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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四十二
記
憃愚堂記
宗人殿中君宋國藎。某年月日。構所居之室于白達村。其伯仲氏之家在其南。叔氏之家在其北。諸從子姪群族環列左右。君嘗仕于朝。以憃愚之目被參而歸曰。名我足矣。遂以扁其正堂之楣曰。吾將守此以老而死也。日與其兄弟族黨。朝夕遊從。詡詡然不知老之將至也。眞所謂虐之而樂之者也。余惟愚者智之反。誠非美名。然自聖人稱以淵,羔之後。後之人多自稱而不厭也。至於憃則騃昏之名。非人之所願也。然人以是歸之。而君受而不辭。又將以自詑焉。此古滑稽之流之所爲歟。然記數民之蔽者。憃其一也。而釋之者以爲情不澆詭也。若是則是亦未嘗爲不美。而宜在所讓也。又周禮三赦之科。憃實與焉。故朝廷曾又敍復其官。此實恕憃之道也。然則是名也。於君。爲得乎爲失乎。茲有一事。好與族黨抵掌而談噱者。君與同春公比隣甚相愛。而與草廬公少相善。昨者草廬抵書于同春。謂君物故而相弔焉。昔東坡亦嘗遭此而曰。平生所得毀譽皆此類也。憃愚之稱。亦將
公元1670年
以此而推之可也。惟是世故變嬗。伯仲氏先後謝世。而叔氏亦從宦遠去。君孤孑踽涼。令人惻愴矣。君今又棄家遷徙。而其堂巋然空荒。甚可惜也。君嘗要余題其扁。余意其戲而亦戲而副之。君終不棄而揭之。豈以余筆正合於此堂也耶。知所擇而得其人焉。君眞不憃愚也。崇禎庚戌孟春日。宗人宋時烈記。
高敞縣平近堂記
牟陽。湖南之最小邑也。宋侯一卿始至。卽誇其蒼松老槐。又因辛白麓應時詩。知有萬竹小池之趣。余與侯自少同里講睦。熟知其抱負矣。意其以爲不足爲。而只痛掃漑。日哦其間。如崔博陵之爲者。顧乃削衣貶食。以其贏餘。占地徵龜。以新衙舍。又治一堂於其傍。而取周公所戒魯公語。扁以平近。夫以匹夫之勢。處閭巷之間。其親愛同胞之心。猶且隨其分而有所施矣。今此邑雖小。爲官者日見其飢寒癃疲之狀。而不以爲意。則一膜之外。便成胡越。而食焉怠事之責。烏得免乎。陵令之爲吏隱。亦不如是矣。今將以此二字。常寓於目。使其無衣者來告其寒。無食者來告其飢。而癢疴疾痛者。擧得以告其病。然後得以施其撫摩之仁矣。彼崔博陵者。初亦豈欲負丞。而丞乃負之。
故不得已而如斯矣。然平易近民。固爲政之本。然德愈全則責愈備。故聖人必曰臨民以莊。又曰不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則未善也。必須先之以平近。使各得輸其情。而亦必持己莊敬。使民不慢。然後漸可以敎民以禮。而爲政之道始備矣。而況周公之訓。實以魯公之政不如太公而有是說。然朱子以爲太公初封。做得不大段好。便有些雜伯氣象。則豈但以平易近民。爲盡善盡美也哉。雖然平易近民。亦非橫目自營者之所可能。則爲政者亦不可不察切己之實病。而蘄望於向上之事。此又不可不知也。侯自其先大夫。出入於溪門函丈。而得有所聞。則侯必有得於晨昏之際者。故終始言之。侯名國士。以友愛稱於宗黨。故亦將推其心於吏民云。時崇禎庚戌餘分之下澣。宗人宋時烈記。
益山郡壎箎(一作篪)堂記
今上甲辰。仲氏視篆金馬。見其官廨。皆老屋支拄。殆不可居。又見其所不可無者皆無也。遂先治別堂於衙舍之前。將次第修建矣。已而意有所不樂。卽解歸。家弟隔一年代之。相去僅七月矣。卽欲爲仲氏之所欲爲者。而連歲不登。惟賑飢是事。兼且營將設鎭
公元1668年
於邑中。策應支供。無弊不有。吏民重困。則尤不暇於營繕矣。旣一年縮衣貶食。帑儲稍羨。遂起功於戊申春。役飢民仍以哺之。如古人兼賑之策。明年春又以公事至京。上引見。咨以郡瘼。遂以營將設鎭爲對。上命有司還移礪山。則吏民稱便。而力役益饒矣。遂以庚戌春。諸工告訖。蓋自倉舍之廳事,客舍之西軒,郞位廳,伺侯(一作候)廳,公須廳,大門及新移衙舍之祠堂,廳事東西室,廚庫行廊內外門摠一百三十間。凡所當建而未建者。擧皆一新。而惟客舍廳事東軒。仍舊葺理而已。又以衙舍旣移。則其別堂不宜仍在故處。故並移於新衙之傍。而以仲氏之所成也。故其規制一無增損焉。又仲氏鑿池種蓮於其前。故亦引水爲沼。並移其蓮而名其堂曰塤箎(一作篪)。蓋取小雅何人篇之義也。沼曰澄碧。取晦翁芙蓉映澄碧之句也。蓋惟本朝邑宰之俸。未有定制。自行大同之法。則逐朔皆有常支。雖其多寡不同。要之甚優於京官矣。只緣爲吏者雖不必橫目自營。例多侵欺滲漏之未塞。故常患不足。而不得爲其所當爲者矣。今以家弟觀之。則財不難而用之爲難。用之不難而用之當者尤難也。家弟治行。固多可記。而古人云其父譽之。不若非其父譽
之。兄弟與父子。所爭幾何哉。故只書其屋宇之作止年月及所作之間架焉。若其名堂之義則以一家之私而揭之公館。似若有招議者。然兄弟之倫。是通天地之公理。天下豈有倫外之人歟。後之繼而來者。無以爲一人之私。而因此一端。推廣而敎於民。則不待閉閤。不必下淚。而自無高陵淸河之民矣。其於爲政之本。殆庶幾焉爾。家弟名時燾字誠甫。其先恩津人也。
冽泉亭記
公元1670年
丫溪子嘗將金帛。往使燕。自柵門至其都城。歷觀皇朝時控御城池。文物制作。其遺跡尙皆可考。不勝殷墟箕子之泣。旣歸屢以密告於上者。皆天下事也。遂於其居之後。作冽泉之亭。蓋取曹風下泉之義也。其詩曰冽彼下泉。浸彼苞稂。愾我寤歎。念彼周京。噫。雖生在丙丁之後者。猶不無陰陽夏夷之辨。況吾沐浴皇朝之風化。游泳帝德之浸潤者乎。又況壬丁倭變。靡皇上至誠東顧。則其無國久矣。況復有此身乎。及至今日。追思反顧。至於血泣而不已者。蓋天理民彝之不期然而然者矣。試於雲收日朗之時。登斯亭也。北望中朝而想像三百年昇平遺韻。而
公元1713年
念今日腥羶荒穢之爻象。則其有不膽裂而心腐者耶。其不然者。必無人心者也。雖然陽不能終無。而亂必有可治之理。故此詩居變風之末。而豳雅之盛繼其後。則程子又取碩果不食之象以論之。聖賢之意。斷可識矣。然則登斯亭者。豈徒下伯仁之淚。而終無茂弘之志乎。余於此。因有所大感於心者。下泉之卒章曰。芃芃黍苗。陰雨膏之。碩果之爻曰。君子得輿。嗚呼。其惟我聖考可以當之乎。則繼述其志事者。不在我聖子之世乎。草野願忠之微臣。聊復有平日之壯心也。崇禎紀元後四十三年。東郊病旅記。
天安縣華祝館記
公元1670年
今上殿下自乙巳以後。連有溫泉之幸。亦時奉東朝以臨焉。沿路列邑。各修館御。而其中天安正館。建於萬曆壬寅盧守大河之時。則故壞尤甚焉。昌寧曹侯敬彬以歲丙午除是邑。先時邑有犯常之變。降而爲縣矣。六月侯上官。語其人曰。屋宇之修。實守宰之職。而況今大駕連年臨御。雖聖上慈儉之德。安於土階茅茨之陋。而臣民享上之道。則不可不盡心也。當職當盡出月俸。而父老豈亦無子來之心乎。父老齊應曰不翅然矣。慈聖所御。不幸有故。有
公元1610年
不可仍舊者。而其事體又有不敢專輒者。故監司任公義伯令侯往白于大臣。而歸以驛聞。則大臣許以改爲。而令有司爲給米布。亦有聞而相助者矣。遂先治正館之東軒。次改慈聖御室。而廊廳中大廳武庫諸宇。無不重新矣。戊申監司閔公維重謂侯曰。今茲苟完矣。若並治西軒。豈不盡美矣乎。侯亦以一簣之虧爲惜。而如其命焉。今年庚戌春。工告訖事。摠大小凡三十九間。而前後見助者。慶尙監司李公泰淵。統制使李枝馨,金鏡。本道兵使李元老。全羅兵使閔震益也。旣而侯問其所以名者。且以記文爲請。余曰諸人之越封而相助者。豈所以私於侯者。然則諸公以財。而余以文字之末。寓其區區螻蟻之誠。亦其義然也。昔帝堯觀于華。華封人祝之以壽富多男子。今日臣民爲聖上願之者。豈外於此哉。如取此義名其館曰華祝則其庶矣乎。或曰壽與多男子。固所願之大者。而聖上方以外本內末爲戒。富亦可願者歟。曰富豈府庫之藏之謂歟。時和歲豐。家給人足。而禮樂可興者。斯豈非吾聖上之富歟。不幸數年以來。饑饉荐臻。人民多死。聖上憂勞於上。惻怛之敎屢下。聞之者無不感泣矣。倘天心悔禍。雨暘時若。多
公元1670年
麥與黍。然後雖非臨幸之日。歲時慶節。侯與吏民傴僂祝釐於庭下。如對咫尺之威顏。豈不可乎。吾欲以外本內末之戒。獻於承弼之諸賢。而以此三者之祝。爲封疆之臣道也。因並記問答之語。報于侯。侯以爲如何也。時崇禎上章閹茂仲秋日。恩津宋時烈記。
煕川郡二賢祠重建記
煕川二賢祠者。故參判金公繼輝按節關西時所建。以祀故寒暄,靜庵兩先生者也。其說備載於栗谷李先生記文。可考而知也。國朝自慶曆以來。文敎甚盛。院祠之設。殆遍國中。然其尊奉者。或出於一時形勢之誘訹。則不能粹然一歸於正。而反爲世俗訾笑之資者有之矣。識者不能無憂慮也。獨惟寒暄先生以小學爲爲學根基。而眞知實踐。然後以及於諸書。則可謂眞得程朱之正法也。至於靜庵先生親承其學於童稚之年。發憤勵志。一以濂洛關閩爲師。而以達於鄒魯之淵源。則雖其道終不得大行於當時。而其明正學啓後來之功。可以被於百世矣。夫二先生授受條貫。明白特達如此。而同享一室。並輝齊芳。則眞可謂雲之泰山。河之崑崙矣。豈他邦之所擬哉。不幸丙丁之變。祠遭回祿之災。而本道之創殘疲弊。視
諸路尤甚。故前後按道之人。未暇於重建矣。今上己酉驪興閔公維重爲觀察使。以爲西土雖箕子所治。而世遠澤斬。其文敎之美。反有遜於諸路。而自變故以來。又有所漸染浸漬。其民俗有不可言者。則導率之方。誠不可以苟然矣。於是首以學校爲先務。而復建此祠。一復其舊。要以新士民之耳目。而使之興起焉。其爲政可謂知所本矣。第於祠名。竊願有所奉質也。昔衢州有祠焉。名曰三賢。朱夫子以限其目。而不使後人復有勉慕企及之思也爲病焉。則其知縣邵侯浩易之以景行。是乃撤其限而示其有待於來者之意。故朱夫子又美其待其人之遠也。今以二賢爲祠名者。無乃有違於是歟。況公未嘗以遐偏而鄙夷其民。將使之各自矜奮而入於道。則西人之得此於前後按使者。蓋未嘗有焉。而顧不以朱夫子期衢人之意。有期於西人者。豈公心之所安歟。旣而復思之。亦在乎其人而已。奚有於限不限哉。孔子之門人。有曰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又曰如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其爲限截也甚矣。而孟子猶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又宋建寧府。俎豆趙淸獻,胡文定。而名其祠曰二公。婺源縣祠周,程子而曰三先生祠。而朱夫子
勉建之爲士者則曰。諸君望其容貌而起肅敬之心。考其言行而激貪懦之志。然後精思熟講。反之於心。以求至理之所在而折衷焉。果能達於聖賢之事。則是區區平日所望於諸君也。又諭婺之學者則使觀周子書而曰。其大指不過講學致思。以窮天地萬物之理。而勝其私以復焉。是乃所謂伊尹之志顏子之學。而程氏傳之。以覺斯人者。亦豈有以外乎。諸君日用之間哉。由是而用力焉。則庶幾乎三先生之志不墜於地矣。然則朱夫子曷嘗以祠名之有所限。而不以其所祠之人之道德學問而期之於其人也。今西土之人。以夫子所以諭於建婺之士者。自勉而不已焉。則其所以撤其限於衢州。而待其人之深意。亦可以不負矣。此豈非閔公今日之心也歟。嗚呼。西土之人。勿以地之荒僻時之危亂。而甘於暴棄之歸也。庚戌仲秋。後學恩津宋時烈記。
淸風館重修記
淸風爲郡。最居湖西之上游。地瘠民稀。號爲一道之巖邑。然江山之勝。甲於東南。又俗朴事簡。官吏只課梅花月色。其淸致可知也。以故士大夫厭城市尙淸疏者。不嫌於公誦而求之。旣求而得之。則又自詑於
公元1659年
奔走鞅掌之徒。故前後來涖者。率多名簪勝紳矣。歲己亥。以我王妃殿下鄕貫。陞之爲府。而嘗與忠州相媲。爲領道之官。則其事面尤異於前日。而爲官者又益尊重。凡恒調常選。不敢與焉。以耳目所覩記則姜柏年叔久之端潔溫醇。柳慶昌善伯之恬靜淸刻。李端相幼能之儒雅標望。睦兼善達夫之慈詳澹泊。洪處亮子晦之退讓貞靖。任有後孝伯之文藝恪謹。皆其表著者也。使司不以屬官責期會。吏民不以俗事煩簾閣。翛然若處士閒人享淸福謝塵臼者。則雖欲以宂吏煩絮嬰其心。不可得也。星山李公尙逸汝休去年己酉。來莅是府。公蓋通籍四十餘年。侍從三朝。出入內外。製錦觀風。備嘗之矣。旣乃卜築於新安之水石間。若將終焉。及聞有是除則曰。休官而任淸曠者其常也。若六一公治滁而兼有山水之樂者。豈非曠世一人也。吾其學六一公乎。旣至則曰江山之致。富且美矣。誠不暇於應接。然食焉怠其事。豈能安於心也。心旣不安則雖有江山之致。吾安得而能樂也哉。今雖連歲大侵。吾其縮衣貶食則官廨之廢墜者。可以修建葺理。以不孤朝家使令之意。然後山水之樂。可入於吾心矣。於是自倉厫犴狴武庫廚室。無
公元1670年
一不新。而其中斯館。乃其正處。故最爲良構。而制又魁傑。丹雘之施。亦不甚陋。然民則不知也。東有寒碧樓凝淸閣。西有觀水堂梅月軒。而北臨長江。南對羅山。其可謂兩相宜矣。余嘗以公命書淸風館三字。公不鄙而揭之楣間。則無乃近於佛頭鋪糞耶。是可愧也。蓋昔六一公朝暮四時於山水之樂。若無意於官下一事。而猶作豐樂之亭。以侈其謠俗山川。蓋以藝祖遺跡之所在也。況此府者。實我朝蜀塗之鄕。而遂有聖子之慶。則此豈止於藝祖之暫然遺跡之比哉。然則凡其地之羽毛根荄。皆當張皇賁飾之不暇。況使其官府任其頹圮荒殘。而同於一廢邑而已。則豈不有歉於六一公乎。李公之始來也。蓋慕六一公之趣。故今記其興作之由。亦藉六一公爲說焉。覽者或有以諒其意也。時崇禎上章閹茂仲秋日。恩津宋時烈記。
平壤府乙支公祠宇記
上之九年戊申。韓山李公泰淵爲平安監司。走書於余曰。古高句麗乙支公文德。當楊廣來侵之日。能以偏師抗御百萬之衆。以存其國家。以保其民人。自是號稱強國。雖以金元之好暴。每有所懾憚而不敢肆
其虐。其功利之所及者大且遠矣。以故國史記之。遺庶思之。今欲立祠以享之。以酬其庸如何。余發書愀然曰。有是哉。古今之異勢也。當彼時以東偏三分之一。而其武略之競尙如此。其後乃有六千里。爲讎人役之歎。何也。豈係得人之如何也耶。然則雖越宇宙而其追慕而不忘也。宜如朝暮遇者矣。況其舊國之遺黎也耶。且夫西土之文獻。其無徵久矣。而公能肇啓詞源。卓然爲衆作之首。則不但戎功之爲可記也。未幾李公奄以柩歸。故祠垂成而中輟。西民追惜之不已矣。驪興閔公維重繼其職。卽踵以成之。得七月乙亥奉位版。妥侑如禮。而以書來請記。竊惟聖王之制祀典也。非徒先聖賢而已。凡有勳庸者。皆得與焉。故周官有司勳氏銘書祭烝之禮。尙書亦有紀功元祀之文。而記曰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菑能捍大患則祀之。今乙支公可謂御大菑捍大患。而死勤事勞定國。則其記功作祀而載之於司勳者。在所不已也。豈可以事在前代。而遂不崇報也。李公之意可謂美矣。而閔公之成其美者。尤見其公天下之善。而無間於人己也。抑又論之。當時以蕞爾屬國。抗衡中夏。屠戮王師。困迫乘輿。以大失侯度
焉。則其時隋史必書以繻葛之法矣。然彼楊廣者弑父烝母。不容於覆載之間者也。苟有桓文之君。則雖海外之邦。猶當聲罪致討。顯戮於秦雍之郊矣。況廣自送其死於我境歟。公能以小邦羸卒。大衄兇鋒。終使浪死一曲。發天下亂。而廣之宗無遺類焉。則可謂大快人心。而公之功不徒御大菑捍大患於一小邦而已也。嗚呼。公雖逖焉。而其精爽之可畏者。則必不隨死而亡矣。周公告成王紀功宗曰。汝受命篤弼。安知公之不亡者。不助我王家捍外侮而壯王猷。如周公之訓也。二公之意。其亦不在是耶歟。嗚呼可悲也爾。庚戌仲秋。恩津宋時烈記。
礪山郡皇華亭記
皇華亭者。不知作於何時。世傳古世華使之來。或由南海。北登旱路。此蓋止宿供億之所云爾。按輿地勝覽亭在礪山郡北十一里。夫輿地之作。在於成化年間。而斯亭見載則其後廢壞。又不知在於何時爾。豈或燬於壬辰倭亂之日乎。今上十年冬。鄭侯采和來視郡事。不暇及他。而首復其亭。古詩所謂未到亭中名已好者。似爲今日準備者也。亭凡三架。背震面兌。當兩湖之交。形勢俱焉。今則只爲湖南按使交
事時所住也。或曰比者民飢財竭。事多曠廢。而侯獨汲汲於此者。得無時屈擧贏之誚歟。余曰魯論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鄭侯之微意。安知其不出於此耶。況侯之曾王考林塘相公以盛際文章。周旋於皇華大雅之君子。臨別至於華使出涕。後見我人。必詢起居。使命之來。書問不絶。其終始見慕如此。則侯之今日所感。又有異於他人者矣。且也皇華者。古之人君遣使臣之詩也。故先儒演其義而爲之說曰。君之使臣。固欲其宣上德而達下情。而臣之受命。亦恐其無以副君之意也。又曰王者遣使。敎以咨諏善道。將以廣聰明也。臣欲助其君。必求賢以自助。故臣能從善則可以善君。臣能聽諫則可以諫君矣。凡今按使及諸使星之登斯亭者。能顧名而思其實。求賢自助。從善聽諫。以廣九重之聰明。終有以宣上德而達下情。則雖不獲華使之臨賞。而亦豈不有補於治道哉。顧余不得一登而選其勝。然思古時之異今。慨佳名之抛虛者久矣。今因鄭侯之請。而感其所感之意。略書其槩如此云爾。亭之役。始於庚戌之秋。未閱月而告訖焉。鄭侯字後仙。東萊人。是年九月初吉。末屬恩津宋時烈記。
鎭川崔氏墓祭記
公元1671年
祖先之於子孫。雖年代悠遠。如木之自根而榦。自榦而枝。則其實一而已矣。然貴賤有等。享祀不同。故士夫所祭世數。古今有異。而子朱子旣定四代之禮。則士夫家無不遵用之矣。然人壽無多。更代頻仍。則所謂五世卽遷者。不過百來年間事矣。而孝子慈孫之心則不翅如朝暮之易過矣。故子朱子又以爲分雖有限。而情則無窮也。遂定爲中制。使於五世去廟之後。仍存墓祭。得以每歲一薦。而百世不改。其所以通幽明之故。厚人民之德者。可謂至矣。東俗例於正朝寒食端午秋夕。必上墓行盛祭。及至親盡之後。則更不展省者多矣。以故失其墳墓所在者。往往而有焉。是不知朱子定制之意也。鎭川有崔氏。舊爲簪纓家。近歲考證朱子書。率其族人。以每歲孟冬。薦祀於遠祖監務公之墓。監務公諱士興。以孝行旌閭。其墓下外裔亦許參拜。驪興閔進士泰重士昂亦其外裔之一也。嘗來謂余曰。吾外氏奉先之儀。可謂美矣。然竊恐子孫不能遵奉。則將未免廢墜於久遠。盍爲一言以警之乎。余謂墓祭古所未有。而起於鄕俗。故南軒嘗欲罷之。而朱子以人情之不可已者。往復論辨。然
公元1670年
後南軒亦悟前見之非。而爛熳同歸。夫旣以尊卑之有限。據世數去廟。而又廢一祭於其墓。則子孫報本追遠之誠。於何所寓焉。而其所謂根與榦枝之爲一者。斷截而不續矣。吾未見截其根而枝榦獨存者矣。其能有其身難矣。于何以(以恐而)更責其奉先之禮乎。願士昂只以朱子所制之禮。講明其理於崔氏之後生。則將不患其不如今日之美矣。士昂以爲如何。時崇禎庚戌九月日。恩津宋時烈記。
遊大冶山記
余來住華陽已六年矣。飽聞大冶之勝。大冶是仙遊洞主山。而亦華陽之祖宗。去華陽十五里而近也。每歲一二番例賞仙遊。而未嘗一登茲山。眞所謂身在此山中。不識眞面目者也。頃者聞族人今大興宰李最晩。與人說華陽仙遊傍近有奇絶處。亦可以避世。因略道其形勢云。乍聞直使人飄然有遺世之志。亟諗于往來村人。則無能知者。余以爲此中可觀處。余尋探殆遍。而未曾見如此者。居人亦未之知。則未知山水奇絶處。亦如幽人逸民晦跡藏蹤於城市間。而世無能知者耶。然余於此間諸山。唯大冶獨未尋到。無乃大興所言只在此山之中耶。大興以京洛貴游。
偶過而得見焉。則無乃天慳地祕者。將有意於見發也耶。遂以書問於大興。而余以闕食之故。西歸之期日迫。而又數日來雪霽風和。忽有剡溪之興。遂以書邀辛生得中。蓋辛生莊舍在大冶之前。而往來甚數。欲使爲主人也。今月初三日。辛生自淸安至。遂令先往。津遣僮馬。初四日辛生遣三馬一牛來。遂使殷,疇,淳,晦四孫先往。而吾則翌日早發。至草堂前。將渡溪水。則李君後望子久自武陵與其庶舅黃逵追至。余所帶奴及從行古阜人金峻器布沙于岸氷而渡。黃,李則由石出處跳過。至巴谷上下渡則岸氷僅數尺廣。馬皆平渡。至辛莊前。招辛及四孫而與李先行。李謂先至普德菴。與僧輩謀登覽也。遂向南沿溪而行。幾十里許。子久曰普德不如是之遠。恐是失路。止轡徘徊之際。忽有自後呼之者曰誤行矣。遂笑而回轡。則辛生迎來。旣至普德。則四孫先至而出迎矣。海州崔生愼自會寧。南陽洪生可相自安東。草溪卞生東佐自淸州飛鴻。來在華陽書齋。而昨日亦已與四孫來待矣。少憩于寺前泉石。遂乘馬指毗盧峯而行。毗盧峯者。乃大冶之上峯也。過數百步許。路險去馬理策。僧輩以籃輿隨行。而山麓峻急。不可乘矣。行數里
許。得至峯下。則絶壁干雲。氷瀑垂崖。眞奇觀也。至路窮處。黃逵與一山氓先已緣壁度危。在半腰俯語曰。難矣。吾與少輩朋息仰望曰。危不可上矣。不如從此廻歸矣。或言到此而止則前功盡棄矣。且勢甚峻截。終能至顚則當快心目矣。況黃亦非飛鳥而已能上去耶。黃遂以一條麻索垂下曰。試可緣此而上也。諸少之捷者。皆躋攀曰不至甚難矣。余亦從之。旣上一層則又有一層而尤難。遂復緣索而上。蓋二層之間。一石圓滑。無著足處。而俯臨絶壑。心神𢥠然矣。黃又先行數十步。至廻磴處曰。舊有棧以度矣。今已無之。度之甚危矣。或曰猶不如下二層之危矣。遂復以索掛於石罅小木。緣索懸空而度。從此始有叢林。穿林而上者幾數百步。轉折而南則忽見巨壁開坼作門。勢甚奇壯。而俗離諸山羅列眼前矣。稍下數十步。又稍轉而東。得毗盧菴故址。其安穩奇絶。不可形言。直可以旁日月凌風雨也。黃言有高僧義天築菴于此。休糧而居者數年矣。旣去而菴亦燬云。余忽自念人生一世。疾於轉眄矣。奈何汩沒塵間。不得處此淸曠之界耶。朱先生晦菴在蘆山絶頂。上下之際。有七顚八倒之語。則其絶險當不止此矣。蓋絶險故人事罕
至。而可以靜坐觀書矣。如以口腹爲難。則蔡先生登西山。只啖薺度日。只在人立志之如何矣。余欲於此結茅。悉取書冊而藏之。仍送餘日。不亦可乎。而精神已耗。不可自力矣。同志之士。其有能相助而成之者否。余自華陽。佩一壺來。登陟旣多。思引一杯。問之則僧曰置在山腰矣。遂西步尋井泉。則水自巖竇而出者數處。遂捧飮數口。廻尋石門而下。至廻磴及二層則其垂下之難。甚於扳登時。然頃刻之間。已到乎迤邐處矣。辛生始不從矣。自普德持柹梨一器及松茸一椀和蜜者則如新採矣。而余所佩一壺亦在矣。與諸少共之。快美難狀也。遂詠朱先生朗吟飛下祝融峯之句。廻到普德則日已暮。辛生已令寺僧具飯。旣而歸華陽則幾人定矣。疇孫到巴谷濱。馬驚驚湍而墮。終夜呻吟。蓋事未易全勝者也。夜臥回思則怳然一夢瑤臺矣。因念自人世言之。則此華陽者可謂仙境。而視毗盧則又是塵世趣象也。豈獨地界爲然。人之地位愈高則其所見愈異矣。吾輩於外面地界。猶不得處於窮極處。則況其他又可論耶。亦可爲少而不力者之戒也。庚戌十一月初六日。華陽洞主人記。
淸州靑川社倉記
歲在崇禎庚戌。國內大饑。民人死者十而六七。時嶺南按使李公䎘仲羽。竭誠賑恤。以活全嶺。余時在淸州靑川縣之華陽。實與嶺相接。每聞其勤恤。爲嶺人慶也。公以余枵腹空山。亦一王民之可憐者。以俸餘米在聞慶者十斛。帖本縣輸送。時顯宗大王已軫聖慮。別有周急之恩。其於恩賜。亦當免死而已。況添以此米。則義實有所難安矣。遂以此請辭則公曰雖然勿外也。余猶以自遂爲期。而公已遞歸矣。慶縣復輸送曰。前政去時。有所申命。敢以爲請。余以爲公之誠則誠有所難孤也。而余之狷滯。亦有難猝化者。然但思自安之道。而不思慶縣所處之難。則又非平物我之心也。適大學士李公端夏請行朱子社倉法於諸道。以備水旱。上卽允之。而其事頒下。余曰吾知所以處此矣。昔朱先生及魏艮齋之爲社倉也。皆請米於府官與使者以爲本。而歲貸收息。所息侔本則還其本於官矣。今者以此米爲本。則無復官米之請。而且無責還之虞矣。遂與金得泗,辛得中,洪胄炳等相議。募民之願入者。則尙州,聞慶,槐山之犬牙於靑川者。頗有喜聞者焉。遂各出若干穀。以補於原米。而其斂散之規。一依朱先生所定。則李公之惠
將漸廣。而未知其所止矣。旣而李持憲秀彥,美叔兄弟聞而爲之言曰。昔潘叔度以金華縣爲其墳墓所在。而出米爲社倉。以業傍近之人。今吾先墓實在靑川。則吾於此其可以後人乎。乃與親舊若而人。委與同事。則規模愈大而事體愈重矣。先是老峯閔公鼎重得崇禎皇帝非禮不動四大字於燕山。歸刻於華陽之懸崖。以圖不磨於無窮。又募僧徒創菴以守之。名以煥章。而文谷金相公壽恒作詩以侈之矣。於是亦令僧徒入於社中。俾免無食散去之憂矣。諸君乃相語曰。潘叔度之所爲。只爲其先墓。而朱先生猶且美之。況此煥章雖一菴之微。而其所係則有難以名言者乎。自是諸君各致其心力。則其行於永久而不墜也無疑矣。余惟朱先生一生辛苦。明道著書。其所以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極。爲前聖繼絶學。爲萬世開太平者爲如何。而不幸遭時不淑。始以爲僞黨。終以爲逆黨。至於皇朝之世則又爲陸學之所掩晦。吾儕生此偏邦。徒能誦其詩讀其書。而不能行其所明之道。已爲媿矣。惟此社倉一事。是當日之所拳拳者。而又不能體而行之。則亦豈非爲罪之大者乎。況今先生之道。復爲當路者之所詆。則爲吾儕者尤
當因此一事。以明先生之道之可行。皆可以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俟聖而不惑。雖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而亦所不辭也。
延安府挹杭堂記
完山李侯敏章爲延安之庚戌十月。起一堂於廳事之右。時適大侵。殍殣相枕。聖上惻然傷怛。凡上供之物。一切蠲除。而公主第宅之役。亦皆停罷。惟一意於賑恤。人謂侯以此時而爲此役者。正犯屈贏之戒也。侯亦不顧也。旣成。以名與記請於余。余名之以挹杭而記之曰。昔范希文爲杭州。歲惡人死。無策以賑之。則鼎興工作。日新厫舍。旣被監司奏劾。則公條敍其所以曰。工技服役之人。皆得仰食於公。荒政之施。莫此爲大。以故兩浙之饑。惟杭人晏然終不流徙。今李侯亦聞其事而效之歟。夫名於有而實於無者。今世滔滔也。今侯之事。疑於致謗。而民則陰受其賜。豈朱子論仁術之義。而以爲法之巧者歟。況杭州風致。實爲吳越之最。吾東方無足以當之。而惟延爲海西名區。又有所謂南池之勝者冠絶無倫。其於杭庶幾焉。則斯堂之名。亦可以相宜。而不可以他求也。然希文在杭。不令治洛私第曰。人苟有道義之樂。則形骸
公元1671年
亦可外焉。又況居第乎哉。且洛陽士大夫園林相望。而主人者莫得常遊。誰得障吾遊者。豈必有諸己而後爲吾樂哉。今侯有先廬數架於白馬江上。而不曾修治。獨於斯堂而致意若是。亦所以慕希文杭州之志也歟。凡後之登斯堂者。旣知希文恤民之仁。而又知其不營己私之心。則可以遺外物欲。獨觀昭曠之原。彼之朱欄曲檻。皆不足以嬰吾心。而可進於先憂後樂之地矣。故吾僭爲之說。而以告後之觀者焉。翌年重光大淵獻仲春日。恩津宋時烈記。
淨友堂後記
余嘗爲金延之記淨友堂事。而頗用濂翁愛蓮說矣。後十餘年。堂旣無有。而完山李侯晉子明稍移故址而新之。其規制亦非舊觀矣。夫延之之愛。不敢謂遽同於濂翁。而延之,子明之愛則可謂同矣。同二君之愛者。繼而來則斯亭庶幾不壞矣。
九四堂記
淸陰先生自少以小學律身。而其學專主於敬。眞得爲學之要。故其操而存之日益固。擴而充之日益遠。其所成就。終至於軒天地曜日月而無窮也。嗚呼盛哉。然其所謂敬者。非別爲一物。只在於正容體順辭
公元1011年
令。端莊齊肅之間也。戴記所謂九容。論語所謂四勿者。卽其事也。先生一生之所受用者。專在於茲。嘗於丁丑亂後。遯于豐山。爲書其目。以賜其第三孫今冢宰公壽恒。冢宰公罔敢失墜。遂構堂而揭以九四之名。將朝夕寓目而警省焉曰。其敢不夙興夜寐。毋或不虔。以忝先訓。嗚呼。先生之爲祖。冢宰之爲孫。其可謂得授受之要旨矣。嗚呼。聖賢之書。士誰有不讀者。然知要守約。深思力行者寡矣。夫四勿者。夫子以斯道之傳。傳之顏子之妙訣。則無以尙之。而至於九容者則又晦翁夫子特擧之以答請讀何書之問。而又戒其昧此者之爲大姦慝。聖賢心法。亦無以易此也。今以此二者。合而爲一。外以治身。內以治心。內外交養。無少間斷。則天理日明。人欲日消。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況先生當其大亂之餘。棲遑南裔。冢宰亦童羈東表之日。而乃以此相勉。則豈非朝聞夕死之志。炯然可見。而其付托之重。獨眷眷於冢宰者。亦豈以門人知舊無可以受此者歟。其微意亦可以默識矣。嗚呼。冢宰其可不沒身而服膺之哉。時崇禎辛亥六月日。恩津宋時烈記。
谷雲精舍記
公元1671年
安東金延之爲平康縣。一日忽起孫公赤城之興。屛徒隷。或涉或登。行數百里。竟至春川之史吞。其幽深夐阻之勢。淸曠靜寂之趣。有不可名狀者。其中奇絶之處。名號樸陋。皆有以換之。遂有傍花雪雲二溪。水雲悅雲二臺。神女峽籠水亭臥龍潭歸雲洞。則有如西子之蒙不潔。而一朝洗濯於淸泠之淵也。溪山磵谷。不可謂不遇矣。而自見遇者言之。數十里之間。經略布置。大綱小維。盡爲吾物外之藏矣。村居滴歷。吠煙不相連屬。而有官倉積粟。所以糶糴於村民者也。有村民指一頹址曰。此相傳以爲五歲童子之基。蓋梅月金公生纔數月。自能知書。至五歲則於經傳子史。無不通貫。故當時目以五歲。而至其長大。猶以是稱之。事俱載野史諸書。世祖朝託迹緇流。放情丘壑。穢貊之墟。甁錫殆遍。此其嘗爲棲息之地也歟。公作詩甚多。喜使薇蕨字。故今又改其谷曰採薇。而將作一間精舍。名以谷雲。置公像其間。與村老樵夫。酌飛泉以侑之而未暇也。然已結數椽茅舍。以爲早晩歸休之所。則是將爲次第事矣。蓋公之蹤跡。人或不欲深言者矣。至我宣廟朝。栗谷先生承命立傳以進之。則自後人人公誦之。至於湖西之鴻山。是公畢
命之所。故章甫之徒立祠以祀之。蓋曰泰伯斷髮文身。而其崇報之祠在吳中。至唐狄梁公焚滅千餘祠。而此獨巋然。則其義一揆也。於是延之喟然歎曰。吾東山水。以蓬萊之萬瀑爲第一。而若其水石平曠。洞府寬廣。可以遊泳盤旋而棲止耕鑿者。則彼將有所遜焉。而況有梅月之遺迹。則吾之占之爲依歸之所。烏可已乎。遂馳書問記於余。余曰顯晦者理也。遲速者時也。今此史吞者。自其峙流以來。歷幾千萬年。而始爲梅月公之所遊賞。又並梅月公埋沒者復幾年。而再發於延之。從今以往。吾將期其有顯。而長永無晦也。蓋其發之遲者。傳之常久也。余仍有所告於延之者。延之旣以臥龍名潭。則晦翁廬山之擧。將不倣而爲之乎。吾欲爲延之之西原子虛。而老矣不可得矣。遂書晦翁詩以貽之。如後萬一有成則願以此揭之壁間也。延之名壽增。淸陰先生之嗣孫也。時崇禎辛亥六月日。恩津宋時烈記。
沃川郡去思堂記
沃之爲郡。地曠民貧。長民者或失其人。則輒有捐瘠之憂。歲在崇禎紀元之戊申。沈侯攸輟從班來莅焉。侯以名家良子弟。其風度已著於未至之時。旣周
一載。爲政之善。不可勝記。蓋不甚綜理。而惟以淸省自喜。其所施爲。則簡節疏目。談笑於簿領。而吏民無不自得焉。故人無不稱善。而或問其所爲之善。則亦無以切切言之者矣。蓋旣去而民益思之。先是朝廷以爲爲吏者類多違道干譽。而民之頌之者。亦誠僞相半。遂頒新令。以嚴立碑之禁。沃民無以寓其懷。則相與揭刻於治西斷麓之石崖。行路觀之。無不聳目。今年辛亥。南原尹侯衡聖亦自邇列。隔一手來奠其民。見沈侯所搆小屋在客舍西偏之十許步。而功猶未畢。侯遂訖其塗墍。而默察一郡之情願。名曰去思。蓋亦崖刻之意也。余惟善者。天下之公理也。然人惟有私意也。故人有善好之者常少。而其不好之者常多。況守宰於前人則其不指瑕疵者亦鮮矣。又可望其稱道之耶。故聞人之譽之者則剛者未嘗不怒於言。懦者未嘗不怒於色。而有毀之者則亦隨其剛懦而言色之悅必見焉。今侯之所爲如此。則沈侯之善。卽侯之善也。故其革舊弊寬民隱。律己束吏。杜私奉公。已使隣並承楷。其政雖不盡同於沈侯。而其心之善。未嘗不同也。然侯以年老。指鬢毛而已有賦歸之意。郡人之憂思深矣。則其旣去之後。亦可知爾。然則
斯堂也。畢竟爲何侯之堂也。噫。公天下之善。而破藩籬之障者。古道也。故朱夫子稱之以大方。苟古道旣復。而人無物我之私。則不獨兩侯爲此堂之主。繼而來而善於政者。皆可爲主人。而此堂爲一大公物矣。其所謂大方者。眞在是矣。雖然至愚而神者民也。所爲雖善。而苟有意於民之思我。則其淺小屈曲之態。隨事彰露。而民反不思之矣。故南軒張子曰有所爲而爲之者利也。此雖與貨財有異。而其爲利心則一也。蓋公私之岐於心者甚微。而向背之應於民者至著。可不懼哉。此又爲政者之所當知也。時崇禎辛亥十一月日。郡人宋時烈記。
天安郡明節亭記
古者執藝。莫先於射。射不惟以御亂。兼有以觀德。故自天子以下。皆有樂以爲節。其義深矣。大夫以采蘋爲節者。樂循法也。士以采蘩爲節者。樂不失職也。故記禮者曰明乎其節之志。以不失其事則功成而德行立。德行立則無暴亂之禍矣。後世此道不講。則無惑乎不循法失其職。而反度背規。喜惰好縱。使其國日趨於危亡也。昌寧曹侯爲天安之七年。治其邑之射亭而新之。問名於余。余取記禮者之言。名以明節
而告之曰。夫射者。男子之事。而君子之所重。故自其始生而懸弧於門左。始負而以桑弧蓬矢。人爲之射天地四方。旣長而不能則辭以疾。而不敢言未習。則其不可不習也明矣。其習之之時。大夫而必明其循法之節。則法立而能守。事可久而業可大矣。爲士而必明其不失職之節。則職思其居。好樂無荒。而皆得爲良士矣。如是則國事其庶幾乎。昔召公戒康王初服。以爲守成之世。多溺於宴安矣。苟不詰其戎兵。奮揚武烈。則陵遲之漸見矣。故必以張皇六師。爲無壞其高祖寡命之本。而朱夫子嘗備賊于同安也。自當賊衝。而一面作射圃於城隅。屬其徒。日射其間而曰。必習於無事之時。然後緩急可賴也。夫康王之時。天下極治。而召公之戒如此。同安之日。賊勢甚急。而朱子之事如此。然則安固不可謂事無足爲。而危亦不可謂事無所及也。嗚呼。本朝今日之勢。可謂安耶危耶。宜乎曹侯賑飢掩殣。日不可暇給。而於此尤拳拳也。繼而來者。能以曹侯之心爲心。而不至於墜廢。則邑中之士夫必將興起。而自明其節。推而至於父子兄弟夫婦長幼。無不各職其職而以明其節。則張子所謂朝廷大有所益者。其在是矣。而亦豈無明其大
公元1672年
節。而擔當世道者。將出於此邑也。余將拱手而俟之矣。嗚呼。余旣以朱子事。略及於前矣。復以畢其說可乎。朱子於初到漳州之時。敎習弓射。皆無一人能之者。遂作三番。每月輪入敎場。彎弓及等者賞之。其不及者留之。只管彎射。終不及則罷之。兩月之間。翕然都及上等。此豈非講武之明法乎。今之爲士者。恥言武事。抑何異歟。至於明節之義。則朱子與人言。所必稱者。此不須云矣。曹侯名敬彬字華叔。昌寧人。壬子四月日。恩津宋時烈記。
任實縣媿俸樓記
申侯聖時爲縣之數月。以賑恤之暇。治其貯財之厫。因闢其傍數架。以爲登臨治事之所。而間以書問名於余。余名以媿俸而告之曰。昔朱夫子之爲吏也。每誦韋蘇州道(道恐邑)有流亡媿俸錢之句。夫夫子之爲政。宜無所不至。而猶以此自誦。則後之爲政者。尤豈可以不盡其心。而徒以哺啜爲哉。侯以晨夕登斯樓也。遠望街路。見其有保抱婦子。顚倒困頓之民。而吾乃列鼎排案。食有魚肉。則其不能安於心而媿於顏也自不能已矣。不如是而但爲所居之移。則一膜之外便爲胡越。而凡彼之癢疴疾痛。皆不能屬己矣。仁人之
心。烏可如是耶。第以徒有媿之之意。而不思所以無媿之道。則無益於民之捐瘠。而其爲媿也終不去矣。必須以朱夫子忠厚惻怛之心爲心。而其時措之宜條理之密。又必如夫子紹興之荒政。然後可庶幾矣。雖然夫子雖誦此句。而又必以故縱吏胥。畏憚權豪。爲今仕宦者之病。而自不免追究人吏。監禁斷遣之嚴。夫忠厚惻怛。固是爲政之本。而縱吏胥憚權豪。必反害於忠厚惻怛之政矣。古人有言曰養稂莠者害嘉穀。然則爲政之道。又須內外兼盡。剛柔相濟。然後可以眞無媿於俸錢矣。然後登斯樓而四望。則昔日之保抱顚頓者。擧變爲安堵樂業之民矣。如是則俸錢之厚。雖至於肥妻子飫僮僕。亦不爲過矣。而雖復旣去而徵吉貝。如夫子之爲亦可也。聖時嘗讀書爲儒。而最好朱夫子書。故終始以夫子說相告。聖時想樂聞而不逆於意矣。愚旣以此相告。而於俸錢之說。復有所感焉。夫子生乎南渡之後。每感慨於諸葛丞相。故雖自言其誦韋詩。而因又言自用俸錢作臥龍菴於廬山之深谷而曰。神交付冥漠。今之爲政者。雖使民飽食興事。而苟無此意思。則亦何足觀哉。是則終爲媿俸之人矣。此尤不可不知也。聖時名啓澄。高
靈人。崇禎橫艾困敦仲夏日。恩津宋時烈記。
思休廬記
金正平之先大夫公嘗謂余曰。吾將歸臥湖山。以沒吾世。故以艮止名吾齋。子盍爲我記之。吾嘗見子所記吾姊夫迂相漸休堂。其文甚好。故敢以要。余笑答曰文者小技也。故雖以聖賢之謙德而亦不辭。余敢不爲公諾乎。未幾吾母死。未沒喪。而公棄其諸孤。噫。知已喪矣。痛傷之心。雖久而何可一日已也。今正平來謂余曰。吾棲息於海山之先廬。而以思休揭其名。願長者之賜以一言也。余不覺淚零而曰。此眞繼述者也。可謂能子矣。蓋先大夫公實有知止之意。故當仁廟之末年。低徊郡邑。盤桓田野之間。及夫孝考之世。而有大有爲之志。則公之所有劉子羽之志者。將於是乎得伸矣。故盡心所事。而卒未能遽遂其初心矣。然其遂初之心則未嘗少忘也。今焉而時事無復可望。則正平之思休也。不惟量時度力之得其宜而已。亦所以繼其志述其事也。其不可謂能子也乎。抑余追念公當日之託甚勤。不過余移晷之役。而因循遷就。以永負吾友於泉裏。今又不能副急。而此身溘先朝露。則吾友卽將曰子何負吾而又負吾兒也。
故急起呼燭而書之如此。蓋艮爲止。而休亦止之之意也。然則今余雖記思休。而其實亦所以記艮止也。然則余雖負於前。而尙可以贖於後矣。因亦思漸休公而重爲掩涕也。雖然思者。將然而未然之辭也。豈正平自以爲吾以喬木世臣。儒臣後承。當此王室存亡之秋。何忍遽決其去就也云。故猶有商量遲疑耶。然則其心亦可謂戚矣。未知正平之意其果然乎。崇禎橫艾困敦季夏十二日。華陽老叟書。
洪州魯恩洞遷奉成先生神主記
今上壬子四月日。京中儒士南宅夏,張始顯,呂必寬三人以書來曰。某月日。戶曹書吏嚴義龍來告成某神主在仁王山崩崖間。生等驚且異。奔往視之。崩崖亂石間有瓷器。其中有三箇栗主。其一果成先生也。拂拭埃蘚而審之。外面直書姓名三字及年戊戌生四字。陷中如之。而只少生之一字。合內外十三字矣。生等心神悚然。遂展拜以致禮焉。其二卽先生外孫參贊朴壕夫婦也。其所題則一如家禮之式矣。生等不知如何處之。還以安置于舊處。未知將何以處之而得其宜也。余不覺愴嘆曰。今去世祖丙子。蓋數百年矣。雖其顯揚於當時者。無不聲沈響滅。其鬼
不靈矣。況先生淫刑慘禍之餘。誰作是主。誰奉祭祀。又誰埋安。而今乃出現耶。以禮則親已盡而當祧久矣。然以先生壯節高義。當百世祀之。而其餒幾年于茲矣。今茲之事。蓋亦天誘嚴吏之衷。而有此奇幸矣。夫天旣啓之。而人又埋之。豈其所忍。曾因閔監司維重聞先生舊宅尙在洪州魯恩洞。當時庭木亦且無恙云。今姑奉安乎此。則禮所謂神返室堂者。雖缺於始而得行於今矣。旣以是相報。而又以告於鄕里士友。則亦有來見南,呂書辭而感涕者矣。旣而南,呂諸人。幸不以愚言爲悖。卽以通于先生族屬之在洪者。而姑奉以神輿。安置于先生彌甥嚴纘家。於是搢紳章甫爭就展拜。而前掌令趙世煥亦外出也。幼學金瑾。先生其外族也。自洪相與至嚴氏家。謀奉以南歸。兵曹判書閔公鼎重將率館學諸生。拜送于江頭。適有公事而不果焉。五月癸亥就道。趙與金隨行焉。先是京畿監司金宇亨行下沿路各邑使之護送。惟振威縣令李集成有疾外。無不致其誠敬。而水原府使成後卨則至於豐潔羞酌。妥侑于東軒。又盛設供帳于野外。迎送皆遠出矣。未至舊宅五里許。先生皇考摠管公墓在路傍。亦與先生相殉者也。遂停神輿于
其前。以順先生之孝心焉。蓋是日出迎于路者。傾州咽街。遂入安于廳事。而面南于北壁下。蓋閔監司曾欲立石于其前。而先加修葺。故樑棟不改而塗墍聿新。似亦有待焉。乃以其日丁卯大祭。而本州牧李侯暹初獻。沔川守閔侯白(白從日)亦以外裔亞獻。而終獻則趙掌令也。其餘守宰諸生皆俯伏聽位。各致愴愨。嗚呼。是孰使之然哉。不過曰不期然而然矣。余於是別有所感焉。當魯陵之遇變于寧越也。暴露於路傍。而人莫敢收視。有郡吏嚴興道獨往臨哭。取棺而斂葬焉。至今所謂君王冢而列聖之修祀者卽此也。故陰崖李先生記之曰。自古忠烈之士。不必出於世胄華族。當時販君規利。必置其君於淫禍。然後快於心者。其視嚴君爲如何哉。而村婦里童。至今怏鬱不平。不知其言之出於口。果知人性之難誣也。余嘗於筵席請褒錄興道矣。今先生神主又見得於嚴義龍。而又以權奉於嚴氏之堂。是皆寧越籍也。是亦可異焉。是不知是魯陵君臣之幸歟。抑亦諸嚴之幸歟。比因朴參贊從玄之在尼山者聞。丙子禍作日。先生夫人金氏自寫其神主。抱負於孥屬處而祭之。及其沒而其主歸於參贊家。參贊亦嗣絶而並埋云。其言
皆可徵矣。其夫人墓今在魯恩洞。香火廢絶。嗚呼。其亦悲矣。京外諸生又將作廟于宅傍。並享當時同志朴河李柳兪五先生。蓋以爲世祖大王嘗有成某等萬世忠臣之敎。故河先生之祠建于善山。朴先生之碑立于懷德。而朝廷無禁焉矣。閔監司所伐之石。已致于宅前。而未及磨刻。今祠與石二役。州牧李侯及沔川閔守將終始經紀云。是歲七月日。恩津宋時烈記。
不知村記
表姪金生得洙卜築於三山之治東五里而近。一日吾友月城金重擧過其村。因其舊名之俚而名以不知。曩淸陰金先生改賊室爲石室。溪山草木。亦皆光榮。今是村亦不可謂不遇矣。旣金生請問重擧名之之意。余曰厚哉。重擧之意也。是以天謂文王之意而望汝也。其意若曰顏淵曰舜何人也余何人也。亦將以文何人余何人。期勉焉爾。夫所謂不知者。不作自己聰明。一循乎天理之謂(謂一作正)也。聖賢學問之道。豈有以加於此哉。然此是聖人事。難遽湊泊矣。若然則將負重擧之意乎。曰登高行遠者。必自卑近。愚將以卑近者告汝乎。汝雖賤微。而不知人爵位之可貴。汝雖貧
寒。而不知人富饒之可慕。鄕人有是非而汝若不知焉。守宰有得失而汝又不知焉。以此觸類(一本類下有而)長之。凡世間不欲知不必知者。一切不知。以至於心地安帖。工夫純熟。則文王之不知。或庶(庶一作可)幾矣。然人心之靈。旣莫不有知。則其可一於不知而已乎。是將不可得也。然惟其有不知也。然後可以有所知也。凡世人所謂不仁不義之事。邈然不以與於吾心之知。則其炯然昭明者。自能尋向上去。而所知者無非仁義之道矣。若於彼此。都務其不知而已。則是異端所謂窈窈冥冥昏昏默默者。其爲正道之害。又將有不可勝言者矣。然則不知其不仁不義。而終必知其仁與義。然後乃爲不知之善者也。未知重擧之意。果在於是乎。幸以愚言就而問之。
淸州去入亭記
尹節度天賚以節鎭淸州之二年庚戌。新其射亭而請其名。愚曰觀德之名舊矣。然名者。所以別之也。而今以是爲名者。不翅多矣。則將混雜而無別矣。盍以去入而扁之也。尹節度遂以揭之楣間矣。今柳節度斐然隔一手持節重來。一日訪余而言曰。射亭新扁之義。出自家語禮記。今之讀此二書者蓋鮮矣。故來
者必人人致問焉。嘗以逐面解說爲苦矣。敢請書其說。並刻於其下。則來見者皆自知之。而庶將無事於問答矣。愚曰諾。夫人之昧此二書者誠陋矣。然子貢嘗問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程子亦曰其中得一兩句好者。今夫是言也。實聖人之大訓。則只此一語。亦可以明義警俗。而爲大夫爲將帥者。尤不可以不知也。蓋孔子嘗射於矍相之圃。觀者如堵焉。孔子使子路執弓矢出迎曰。僨軍之將。亡國之大夫。及與爲人後者不入。蓋去者半入者半矣。其所謂與爲人後者。忘親貪利而求爲人後之謂。故其罪與僨軍亡國同科也。旣而又以幼壯孝悌。不從流俗等事出語曰。否則不在此位也。蓋去者又半。入者又半矣。此其去入之說也。噫。孔子之時。猶尙如此。況於叔季之世乎。愚未知柳節度亦嘗以是試之於衆乎。其去者幾人而入者幾人耶。雖然仁人者不以無道。必一世而棄之。愚願柳節度以打造兵甲之鐵(鐵一作餘)。多作金篦。刮人眼而示之以此說。則雖不讀二書者。必將聳動興起。而入者將多。去者將少矣。然則其有補於世敎也大矣。而緩急之際。亦將有得力之地矣。時崇禎紀元之玄黓困敦孟秋日。恩津宋時烈記。
懷德縣興龍壯節亭記
鄕之父老章甫旣鐫朴先生碑。將豎于所謂王竹丘者。旣又相謂曰。先生之亭址。在丘下稻田中者。其階砌尙在。今以此豎於其地。而仍復其亭。則先生之靈。倘可來遊。而過而指點者。亦不復咨嗟而涕洟也。議已克合。而稻田方爲李氏之所有。或云舊實先生之所遊。而當時沒於官。以償功勳家。而輾轉以歸於李氏。其言似不誣矣。然李氏貧者。有難捨之意。則事且徘徊矣。先生之耳孫郡守崇古聞之。亟以其家財貨焉。而亭遂成於今年之四月日。又相謂曰亭旣成矣。丘陵磵谷。皆不變當日之顏面矣。盍於是酌淸泉奉蘋藻。以薦先生之神乎。先生其有不享者乎。於是議又克合。遂得九月之丁亥。遠近齊會。將事時縣監尹侯徵夏率章甫。行初獻曰。今茲俎豆牲幣。寔我之自官供奉者。此雖不列於祀典。而後之來者。苟有慕先生之心者。孰肯以無文而不繼其供奉哉。咸應曰然。於是相與名其亭曰壯節。蓋取世祖大王萬世忠臣之義矣。其東百步許有一區。稍有泉石之勝。故老傳以爲先生所嘗遊賞者。又立堂三架。名以直節。以爲薦享時齋潔之所。又其上數十步。有所謂興龍書
堂者。是則邑中後生曾所建立。以爲藏修之所者也。尹侯又定閒丁幾人。以爲典守碑亭之役云。
祥雲驛和風館記
祥雲驛舊在襄陽府治之南二十里許。諺傳以爲嘗有五彩雲凝聚其地。因以爲名。而其丞所居之館。亦以是名焉。旣而以風氣之惡。人甚病焉。更於府內卜地置館。而仍揭以祥雲之名矣。今上十二年。兒子基泰爲丞茲驛。嫌其名之爽實。嘗歸省而告曰。願有以改之。余曰祥雲之名甚佳。捨之可惜。然朱夫子嘗以和風云者。媲之祥雲。以贊程明道之德。今若以此而易彼。則是猶鳳去而麟至矣。況嶺東之地。大抵多風。而襄爲最甚。今此館之所處。獨免其拔屋飄瓦。則今所改新名。眞得其實矣。然驛隷之所以爲患者。實在於爲丞者之饕虐。而風之爲患次之。苟使爲丞者。橫目自營。而無仁恕之心以加焉。則雖使和風日吹。草木冬榮。亦何以解其慍哉。凡爲丞於此地者。顧名而思義則其庶矣乎。嗚呼。明道之有此祥和之氣者。豈徒然哉。蓋嘗曰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又曰常愧視民如傷四字。其仁愛之心如此。故其符見於外者。不期然而然矣。凡爲丞於此者。不
徒慕其名而思效其實之萬一。則雖使惡風飜海而至。還如庇之以大廈。被之以溫纊矣。兒子莅任已經年歲矣。未知丞負汝乎。汝負丞乎。苟不以明道之心爲心。則其不但負丞。而負此新揭之名也大矣。可不懼哉。遂書此以畀之。並以諗于後人云。崇禎壬子月日。恩津宋時烈記。
東郭新居後記
余竊見金公起之所記東郭新居。不能無所疑於心者。其曰幼學壯行。致君堯舜者。自士君子之至願。而乃以七尺之軀。汩沒於宦海瀾飜之中。不能自拔於鍾鳴漏盡之後者多矣。此豈公以壯行之年。而將欲告老之意也歟。第公位至卿月。聖上倚任。其所以行其所學。有何不可。而猶不願於士君子所願者。豈猶有所不樂於心者哉。是未可知也。及讀其篇末也。乃釋然於心而怳然而歎也。其曰吾先祖考難進易退之節。終始不苟。歸臥石室者過半。所謂石室者。非有江湖泉石之樂。則必有其可樂之實。而非他人所可知也。嗚呼。文正先生之樂。果非他人之所敢知。而公則知之。故將以其所樂爲樂。而有繼述之志也。然君子之所謂樂。豈易言哉。陋巷簞瓢之樂。濂溪不以
告於二程。程先生亦引而不發。邵先生亦自言其眞樂攻心。而終不言其所樂者何事。夫君子之樂。得之於心。其胸次自不覺其悠然。而天下萬物皆無以易焉。則誠非外人之所可知。而惟公則自爲赤子時。提挈於左右。而又有所聞於趨庭之日。耳擩目染。無非所樂之實。則無惑乎他人不知而公獨知之也。嗚呼。文正先生之所樂。卽顏邵之所樂。則眞可謂大且深矣。惟朱夫子所言。其於今日事。尤有至切而至要者。今請爲公而誦之也。夫子之言曰。幼而學強而仕老而歸歸而樂。此士君子之所同也。而或怵迫勢利。眷眷軒冕而不能歸。或歸矣而酣豢之餘。厭苦淡泊。顧慕疇昔。咨嗟戚促。豈知歸之爲樂哉。或知之矣。而顧其前日從宦之所爲。不能無愧悔于心者。則其於所樂。雖欲暫而安之。固不能也。然則仕而能歸。歸而能樂。豈不難哉。至哉言乎。今公之志如此。則其能歸也必矣。而其未歸之前。將無愧悔。是圖是度。則其歸而能樂也。可保無疑矣。文正先生之所樂。亦無乃由此而得之耶。敢以爲問而因以勉焉。時崇禎壬子長至後日。恩津宋時烈記。
懷德縣新洞社倉記
公元1673年
上之十一年庚戌。歲適大侵。人民之死者塡街溢巷。至於翌年而尤甚。上下憂遑。莫知所以如何也。吏曹參議李公端夏。上疏請頒朱子社倉法於邦內。俾民漸有儲積。其意蓋謂三年之艾。雖已晩於七年之病。尙有愈於終不蓄者。上以爲然。事旣下。縣監尹侯徵夏以特命來莅是邑。適數月矣。卽以詢於邑中曰。願行者聽。其不願者不必強也。縣之南儒生朴世振,世輝等。以問於余。余曰朱子嘗論社倉而歎曰。有生之類。莫非同體。惟君子無有我之私。故其愛利之心無窮。而特窮而在下。則有非其分之所得爲者。而又言社倉之法。公私陰受其賜。又嘗請於朝。頒行其法於天下。而凡有社倉處。無不記其事以美之。今吾儕讀朱子書。終不知一言爲可用。已犯侮聖言之罪者多矣。今因民生之困急。聖上之德意。得行其法。則猶可愈於全不用一言者矣。朴生以告於宋殿中國藎前參奉李相吉,前參奉李德老諸人。是皆一邑之望也。諸人旣許之則閭氓無不願從。遂令各出五斗租。以爲之本。其不能出者甚多。方以不克濟爲憂矣。觀察使南公二星聞之。亟出營米二十石屯田租六十餘石以助之曰。聖上以愛民之心。旣下社倉之
命。而無有應之者。今懷之民獨行焉。甚可嘉尙。於是同社之人無不喜躍曰。不惟吾身而已。將及吾之子孫。世受其賜矣。遂築倉於縣南之新洞里。使數人者蠲其役典守之。余惟是法本起於周官。而昉於隋唐。而備見於朱子之書矣。今聖主賢臣以不忍人之心。而頒下此命矣。然寒士貧民。雖欲應募而亦不能自遂矣。今南公之惠乃如此。必將有聞風而興起者矣。是則公之惠將不止於一方而已。然公豈無所受而爲哉。昔朱子爲社倉於崇安也。知府徐公嚞舡粟六百斛。溯流而助之。魏艮齋爲之於長灘也。常平使者袁侯復一亦以米助之。今公以財力罄竭之餘。乃及徐公之十一。是難也。而又令營米之外。其所謂屯租者則永給勿還其本。是則又優於徐公之惠矣。又念宋時因朱子所請。朝命旣下。而吏惰不共。不以布於下。故江浙近郡。至三十年。而民猶有不知者。此朱子之所甚歎者。倘靡尹侯卽以募於民間。則聖上德意。將只作一幅故紙而止矣。今日同社諸人。幸毋忘忽。而俾有終始。則非惟不負所學於朱子。亦上不負聖上。下不負南公與尹侯。而公私果能陰受其賜矣。可不勉哉。又惟此事必須得土田。然後可爲久
公元1672年
遠之圖。故宋之光澤縣宰。以民田僧田之入官者。與之社倉。而朱子亦記之。今亦以此而告於觀察公及縣侯。似亦一事。未知如何。幸社中諸人相與議之。崇禎壬子月日。
易安室記
趙復亨結數椽於西郊之外先壟之下。以爲棲息之所。而問名於余。余曰余方愍世人不揆其頂蹠。止於七尺之強弱。而務爲高廣之屋。以自侈大也。今茲數椽旣成於不日。而又易安。古人有言鶴鷯易安於一枝。而晉陶靖節亦以容膝之衡宇爲易安。今子之安於斯室也。亦甚易易矣。盍以是名之。復亨曰然。余又曰凡人有室。動作於事爲。而入處則安。行役於道路。而泊定則安。此皆無待於外。不求於人。造次而得之者矣。斯不亦易易乎。然而仕宦之人。怵迫利害。眷顧冕紱。則不能歸安於所安之處矣。其或歸安。而廈氈之餘。厭苦卑隘。追慕疇昔。不能忘情。方且嗟呼悴鬱。自以爲不得其所。豈能知其爲安耶。又其從前遊宦之日。其所云爲。有不能無悔怍于心者。則其羞愧熬于中。貶議交乎外矣。然則雖欲強而安之。其心固不能安也。心不安而身安者未之有也。然則雖曰易安。
而能安者實難矣。復亨嘗讀朱子書。旣通籍入仕矣。若其論議行事。一用朱子之書。則將無所不安。而所難者實易矣。若或傴仰床席。抛棄經史。早眠晏起。無所猷爲而曰。吾得所謂易安者。則非吾之所望也。
淸州牧使南公遺愛閣記
上之十一年庚戌。以前大司諫南公九萬爲本州牧使。蓋上意以懷保小民爲急也。歲適大侵。道殣狼籍(一作藉)。公不暇寢食。夙宵焦勞。凡所以救活溝壑。無所不用其極。而人死則曰是我罪也。死而不掩則又曰是我罪也。蓋人皆罪歲。而公則罪己。其仁愛惻怛之誠。遍布旁達。浹於人之心肝。故其不幸而死者則曰。是我之無福。非公之不我盡也。於是流丐四集。塡滿街衢。公又一視同仁。恐有一毫彼此之間。故隣邑之民。亦仰之若父母焉。公又瀝血陳疏。請蠲諸般逋負。又請截留田稅之當輸于京者。以爲賑救之資。上下其事。蓋欲悉從其言。俾無靡孑之患。而廟堂乃以國計之哀痛。不能盡副所請。然其及民者亦不貲。而他邑因亦均被聖上之德意。令旣下。濱死之民皆歡欣鼓舞。雖深山窮谷。無不削木頌德。至曰生我者父母。活我者我公。或祝而書之曰。南公大夫人享壽無
疆。公謙不敢當。一皆踣之。而至於旁邑之民莫不皆然。則公亦不能禁也。當是時也。諸邑(邑一作道)之民。或欲上章于朝。乞以爲監司者。或曰此唐藩鎭逐帥自置之漸。不可爲也。其事遂止。而朝廷竟移公使按咸鏡道。北人之喜氣。弸塞關嶺。而州民如失慈母。皆齎咨涕洟。扳轅不忍捨。而朝命催迫。公遂去矣。思欲立碑道逵。以不忘於永世。而顧以禁令之嚴而不敢焉。則遂立屋揭刻于楣間。以圖不朽。或者曰公之德固深矣。然使公不遇大侵而施其喣濡。民亦感公如此之深乎。曰公之仁心。特因荒政而見其一端耳。旣有是心則其隨處感發者。何往而非仁哉。漢之宣光之世。未聞有饑歉。而猶乃有召父杜母之謠者是何也。夫公惻怛慈愛之心。未嘗蔽於物欲。故其不忍人之政。如是其深切。而人顧乃以遇人之艱難。爲公之幸。則是以褰裳濡足而救孺子之入井者。謂無是心於平常無事之時也。其可乎哉。東萊先生曰雲霓之望。非湯之幸。乃湯之不幸。仁人之心。豈幸於民窮。而悅我之惠乎。其心苟或一毫如是。則雖日活萬人。其至愚而神者。必如蒙袂輯屨者之不食而寧死矣。此誠僞之分也。然魯君不掣子賤之肘。然後能成單父之治。距
公元1717年
心不得蒭牧之求。則立視牛羊之死。今公之心。雖至仁。而苟非聖上特準其所請。則惠澤何以及於民哉。故民之歸德於公者。公不自有而歸之聖上。亦可見爲臣之恭矣。公旣去而歲仍不登。民甚困厄。則論者益恨公疏之所請。不盡行於當日。而幸今本道觀察公復上章申公之說。則聖上多採施焉。觀察公卽公之叔父也。公之家法之善固如此。而竊恐蒙公之惠者。雖知其然而未必知其所以然。如朱夫子所云。故並記之。崇禎紀元之後四十五年橫艾困敦季冬日。州民恩津宋時烈記。
集義齋記
程子稱孟子有功於聖門者。是便說許多養氣出來。然養氣之本。又在集義。則聖學之要。豈有以易此哉。只是孟子始言其爲氣也配義與道。而又須說是集義所生者何也。蓋以天地言之則須先有理而後有氣。故所謂陰陽者。始則生於太極。而及其造化發育之時。則又其所謂陰陽者。經緯錯綜而後。太極之理亦得而分俵萬物。而萬物各正性命。是則陰陽雖曰形於下者。而未嘗不運用乎太極也。以其在人者言之。則道義是天地之理也。氣是天地之陰陽也。故此
浩然之氣。始雖生於道義。而旣生之後則還以扶助道義也。然孟子後千有餘年。被人看不破說不行。故朱子發明其義。極其仔細。殆至萬餘言而曰。若有一字不是孟子意則天厭之。然則孟子固有功於聖門。而朱子之功實不在孟子之下矣。陽川許生瑗來處華陽山中。與余共讀朱子書。一日謂余曰。生所居之室。嘗因其地名名以集義。願有說以明其義也。余旣略擧朱子語論說其梗槩。而因又告之曰。義不可以徒集。必先有以知之。而又當以敬爲主。然後乃可以言集之之功。故朱子嘗以格物致知。爲明義之端。又嘗曰不敬時便是不義。然則求集義而不先此二者。何異於適越而北轅哉。然此不待朱子說。而孟子已備言之。蓋纔說集義。而其下卽承以必有事勿正勿忘勿助長。此雖集義節度。而敬便在其中矣。卽又說知言之道。則知言便是格致之效(一本效下有也字歸以恐歸而)。願生歸以靜處。以三夫子之說。對同勘合。則實千載而一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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