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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圃先生文集卷之六
龍灣聞見錄
龍灣聞見錄
臣受 命到義州。自經略至游擊。一一餞慰。大槪已盡書 啓。其他事蹟及往復言語。今皆載錄。合爲一卷。蓋 上國往來。隨聞見以錄。自有故事。而況此再造之際。東征將士言語事蹟。有關 國家者。不敢以餘事爲視。謹錄以進。不勝惶恐焉。
公元1592年
兵部右侍郞宋應昌。杭州右衛籍浙江仁和人。號桐岡。萬曆歲壬辰。 欽差經略薊,遼,保定,山東等處防海御倭軍務。加一品服。來莅于本國義州府。癸巳前進定安兩州之間。本年八月二十七日戊申。還到義州。初寓義順館。未幾。移于龍灣館。臣以九月初十日辛酉。早牌冠帶。詣門外請謁。仍告 國王問安。侍郞曰。 國王今在何處。臣答曰。在海州。曰。海州距 王京幾里。曰。三日程。曰。予以 國王嗣子進駐慶尙之意。送咨于 國王矣。更思之。慶尙殘破之地。固不可往。全羅則未經兵火。苟能擇駐于便宜如南原等處。號令將士。措置防備。則儞國存亡。實係于此。予以此意。送咨至再。何久無回答歟。儞須以此馳啓 國王。臣叩頭以謝曰。老爺爲小邦善後之策至矣。但嗣子
上年避亂時。出入峽谷。冒犯嵐瘴。咽喉痰症兼發。彌留久未平復。 國王移駕時。亦不得扈從矣。經略曰。 天朝遣兵。恢復儞國。倭賊遠遁。 天朝大衆。豈可仍留外國乎。顧儞國殘弱。不能支吾。故留兵防守。而 天朝今又將欲差遣宣諭戍卒。儞 國王。何不肯別遣嗣子。進南鍊兵乎。 天朝將士如彼劬勞。嗣子其敢獨逸乎。臣又叩頭謝。仍曰。倭賊尙在南邊釜山等處。凶狡莫測。若因老爺旋師。而躡其後。則小邦勢必不支。小邦仰恃老爺。無異赤子之慕慈母。今將越江。不勝憫迫。侍郞曰。予有方略。倭賊必不再來。儞國君臣。勿須過慮。倭賊盡歸。然後方知予之善策。今不說與陪臣者。以兵機不可漏泄也云。是日。遠接使尹根壽及黃愼,李廷龜等。皆與焉。侍郞命愼,廷龜先出。獨留臣及根壽飮茶。又命免拜而出。翌日壬戌。侍郞命其家丁設宴。饗臣于都監廳。是日。聞厥下人馬文魁言。昨日重陽。侍郞李提督,劉員外會酌。提督問陪臣請餞宴。老爺許否。侍郞曰。雖有宴無來咨。不可受也。提督曰。兵馬出來。三京克復。疆土盡恢。今其旋也。 國王宜親謝老爺。而竟不來。 王子自賊出還京。而 國王又不令 王子來謝。 國王似不合禮。尹
陪臣不以此馳啓 國王。亦非矣。侍郞曰。 國王當初冀進兵時。頻要來見。今者旋師。無意來見。予當帶陪臣以去。不拘一年半年或四五固月。待事完兵馬撤回。然後方許陪臣還去。廳事吏又言。老爺說 國王送咨。方可設宴。而咨旣不來。宴何可設。若有咨來。予亦有咨稱謝。而今乃不爾云。翌日癸亥。臣因昨日賜宴。早牌進侍郞衙門謝恩。仍又請宴。答曰。 國王無來咨。不可受也。是日夜三更。 王子臨海君自 行在所來到。十三日甲子。臣與尹根壽,吳億齡。陪 王子。早至侍郞衙門。入見侍郞。侍郞乃言曰。我軍旣破平壤。又收王京。且保湖嶺兩路。倭賊雖在西生浦。而八道旣復。又留兵防守。儞國招集精銳。先赴劉副將營中。俟其訓鍊。然後分送諸營。慶尙則於大丘一隊。全羅則於南原一隊。各守險要。則倭賊不足憂也。劉乃勇將。而他將亦多勇士。其軍一萬。足當十萬兵。若與儞國兵合三萬餘。則足以殲賊矣。余有羈縻之術。倭賊不敢來逼。歲抄之際。必皆出去。宜卽馳 啓 國王。無使過憂。予今雖過江。當留在遼東等處。俟賊盡遁。方可復 命。賊若不去。則 朝廷必勦滅矣。如倭賊不聽我之節制。則前日賊攻湖南時。何以見
天兵而卽退耶。且禮單不可受。宴則排於外館。過去之時。暫歷入以領 國王之誠。 王子姑勿發回。暫駐此處。予到湯站。修咨送付 王子。王子可齎去云。仍卽發程。過入義順館。不見 王子及臣等。只受宴訖。卽越江。臣陪 王子至中江。祇候路左。侍郞曰。不須遠來相送。臣陪 王子迺退。侍郞自謂有大功。而 國王只遣臣致餞。爲未滿其意累及說話間。若 王子不來。則餞宴必不許臨。且曰。予臨行。而 國玉何不寄一言以送。至有一杯水之說。李提督亦當求詩以發揮其功。而 朝廷不卽應索。甚爲不快於心云。故臣於其行也。謹製近體詩二首。因譯官表憲投進。幷及於提督之行。皆感喜云。呈侍郞第二篇末段。暗及聽和退兵等事。欲其不諱其實。而語未瑩白者。蓋古人假詩微諷之義。而亦不欲致激其怒也云爾。
中軍都督府都督李如松。鐵嶺衛人。號仰城。萬曆歲壬辰。 欽差提督薊,遼,保定,山東等處防海御倭軍務摠兵官,太子少保。宋經略同時來莅本國。征討賊倭。癸巳仲秋二十八日己酉。自龍川還到義州。寓延春堂。季秋初十日辛酉。請餞宴。答曰。宋經略臨宴時
公元1593年
同參云。十二日癸亥。又請。答曰。經略旣不臨宴。俺豈有獨受之事乎。越一日甲子。經略旣臨宴。故至中江。亦許設宴。從容乃罷。是日。臣陪 王子。送宋侍郞于中江。還歸未及越鴨江。瞻望李提督之行。不意已到江津。請白 王子。因留江岸。以俟其行。使譯官韓允輔告曰。 王子昨日夜深乃至。今日始見經略拜送後。卽當就謁尊前矣。不意老爺之行甚忙。今謁老爺於此。不勝惶戰之至。提督亟令家丁。設毡于舟中。請相見行禮。提督曰。頃見宋老爺。問曰。 國王遣陪臣設餞筵。老爺許之否。答曰。無 國王來咨。不可受。曰。 國王爲老爺設宴。雖無咨。陪臣旣爲此來。許設何妨。請老爺臨江受之云矣。今幸 王子委來。出餞宋爺。以此未卽相見。勢當然也。 王子放心爲當。 王子告退先行。臣追至中江。使譯官玄應期告曰。 王子不敢退去。來送老爺於此。提督下馬。卽人仗幕。臣與李德馨。陪 王子隨入。仍請行酒。從容談話。其所言多有怨憤慷慨之辭。指意大槪爲人所掣肘。此行不得成大功而去。且 國王厚意多謝云。臣等從 王子緣辭而退。
中營左副將都督僉事楊元。定遼左衛人。號菊巖。萬
公元1592年
曆歲壬辰。從李提督征討倭寇。癸巳仲秋二十六日丁未。從東路還至義州。初寓品官崔陟家。後移淸心堂。來之翌朝。臣躬詣下處門外問安。副將卽具冠帶出見。臣前進再拜作揖。仍告 寡君問安。答曰。 國王安否何如。陪臣何日到此。何日當還。臣答曰。 寡君氣體粗安。陪臣爲老爺之行。承 寡君之命。先數日來待侯。竣事卽還。副將曰。陪臣歸去之日。善告 國王。前御史陳效行過順安時。有書生呈訴。一路 天兵軍卒。刦奪國人牛馬。擾害人物等事。俺等下人寧有是事。必是行商雜類所爲。俺下人亦豈能必無此事。然而 天兵以儞國之故。死傷者不可勝數。且爲儞國。輸運唐糧。勞費鉅萬。設或實有是事。至於呈訴。事體如何。陪臣歸告 國王前。使勿復如此。臣答曰。陪臣今聞老爺之言。不勝驚惶之至。 天朝爲小邦。至勤王師。勦平大賊。再造三韓。將軍領率冒涉遠征。至變寒暑。勞苦倍甚。恩德罔極。小邦臣民。感戴如天。思報未暇。何物蚩氓。敢爾如是。陪臣謹當歸告 寡君。寡君聞之。亦應驚惶。曰。此事。俺當與經略議處。陪臣亦可歸告 國王。臣答曰。謹當依命。仍請行餞慰宴。曰。待李提督來。同時受之。臣進前兩拜作揖而退。
公元1593年
九月初五日丙辰。副將與左營副將,都督僉事李如栢,右營副將都督指揮使張世爵。不意同日發行。臣聞之。設宴義順館。先期請臨。俱已許諾。而張副將先過不入曰。行忙未赴。 國王盛意則多謝云。楊,李二副將。冠帶俱入大廳。行揖禮後。以爲 國王遠遣宰臣設宴。俺等不入。則於禮未安。故不敢不入。 國王盛意則已領。不須留飮。卽出曰。此是一家之邦。陪臣往來于朝廷。他日。豈無奉面之便云。當初請宴時。以其全無禮單。事涉欠缺。用李德馨一行所齎紬,苧,紙,扇,刀等物充數。追送于江濱。副將只受紙,刀。餘皆見還。且裁小帖寄示曰。行役貴邦。而士衆不戒。司兵之過多矣。別來郊餞殷勤。玆又贐貺駢施。已收紙,刀。餘悉歸璧。江邊擊楫。效四愁之句。誦式微之章。有感於衷。幷前蕪二作以寄。不古不律不評也。幸亮之。統領薊府二營車兵游擊都指揮戚金。爲人節儉愛人。以道義自持。李提督如松東征倭賊時。率衆亦從。行李蕭然。其所經過。秋毫不犯。嚴戢士卒。勿令撓害地方。深有古將之風。癸巳抄秋。來從東路。留滯龍灣。嘗與接伴使李德馨。面話於館中。語及時事。自說具本論許和事。宋經略及沈唯敬,謝用梓,徐一貫。而唯
敬三人。則論以受賂許和請置之法。未知 聖旨如何。貴國之事。甚爲緊急。和戰間唯在速完。以解民生一日倒縣耳。議論紛紛。而準封則已定。俺今赴平壤宴賞倭將。差遣倭奴一名于行長處。使之盡回對馬島。付關白乞貢表文而來。俺卽往北京。則 朝廷始差遣文武中一人。由寧波古道。冊封關白爲倭王。貢則待其十年。不侵朝鮮。不叛中國。然後乃爲之準許。則前日本兵書到。稔知廟堂之議如此。計到明春。方可竣事。倭奴若外示乞降。而內懷叵測。則表文亦不可上奏。已調南兵數萬。盡戮此賊無疑矣。仍語及賊數多少。游擊慷慨而言曰。攻平壤時。吾從小西門先登。審見城中賊數多少。不滿四千。黃海道各處賊窟。俺一一登覽。計其設防築竈形止。少者不滿一百。多者亦不過二三百。合而言之。大槪可知。沈唯敬乃言平壤之賊。過六萬。各處賊甚夥難敵。蓋欲主和而貪功也。繼以提督述之報云。釜山賊衆。幾六十萬。廟堂信其說。欲出兵擊之。唯恐衆寡不敵。誠可歎也。直指之來。頗欲譏察事情。而貴國不爲明白陳稟。甚是欠事。尹陪臣欲將劉副將兵一千五百。防守慶州。而宋爺見稟帖。而不肯曰。這不解事機。任他劉綎自處。此
事若緊急。則速啓 國王。送咨劉副將營中。予亦不久南下。與劉副將協力善處。今則經略,提督已回。權在劉副將手中。可爲之事。則必無牽掣之虞矣。又曰。不佞在京城。見京城之民日漸死散。 國王何以救活。百姓死亡。則非數年間可做得。而邦本傾矣。恤民鍊兵。多造火器等事。最爲貴國第一急謀。未知貴國君臣。何以能善後耶。語極丁寧。反覆不已。爲人大段。此焉可想。以留屯本國南邊之將。不在餞送之例。故臣不請臨宴。留龍灣未幾。還向東路。
公元1592年
防守江口寬奠府副摠兵佟公。名養正。號蒙泉。遼東定遼衛人。才兼文武。天性慈和。一以濟物爲心。以正自守。所管衙門大小人員。皆知畏敬。萬曆歲壬辰夏。倭奴入寇本國。 天子命將東征。兵部右侍郞宋公應昌,提督中軍左都督李公如松。實膺汝諧之 命。都督僉事楊元以下諸將摠兵,游擊等。各統其師。皆聽宋侍郞節制。合勢討賊。時佟公以本府主鎭摠兵。軍前機務。兵馬芻糧等事。無不管轄。克殫心力。靡有缺乏。旣請 皇朝。許行開市於本國境內。務通物貨。又令唐匠。敎習採銀於本國界上。槪皆爲本國通變濟之周急良圖也。當其劉員外怒供帳之不及。驟過
定州之日。委曲開陳。別辦酒飯。以解其心。宋侍郞,李提督,艾主事諸公。不喜土饌。則至備唐産雞,猪,鵝鴨,生菜以供之。以慰其心。山東布政司韓公,巡按御史周公之行。出於意外。一時幷臨。本府無以供億。摠兵特借以本鎭所儲唐磁器湯甫兒三十坐,茶鍾十,甁一,大紅匹段,手案甲巾各二襲,鴉靑草綠匹段褥二面,大紅草綠寢帳幷二襲,鴉靑綃門帳一,朱紅高足牀四坐,交椅二,紅氈五面,白金筆山二坐,紅黑匣硯二面,欄干平牀等物。次第進排。又贈以白地靑花磁器貼匙三十坐,大油燭五十對。蓋無非別念本國蕩敗臨急之乏用也。自軍興以來。有稱唐兵者。衆寡無定。出入閭閻。奪人牛馬。則別發夜不收五六人。一切呵禁。特置千摠委官於鴨綠,中江等處。使之十分檢察。自越邊江岸。以至湯站。逐日搜檢所搶牛馬。前後刷還者。無慮四十餘頭。令督運使。兼檢江邊冒法者。皆摠兵之謀也。唐軍有馬病者。其馬斃。自稱劉員外家丁。徵奪馬匹於治病之人。摠兵聞之。立致其人。據理峻責。令卽歸馬于本主。移報員外。捕致張都司軍前。嚴加罪責。黜歸本鎭。唐兵寄寓人家。橫加凌暴。或打破器皿。或掠奪財産。人甚苦之。摠兵審問。隨見窮
公元1593年
治。本府之人得保今日。亦無非摠兵之力也。每與劉員外,艾主事,張都司諸公及往來一行將士對話。語及本國之事。辭氣愴惻。有足以感動人聽。本府之終始得免重譴者。皆其德也。 上國上司衙門。例多求請本國土産於本鎭。本鎭亦必徵索於本國。而摠兵則自其本鎭。優備齎價。貿易土産。以應其求。而本國之物。雖至禮送。一無所受。其廉淸介節。前後罕聞。平壤之戰。調發管,下五百騎。遣戍於高原,陽德兩官之界。所以防截北路之賊也。別置煙臺於鐵山丘家山。留唐兵四五名。使守瞭望。拜置騎卒二名。從煙臺北義州鎭間路五十里。分作三憩。有變則輒令馳報。其所以臨戎制事之周密。大槪如此。其致降倭推問也。次第有序。備盡無欠。鉤得賊情。其他纖細之事。難於殫記。只錄其傳播於人者如是。差備金應雲所言。驗之於傳傳所聞則略無異同。果信其非誇張也。摠兵自京城。今八月二十七日。到義州。臣以餞慰使請宴。答曰。 國王盛意。多謝多謝。但唐兵擾害貴國地方。俺別無鎭保之力。安敢受盛禮。終不許。送呈卓面酒饌。亦不肯受。令譯官郭紹全。再三請之。乃受。譯官金應雲。是摠兵差備通事也。自侍總兵以來。謹愼奉衛。
終始不懈。摠兵稱道之矣。
運糧遼東管屯都司都指揮張三畏。定遼後衛人。號敬密。天性平夷有容。不苟絶人。自軍興以來。摠檢運糧。大有功德於一方。國人賴之。嘗以八月二十九日庚戌。請宴。九月初三日。再請。答曰。治事繁擾。未假受宴。十二日癸亥。又請。曰。俺仍留放糧。不須參宴。十七日戊辰。聞其啓行。更請則曰。我軍馬多蹂躒儞國地方。心甚未安。不敢受。臣令譯官李應祥固請曰。自軍興以來。大人管轄運糧。怡泰爲政。大有惠澤於小邦。小邦不敢忘恩。 寡君爲遣陪臣。謹設草具。致慰大人之行。願大人勉臨。答曰。受宴未安。而 國王勤意如此。不得不受。遂臨宴。申時。始行禮。夜深乃罷。戶曹參判閔汝慶,府尹金信元。實與焉。都司初筵要見。故拜令進參。
密雲營領兵都司都指揮方時輝。九月二十日辛未。來寓龍灣館。幷請行禮。告 寡君問安。答曰。 國王盛意。多拜謝。接宴之際。相與禮讓。極其從容。臨罷。以所領年纔十歲小兒出見曰。此兒平壤之戰得之。無所於歸。哀其塡壑。許留行營。給以衣食。以至於此。今臨越江。請付陪臣。用紅牋一帖。記其顚末以示。厥明。
使其家丁。領兒而來。拜寄白牋書一紙。致謝于臣。臣又呈小帖稱謝。卽付其兒于本府。使之付願育者留養。其翌朝。游擊越江云。
胡相公名煥。號承川。南昌人。中朝以儒士無職者。通稱相公。爲人年高且有學力。言語不苟。待人接物。有禮讓。語及征倭一事。未嘗不慨歎。人言摠兵劉綎嘗師事之。尊奉甚敬。所言必從。 皇師之東也。相公隨到義州。因疾留調。今當往從摠兵行營。府尹金信元相識已慣。因信元請臣相見。臣不敢辭。一見便輸情。論事之際。不煩譯士。輒以文字相示。機事之密。此亦可見。仍自言近向南邊。當從摠兵於其幕府。公等有所可言之事。不諱盡言。俺行當諭諸摠兵。庶見千一之益。臣等聞其說。有所宜會者。輒說與不隱。無慮數十百言。相公樂與之聞。相與往復不已。未幾。相公告別。謹記其往復之辭。開列于左。
書示胡相公(此外。又有與胡相公論倭情書。累數千言。見書類。)
大軍已回。劇賊尙據八域。厥類甚夥。劉摠兵老爺。以萬餘兵沮遏其勢。我國望之。若防之制水。恃而無恐。八路生靈存亡生死之機。繫於老爺之手。當天地焉父母焉。豈可▣二言語。形容其顒顒縣縣之心哉。凡
揣賊情。量事機。進退合散。在於臨機應變而已。非遙度坐籌。而有所究竟也。大槪此賊包藏禍心。不死不已。今年雖能盡逐。尙不能保其必不來。況猶據邊陲。乘時大來。計不再料。而但慴老爺神武。不敢動。若倍行伍。蓄氣機。勢可以登對相當。則其來必不日時矣。老爺若乘此困頓退縮之時。添川,浙之兵。與我國兵馬。協力勦鏖。則固是上計。而添川,浙之兵。老爺力能有所左右之耶。經略,提督。旣已撤去。今之要務。在老爺陳達開闔而已。若不能添兵掃滅。則防戍之事。實不容易。凡兵倍則戰。什則圍。均則守。而守之久則兵老糧盡。將緩卒解。未有久守而不敗者也。若劇賊以新易舊。倍其前數。分道而進。則鎭守之兵。恐未如今日之晏然也。然則非卒不勇。機不利。戰不善也。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衆。項羽之二十八騎。不能敵灌嬰之五千。乃已然之效也。若如此則添兵之策。極是大計。添兵之中。添遼,廣之兵。必不如添川,浙之兵。蓋遼兵能胡。而浙兵能倭也。間或以我國之勇銳一二萬。分隸老爺之行間。敎閱閑習。使之有所樹立。則雖不如川,浙之兵。亦防守之一益也。夫我國之兵勁銳悍勇。亦四方所稱也。但近來昇平日久。民不
知兵。自寇賊以來。望風瓦解者。皆以此也。弓馬之技。亦皆精練。而片箭之能。四方萬國所不能者也。若敎之以火戰諸技。則其藝能極可用也。以我兵分肄於行間。一一詳敎火戰諸具。而習之於神武之節制。則日復一日。習之而熟。自小漸大。自近及遠。我國之兵。盡染於老爺之神化。得以成就。則御賊之機。應有餘地。不審高明。以爲何如。
胡相公所答
倭夷得志名邦。未經痛創。乃屯集釜山。其驕逞之情狀。已顯然矣。我邦大兵輕撤。祇以留鎭之責。屬之劉摠戎。一萬六千之衆。其能敵十數萬之勁敵哉。日前劉摠戎公文至軍門。請兵不滿二萬。聞止令調集遼陽寬店等處。此亦非策之得也。其調兵之寡。姑無暇論。卽云調集遼陽等處地方。相距 王京以東二千里餘。萬一倭情蠢動。豕突狼奔。遠水其能救近火乎。是以。不佞曾復馳書。備論前事。其後復有文往投。當改正前議矣。竊謂此賊。必須大加撻伐。要在我兵雲集。 王京以東。凡有要害。森羅布列。然後進可以戰。退可以守。萬全之功。收之不難矣。但只宜今冬明正圖之。庶機會可乘。遲
則恐無及也。夫外侮固所當御。內治亦所當修。日者聞倭奴侵境。貴邦士民子女。甘心臣妾。此曷故哉。大都愁苦之民願亂。其勢則然也。爲今之計。貴邦 君相。速宜臥薪嘗膽。舍舊圖新。急於收拾人心。招集流離。扶傷問死。推遇難之臣。恤陣亡之卒。庶幾慰輿望。鼓士氣。至於一切橫征厲禁。悉宜罷之。蓋利歸于上。民怨於下。欲不生亂。難矣。況乘外禍無所逃之時乎。此逆耳之言。苦口之藥也。高明以爲如何。
胡相公第二帖
九月初。不佞有書於舍親云。近見軍門中軍頭行牌云。倭奴將盡歸去海。 王子陪臣俱已送還。及聞淸正之書。尙盤據釜山。築城蓋屋。若謂盡歸去海。則見在釜山者何人。朝廷必不可欺。若謂倭奴尙在朝鮮。則亂流未殘。大兵安得遽撤。今以孤軍遠鎭。以此極重擔子。遺之麾下。不可不長慮却顧萬一賊擁衆。仍復西向。則將軍何以策之。且春汛轉眼。如關白傾國而來。合已成之衆。豕突狼奔。此一萬六千之衆。果與之敵乎。抑將退保何地乎。恐進不能戰。退不能守。危之道也等云。此書九月重
陽日到。舍親接書。深自悔悟以宋軍門撤兵之失策。是以。本日卽發人。出接生入。昨日差人始到。但生今入。亦何所爲。謹以尊翁所敎轉達。萬唯有所確論。一一明示。無因循無忌諱。庶不誤大事也。
藥圃先生文集卷之六
附錄
忠勤貞亮扈 聖功臣。大匡輔國崇祿大夫。領中樞府事,致仕。西原府院君鄭公行狀。
鄭氏。西原大姓。世所謂甲乙者。其先曰別將諱克卿。別將生中郞將諱孝聞。中郞生大將軍諱顗。分臺西京。一斧斮反側子崔光秀。竟死義於畢玄甫之難。是生監察御史諱儇。是生贊成諡章敬諱瑎。司馬及第。奉表賀聖節。天子稱使乎。再掌貢院。多得士。遇事精悍。憤宋邦英廢置在手。遇諸塗。捽其喝道者。胡邦英慙屈。是生淸河君諱㥽。當瀋王勢熾獨不渝一節。及忠肅復政。退于家以終。是生二子。曰雪軒諱䫨。雪谷諱誧。雪軒登科。官大匡。勳推忠陳義輔理。諡文克。雪谷亦登科。詩淸筆妙。爲諫官。多所封駁。竟不容。雪軒卒。葬安東地。子孫仍居焉。雪軒生少府少尹諱賝。少尹生諱義龍。入我 朝保勝散員。是生諱若。刑曹佐郞。是生將仕郞諱普文。於公高祖。夫人眞寶李氏。是
公元1526年
生長水縣監諱元老。夫人。 贈貞夫人延安金氏。於公曾祖 贈吏曹判書。子諱僑。成均生員。是公祖考 贈崇政左贊成。夫人光州金氏。校書判校諱景光之女。 贈貞敬夫人。贊成第四子曰諱以忠。是皇考 贈純忠補祚功臣。大匡輔國崇祿大夫。議政府領議政兼領 經筵,弘文館,藝文館,春秋館,觀象監事。 世子師。淸城府院君。夫人韓氏。 贈貞敬夫人。議政寬豁愛物。鄕人善者好之。不善者不怨。不事家人産業。嘉靖丙戌十月戊午寅時。生公于醴泉之北金堂谷。公外鄕也。公諱琢。字子精。號藥圃。九歲。丁內艱。二十一歲。丁外艱。廬於墓終喪。早孤零丁。自垂髫。受業於仲父三嘉縣監諱以興。公年纔志學。已通經書。歷覽朱子綱目等書。及長。縱學無不觀。遂成大儒。壬子。中司馬。游太學。已欲學究天人。同列異之。戊午。登第。卽我 明宗朝也。一命藝閣。人不知也。世以新進入藝閣爲屈。而公不介於懷。課程匠役。讐校魚魯。一以至誠。時洪訥庵爲提調。歎曰。得人矣。後必大貴。李丞相浚慶小許可。見公曰。鄭某雌龍顔。必異人也。薇垣由正言至司諫。玉堂踐東,西壁。烏府自持平陞執義。吏曹佐郞,正郞。議政府檢詳,舍人。歷揚兩朝。無蹉
公元1574年
跌。一言而行之。其誠乎。萬曆二年。副應敎。入同副承旨。轉都承旨。五年。由禮曹參議。出按關東。關東人至今皆曰。於我有德。七年春。復入銀臺。八年。嘉善。九年。吏曹參判。十年。特陞資憲。判漢尹。出入禮兵刑判書。三長東銓。自嘉善至此。長烏府者八。十七年。參鞫逆獄。特加崇政。再朝京師。十九年。左右贊成。壬辰倭奴入寇。 乘輿西幸。四月二十九日也。是日。大風。事出倉卒。朝臣遑遑多落後。公以內醫提調。扈至平壤。未幾。賊逼江皐。對壘相望。廷籌無策。不過以寧邊城爲歸。公 啓曰。京城不守。已矣無及。猶幸此府。城郭人民。府庫糧餉。亦可支持。而浿江天塹。人心願爲死守。此實恢復之兆。 大駕一動。軍民潰散則兇鋒莫遏。中路不測之變。安保必無。其或請 上移蹕者。恐或不思之甚。未蒙 允。入寧邊府。吏民先潰。大城無人。遂建分朝之議。 乘輿指義州。 東宮向江界。公受 命護貳師也。行到熙川。右相兪泓等道謁 東宮。達曰。江界不可入。馳 啓大朝。改路春川。淫霖盛潦。草宿雨飱。至伊川。俄聞賊滿前路。遂夜渡前江。倉皇跋涉。留成川三箇月。慰撫人民。調兵宿衛。公實稟達爲之。忽有報北賊踰火游峴者。乃亂江而西入安州。
公元1593年
將放于寧邊時。有主張入江華。控制兩湖之議者。改請渡海。遂發扺龍岡縣。以治內四通無阻。住 駕山城。時至月望後也。地窄山高。氷雪苦寒。人畜凍傷。不利守城。賊壘逼近。人多夜驚。公上箚曰。始至於此。爲江都也。旣時候嚴凝。津渡不通。則仍滯于此。非計也。請亟趨永柔。姑駐大軍之後。相勢進退。又達曰。寧邊城。古稱鐵甕。譬諸此城。利害縣殊。而猶欲彊坐危地。賊若生心。何所不至。請快決無留。翌日。 東宮發向寧邊。時同行諸宰中。有議論不合。頗不相愜。公作異同辯。示沈忠謙。有曰。天下之義理無窮。故人之所見。亦各不同。義理所存。是亦義理而已。所見不同。何病。 車駕西幸。託 東宮以誅討恢復之任。苟在陪衛者。上下各盡所懷。要之共濟。何異同之有。見者不敢慍。癸巳正月。公受命 東宮。起居李提督如松於安州。受命 大朝。迎慰宋經略應昌於良策館。經略禮以幣。秋餞慰經略以下凡 天朝東征大小將官於義州。亦 大朝命也。竣事。中路奉有 旨。東宮南下。卿其從行。遂入京復 命。追及於兩湖間。往來全公洪三州。稟鍊武士。在洪也。流民彌境。公稟設賑場。多活命。未幾。陪 東宮還京。 命也。公始仕備邊司。自
上下十條。命宰臣各擧所知。公薦郭再祐等二十人。皆聞人。甲午。有講和主議者。公草箚曰。倭奴詐譎。固不可信。以事勢言之。彼若捲甲出境而云爾。則猶之可。擁兵壓境。若威脅然曰。爾可和我云。則是刦盟。其能有成乎。倭奴最忌舟師而和。故置而不講。陸兵亦不敢有爲。彼獸心肆然無憚。若加我以無禮。責我以不可從。則何以應之。臣觀天察人。撥亂有兆。歲星色靑。一也。大邦爲援。二也。民心未離。三也。年穀登。四也。舟師得李舜臣爲將。五也。若使金德齡。大伸其抱。拔權仁龍行伍間。將陸兵與李舜臣協進。則賊不足平。遽卽許和。大事去矣。聞和議寢。不果上。十一月。 上御經筵。進講周易。公入侍。乙未正月。入侍朝 講。因 啓己丑冤獄。語及盧守愼等事。二月卜相。若不 敢承當。久而後謝。時兩司 啓黃廷彧父子獄事。命禁府議 啓。公委官也。 啓請議他大臣。竟準以停刑還配。圍籬安置。兩司論本府輕議。拜及委官。公乞免至再。又箚辭。乃 勉從移樞。丙申春。特 霈疏放。收大臣議。公議以原情赦疑。寧失不經爲主。且惜金德齡才。乞肆赦責立功。夏。 上將拜 陵擧動。適陪香人馬震斃 闕門。公上箚曰。展謁 園陵。固非
公元1597年
時。而天譴如是。人主一動。必須十全。敢 啓。丁酉春。南報孔棘。公箚請身自南下。綏定民心。備邊司回 啓。鄭某爲國之誠至矣。但李元翼旣體察四道。又遣大臣。事體重難。公又箚曰。臣所以請行。不爲無見。而爲國丹衷。不讓于人。奉宣 德音。聚士作氣。死生以之。臣之素所蓄積。願 許愚懇。庶補萬一。備邊司回 啓如初。己亥。 命議朝堂牓示人事。公議曰。抄 啓牓示之日。事屬忙遽。聞見失實。或有枉被者。今國有大慶。屢經宥 旨。而此輩獨未蒙 恩者。以疏放之例。名在政曹者。政曹抄 啓。名在刑司者。刑司抄 啓。如牓示事。非常行之典。初無主司。故雖曠蕩之時。 啓稟無路。若坐此而終身廢錮。恐非滌瑕之盛意。是年秋。受暇南歸。掃先塋。庚子。卜左相。具病乞免。承 召。又乞免蒙 允。是年七月。 中殿昇遐。公病未奔。曁 發引。輿疾起程。中路氣息委絶。未達。上箚自劾。壬寅元月。有 旨監司。前相臣鄭某。退老道內。卿其遣長吏存問。賜食物。公上章曰。臣犬馬之齒。今七十有八。耄且癃。無望造朝。而尙帶樞府巨銜。此雖閒局。而朝賀朝參。固不可廢。況本府實職官銜。只有此數。大官之方仕于朝者非一二。而臣獨帶不仕之
公元1602年
職。此豈合朝廷事體。乞 許致仕。史官奉 敎書來宣曰。敎領中樞府事致仕鄭琢書。羊酒之問纔宣。俾長西樞逸局。羈靮之勳初定。庶見北上同盟。何圖側席之辰。遽有縣車之請。挽六丁而志不可奪。擧一世而事固罕聞。癸卯。參錄忠勤貞亮扈 聖功臣。其 敎書有曰。社稷臣也。一介之技無他。君子人歟。六尺之孤可託。奉 廟主出都門。實出倉皇之計。擇仁孝建儲貳。式繫中外之心。伊調護誰能任之。捨吾卿。莫有可者。受命播越之際。秉丹衷而不渝。鞠躬危急之秋。矢靑天而自勖。協贊撫軍之策。弼亮監國之謨。肆策勳爲三等。賜土田,臧獲,銀段,馬匹。令本道別致酒食。甲辰。大臣議老病勳臣在外者。特令本道。給奉朝賀祿。公疏謝有曰。此雖爲老病勳舊設。而凡身在都下。筋力旣愆。雖不能從仕。而尙或有時入參朝賀。故使受奉朝賀祿。以濟窮餓。今臣年滿八十。身在千里之外。至於會盟大禮。亦未進參。罪戾無所逭。而反以奉朝賀。苟且援例。實無其事。而虛受其祿。臣豈敢冒受。有 旨勿辭。萬曆二十三年乙巳九月。寢疾易簀于醴泉之高坪里。春秋八十。計聞。 上怛然。三日輟朝。別賻。 遣近臣弔禮官祭。 東宮震悼。遣文學弔
公元1546年
祭。丙午二月庚申。葬于醴泉之南位谷艮坐坤向之原。歸厚署官護襄事。嗚呼。公天性寬大。形容溫粹。忠信公恕。物我無間。幼而孝順。敏而勤。及長。師事退溪,南冥兩先生。爲所推重。而得於退溪者尤深。滿腔子皆仁。發於外者和順。施諸事者樂易。進見公者。退皆曰。公仁人也。聞公言者。皆曰。公仁人也。言在芻蕘而必擇。善在人則樂取。不喜聞人過。而樂道人之善。人有橫逆。犯而不較。雖有舊惡。開自新路。其愛物也。螻蟻之微。不忍傷其生。視奴僕如傷。遇吏卒以恕。故所過多薰德而化。其處事也。毫釐有差。不安其寢。沈靜簡默。慮而能得。故於公私。鮮有敗事。其事 君也。當事不避。有懷無隱。事有害於正者。必盡言以誠。爲 國謀猷。必先大體立根本。不爲世俗論。及退休。猶食息不忘 君。其持已也。顚沛無所苟。出門如見賓。謙自牧。而傲者莫敢侮。有若無。而名流爭尙之。其待人也。交久而能敬。雖僕隸下人。必朿帶見之。質明必盥櫛。見子弟。未嘗設惰容。其待立也。當朝紳分裂。多出此入彼。而能自立於頹波之中。終始無偏黨。其好善也。人之一才一藝必取。而不求備於一人。一言一行必揚之。恐人之不知。使磊落奇偉之人樂。與之從事。
其當大事決大疑也。論議平穩。不激不隨。辭嚴義明。未嘗苟合。而人不爲忤。豈非心正氣和。無固無必而然耶。菽水經學。泛濫於天文,地理,易數,兵家之流。無不旁通。而於八陣,六花等法。尤深究著裏。尋常若以身擔當救亂持危。痛亂離後國綱陵夷。歎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以正倫紀嚴名分。爲急務。時有私賤投屬砲手。訴厥主者。或欲拿問其主。公曰。奴主分嚴。猶君臣也。安有叛主而能忠國者乎。若罪其主。名分紊矣。國無以爲國。將安用彼兵。或曰。然則何爲而可乎。公曰。私賤當充雜色軍。若有軍功。便宜行賞。何所不可。而敢爲此擧。以開亂賊。或默然。時論以賣爵募粟。而民不信。遂有賣勳之議。公曰。鬻官已苟。至於勳。則名器尤濫。抑恐被堅執銳。出入矢石者。將解體而不勸也。議遂沮。公和氣可掬。而避權勢若浼。名聲獨步。而接士類以禮。言論未嘗觸激壞事。而義理自然明瑩。眞所謂君實之言如人參,甘草者也。平生知有國。不知有家。祿俸不及於營産。施與不計其有無。左右無妾膢常侍。賓至必傾家盡歡。位崇台鼎。而自奉淡泊。衣冠服飾未當備。及喪。斂襲之具。僅取卒辦。飮酒。微醺不及亂。與人歌。善。反以和。
常慕康節先生藍輿出游。觀物洛中之事。退老後作藍輿以行。悠然有花似錦草如茵之趣。而痛 陵寢蒙辱。 國讐未雪。不聽聲樂。常慨然曰。吾無復力於世。倘有吾子孫。果盡心於吾 君否。嘗訓子弟曰。耳目聰明男子身。洪鈞賦予不爲貧。夫立志不高。則終未免俗儒浮生。轉眄歸虛。歲月不我延。須努力耳。且曰。富貴利達。皆命也。但盡其在我者而已。恒以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愼於言。就有道正焉戒之。且曰。人心至虛。際應事。覺纔未安。便是不義。當平心省察以處之。如此則鮮違於理。四節墓祭。必以身。軟脚未行者一年。悲不自勝八十而慕。猶嬰兒也。觸物必言先考事。吟先考詩不已。嗚呼。公之德之行。不可盡記。特擧其隅耳。然其燕閒之中。細微之事。動慕古之人。篤信聖賢底意思。自有知者知之。信者信之。自以身爲大臣。調劑非才。迺奉身退以卒。詩云。旣明且哲。又曰。高朗令終。公庶幾乎。平生所著。詩文最多。而散亡兵火間。只亂後疏箚若干。雜記若干。龍灣聞見錄,詩集。藏於家。夫人貞敬夫人潘氏。系顯巨濟。閨則允配君子。壽考康寧與偕老。生三男一女。男長允著。明達好學。早世。有一男女。皆夭。次察訪允偉。喜讀先儒
公元1606年
書。有一男三女。女幼。男旣冠。次別提允穆。有氣節。好古詩文。有一男三女。皆幼。女適宗室德原都正樞。先公死。有一男四女。郡守許廷式,正郞黃汝一,士人權來。其婿。一未嫁。男失於亂離。嗚呼。公天資近道。心且好古。慨然有志於宋諸儒之緖餘。蓋已求聖賢之所謂學問者。致其力焉。近代名公求有相業者。則或有之。若公之所學之淵源。所趨之純正。則鮮有其倫。烏可無紀述以傳於世乎。而暹知識不足以闚測涯涘。文辭不足以形容髣髴。極知不足以任是責矣。第以受恩門下。自從髫齔。心悅誠服。今因其孤之請。辭以不敢者再。而不獲焉。自今此非壙誌神道碑比。僭爲之掇拾序次。以俟他日之君子有所據而裁之云爾。萬曆三十四年歲在丙午春正月壬辰。通政大夫。前成均館大司成,知製 敎昌原黃暹。謹狀。
忠勤貞亮扈 聖功臣。大匡輔國崇祿大夫。議政府左議政兼領 經筵事,監春秋館事,領中樞府事。致仕。西原府院君鄭公諡狀。
公諱琢。字子精。號藥圃。鄭氏籍西原。高麗世大將軍顗以節死畢玄甫之難。其後䫨與弟誧。用文雅競爽。遭讒南竄。再起爲司徒,西原伯。卒葬安東。子孫遂爲
公元1586年
嶺南人。連蹇世不振。曾祖長水縣監諱元老。祖生員諱僑。考諱以忠。俱隱德不耀。以裕後慶。母韓夫人。以丙戌十月。生公于醴泉金堂鄕。自幼潁秀。始受學。節通大義。不爲師困。嘉靖壬子。陞上庠。戊午。擢文科。初隸校書館。旣而華聞彌彰。遷典籍。拜司諫院正言。當事敢言。有古諍臣風。劾權倖尹元衡等。迷罔誤國之罪。前後四人談者韙之。 宣廟開元。入玉堂爲修撰。歷禮兵正郞,持平,校理,吏曹郞,議政府舍人。甲戌。以副應敎擢授代言。轉都承旨。丁丑。由大司成,禮曹參議。出按關東。自庚辰至壬午。陞嘉善則拜都承旨,吏曹參判。陞資憲則拜漢城判尹。皆特恩也。乙酉以後。判禮刑二曹再長天官。斥遠私謁。輒面謂干請者。君才當調。惜乎。踵吾門。竟不用。己丑。進崇政大夫,兵曹判書。適日本使至。廟議報聘便宜。未決。公毅然曰。賊逆端業見。籍令信使在朝。兵鋒在夕。此講之悔也。議者多與公合。庚寅。使 中朝未還。而處士崔永慶用非辜前死。言者謬謂公常官其弟餘慶。罷公職。冬。敍禮曹判書,左右贊成。壬辰。賊內逼傳國都。 上遽起西幸。公方起居藥房。倉卒從 駕。不問家累何在。到西京。警報絡屬。 上將移蹕鐵甕。公謂不拒守浿江
天塹。規尅復之策。而迤入巖僻。縱賊乘虛以躡我。非計也。涕泣爭之不得。旣至。上下震撓。已無可爲。而公朝之議定矣。時光海爲世子。公以貳師從。急趨伊川東路。賊益盛。崎嶇阻折。轉向龍灣。一行危慄。多變服詭行。觀望先後。公笑曰。天祐東方。保無此事。若其不幸。非計可免。正月。與 大朝會定州。提督李如松新擊平壤賊。自經略以下將官之管理東事。踵相躡。公儐候慰犒。殆無一日暇。隨司勅使至平山。道受 命衛護 分朝。南下追及於湖右。時京邑甫定。賊屯據沿海一帶如故。時議以不可柰何於賊。欲與羈縻。公力陳必敗亡。秉議凜然。 上在位久。雅知公潔修持正。値時劻勷。益信夷險一誠。以爲齊亂定傾。須用儒者。晉拜公右議政。乙未二月也。公感 上恩。出謝未久。而黃廷彧與其子赫。得罪廷訊。 上問大臣以廷彧有舊勳且老。欲免考發配。公謂欽恤刑章。保全功臣。俱盛德事。兩司論推官失出之過。而語及公。於是。公露章固辭。 上諒公意不回。遞授知中樞府事。初。公薦李舜臣,金德齡。其才可將。至是。舜臣立戰功。爲海防司命。金德齡驍健善鬪。坐殺人當辟。公言讐賊據我疆域。而先殺壯士。不可令敵聞。 上亟命原釋。
公元1596年
丙申夏。 上朝 陵卜日。而雷震禁內。公進言曰。魯以鼷鼠示災。止不郊。今譴告非常。宜克謹天戒。深惟非時不擧之義。 上爲寢行。其秋。湖西賊李夢鶴就擒。支黨招款。約以拜 陵日慝作而不果。聞者寒心。丁酉。賊躙湖南。羽報蜂午。公再上箚。請自行邊曰。民罹大創。勢將土崩。 朝廷命令。遠邇不通。烏可以 祖宗二百年基業。付之一擲。而朿手待亡。臣奉哀痛之音。往布德意。慰諭軍民父老。率厲子弟。相度形便。控扼賊路要衝。庶幾萬一天幸。臣愚朝夕老死。馳突行間。誠難自力。顧先士卒。一死報效。無負素蓄耳。 朝廷憫其老不許。然有志者。咸扼腕思奮矣。己亥。奉東宮。問安 中殿于遂安。還則 朝廷以向危急時。大小臣工。保妻子先出。圖便家私。牓其人姓名朝堂。以示具僚。公爲言海寇再逞。人情顧戀棧豆。蓋以懲異時。不早自拔。汚賊者多故耳。此輩誠得罪分義當國大慶。霈澤屢降。普施渙汗。蕩除更始。亦王政宥過之大。 上竟釋之。公持法。必傳寬而行類此。始公大拜之年。已登耋耉。深以履滿爲懼。念 國家喪亂未夷。無可去之義。至是時。駸駸向安。人臣得伸雅志。遂請暇。南歸省墓爲。縣車終老計。翌年春。拜左議政。趣
公元1601年
召入朝。自陳病憊。無以稱報 上恩。控辭不赴。 上旣允公請。令長吏歲時存問。加 賜厚撫。後四年癸卯。年七十八歲迺拜疏乞致仕。 上又重違公意。遣史官宣諭。有曰。挽六丁而志不可奪。擧一世而事固罕聞。其冬。策扈從勳。封西原府院君。下本道給奉朝賀祿俸。公又辭曰。老臣旣不得以時朝。請陪盟府之會。苟援國例。虛受寵祿。於公私受授交失。 上優旨答曰。元勳大臣。退處田野。今又辭祿。尤增缺然。本道賦俸。實出於優待勳舊。何可固讓自潔。不體朝家盛意乎。公家業甚薄。歸而貧益甚。四壁縣罄。至不具二簋。而辭受之義。終始不苟。 上所以禮遇公。亦終始不衰。諒以見君臣矣。公素彊無疾。遇春秋俗節。必躬往展掃塋域。蹈履如少壯時。徘徊田隴間。一丘一水。瞻眺竟晷。唯二三門故肩輿。杖几而已。田夫野人。不知爲故相。而與鄕士友。引觴陶寫。未嘗不盡興。採呂氏鄕約可行於今者。定尊卑。進禮讓。死喪相恤。急難相救助。條爲式目。譯以方言。令氓俗易曉。春秋講行。醴泉人至今遵之不廢。以乙巳九月十九日。考終于寢。觀察使驛聞。 上罷朝震慟。官庀葬事。具如禮有加。而 上遣承旨。 東朝令宮僚臨弔祭。以異其數。
公元1606年
越明年二月。窆于郡治南位谷之原。邑人追配鄕賢祠。以奉俎豆。公淸明愷悌。怡穆自守。天資近道。如精金良玉。一見知其所存。早游退陶先生之門。用功於眞知實踐。充養有方。旁涉天文,地理,象數,兵家之流。靡不淹貫。篤好中庸,大學。迨晩年。猶夜坐默誦不倦。常曰。許魯齋有言。吾於小學。敬之如神明。尊之如父母。人苟敬信如魯齋。何患不至聖賢。抄錄羣書。欲以廣立敎,明倫,敬身之旨。作小學衍義。而不果成。公初釋褐。人無知者。李相浚慶。一見器之曰。顔狀類雌龍。後必大貴。在 帝都遇相者。謂曰。君眞仁人。當濟萬命。身貌不踰中人。而亭亭如野鶴出羣。人皆敬慕。而不敢狎焉。秉心忠信寬平。卑謙自牧。物我之懷。不施於蟲豸之微。傲慢之色。不設於僕隸之賤。晨興盥濯。整襟端坐。身不服錦綵。音伎翫好。一無接於耳目。絶口未嘗言營修家産。公歿而諸子俱不能家。始終歷淸貫。遂都盛位。而避權若浼。蕭然自同散人。雖時議乖張。立門戶相傾敓爲利。而公每裁以義理。不肯詭隨。卓然頹流茅靡之中。見有喜事造端。扺巇以巧取者。輒深惡痛絶。不小假借。然人或得罪叵測。雖在疏逖異趨。必曰。唯藥圃公。活我。公亦爲之求其生道全
濟。乃至論 國家事。先大體。重名分。必務遠大規畫。不徼近功。時廣募軍丁。欲私賤贖免。且患餫餉乏興。議以功券收之。公執不可曰。自箕子設法以來。奴主分定。猶君臣也。安有主叛而國忠者。是將導之叛上。而國不爲國。賣爵。本漢時弊政。今又壞敗勳格。安坐販穀之徒。與出萬死犯矢石者。拜列帶礪。奚以勸鬪士。令斬將艾旗哉。議者無以難。旣家居謝事。聞 朝廷得失。夜不能寐。謂家人曰。銜 恩莫報。死不暝目。後世子孫。知吾愛 君憂國之誠。有能繼吾志者。吾無憾矣。夫人巨濟潘氏。擧三男一女。長允著。早歿。次允偉。主簿。次允穆。察訪。女嫁德原都正樞。孫,曾男女若干人。 宣廟以明德當乾。俊乂之士林林。風猷器業。屈指數公。而至於淸資雅望。輔以經學。竭忠於危難之際。抽身於嚮用之辰。時行時止。保節完名。旣明且哲。高朗令終。公庶幾其人哉。嗚呼。敏求嘗以童子事公。徒得公淸修之表。竦然起敬而已。公歿今三十年。事遠寡傳。諸子又皆淪喪。無能述公始末者。今因嗣孫時亨。承事來請。謹欠其梗槪如右。請易名之典。嘉善大夫。行承政院都承旨兼 經筵參贊官,藝文館直提學,尙瑞院正,同知成均館事李敏求。撰。
有明朝鮮國忠勤貞亮扈 聖功臣。大匡輔國崇祿大夫。議政府左議政兼領 經筵事監春秋館事。 世子傅。西原府院君 贈諡貞簡公鄭公墓表。
公元1605年
粵唯 宣廟當扆。收攬耆哲。施隆報殷。號稱亨成。而在事起躓。不能無與時推移。而其全德完歸。無若西原鄭公。公立朝五紀。壽躋八表。謝事丘園者六年所而卒。卒年三十。而鄕人論祀。太常議諡。公之冢孫時亨。以小宗伯李公敏求之狀。謁翊聖刻其牲石。懼非其任。辭屢不獲。愾然而作曰。易名。令典也。列祀。盛事也。公卒之二十年。而始擧焉。夫人情久。則衰。衰則亡。徵久而愈徵。澤不竭也。謹据以表之曰。公諱琢。字子精。號藥圃。西原。其貫也。遠祖之可譜者曰別將克卿。其後。有大將軍顗,文克公䫨。著勳節於麗朝。絫傳至諱元老。長水縣監。 贈吏曹判書。諱僑。生員。 贈左贊成諱以忠。 贈領議政淸城府院君。卽公。三代推恩。而妣韓夫人。亦貤貞敬。議政公隱德垂裕。以嘉靖丙戌。生公。未立而孤。零丁困極。而帥志彌堅。摛經績文。壬子。土庠。戊午。釋褐。初隸校書館。望實寢蔚。自典籍拜正言。劾權倖。有諍臣風。歷戶,禮曹佐郞踐獻納
持平,掌令,司諫,執義。薦入玉堂,修撰,校理,應敎。繇天官。薦授議政府檢詳,舍人。甲戌。擢同副承旨。陞都承旨。丁丑以大司成轉禮曹參議。出爲江原道觀察使。己卯。復爲都承旨。庚辰。躋吏曹參判。壬午。超漢城判尹。驟躐峻階。特出 手批。周流禮,兵,刑。皆屢拜判書。三爲冢宰。八長銜史。庚寅。陟贊成。乙未。大拜右議政。尋移病西樞。己亥。謁告省墓。翌年。復入相府左議政。公從里居。自陳病憊狀。不赴 召。後四年。拜疏乞骸骨。 上重違公意。遣太史齎溫綸。褒與勤至。其冬。策扈 聖勳。封府院君。 命本道。給奉朝請俸。終其世。乙巳九月十有九日。告終于醴泉之里第。此公之始卒。而輟朝庀葬。近侍宮官。馳馹弔祭。 上之所以隱卒。而異其數者備矣。越明年。禮窆于郡治南位谷原。夫人潘氏祔焉。公生有異表。天資近道。早游於退陶先生之門。聞爲學之方。用功於眞知實踐。旣通籍。操履怡穆。斤斤自守。時士論乖張。競立門戶。而公獨貞趨式武。荐被眷遇。名位漸盛。持以謙虛。在政本。斥私謁。平銓注。主中兵。澡滌制量。論日本報聘便宜。執不可。賊果六逞如公言。公從 上于難。至平壤。寇益迫。議深入巖阻。公抗言。棄京師。又棄浿江。吾往賊亦往。
謂 社稷何。涕泣爭之不得。 駕次寧邊。上下震撓。光海以儲嗣。奉 廟社分朝。公以貳師護之。當 國家崩柝之際。艱關顚涉。無復威儀。而絶躁容遽色。如立治朝。隨事進規。翼亮弘多。癸巳。又受 命陪衛於湖中。未幾。爰立務挈維綱。濟苛以寬已。與時左承。委亭黃長溪廷彧之獄。力排羣咻。傳之生議。竟用是去位。人咸惜之。公雖儒雅。畫算鑿鑿中窾。經邦宏遠。不徼近功。執政欲廣募軍。許贖私賤。急於餫餉。以勳券酬之。公皆力爭寢之。尉薦李舜臣爲大將。論釋壯士金德齡死。俱收後效。疏請行邊。忠憤激烈。斥絶和議。凜不可犯。歸田之後。猶拳拳憂世。而時與鄕人。引觴陶寫。怡然若忘世者。每遘節祀。躬莅塋域。眺望徘徊。杖履徜徉。不知其爲耉碩也。採呂氏鄕約宜於今者。定尊卑。進禮讓。恤喪捄難。條爲式目。行之鄕井。性嗜書。淹貫墳典。旁及九流。日誦大學,中庸。尤喜小學。有許魯齋之風。有三男一女。男長允蓍。次允偉。主簿。次允穆。察訪。女適德原都正樞。翊聖少從先進。頌公陰德雅度一於仁恕。肫肫類西京篤厚風流。次公事行。伏公志節之確。樹立之卓。鑒識之精。學術之正。而洎讀 宣廟之敎。挽六丁而志不可奪。擧一世而事固
罕聞。則可以觀公晩際矣。百代在後。考信在玆。光德大夫。東陽尉申翊聖。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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