔米元章石友而拜吾敢不石君抵掌絶倒恨相見晚固請使者石君歸特下榻奉之顧諸同舍石君席上珍也幸善遇日灑左右圖書几研惟恐失君君雅不喜言笑稠人廣衆談論竟日危坐黙黙聽不方叔察君静專客至問君郷里姓名幾何時治何業即從旁代對悉如君意至不煩一辭大恱方叔已然少戇不為聲音笑貌與世若絶無情者人亦以此狎玩君請與出游未嘗辭勸之仕不應或謂君癡戯曰硜硜小人哉又見其秃無髮曰草菴和尚舉座大笑君亦不怪也時徂徕先生礎新自山召入將以為柱下史待詔車先生負重名素許可獨推君已右曰喜怒不形表裏如一鑽之彌堅磨而不磷不如由是京師之人盛傳石君朝之公卿四方游士莫不願見至託為歌頌夸美名聲藉甚童子見君譁然喜出曰人言石君癡殊不癡顧癡者乃人爾當以為名言君之去蜀而入京師人人欲得八陣兵法君竟秘不傳使者扣之百計不能得也是時八陣兵法不傳已久世無能知者石氏謹世守又惟君為能盡其術君亦欲傳世顧非其人雖傳必不解雖解不盡徒長姦雄爾思得仁長者即授之居京師數年無一人遇者後嘗以其畧示方叔不盡解因念生儒家者無所兵法自是書法大進尤工草書右軍筆陣論語書譜識者曰此常山蛇勢方叔遂稱善書好事往往厚幣迎君方叔謝絶使者君亦安於方氏遂老焉初君生之月有星隕石氏光燭天石以為不祥旦詣成都嚴先生卜先生布策立卦歸妹之艮曰此少陰之精也石氏婦其有孕乎孕生男歸妹内兌外震兌為婦震為長子在澤之上巳離母矣小成之卦三不出三日離為戈兵有離象焉艮之繇曰艮其輔言有序唯八不變其將不言知兵乎艮東北之卦其將顯於東北後三日而君生生數月有相過見之曰英物英物神彊骨壯夀未可量也卒如卜相者所言蓬萊公者世之言神仙者也及石君歸於方氏或言曰方氏有客不言而信無為而成果何人哉公笑曰此小混沌有道術吾嘗見其卧金華山中為黃初平所叱化而為羊後入蜀今已五百年矣顧在此方氏聞愈益敬信號小混沌公云
公元1333年
太史公石氏蕃衍天下世系甚逺居歙之龍尾山端之端溪者攻硯居泗濱者攻磬最有聲荆山者好蓄美玉靈壁多大士大夫愛重唐虞時有與金氏齊名者以通音律掌堂上之樂獨見稱於䕫周之時有名鼓者能紀宣王中興之功至今賴以傳不朽漢有石奮石建而非其族唐有鼎者居衡湘劉師服侯喜軒轅彌明賦詩詠歌之皆卓卓有見於世惟君以穀城之後武侯遺烈道值聖明絶口不言兵事一至京師士大夫交口稱譽名流海内有道之士世傳混沌中央之帝與南海之帝儵北海之帝忽相厚善後卒死儵忽難然詩書所稱蓬莱之云薦紳先生猶疑之(右新安程以文九江方叔髙石君世家一首言司馬用彰作者新安程氏出周太司馬休之後以用也彰也猶屈原而曰靈均正則内言方叔者謂叔髙新安飛卿使蜀得美石魚復浦上歸以遺叔髙叔髙愛之之者為文相夸詡而以文為作是篇予愛其雅馴故為之書至順四年二月十日揭徯斯記)
   郭索傳吳觀望
郭索東海人也其先以外剛内柔顯庖犧氏所居上光常射井鬼間(未宫巨蟹)且曰吾子上應列宿不與人同後凡謹慤風骨者皆其苗裔子牟公孫㨗叔孫敖稱焉然惟索聲聞最著漢武帝時索祖解學縱横家喜武事常曰安得介士橫行天下出沒江湖擁劔自衛食息未嘗夜見烽火舉族馳赴之動不量力竟見執解本豪侠自縱始坐簾箔不修籠絡不能平洎延見尊俎則又披露心腹無所時作酸語尤可人皆曰有味其言之也至其太過議論風生或者惡之又好鉗刺人流血不瞬用是醜類多為人所遷怒上命召鑊有不得志於解者倚䦨相窺誚解勃然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當五鼎烹往年彭越澤中王梁髙帝功臣無出其右者終以葅醢吾何愧彭越哉索時尚不在行得不少長嶄然稜角胷次不紏結或謂之無腸公子以故王公大人前席之索一日漆沮語人曰吾家得姓乆聞長老春秋時族最盛雅善申棖不喜漆雕氏與之居輙敗之化為水豈是也邪初在田野不願仕力耕穀腹外無他耆是時朝廷以名位巖穴之士捜訪無遺索恐及愈潛深伏隩道經砂磧留跡隱然西域畫革旁行書記狀人因得蹤之强羅致焉朝廷議以為酒泉太守索聞之歎曰吾族素不習闗中水土酒泉地西非所宜處慮不得生還業已噬臍無及既而命果下固辭不拜元帝初即位姑徇其志拜九江刺史發摘甚力雈苻以不警漁者利之未幾上思見甚徴拜祭酒先時有與索同年生者好為堅白異同之辨毎十月益壯或謂其能敵虎月旦在索上呼為雄甲子尖新因索亦得薦進然終不甚見賞索年寖老中愈充實上曰卿所謂霜降水涸矣筮封之得黃中通理美暢四支之象封内黃侯雖見寵用左手與之擕持然嘗鞅鞅江湖予樂也寧乆縻好爵即日上印綬歸索素有祖風負恃海濱每謂縱横事意復起於斯時時礪劔上聞而怒曰索吾生死者是欲奚為不早圖之必貽田畆發兵掩捕悉就縳檻車傳詣京師想見風味釋將復用入見乃曰介胄之士不拜上察志異命烹之國史贊縱橫家禍人甚矣然亦卒自禍郭解以此死而索又不能前人之愆祖孫同軌悲夫
   廣張程復心
天地性天所與我以生者也氣質之性生而為氣所拘者也歴考經傳之中所以言性者多矣自張子之言出而後性之説始定夫子性相近也習相逺此以氣質之性言之也夫不能不言者不論不備故也孟子曰性無有不善此以天地之性言之也孟子所以極言之者不論不明故也形而後有氣質之性者性不自立依氣而形形既生矣氣或拘之故得其氣之正且明者性亦隨之而與明得其氣之偏且昏者性亦隨之而偏與昏此氣質之性也然氣質之性實天地之性而氣之偏正昏明者不能不間之爾非别有一性也苟能學以知之則偏者可正昏者可明未有不能復吾天地之性者所謂反之天地之性存焉者也夫既有是性則有是情子思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中節謂之和此情之發於天地之性者也程子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此情之接於氣質之性者也至論才則亦有不同者焉孟子曰人皆可以堯舜又曰或相倍蓰而無算不能盡其才者也此論才天地之性者也程子曰才於氣氣有清濁禀其清者為賢稟其濁者為愚此論才之出於氣質之性者也孟子於問性而答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又曰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或曰不無善惡固有賢愚孟子之言不幾戾乎噫此所以原張子天地之性而後可以孟子之情之才之善也况告子之謂性無非以其稟於氣者而言孟子析而辨之則無非以其命於天者為説是以於情於才雖或言之少異而其未嘗不同也故嘗之情不離性動而後見才不離性用而後知仁之性具矣動之則為惻隱情用之則親親仁民皆其才也義之性具矣動之則為羞惡心用之則事君敬長皆其才也此所以其情可以為善也此所以不善非才之罪也雖然情者性之動然有形生焉而後可見也才者性之用然有氣合焉而後可知也梏於形則情或有不善者矣拘於氣則才或有不善者矣然則孟子程子之言果有異乎學者不以天地之性無不善自宥而省察矯揉之功又不以氣質之性終或不善自疑而益致勉修克治之力若然戒謹恐懼以至於必慎其獨而吾所謂省察矯揉功果至矣擇善固執以至於弗得弗措而吾所謂勉修克治之力果盡矣中庸所謂率張子之所謂善反不在兹乎
   春秋傳序趙汸
春秋聖人經世之書也昔者周之末世明王不興諸侯倍畔夷狄侵陵而莫之治也齊桓公出糾之以㑹盟率之以征伐上以尊天王下以安與國天下復歸於正晉文公承其遺烈子孫主夏盟者百有餘王室賴之故孔子稱其功曰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及乎晉伯不競侯復大夫國陪臣竊命楚滅陳蔡宋滅曹吳入而盟諸夏則天下之亂極矣孔子於斯時道足以興周而患當世諸侯莫能用之蓋嘗歎曰苟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蓋有意於齊晚尤惓惓於魯也又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使仲尼得位明周公之法修桓文之業率天諸侯以事周則文王至徳無間然矣是夫子之志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則六卿田氏之齊三桓之魯出公之衛可正也興滅繼絶世舉逸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則文武之政可舉也足食足兵而民信之則戎狄可膺荆舒可懲也當此之時以夫子而合諸侯天下猶運之掌也既而道終不行則又歎曰甚矣吾衰也乆矣吾不復夢見周公鳯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夫子之心豈一日而忘天下於是西狩獲麟夫子老矣嘉瑞既應而天下莫能宗予雖聖人亦無以見其志矣乃即魯史成文斷自隠公加之筆削伯者功過以明尊天王内中國之義貶諸侯大夫誅其亂臣賊子正人心示王法蓋天之所命也是歳之齊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朝請之適修書之際豈欲託諸空言者哉故曰聖人經世之書也書成一歳孔子當時高第弟子蓋僅有得其傳者厯戰國秦漢以及近代說者殆數十百家其深知聖人制作之原者鄒孟而已矣蓋夫孟氏之言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其事則齊桓晉文文則孔子曰其義則竊取之矣此孔門春秋學者微言也周雖失政先王詩書禮樂之教結於人心者未泯故善有美惡刺人情猶不能忘於其上也迨其極也三綱五常顛倒失序而上下相忘然美刺不作文武成康治教之迹始湮滅無餘矣夫世變如此春秋不作人心安所厎止乎故曰詩亡然後春秋作隱桓之世王室之卑齊伯肇興春秋所由始也定哀之世中國日衰攸廢春秋所由終也方天命在周未改而上無天子下無方桓文之事不可也是聖人詳焉故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一國之事春魯史策書也事之得書不得書有周公遺法太史氏掌之非夫所得議也吾魯司㓂一旦太史氏所職修之魯之君臣能無惑志然則如之何凡史所書有筆有削史所不書吾不加益也故曰其文則史史主實録而已春秋志存撥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贊一辭史氏所及也故曰其義則竊取之矣此制作之原也學者即是而求之思過半矣然自孟氏以來鮮有能推是説以論春秋者葢其失由三傳左氏有見於史其所發皆史例故常主史以釋經是不知筆削之有義也公羊穀梁有見於經其所傳者猶有經之佚義焉故據經以生義是不知其文之則史也後世學者三傳無所師承故主左氏非公主公穀則非左氏者莫相一其有兼取三傳者則億決無流遁失中其厭於尋繹者則欲盡舍三傳直究遺經分異乖離莫知統紀使聖人經世之道闇而不明鬱而不發則其來乆矣至永嘉陳君舉始用二家之說叅之左氏其所不書實其所書以其所推見其所不書為得學春秋之要在三後卓名家其所蔽則遂以左氏所録為魯史舊文而不知策書有體夫子所據以加筆削左氏亦未之見也左氏書中所載不書之例皆史法也非筆削之㫖公羊穀梁難疑以不發義實與左氏師陳氏合而求之失其本矣故於左氏所録而經不書者皆以為夫子所削則其不合聖人者亦多矣由不考於孟氏而昧夫制作原故也蓋嘗論而列之䇿書之例十有五而筆削之義有八䇿書之例十有五一曰君舉必書非君命不書二曰公即位不行其禮不書三曰納幣夫人夫人夫人歸皆書之四曰君夫人不成喪不書葬不用夫人禮則書卒君見弑則諱而書薨五曰適子生則書之公子大夫在位書卒六曰公女嫁為諸侯夫人納幣逆女歸娣歸媵致女卒葬來歸皆書為大夫妻書來逆而己七曰時祀時田過時越禮則書之軍賦改作踰制亦書於策此史氏之録乎内者也八曰諸侯有命誥則書崩卒不赴則不禍福不告亦不書雖及滅國滅不告敗勝不告克不書於策九曰雖伯主役令不及魯亦不書十曰凡諸侯之女行惟王后書適諸侯雖告不書十一曰諸侯大夫奔有玉帛之使則告告則書此史氏之録乎外者也十二曰凡天子之命無不王臣有事於諸侯則以内辭書之十三曰大夫命書名氏未命書名微者名氏不書書其事而已外㣲者書人十四曰將尊師將將師衆師將尊師某帥師君不言帥師十五曰凡天災物異無不外災告則書之此史氏之通録乎内外者也筆削之義有八一曰存策書大體策書大體天道王事土功曰公即位曰逆夫人夫人至曰世子生公夫人外如曰薨葬曰孫曰夫人大歸内女卒葬曰來歸大夫公子卒曰卿大夫出疆盟㑹出師曰國受兵曰祭祀蒐狩越禮軍賦改作踰制曰外諸侯卒葬曰兩君之好曰玉帛之使凡此之類其書於䇿者皆不削也春秋魯史策書大體不與易焉以爲猶魯春秋也二曰假筆削行權春秋撥亂經世國史有恒無辭可以寄文於是有書不書以互顯其義書者筆之不書者削之其筆大凡有五或畧同以存異公行不書至之類也或畧以明變釋不朝正内歸寧之類也或畧彼以見此以來歸為義則不書歸以出奔為義則殺之不書之類也或畧是以著非諸殺有罪勤王復辟不書之類也或畧輕以明重非有闗於天下之故不悉是也三曰變文以示義春秋雖有筆有削而所書者皆從主人之辭然有事同而文異者有文同而事異者則予奪無章是非不著於是變文之法焉將使學者即其文之異同詳畧以求之則可以别嫌疑明是非矣四曰辨名實之際亦變文也正必書王諸侯大夫名氏蕃服大者子此春秋之名也諸侯不王伯者興中國無吳楚大夫專兵諸侯散此春秋之實也春秋名實如此可無辨乎於是有去名以全實征伐諸侯大夫不稱名氏中國則楚君侵伐不稱君又有去名以責實諸侯王則正不書王中國諸侯不序君大夫將畧人五曰謹中外之辨亦變文也楚至東周彊於四夷僭王稱亂伯者之興以攘却為功然自伯中衰楚益侵中國俄而入陳圍鄭敗宋盟于蜀盟于宋㑹于申甚至伐吳滅陳滅蔡假討賊之義號於天下天下知有楚而已春秋書楚事無不致其嚴者而書吳越與徐亦必與中國異辭所以大義天下也六曰特筆正名筆削不足以盡義而後變文禍亂極大不明事有非常情有特異變文不足以盡義而後聖人特筆是正所以正其名分也夫變文雖有損益猶曰史氏恒辭特筆辭㫖卓異非復史氏恒辭矣七曰因日月以明類上下内外之無天道人事反常六者不能盡見則又假日月之法區而别之大抵以日為詳則以不日為畧以月為詳則以不月為畧其以日為恒則以不日為變以不日為恒則以日為變甚則以不月為畧將使屬辭比事以求之則筆削變文特筆既各以類明而日月相為經緯無微不顯矣八曰辭從主人主人謂魯君也春秋魯史成書夫子作經惟以筆削見義自非所是正皆從史舊文所是正亦不多見故曰辭從主人八者制作權衡也然聖人議而弗辨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善而見録則為褒惡而見録則為貶其褒貶以千萬世人心之公而已聖人何容心哉辭足以明義已矣故曰知我者其帷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是故春秋策書大體而治乎内者異乎外也則謂之夫子法書不足以言春秋矣知春秋筆削行權而治乎外者異乎内也則謂之實録不足以言春秋矣知一經體要議而弗辨則凡謂秋賞人之功罰人之罪去人之族黜人之爵褒而字之貶而名之者不足以論聖人矣故學者必知䇿書之例然後筆削之義可求筆削之義既明則凡以虛辭說經者其刻深辨急之説皆不攻而自破苟知虚辭説經之無益而刻深辨急果不足以論聖人然後春秋經世之道可得而明矣雖然使非孟氏之遺言尚在則亦安能追求聖人之意於千數百年之上也哉蚤歳獲聞資中黃楚望先生五經㫖要春秋求書法為先謂有魯史書法聖人書法而妙在學者自思而得之為善於是退而思之者十有餘載有得於孟氏之言因其説以考三傳諸家及陳氏之書而具知其得失異同之故反覆推明又復然後一經之義始完屬辭比事莫不粲然各有條理洊經離亂深恐失墜輯録為書以為後世春秋稍知本末者賴有左氏而已故取左氏傳為之補註學者必以考事為先其文與義三傳而後諸家之說苟得本真者皆傅以已意暢而通之名曰春秋集傳凡十五巻尚慮學者溺於所聞不能無惑别撰屬辭八篇發其隱蔽傳諸同志以俟君子或有取焉
   春秋屬辭序例趙汸
六經同出聖人詩書禮樂之㫖近代說者皆得其宗春秋獨未定於一何也學者不足以知聖人而又不由春秋之教也昔者聖人既作六經成教天下秋教有其法獨與五經不同所謂屬辭比事是也詩書禮樂帝王盛徳成功巳然之迹易觀隂陽消長以見吉凶聖人皆述而傳之而春秋斷截魯史有筆有削以寓其撥亂權與述而不作者事異自弟子髙第者如游夏不能贊一辭非聖人為法以教人使考其異同故以求之則筆削之意何由可見乎此屬辭比事所以春秋之教不得五經同也然而聖人之志則有未易知者或屬焉而不精比焉而不詳義類弗倫而春秋之㫖亂故曰屬辭比事而不亂者深於春秋者也有志是經者其可舍此而他求乎左氏七十子之徒未逺而不得聞此故雖博覧遺文畧見本末而於筆削之㫖無所發明所謂不足以知聖人而又不由春秋之教者也公羊穀梁以不發義啖趙二氏纂例以釋經猶有屬辭遺意陳君舉得之為多庻幾知有春秋之教者然皆泥於褒貶不能推見始終聖人之志豈易知乎若夫張邵四君子可謂知足以知聖人矣而於屬辭比事未暇數數焉者此五經微㫖所以闇而復明春秋獨鬱而不發也自是以來説者雖衆而君子一切謂之虚辭文義雖雋而不合於經則謂之虛辭可也而亦何疑於衆說紛紛乎善乎莊周氏之言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聖人議而弗辨此制作本意微言既絶大義弗彰於是自議而為譏刺自譏刺而為褒貶褒貶而為賞罰厭其深刻者又為實録之説以矯之而先王經世之志荒矣此君所謂虚辭者也故曰春秋之義不明學者不足以知聖人而又不由春秋之教也豈不然哉間嘗竊用其法以求之而筆削大凡有八蓋制作之原也春秋魯史也雖有筆有削而一國紀綱本末未嘗不具葢有有筆而無削者以為猶魯春秋也故其一曰策書大體聖人撥亂經世國書定體非假筆削無以寄文故其二曰假筆削行權然事有非常情有特異筆削不足以盡其義者於是變文特筆變文之别為類者曰辨名實曰謹中外故其三曰變文以示義其四曰辨名實之際其五曰謹中外之辨其六曰特筆正名上下内外之殊分輕重淺深之弗齊雖六者不能自見則以日月之法區以别之然後六義皆成無微不顯故其七曰因日月以明類自非所是正皆從史文然特筆不過數簡故其八曰辭從主人是皆所謂議而弗辨者也雖然使非是有孔遺教亦何以得聖人之意於千載之上哉乃離經辨類析類為凡發其隱蔽辨而釋之為八篇春秋屬辭將使學者春秋之教以求制作之原制作之原既得而後聖人經世之義可言矣安得屬辭比事而不亂者相與訂其説哉(東山宋潛溪初嘗㑹萃諸家説合經意者作集傳歳乆未能脱藳日月之説亦未定始悟屬辭比事欠精欠宻竊謂先王制禮後王定律事雖不同然其倫理分義治體法意不在乎尊卑上下内外之間緩急輕重大小之際况春秋兼該禮法有常變道有經權學者乃為一切之説以釋之宜其不能通也於是離析部居精别其義類而更以屬辭比事之法細推之則凡滯礙膠結處皆渙然冰釋因之以考日月之法亦昭若發䝉如有神助矣蓋屬辭比事之法至是愈見其妙而經之八體始定既又思八體之名雖不可易昉出於一得之愚若非彚别臚分使人一見了然非惟觀者未易深察雖吾書亦未必矛盾也乃分為八篇而類釋之名曰春秋屬辭嘗謂聖人作經雖不可測以今觀之二百四十二年簡策如山亦必屬辭比事而後可施筆削所以春秋若非屬辭比事不能筆削之權故其間紀綱義例皆是以此法求之於經的有證據然後取先儒之説以實之殊與臆斷䋲墨不同此屬辭之所以名也第一篇末篇即是黃先生之意考之經傳不見筆削之跡第二篇筆削之㫖乃本二傳陳氏擇其所當存而補其所未備第三篇至第六篇間有先儒之説而後傳之指居多或辨其所未然七篇發機二傳何氏及西疇崔氏然黃先生日月例亦只守杜氏之説嘗取林少頴日月二篇六經補註中亦不甚後傳不全廢褒貶取三義例今皆不能盡合譬如國都者其道路行程軌轍一遵指授至於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只合今日所見言之乃為弗畔)
   讀貨殖趙汸
貨殖傳當與平準參㸔平準書是譏人臣橫斂以佐人主之欲貨殖傳是譏人主好貨使四方皆變其舊俗趨利書首漢興接秦之弊髙祖重本抑末輕徭薄賦文景世國無事百姓給足府庫充實人人自愛重犯後靣武帝事節節與前相反贊論始推唐虞三代以來而舉戰國皇功利之禍為證則武帝不能法祖宗之仁厚而蹈始皇覆轍不待譏議可見學者先讀此贊而後讀其書使先後相承太史公之意瞭然矣若貨殖傳乃此書之注脚未有察其意者傳中所謂當世賢人即書中所斥不軌逐利之民也傳中所序陶朱公白圭軰妙於治生即書中三人利事秋毫之比也傳言鄙人牧長窮郷寡婦禮抗萬乘名顯天下宣曲任氏以田畜髙而人主重之即書中言卜式家財縣官天子尊顯之以風百姓意尤著矣葢見始皇武帝皆以好大喜功國用不足而後眷眷於此等人傳中歴舉四方百貨所出行賈所在甚詳即書中置大農諸官盡籠天下之利貴賣賤買所以天子無筭之用皆出於此傳中千乘之侯尚猶患貧即書中屢言税賦縣官大空是也傳中廊廟巖穴軍士任俠攻剽女姬游閒吏士等皆為財利所以深誚當世好貨之俗無貴賤末言富者必以竒勝而又歴數姦事惡業賤行辱處之能致富即書中所謂益賦天下用饒亦此類矣循此傳之意深陋為天下國家不當下行商賈之事是當親覩言利之人誤國害民封禪書所謂究觀方士相官之意云者故言之深切至此後人但謂子長䧟於刑法無財可贖故發憤貨殖傳豈為知太史雖然遷之言亦激矣予獨謂其書明白諄複如是千百年來讀者猶未能深悉意况六藝古逺淵奥傳注家自謂盡得經㫖可乎
   上饒張孟循行巻趙汸
公元1363年
昔者吳公子札使魯觀於南召以及雅頌其徳之大小治之盛衰與夫憂勤怨思之情莫不如親見之至孔子教其弟子亦以誦詩雖多而不能從政専對無益詩道與政通固如是乎蓋嘗聞之古之為詩者辭與聲皆出於其情夫人情禮樂之原而治道所從出也士將學為卿大夫任天下國之事四方之政則必盡人情以通於禮樂三百篇異事時發人情天則而已後世為詩者辭與聲既非出於其情則固不通禮樂無闗治忽君子又奚取焉雖然時有古今道有汙隆人情無以相逺大風作於漢而河汾王子知霸心之存石壕新安作於唐而魏國公有感於兵制之失夫豈皆不出於情而二公所言若是不以三代卿大夫自期無事四方而學不足盡人之情則後世之詩雖有合於古者亦鮮或能通其意焉爾張侯孟循父之言詩其有志古者乎侯上饒之選也癸卯旴江新安為其使君左轄公結同姓之好於總制王公王公所以深敬乎左轄者不於其幣而於其使禮成將返則命郡中士賦詩以餞之又出其在鎮所得詩文以觀之侯於星溪之篇蓋有取焉既為詩一章其後手書之以寄予海寧山中寢疾累年舊學都忘三復孟循父所賦而切有感焉夫盡人情達事變明乎得失之迹本其廢興之由此詩道所以與政通葢古卿大夫之學也而孟循得之其卒成二公之好而以嘉賓見重主人宜矣乃即其詩辭所及推本季子之賢孔門之教暨近世名公鉅人髙識逺度以廣夫言外之㫖焉嗟夫吾聞國風止於澤陂春秋之季也今四多故雅道陵遲偉人上下古今究觀真濫以其法於人情之天者振而起之文運昌之候與吾於張侯有望
公元1365年
   六安州勸農文(乙巳春)朱模
民非耕不食非蠶不衣人所通曉不待勸而勤者也六安淮右名州封疆之廣沃壤千里醇俗樸安於稼穡富庻聞於鄰境比年以來兵革不息民罹塗炭死傷轉徙存者無幾膏腴之區鞠為草莽竒窮之民以鋤代耕歳之所收儲無甔石加以急徴重斂民每種一納糧三石左君弼私田種一石納租一十八石欲其無流移荒棄不可得也我等祗承王命作牧此邦承乏之初首求民隱莫切於此已嘗申明上司啟聞蠲減中書頒降榜文明示於爾百姓百姓亦既知之矣今兹春氣已分土膏融液草木萌坼農事不可緩矣爾其率爾子弟負爾耒耜奮然東作可也昔者一畆秤糧三斗今者一畆五升孰重孰輕爾民不耕可乎昔者左租困民今者與民田一槩徴收孰利孰害爾民雖耕而不力可乎昔者法度廢弛上下貪黷民不安業今者典章嚴明孰不奉法流移可以復其郷里田園桑柘可供蠶絲者戒爾剪伐山林茶漆可資日用者勸爾長茂大抵衣食然後禮讓興禮讓興然後彛倫如此爾等皆為醇厚之民不負官長之勸矣其或不聽教條不受告戒惰其四肢饑寒切體靡所不為甚者去順從陷於惡黨以速天誅悔將何及嗚呼爾民其勸之哉毋忽
 
 
 
 
 新安文獻志巻三十六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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