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伏先生文集卷之五

　疏箚

　　

擬上箚

伏以金浦山所墓號議定事。因禮官啓辭。令儒臣博考事　命下矣。臣竊念　聖敎旣以依漢故事爲言。而兩漢諸帝之崇奉私親。而避陵字不用者。惟宣帝稱戾太子葬地曰戾園。史良娣曰戾后園。史皇孫曰悼園。此外如安，順，桓，靈則皆追尊所生考妣爲皇爲后。故其葬地直稱曰陵。此則蔑禮踰制之甚。乃　聖明之所深惡而不欲爲者。竊想　聖意必欲依宣帝故事。稱之以園。庶免君臣混稱之嫌。固無不可。但臣之愚意。今此葬禮。旣已悉遵禮經之訓。凡儀物之附於墓者。皆用大夫之禮。此盛德事也。臣民之所悅服。後主之所矜式。實在於此。而墓之有號。又非大夫之禮。如以墓爲係干葬一邊事。則得無容有更議者乎。臣於此時。忝在儒臣之首。而疾病纏綿。不能自力就列。區區所懷。又不敢隱。非欲自以爲是也。竊念臣本以管窺之學。重以膠柱之見。其於議禮之際。恐有終始執迷之患。此非微臣一己之私憂而已也。懇乞　聖慈察臣狼狽之狀。特命遞斥。毋使久據論思之席。或致公私兩妨。不勝幸甚。

請姑停園號箚

伏以臣伏奉　聖旨。因禮曹啓辭。令藝文館堂上撰定園號備望　啓下者。臣旣不量才分。冒據館職。而大提學臣

金瑬又方奉使于外。在臣職分。不敢有辭。謹與直提學臣李弘冑相議撰定。別單書　啓外。臣之愚見。不無可疑者。玆敢略陳梗槩。以備採擇焉。竊念　殿下誠孝出天。車冠百王。當此送終大事。其欲自盡之心。豈有窮已。而上念宗統。下循廷議。抑情屈意。俯從禮制。凡儀物之附於墓者。悉用大夫之禮。此是盛德事也。臣民之所歎服。後王之所矜式。皆在於此。今墓亦葬一邊事。而墓之有號。又非大夫之禮。則前後異制。容有可議。如或以立園爲祭一邊事。則祭以諸侯。論說紛然。臣不欲固執己見。遽有爭辨。而其間亦有一節未安。當初旣以　大院君墓山爲未盡吉。早晩必有移奉同塋之擧。而一園之內。不容各立名號。若以今日之號加之於　大院君之墓。則又爲以尊從卑。於禮不順。豈不爲大未安乎。臣意　殿下之卽阼。四年于此。而　大院君之墓。未有名號。今於別宮之葬。先立殊稱。似非一日不可緩之事。莫如姑爲停寢。待他日移奉　大院君之後。徐議名稱。恐合事宜。伏願　聖明深留睿念。令禮官問于大臣。更容熟講施行。幸甚。臣前在玉堂。欲以此意略及於博考之啓。而同僚以有違常式爲言。故泯默而退。今承　聖敎。適當此事。不敢不以前日之所欲言者仰達焉。抑臣於此又有所深憂隱慮者。今日大臣禮官。皆老成練達之人。其於此等莭目。慮豈不及。而覆　啓之際。未免有雎盱囁嚅不能盡言之患。此豈其心不忠於　殿下哉。伏見近

日前後　聖敎。率皆過於嚴峻而平恕不足。其間或有不誠之言發於不平之心者。如頃日勿令百官來參之　敎是也。　殿下平日。何嘗有如此命令乎。竊料　聖上之抑情從禮。本出於勉強。而非其所欲。平居必有鬱鬱不樂之懷。而左右便近之人。不識禮制。或未必不爲外廷簿視私喪之說。則以　殿下至情所在。安能不爲之怛然而悲。瞿然而疑乎。旣有此念留在心中。則觸事而發者。又安能鏡明水平。而常得其正乎。遂致上下疑阻。情意不孚。發言慮事。動以激惱　宸衷爲懼。雖有所見。不能直遂。嗚呼。此豈天地交泰。朝著和平之福哉。外廷百僚孰非　殿下之臣子。而故欲薄於　殿下之所生乎。人同秉彝。斷無此理。伏願　聖明虛心察理。捐去留滯。常令胸次寬平。無一毫悁忿之私。凡有施措。開心見誠。明降指揮。或登進大臣。傾倒商確。可否相濟。則和衷之慶。國家有賴。而其於　殿下寧神養性調保氣體之道。亦大有益。豈不幸甚。臣身在散地。不當越職論事。而目見時事多艱。氣象不佳。區區平日感　恩願忠之誠。不敢有懷不達。犯分之誅。實所甘心。惟　聖明諒其愚衷而恕其僭踰焉。

弘文館箚

伏以臣等伏見完城君崔鳴吉箚子。旁搜曲引。出入經史。縱之以懸河之辯。而被之以變幻之文。使人一爾看過。恍然莫知其端倪也。雖然。禮必有義。論禮者必先明其義。故

曰。其數易陳也。其義難知也。論今日之喪者。當以厭屈爲大義。　聖上旣以支孫入承大統。爲　宣祖之後。所生父母之當爲私親。其義皦然。如靑天白日。一國之人。無愚智皆知之矣。旣是私親則安可不爲降屈。而得伸其本服乎。彼力主三年之議。乃爲親則長孫之說以文之。而終則曰。爲宗統所厭。出於何經。其言可謂肆矣。　聖上於　大院君。固爲長子。而於　宣廟則爲庶孫而非長孫也。據臨海旣死。光海罪廢之後而言。則　大院君於次爲長。而自本初天倫而言。則爲衆子而非長子矣。子夏傳曰。有適子者。無適孫。夫適孫之當爲祖後。在所不疑。而適子在則皆爲庶孫。必適子亡。然後謂之適孫。其義嚴矣。今乃謂自今日言。則　大院君爲長子。而　殿下爲長孫。不亦誣乎。禮。公子爲其母練冠麻。麻衣縓緣。旣葬而除之。子夏傳曰。何以不在五服之中耶。君之所不服。子亦不敢服也。疏謂子亦不敢服者。謂君之正統也。此非所謂厭於宗統乎。以此而言。則　殿下旣承　宣廟之正統。而別宮之喪。　宣廟之所不服。則　宣廟雖不在。而尙有餘尊之厭。　殿下之不得三年。亦甚明矣。彼以三年爲斷者。不亦誤乎。禮曰。大夫降其庶子。其孫不降其父。鄭玄註。祖不厭孫故也。彼以此文爲　主上三年之大證而曰。　宣廟在。亦當不降。嗚呼。眞可謂知其一不知其二矣。庾蔚之言曰。此謂凡庶子。故鄭玄謂祖不厭孫耳。非謂承祖之重而可得伸其私服也。

以此而言。則承祖之重者。雖父服亦不得伸矣。彼謂前日之稱考是。則今日之降服非者。不亦誤乎。禮曰。天子建國。諸侯奪宗。此謂天子封建諸侯。惟其賢有功。以漢而言。則蕭何，曹參未必長子。故謂之奪宗耳。非今日之謂也。彼謂　殿下有不世之功。雖非長子。猶當奪宗。況長子乎。是欲使　殿下旣承　宗廟之大統。而又爲宗子於　大院君。豈不爲二尊之歸乎。必欲如此。則無寧以　大院君直入　宗廟如李義吉之說。然後方爲一統。無二尊之譏矣。彼亦知此說之得罪於公議。故乃爲別廟之論。其言不幾於首尾衡斷而自相矛盾乎。其曰。無論當立不當立。爲君之父母則一也。寧有庶孫承重而不得父其父乎云者。以父子之常情言之則固也。以禮制之變節言之。則亦有所不然者。賀循之論廢疾不立之父祖有曰。雖不立。位在嫡正。父之所繼。己之所承。故爲三年。今　大院君爲　宣祖之支子。則何可比之於繼體之適子而不降乎。其曰。合司所謂父爲士。子爲天子，諸侯。祭以天子，諸侯。乃指始受命之君云者。不知何所祖述而云耶。王莽文飾經術。移漢九廟者之言。合司必不肯取而爲證。斯言亦甚矣。合司之論。臣等亦未知有何來歷。而以事理推之。則苟非始受命之君。則豈有子爲天子諸侯而其父爲士者乎。若以大宗無后而支子入承者言之。則自有降殺之禮。不得自伸於本親也明矣。況元始之奏。初非王莽之所獨爲。設使出於莽意。

但論其言之是非。而不當訊其人之賢否。乃聖人不以人廢言之公心也。若如鳴吉之論。則呂不韋之書。不當編於禮記。而范曄之後漢書可焚也。禮曰。服術有六。一曰親親。二曰尊尊。然凡人之情。親親之恩。常患於有餘。尊尊之義。常患於不足。故先儒之言曰。君子不以親親害尊尊。蓋恐以恩掩義也。彼乃謂不可以尊尊而廢親親。亦與先儒之說正相反矣。　聖上誠孝出天。其所不足而當勉者。豈在於恩乎。范宣之答蔣萬。主意在於次孫當持重。則與今日當行三年之說。自相不干。而謂之分明盡出今日事。其他叔世之禮。不足爲後世之折衷者。悉皆援引立證。亦可見其論之駁而不精矣。嗚呼。在廷之臣。孰不欲引君於無過之地。而上自大臣。下至韋布。論議堂堂。不謀同辭。則此所謂人心之所同然。而敢將一己之私見。以戰已定之公議。擅爲別廟軒架等論。略無辭讓愼重之意。至謂滿朝名流擧陷無父之罪。使三公不安。擧朝失色。不亦痛哉。臣等俱以謏聞寡見。其於禮學。尤甚懵然。而然於今日厭降之大義。出於良知本然之天。而得於萬口一辭之公論。忝居論思之席。得在可言之地。竊想　聖明非必有惑志於彼。而猶令廟堂回啓。蓋欲令是非明白。不厭熟講。而大臣只說大約。不欲深較。臣等區區褊淺之見。猶有所未安。不敢默默。伏願　聖明垂察焉。

司憲府論君德箚

伏以天下之事不進則必退。德不日躋則下究於愚。治不日升則終趨於亂。方其退步之初。人莫之覺。而日退日遠。終至於望燕而歸越。此必然之理。豈不大可懼哉。古昔聖人之所以兢兢業業。寅畏小心。惟恐一念之或忽者。蓋爲此也。臣等竊念　殿下之憂勤願治四年于玆。而治具之漸張者。未見其日進。而但見其日退。當　殿下撥亂反正之初。革舊鼎新之日。臣民之所以鼓舞聳動。祈望於　殿下者如何。　殿下之所以淬礪奮發。而自期待者如何。而今日之所成就。乃至於此。不惟臣等爲　殿下惜之。竊想間燕無事之頃。中夜不寐之時。必有穆然深思。慨然長吁。而不勝其憂懼者矣。嗚呼。資美如　殿下。志大如　殿下。好學如　殿下。愛民如　殿下。而治效之著於外者。反出中主之下。循此日退。則將不免於亂亡之歸。求之事理。豈不可怪。良由大臣之所以同心同德寅亮天工者。不能盡道。百僚之所以夙夜匪懈贊襄庶績者。不能稱職。以致宵旰日勞而食效日遠。有君無臣。豈不爲千載之永歎乎。雖然。天下萬事無一不本於人主之心。故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然則今日世道之所以汚隆。殿下安得以不自任。而臣等亦安得不以望於　殿下哉。臣等聞凡事之所以日進而無退者。誠而已矣。誠者。眞實無僞之謂也。悠久不息之謂也。苟能行之以眞實之心。持之以悠久之功。則何德之不修。何功之不

成哉。易曰。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聖人之所以德久業大。日新而富有者。誠爲之本也。臣等之事　殿下亦已久矣。雖其寂然不動之地。不得以窺測。然而執表而占裏。觀跡而察心。則亦有可得以言者矣。辭氣之發。未免於抑揚。政令之施。或出於文具。則　殿下之眞實無僞。未能如古之聖人矣。始初淸明。動皆慮善。而曾未數年。漸不克終。則　殿下之悠久不息。未能如古之聖人矣。子思之言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使子思而非聖人則已。子思而聖人也。則今日治效之無物。果不足怪。而不但爲臣僚之罪也。　殿下於此。可不惕然深省而思有以誠之乎。至其所謂漸不克終者。臣等旣發其端。而終不悉陳。則區區忠愛之心。誠有所慊然而不安者。請得以究言之。改紀之初。特設裁省廳。凡國家經用。悉從儉約。上供之物。減之又減。大臣慮其太苦難繼。則　敎之曰。若比閭閻時。亦不爲苦矣。其爲民惜財之意出於至誠。而今則喪祭之用。賓客之費。務令豐侈。此則恭儉節用之不如初也。愛惜民命。視猶赤子。有犯殺人之罪。則必拏囚嚴究。雖勳臣貴近。亦不饒貸。今則方伯枉殺而毛髮不動。守令恣殺而坐席帖然。夫殺其管下。與殺人異者。特不償命耳。寧有罪輕刑重。殞斃人命。而全然不問者乎。此則惻怛愛民之不如初也。銓選之地。特　旨屢下。輕用爵賞。仕路淆濁。則愼簡之公。漸不如初矣。內言之出。外言之入。不由喉舌。或

從旁蹊。則宮禁之嚴。漸不如初矣。至於優容直言之漸不如初。則爲失愈大而爲憂愈重。臣等請別論之。臺諫者。國家之綱紀。公論之宗主。明王誼辟之所倚以爲耳目。暴君昏主之所畏而不敢肆者也。自古國家之所以亡。其道非一。而拒諫自用。受禍尤酷。　殿下歷觀前古。豈不知此。而厭聞之病。愈往愈深。臣等固知致此之由矣。　聖質英明。超出前代。俯視臣隣。皆莫己若。而論事之人。或措辭失當。或風聞不的。以致不快於　聖意。凡有所論。一例持難。未見轉圜之盛。時觸批鱗之怒。此在諸臣。或不爲無以自取。而　殿下之所以待臺諫者。不當如是。古人所謂威加四海而屈於匹夫。智出庶物而聽於至愚者。豈不爲盛德事乎。人主之威。過於雷霆。賞之使言。猶恐難於犯顏。況一言不合。輒加詰責。有如訟官之盤問證佐以求違端者。至或不從物論。特　命遞去。臣等不知今日朝廷能有硬脊強項者幾人。終不爲之挫折。而爲國家盡言哉。莊士卷舌而退。懦夫含默苟容。則雖有危亡之禍迫在朝夕。而　殿下無由得聞。不亦危乎。　殿下以不世出之資。抱大有爲之志。而持此五不如。以缺四方之望。此臣等之所以爲　殿下深惜者也。臣等伏覩前日下政院之　敎有曰。諫院不考該曹文籍。構出一張浪說。使遠近之人不能無憾於朝廷。其失不亦大乎。臣等竊爲　殿下惜此言之駟不及舌也。夫　殿下之自初至今。至誠勤恤者。豈爲欲見知於民

乎。只以君之愛民。如父母之愛子。天理當然。自不得不愛耳。此所謂眞實無僞之心。由中自然之發。故　殿下雖深居九重。不大聲色。而八方含生無不歸仁。誠之不可掩有如此者。　殿下但當終始此心。益篤其仁。則薰蒸透徹之效。將至於鳥獸咸若。不但止於百姓之稱仁而已也。苟不能此。而或有一毫求知之心。則便是內交要譽之念。聖人胸次。何可一刻留此一點査滓。孔子所謂先難後獲。孟子所謂有事勿正。董子所謂不謀其利。不計其功者。此正立心源頭。不容毫釐差處。學者與帝王同一心法也。　殿下平日豈不熟講深體。而乃爲此言。以歸咎於諫官乎。然若使此言爲一時心氣不平。偶未致思之發。則乃是說時病痛。猶未甚害。不然則臣等竊恐　殿下之存主處失其赤子之心。而施之政事者未免爲假仁之歸矣。此豈臣等所望於　殿下者哉。伏願　殿下反求痛省。深思病根所在。隨動隨靜。常加拔本塞源之功。使動於中者無一念之不實。發於言者無一句之不實。施於政者無一事之不實。粹然以聖人之事自期。而加之以不息之工程。今日如是。明日又如是。積以歲月。無少間斷。如此而德業不日進。治效不日著。則臣等當伏妄言之誅矣。獨恐　殿下英睿太過。視臣等所論。以爲腐儒迂闊之談。而不肯喫緊用力耳。臣等又念凡人之情。對人則莊。獨居則四。與勝己者處則敬心生。與不若己者處則驕心生。傍無彊輔則有過而不知。

故雖以子夏之賢。猶以離群索居爲懼焉。旨哉程子之言曰。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則可以涵養氣質而薰陶德性矣。今　殿下之不接臣僚。已過半歲。雖德性已成。無藉於薰陶。而深宮獨居之地。亦安能保無尤悔之作乎。竊覵數月以來。　命令之發。多不和平。與平日不同。得非索居已久之致乎。仰惟　哀疚之中。羸憊已甚。而比來旱熱之酷。倍於常年。雖不得日　御經筵以勞　玉體。而時於氣爽之朝。暑退之夕。或登進大臣。商確機務。或引接儒臣。講論經義。則不惟於進德修業之功大有裨益。其於開釋湮鬱。節宣氣體之道。所補亦不細矣。嗚呼。今日國家之事。岌岌甚矣。內而民愁兵怨。財力虛竭。外而強寇伺釁。四郊多壘。天災物怪。式月斯生。今年螟螣之災。又八路同然。存亡危急之會決於呼吸。而臣等旣無致用之學。又非識務之才。誠不能出奇謀建大策以爲扶傾補敗之業。獨念君臣上下方在漏船之上。無一人任爲己憂。極力擔荷。悠悠汎汎。但爲歲月偸安之計。不知如此委靡。終欲稅駕何地。思之苦痛。寧欲無生。惟其鼓作振發之機。係於　殿下之一心。故敢以誠之一字。爲今日應病之藥。蓋謂根本之地誠意一立。則其他自當綱擧目張。無不如意。周子所謂正其本萬事理。朱子所謂正其本者雖若迂緩。而實易爲力者。皆此意也。伏願　殿下留神澄省焉。

擬上論事箚(丁卯)

伏以臣等竊聞。　朝廷遣人虜庭。以問安王弟爲名。而遺書虜酋。使輟留兵。此事出於　聖算。廟堂知其不妥。而不能力爭云。臣等愚慮。竊以爲此事之行。甚不便者二。大不可者二。夫與虜交書。初出於甚不得已。而兵交使在其中。亦兵家之常事。旣已通使則其有辭命。在所不已。今則虜旣還窟。而專遣使价。與通書信。此豈不得已之擧乎。且若致書於阿酋。而不致書於國汗。則非惟事體不然。虜若認爲不敢致則招辱莫甚。認爲不足致則見怒必大。此其甚不便者一也。若欲幷致書於國汗。則交際之始。宜有幣物。而厚之則後難爲繼。薄之則意必不滿。此其甚不便者二也。毛帥之反覆饒舌。素矣。必以羈縻藉口。讒我於　天朝久矣。而虜兵纔輟。使价隨之。則得無有以信讒人之口。而來　上國之疑乎。此其大不可者一也。夫　聖慮之所以必及於此者無他。但欲彊場之內無留雜種。而彼之桀驁。必不於一言之頃便許輟還。或以悖慢之言相加。則豈不益爲難處乎。　朝廷何苦而爲此不必爲之擧。以買其辱乎。此其大不可者二也。前日虜書之來。顯以留兵給糧爲言。其悖逆無理。不啻甚矣。　朝廷當責以渝盟。使卽輟回。而乃以緩辭答之。有若以信義相期者然。此已失之東隅。而今又輕着一手。以爲有害無益之擧。竊恐他日之悔有不可勝言者矣。聞胡差以督馬一事尙留肅川。臣等之意。莫如改撰國書。嚴辭峻斥。明曲之在彼。馳送于金起宗處。

使之換付。而遣人一節。姑爲停止。徐觀其勢。而爲之後圖。似爲妥當。伏惟　睿算留神澄省焉。(前一日。在備邊司。以不可遣使之意言于大臣。請再　啓力爭。而又恐朝議不一。將自本館上箚。是日。大臣　啓請蒙　允。遂不上。)

玉堂請從諫箚

伏以人主之德。莫大於聽言而莫小於自用。國家之興亡治亂。恒由於此。古之明王。敬大臣而重臺諫。不詢則已。詢則必用。不言則已。言則必受者。誠以此也。頃日趙絅之疏。雖未知所論云何。而朝報中見其大槩。則近日臣僚之所難言者也。其剛直不撓之氣。宜在所奬。而疏入累日。置之不報。設使所言不中。亦當開譬曲折。以示優容相可否之意。不宜如此藐藐。視之若無。聖人之待蒭蕘。亦不如是也。至於　私廟魂宮祇迎一節。初非大段難處之禮。大臣所言。亦無不可從之事。而詢而棄之。如待小各司草記者然。若是則獨運萬機足矣。安用大臣臺諫爲哉。太平無事之時。猶不可肆然自用。況此危急存亡決於呼吸之日乎。甚非臣僚平日所望於　聖明者也。明日祇迎之禮。請依大臣所言。趙絅之疏。亦乞卽日　開答。以恢舍己之量。以盡聽言之道。不勝幸甚。

玉堂論時務箚

伏以自古人君遇非常之變者。必立非常之志。定非常之計。然後能興衰撥亂。轉禍爲福。以卒建非常之業。苟或志不先立。計不素定。因徇頹墮。不能自強。則終亦必亡而已。

豈不大可懼乎。徂玆戎虜之禍。尙忍言哉。邊疆失守。列城瓦解。西土生靈。翦爲魚肉。至使　君父蒙塵。　廟社播越。今日旋還。亦燕雀之處堂耳。嗚呼其危矣。然而虜退之後已踰一月。而恬嬉寂寥。未聞有非常擧措可以慰悅中外神人之望。激動忠臣義士之氣者。而　殿下之罕接臣隣如舊。厭聞直言如舊。一切擧措。皆與平日無異。臣等甚惑焉。豈有以　殿下之明聖。躬歷艱危。備嘗憂辱。而反以尋常施措。處今日之事乎。抑無乃屢經禍變。志氣薾然。付之於無可奈何。而不爲之所乎。是則不然。古人云。多難興邦。殷憂啓聖。此正　殿下生於憂患之秋也。願　殿下毋自沮而益自強焉。誠能日夜淬厲。毅然發奮曰。島棲之恥。可勝雪乎。脅盟之辱。其忍忘乎。大羊之與和。其可恃以爲安乎。寤寐一念惟在於湔羞洩憤。而不以一毫宴安玩愒之心參錯於其間。則　殿下之志立矣。將不可不選。兵不可不鍊。糧餉不可不峙。器械不可不精。縱不能提兵深入。掃穴犁庭。他日虜來。亦可堅守而擊却之。不至於前日之束手無策。倘或　王師出征。命我協勦。則亦當整徒旅裹餱粻。效敵愾之義於遼瀋之東。策出於此。則　殿下之計定矣。然後日與大臣備局疇咨講劘。凡係內修外攘之事。畫一立條。責厲臣工。屢省乃成。今日發一號。明日做一事。如初學之逐日課程。族次施行。着實用力。一月則有一月工夫。一歲則有一歲工夫。無得悠悠汎汎。坐失事機。蓋制和

之權初不在我。而虜入我境。無所創畏。一夕安寢。而秦兵又至者安保其必無。而尙可耽延舒緩。不汲汲以圖之乎。臣等聞　廟堂方議修攘之策。靡所不究。而其間或不無可論者。臣等請得以言之。夫發遣將官於各道主鎭官。使之操鍊管內軍兵。臨亂率以赴敵。此固善矣。但念人才實難。八箇兵使。尙患於不得其人。許多主鎭將官。又安能人人得才以充之乎。且我國無養兵之資。不能分兵農爲二。故操鍊之事。必於農隙。一年之內。不過操鍊數朔。則其餘八九朔。京官安坐無事。而費郡邑之支供。其弊之及民者多矣。　廟堂非不慮此。而猶且遣之者。必以外方尤難得將才也。臣等之意。此將非如大將統御三軍之比。不過巡行管內若干邑。挑選兵丁。敎習技藝坐作而已。但令主鎭官移文管內守令。使之各選境內一人。而不拘有職無職儒生武士。惟務得人。旣得之後。會坐而明試之。拔其尤一人以爲主鎭把總。屬以治兵之事。挑選不敢不精。敎鍊不敢不勤。本道兵使又以三農之暇。巡歷而撫循之。聚閱而犒賞之。以得其心。賊至則令兵使領進。豈不簡而有要乎。且御敵之備。莫如用砲。其力可以及遠。其巧可以命中。其威聲可以辟易人馬。誠使一軍各置砲手三千。以爲先鋒。則雖強寇無不摧敗。往年逆适以若干降倭置之前列。而官軍莫能當。今年安義之戰。中丸者無不倒斃。此可以見矣。宜令下四道擇丁壯有膽氣膂力者。兩南各三千五百

名。忠淸道二千五百名。江原道五百名。如此派定。總爲萬名。敎習而操鍊之。則不過旬月。皆爲一等妙手矣。但欲善其事。必利其器。而我國鳥銃。不能堅緻。易破而難中。亦宜分定於統制使及慶尙左右兵水使。使之措貿倭銃。又令東萊府使發稅銀以貿。或遣譯官船載物貨。往貿於對馬島。如此多般措置。萬柄鳥銃。不足辦矣。議者或謂砲非難習之技。人人可學。宜令步卒盡爲砲手。此固好矣。而銃器火藥。皆所難備。姑得萬名。亦足以辦此賊矣。旦於武科規矩中。令取鳥銃三發二中以上。則國俗重科擧。必將爭起而習之。此亦勸奬之一道也。臣等之見。養砲手當爲今日治兵之先務而不可緩者也。至於積峙糧餉。又是莫重之急務。而　廟堂未有善策。實緣公私板蕩。着手無地。非其智有所不及也。惟有節經用一事爲若可講。而又不能大爲變通。只汰得一二微官。減得若干下吏而止。議減　祭用御供。則其名甚大。而其實則縮節無多。諸大將軍官。雖未知名額幾何餼廩幾何。而度亦應不甚小。用以扈衛。得力亦不甚多。而終不能罷去。蘆田設屯。魚鹽收稅等事。亦係拮据軍餉之事。而兩司論執逾月。尙未得請。如此而欲望省費治財。以裕軍食。不幾於捧土而塞孟津乎。嗚呼。國家危亡之禍。旣以剝床而及膚矣。苟可以有益於治兵積餉。則當無所不用其極。而餘皆不暇計也。臣等切願　殿下明降指揮。先罷內需司。以其入屬之度支。使爲軍需。而

無得他用。其他　廟堂所講。臺諫所論。悉皆次第罷行。雷厲風飛。勿用平日常套。以聳動軍心。且令大臣以下至于內外庶官。下及閭閻品官士子。凡不爲兵者。皆出一疋布。或自願加出者聽。則度一年所收。當不下累十萬疋。限兵食稍裕。間歲以爲常。則所補當亦不細矣。仍以此意　下惻怛之敎。使外方稍實之家。各出其仰事俯育之餘。以徇國家之急。則躬率之下。必有洒泣而應命者矣。臣等竊料內需司歲入。必不甚多。雖罷之。不足以補軍食之什一。而但念此司之設。本爲人主私藏。非三代聖王之制。而　列聖因襲。已過百年。四方之人。皆知其不可罷久矣。一朝聞此令之下。則凡有血氣。孰不感動奮發。仰　殿下至公無私之德。思　殿下憂惶切迫之心。而願爲之致死力乎。若然則蘆田設屯。可以回　慈殿之聽。魚鹽收稅。可以愧諸宮家愛財之心。而義氣所激。或將請還之不暇矣。此臣等之所謂非常擧措。而願　殿下之行之也。臣等俱以迂腐書生。不識時務。軍旅之事。尤所未學。而乃敢發此口喋喋者。誠以國事至此。杞國愚人不敢謂天不崩。苟有所懷。惟當各思自效。而不可拘於語默之常節。譬如大廈將顚。凡處於其下者。皆將疾走急聲。以盡其擎撑之力。不可以吾力不及而拱手而坐觀也。雖然。臣等之拳拳於　殿下者。不在於事爲之末。而在於立本之地。卽前所謂立志者是也。衛爲狄所滅。文公野處漕邑者凡有幾年。而卒致革車

三百乘。騋牝三千。而狄不敢再窺。越王句踐棲於會稽。臣妾於吳。而十年生聚。十年敎訓。卒成沼吳之功。以雪其恥。臣等不知此是甚麽精神甚麽筋骨。而能致此乎。觀其衣用大布。冠用大帛。嘗膽於坐。軾蛙於道。則二君者堅固刻厲之心。蓋未嘗一息弛也。往日之事。固已不可勝悔。而言之亦無及矣。然猶有可諉者。　殿下之所以屈己忍辱者。豈不以小屈思所以大伸。暫辱思所以久榮乎。苟不於此時孜孜矹矹。不遑寢食。以爲自強之策。他日賊來。無以待之。則　君臣上下不免於淪胥以亡。雖幸而不亡。其屈辱之甚。將有十倍於今日者。而天下後世皆將以　殿下爲偸安苟活之主而已。豈不痛哉。伏願　殿下豎立此志。終始靡懈。如寄足於百尺竿頭。如托身於風濤漏船之上。毋狃於目前之小安而忘日後之憂。毋徇於文爲之細節而忽遠大之慮。以毋爲二君者之罪人。則　宗社幸甚。生靈幸甚。

玉堂論時務箚

伏以　主已辱矣。　宗社將墜矣。民生困而兵不可調矣。財力竭而糧不可峙矣。朝夕虜來。而無以待之矣。正使大小臣隣奔走竭力。汲汲遑遑。如救焚拯溺之爲。尙恐無救於淪亡。而奈何一時氣象舒緩寬縱。泄沓悠汎。略與平日無異。至使敵人之來覘者。發燕雀處堂之譏。嗚呼痛哉。意者天之將喪我邦。而奪之魄乎。不然。何其擧一世之人而

靡哲不愚耶。臣等中宵仰屋。拊膺長吁。蓋嘗深思熟慮。而得其故焉。今請畢其說而受妄言之誅。不忍含糊泯默。欲說不說。而負　殿下於呼吸存亡之日也。臣等聞天下萬事無一不本於人主之心。此乃聖賢之明訓。而事理之必然者也。臣等竊覵　殿下之所以修德立政者。一年怠於一年。聖敬常歉於日躋。志氣漸流於宴安。式至于今。雖新經大亂。備嘗艱苦。而猶不能慄慄危懼如成湯。懲毖後患如周成。秉心塞淵如衛文。施爲命令之間。率循故常。殊未有喫苦茹痛奮發更始之意。天下大本之所在不立如此。則臣工之惰寙。庶事之隳廢。日趨於危亡之域者。其故可知也。臣等前日所論毋狃於目前之小安而忘日後之憂。毋徇於文爲之細節而忽遠大之圖者。蓋已微發其端。而未敢索言。請條陳一二。而願　殿下之反之也。臺諫者。人主之耳目而朝廷之紀綱也。臺諫得其職。則紀綱擧而國家安。不然則廢而亂。故古之明王。常倚重而優容之。所言雖或過當。未嘗挫折僇辱者。蓋恐直氣之或傷而紀綱之不振也。在治世猶然。況當危亂之日乎。城門開而言路閉。前宋之所以亡也。今者賊猶在境。戒嚴未解。而一言忤　旨。峻批輒下。或斥以構陷。或比之誣告。或處置請出而直加遞改。是則城門未開而言路猶閉矣。臣等未知國家之事終何所底止也。至於頃日備忘。乃以嚴治爲　敎。則其挫折之又已甚矣。臣等未知彼有何罪。而　殿下欲治以

何律耶。竊恐　殿下於此。未免爲失言矣。孔子之言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不識　殿下何故而出此言。以逆閉直臣之口。而以重失遠邇之心乎。臣等竊爲　殿下惜之。欲外攘則內修當先。欲治兵則積餉爲急。今日之務有大於此者乎。苟可以有補於軍餉。則餘皆不暇計也。臣等之請以內需之入付之度支者。誠出於不得已之大計。而　殿下顧以　祖宗舊規難於輕議。此是安常守故之見。已非興衰撥亂之道。而下而至於魚鹽收稅。蘆田設屯等事。又非難從之請。而兩司論執。終始持難。頃日之　敎。雖極其委曲。而終未有以大服人心。其所設三不可者。特爲私恩兩字所拘而已。臣等未知無兵無食。國不能存。則諸宮家獨能享有其富。而其所聚有不爲大盜積乎。臣等竊料　殿下之明非不及此。而其所以留難至此者。未必不以羈縻爲一毫可恃。而幸賊之或不來耳。若然則豈不爲千慮之一失乎。王恢。燕人之習胡事者而其言曰。匈奴和親。不過數歲。卽復倍約。其他晉宋前車之轍。尤爲較然可戒也。子朱子之言曰。沮國家恢復之大計。壞邊陲備御之常規者。皆講和之說也。蓋謂人心有恃而緩於自治也。豈不大可懼哉。宋太祖發內帑之錢以爲軍餉而曰。以此易胡人之首。其時契丹之猖獗。不如今日。國事之危急。又萬萬不如今日。而乃能輕舍私藏以

徇軍用。此可以爲法於後世。而近日施措乃有愧焉。臣等竊爲　殿下惜之。禮曰。國亡大縣邑。公卿大夫士皆厭冠哭於太廟三日。君不擧。釋之者曰。傷祖宗基業之虧損也。今二路糜爛。萬姓魚肉。此何啻亡一縣一邑之比哉。厭冠哭臨之禮雖不可擧。而享祀縟儀。權從減損。賊平而復常。恐亦無歉於奉先惻怛之誠。而　祖宗陟降之靈。亦必安於此而不樂於豐豫矣。聞掌樂院爲秋享之用。文移外方。招集樂工。遠近瞻聆。必駭然而驚。怫然而憤。將謂朝廷恃和忘虜。認爲太平。禮樂文物。悉用舊章。則何可家置一喙以喩之。而其間又有流亡絶戶侵及族隣之弊。則小民無知愁嗟怨詈。何所不至。以此而爲備禮之饗。臣等愚慮。慽慽焉有所不安也。如曰祭不可無樂。則此又有證。春秋之法。當祭而卿卒則不用樂。叔弓之卒。去樂卒事。君子以爲禮。況此喪亂孔棘之日。緣　先祖聞樂不樂之心。姑毋用樂。未爲欠闕。而所謂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者。或庶幾矣。至於　興慶遷葬之事。出於誠孝之至情。又聞儀物已具。不至大費財力。臣等不欲以姑徐爲請。以傷　聖情。而但念兵戈甫定。民未息肩。殿屎方深。瘡痍未起。而西關一路。戰骨盈城。餓殍相枕。極目悲傷。淚溢于眥。況以　殿下赤子視民之心。中夜思之。必無以爲懷矣。而況　大院君衣冠之卽安於此。歲月已多。初無水土崩圮朝夕不安之患。而乃於此時徵發民人。遷奉新園。似非急急不可已

之擧。脫或事未及襄而邊鄙再聳。則其爲狼狽倉皇。將有不可忍言者。此亦不可不深長思也。禮曰。禮。時爲大。順次之。臣等未知今日此擧時乎不時乎。臣等聞　成廟卽祚之後。　德宗陵寢。一無增修改廣之事。凡儀物之附於墓者。悉仍世子之制。是知聖人之所以盡孝於親者初不在儀文之末。而利民人安社稷。以永國祚於無窮。乃爲眞大孝也。伏願　殿下姑先專意一力於修攘之計。徐待數年之後賊退民安。時和歲豐。而議此禮。則幽明之間。兩無所歉。而四方聞之咸曰。我　殿下之心急於刷恥。雖至情所在。亦皆停寢云。則其於感發人心。鼓動義氣之效。爲益豈不大哉。凡此數事。雖非國家之所以存亡。而足以使士氣鬱抑。輿情疑惑。日往月來。四方解體。將至於不可收拾。則人心向背。所係非細。而又恐　殿下偸安姑息之念。日滋月長於隱微之中。終無以自強。則雖謂之因此亡國。亦非過論。臣等安得不以此縷縷於　四聰之下乎。嗚呼。往日之事。尙忍言哉。以百年禮義之國。堂堂千乘之君。而下與戎虜要盟。正使此奴終始帖然。已爲難雪之恥。況其溪壑難盈。釁隙易生。萬無帖然之理乎。傳曰。有恥而後能知憤。知憤而後能自強。自強而後能行其政令。保其國家。伏願　殿下毋忘會稽之恥。勿弛嘗膽之憤。立之以刻苦之心。持之以悠久之誠。則當不患刷恥之無日矣。以今日人謀事力。決無重恢之望。而所望者惟天道助順耳。豈不甚難。

而皇天無親。惟德是輔。　殿下之所以懋修德政以享天心者。其可有一毫之怠忽乎。願自今每發一號作一事。必先自思曰。是可以合天心否乎。合則行之。否則寢之。事事如此。日日如此。則高高在上。日監在玆者。寧不默佑於冥冥之中乎。易之大有上九曰。自天佑之。吉無不利。孔子傳之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尙賢也。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臣等之所望於　殿下者惟此而已。抑臣等於此又有所憂焉。竊見　殿下於臣僚之進言。每爲優奬之語以答之。而夷考施措之間。則終未有翕受敷施之實。臣僚之進言於　殿下者。本欲其底行可績而有涓埃之補耳。豈望其一字一句褒美之榮而已哉。聖人所謂悅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子朱子所謂柔道不戰而屈天下忠義之兵者。甚可憂也。若然則雖嘉猷格言日陳於前。而何益於事哉。惟言不可用則勿苟爲褒美。苟其可用則必見諸行事。此大舜好察用中之事也。君道幸甚。國事幸甚。

論答虜書箚

伏以今日國事之急。已到十分地頭。而發言盈庭。互有得失。卒無一定可恃之計。蓋廟堂權時之論。姑欲以緩目前之禍。而違天理咈人情。大失兆民之心。目前之禍未必能緩。而日後之憂將有不可勝言者。至其守正之論。則理直氣壯。辭嚴義正。如張維所發六難。可謂說盡事情。而亦不

言作何責應可以善其後。不免如古人所謂說病證甚危急。而無甚治法。宜李貴之恇怯叫呼。口燥舌乾。而不能已也。嗚呼。無兵無食。器仗蕩然。兩西一路。千里空虛。不幸賊來。了無蕭葦之防。人亦何恃而不恇怯乎。但以事理度之。則此奴之與我和。本欲忘躡後之憂而專力於西向。則今不必爭此若干逃俘。遽爾動兵。臣於前日　引見筵中。略陳此意。而李貴直斥臣爲迂。臣亦不能固爭而退。然朝中有心計者。亦多言如此。豈必人人皆迂。惟其出於懸揣臆料之言。故人不能必賊之不來而無所畏也。法曰。不恃敵之不來。而恃吾有以待之。此正今日之所當急急講究者。而御戎之無上策久矣。而況於今日乎。臣聞。兵家勝負不在於強弱。而在於曲直。臣請以此言爲今日所恃以待敵者可乎。自古兩國相平。必還其侵地。返其俘獲者。乃所以示誠信也。未論前代之事。只如向年日本通信之後。我國被擄人一一刷還。前後幾萬餘名。是則倭雖狡詐。猶知以信義相交也。今虜無故興兵。蹂躪我疆土。虔劉我民人。鹵掠我財產。妻妾我婦女。及其約和退歸之後。反令我國刷還其擄逸人口而曰。陣中所獲。卽爲吾民。其頑悍沒道理。實自古戎狄之所未有也。前後　國書答之曰。我爲民父母。旣不能保庇於兵至之日。及其懷戀鄕土。舍命來歸。又從而縛送之。天理人情之所不忍爲。再三往復。丁寧懇惻。未嘗有一言許還。而彼乃責以愆期。炰烋益甚。向日江上

之書。顯有脅迫之意。其輕我甚矣。廷議以犬羊不足與較。初旣忍辱。今且從之。當初　引對時。除一原任大臣及三司官外。皆主此議。而　聖上毅然斷之曰。寧國被兵。決。不忍爲。嗚呼。　聖上此言。卽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爲之心。而遠近聞之。蓋已有感激而流涕者矣。以此而言。則我直彼曲。不啻天淵。勝負之形。當有所在。而議者但欲低首下心。惟令是供。不亦誤乎。今幸　聖心堅定不動於利害之見。而惟所答　國書。仍前不改。臣前見其書。雎盱囁嚅。不能明快剖釋。猶恐隻字片言觸動其怒。適所以增彼之驕傲。何望於息爭乎。今宜先斬李灤。以正其中間擅諾誑敵誤我之罪。改撰答書曰。兩國約和。本爲保全生民之計。而縛送赤子。令就斧礩。實所不忍。故前書已屢言之。不料奉使之臣自爲許諾。以相欺誑。此不惟得罪於我。亦貴國之所深惡。故今已懸之藁街矣。旦以貴國之號令嚴明。豈不能禁戢將士。使不得越疆侵掠。而乃謂其主必族數挐捕。如此而曰。不壞兩國大道。吾未之信也。交隣之義。貴於情意相通。故赤心相告。幸勿爲訝。如此措辭。務令明白痛切。語婉而氣直。則彼亦人耳。安知因此不少變其鴞音耶。設或虜性貪暴。必欲求逞。彼爲　王師所壓。必不敢空壁大擧。自取批亢擣虛之禍。少出兵則我可以數千砲手守要害以待之。彼亦豈能每勝。四方之人聞虜再動。則必相與唾掌而起曰。　君旣以我故而受兵。吾屬安得以不致死乎。

忠臣義士膽氣自倍。必有推鋒爭死之人。此豈非師直爲壯。而爲今日之所可恃乎。抑臣於此又有所慨然者焉。臣歷觀前史。乞和而洒恥者。惟句踐一人。而他無有焉。其故何也。嘗膽抱氷。二十年如一日。此箇堅固心腸。豈人人所能辦。而苟且偸安。日遠日忘。乃恒人之大情也。試以今日人心觀之。上年海島之辱。已盡忘之。雖以　聖上奮發刻礪之志。亦恐不如在莒之時。此皆和字爲祟也。然彼若帖然無釁。則我不可先自渝盟以取負約之名。今旣肆爲不遜之語。明言越境侵軼之意。則其情可見。不如乘此機會。聲說是非。明曲之在彼。而因與謝絶。以內爲自強之計。不敢一毫有所恃以自懈。乃爲以亡爲存之策。何可一聽伸縮於彼。而束手乞憐。幸朝夕之不亡乎。臣本腐儒。不學軍旅。今老且病。昏憒益甚。方物出謀。萬不及人。而區區杞國之憂。亦不後於恒人。故前在備局。蓋嘗略言及此。而書生說兵。人皆聽爲無用之大言。病伏旅榻。咄咄書空。愚衷耿耿。終不能自默於　黈纊之下。獻芹雖愚。猶不爲不愛君也。臣昨見邊臣馳啓。有賊駐九連城以待開巿。氷合後卽當東搶之語。走回人所言。不可盡信。亦不可全然不信。宜連綴前後此等狀啓。另爲虜情奏文。付送于冬至使之行。而仍請申勅山海寧遠等處軍門。使之詳細偵探。伺其東出。直擣巢穴。則乃爲　王師大捷之機。而彼又形格勢禁。不得肆意侵掠。則我邦亦免屠衂之禍。臣之愚意。竊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