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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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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集卷之五
 疏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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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宥还乡后。辞知敦宁疏。
伏以我 殿下出天之孝。因心之友。不吊昊天。五载之间。再抱 遗弓之痛。 圣情号慕。曷其有极。如丧之哀。率土惟均。而万死孤臣。僇絷穷奥。南望号哭。血泣度日。刀几馀喘。名编隶籍。阖门鱼肉。一身零丁。心肠腐裂。形壳徒存。只期朝夕销尽。永作殊方之冤魂矣。乃者 乾断赫然。惠泽洋溢。放宥之 音。遍及遐陬。收臣于囚山幽谷之中。授臣以敦府 经幄之任。荣侈驲 召。恩极别谕。臣须臾无死。得逢今日。惊惶感激。若梦非真。况臣鸰原之痛。结塞心胸。常恐斯世昭雪无期。以是忽忽忘生。惟恨一死之尚迟。 天日昭明。洞察幽枉。为国之忠。冤死之痛。曲被 圣明之哀悯。隐卒之章。褒奖之典。次第举行。更无馀憾。而伏闻向日 筵中语及当时。 天颜惨怛。 玉音呜咽。臣与覆巢遗卵未亡孀妇。相扶痛哭。若何令死者见之乎。 圣主之恩。河海莫量。欲报之德。汤火是甘。欲收召馀魂。策驱残骸。𨃃蹶造朝。祗肃 天陛。一哭 魂殿。少答 隆眷。粗伸微愊。而臣之情理。实无举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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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更厕朝班之望。诚以至痛在心。不系时月之久近。幽冤虽伸。无奈夜台之冥漠。终不忍彯缨结绶。更取一时之荣利。是固天理人情之所当然也。呜呼。自古凶贼之徒。构杀忠良。祸人国家者。何代无之。而未有如向时之叵测。若其惨刻毒烈。又未有如臣家之偏酷者。臣弟臣健命,从兄臣颐命。同被 宁考之倚毗。素怀殉国之赤心。苟系 宗社之安危。不顾一身之祸福。以此最为凶徒之所仇嫉。构成诬案。并置极律。而至于臣弟则特以奉使准请之故。被祸尤酷。呜呼。尚忍言哉。盖凶徒之构杀臣弟者。不过数二事。而其中联劄之举。奉行 圣教。亶出忠赤。 扈卫之说。日月差爽。自归诬罔。此则大臣陈辨。 圣明洞烛。臣不必更事申暴。而痿弱两媵之说。姑不及辨白。故臣不得不略陈焉。手足不仁。谓之痿痹。血气虚惫。亦谓之痿弱。此固医家恒用之语也。疾病之来。圣人所不免。则伊日奏文中文字。宁有一毫彷佛于凶徒所云云。而乃于许多载籍中。觅出凶贼之言。證成罔极之诬。其设心之阴惨。用意之巧慝。殆有浮于子光之毒手也。若使此二字之义。果如其言。则其时凶徒之提举槐院者。当奏文往复之日。何无一言及此。而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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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 启。始以此为一大罪案耶。凶徒之急于诬人。求说不得。皆此类也。至于做出两媵之说云者。尤为绝慝。盖臣弟在燕周旋之际。彼人书问 先王生育有无。故书对以前后 两妃左右媵属。一未有胎育。此载先来状闻中。左右媵属之变作两媵。已与状闻中文有异。而封典之成否。专系嗣续之有无。则方其书问之时。其势不得不据实直对。盖欲明其嫡庶俱无生育之事而已。非谓真有两个媵妾侍御左右也。一自建 储之后。惟彼凶贼阴怀异志。百计动摇。而辉贼之疏。犹未得售。则日夜渴望。专在于奏请之见枳。而臣弟善辞竭力。终至准请而归。凶徒愤恚。仇嫉益甚。拈出状闻中句语。添作罪案。以为移锋先击之计。而贼虎变书。急上于先来到京之翌日。此其意岂但止于构杀臣弟而已哉。臣弟赴谪之日。与臣执手泣诀曰。若使 春宫终得保全。则一死亦荣。更何所憾。其一片丹心。可质神明。及今 离明继照。朝著肃清。前星耀辉。举国延颈。 宗社之安。亿万斯年。九原之下。必以邦基之巩固。大为庆幸。而不恨当日之横罹惨祸矣。目今 主诬未雪。 天讨不行。元凶巨慝。偃息牖下。 王纲解纽。舆情愤郁。而臣乃于此际。先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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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恳。极涉猥越。而不忍自阻于 仁覆之下。仰暴衷曲之蕴结。惟 圣明之垂察焉。抑臣非但情理之决难冒进。危厉熏心。风霜烁形。长路撼顿之馀。夙病添剧。僵卧田庐。万无起动之势。乞 赐递免。使臣得以涵泳 圣泽。毕命松楸。则臣与孑遗幼稚。攒祝 圣恩。陨结图报而已。臣无任涕泣祈恳之至。
辞右议政疏
伏以臣惨遭千古所无之酷祸。幸蒙千古罕有之异数。 恩洽幽明。感结肺肝。难冒之情。难强之病。有不敢暇顾。将欲抗颜戴羞。重入 脩门。以为一谢 恩宠。退填丘壑之计。乃于此际。爰立之 命。忽下于千万意想之外。臣于是惊惶震惕。罔知攸措。臣闻人主之职。莫先于置相。相得其人。则庶绩熙而群生遂。如非其人则反是。故自古愿治之君。莫不以是为务。目今 圣明新服厥命。励精图治。屏黜奸凶。登崇俊良。太平之期。万姓颙望。必得如商家之霖雨。周室之耆耇。然后可以得佐下风。对扬 洪休。伏况我 殿下聪明睿智。高出百王。仁声仁闻。遍浃八域。而既有其美。不能无弊。察理未尽明。制心或有偏。而群下之所以奉承者。亦未免以水济水。是以 王纲不振。国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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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靡。辅相之责。此时尤难。若非刚毅正直。勇往直前。置死生于度外。一以忠君忧国为心。则将无以上格君心。下饬群工。以新一代之规。以做当日之所当急者也。如臣倥侗之识庸陋之才。百不犹人。而徒藉先荫。滥通清显。节次推排。猥跻卿月之班。前后三十年。涓埃莫报。讥诮四集。及今迟暮之年。经历祸变。饱吃风霜。神精销落。志气摧颓。实无一分气力可以担当世务。其何望纳诲弼违。左右辅导。以赞我 圣上清明之治哉。亦何望唱率百僚。振肃颓纲。以明我 圣上五用之讨哉。噫。 圣上之所以待遇臣家者。可谓至矣。而无馀遗矣。悯忠之典。无微不举。衋伤之 音。屡下 筵席。至以有兄立朝为 教。末梢枚卜之 宠。猥及微臣。踵顶皆归造化。秋毫莫非 君德。臣感旧痛裂。抚躬蹙慄。诚恐斯世。莫报 隆恩之万一。如使臣有可以奉 令承教。少有补于国事。则岂敢复有爱惜躯命之念哉。然而臣是何等人。而所授之任。是何等任也。百尔思量。决无承当之望。若徒以奔走周行。归之于报效 殊恩之科。而叨窃 宠禄。扬扬而不知耻。则义之所不敢出也。臣自知甚审。人必有议。而司直之地尚今寥寥。臣不敢久自泯默。冒陈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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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仰溷 宸严。伏乞 圣明特轸辅相之职系关甚重。不可轻授。 俯察微臣之质空疏卤莽。莫可尊用。将臣新除职名。亟 赐改正。毋误国事。少安贱分。不胜大幸。
辞右议政疏[再疏]
伏以臣肝膈之言。未蒙 圣慈之垂察。 恩谕勤挚。俾臣勿让。史官相守。促臣造朝。臣于是惶悚感激。罔知攸措。第臣区区微悃。岂敢不悉暴于 仁覆之下。以俟进退乎。臣不学无才。特空疏一庸夫耳。徒藉门阀。历扬清显。文衡冢宰。万不相称。而只缘遭遇 明时。不忍便诀。荏苒时日。年迫六旬。而辞荣就閒。以为桑榆补黥之计者。曷尝一日忘乎心哉。逮至辛壬群凶之构祸也。即 国家运厄之相推荡。岂但臣下一家一人之所独罹者哉。然而臣家所遭。尤酷于诸抱冤之中。岛中极刑。千古所无。而阖门鱼肉。行路酸鼻。孑遗残臣。号泣诉天。千思万念。无所不至。而门户之盛。其或为之祟耶。以是自讼隐痛于心者久矣。乃者圣明涤臣贱籍之污。纡臣甄复之 恩。驲召谕还。 宠渥隆重。臣岂不欲即日趍谢。以申攒祝之诚。而风霜震薄之馀。生意殆尽。向之隐痛于心者。到此益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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彯缨结绶之念。自不萌于既灰之心矣。既而幡然曰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况臣以乔木世家。休戚与共。则量其才力之所堪当。随处随遇。以报 殊恩之万一者。亦臣今日区区之意也。以此自勉于心矣。不自意三事之任。滥及于千万不似之身。臣若不自揣度。冒没承当。则僬侥之脚。即踣于千匀之压。而国事之偾。可立而待也。罪不敢逃。 恩之何报。噫。辅相之职。百责所聚。而古之善为是职者。莫不以副答举世之所望欲为务。目今举世之所望欲者何也。雪 主诬也。讨国贼也。上自大僚。下至庶官。内自京师。外至边陬。皆切沐浴之忱。遑遑汲汲。交章迭争。非他故也。秉彝之天。大小同得。而与贼戴天。愚智之所共羞也。是以向之居 殿下辅相之任者。皆以是为急。以首揆之刚方正直。左揆之体国纯诚。初见 君父之日。以是为第一义。而 圣上不赐印可。使白首愿忠之臣。遽出浩然之心。而 朝廷虚纡之恩。不足以挽其长往之志。又使独贤之臣。勤勤恳恳于章疏 筵席之间。而 天讨尚今未行。舆情久益愤郁。彼二臣者诚岂不足于格天哉。臣窃恐 殿下之心。有所偏蔽而然也。如臣者赋性懦弱。言论素轻。平生行事。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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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孚于同朝。其何望出意见明义理。感回我 圣衷。以答举国亿兆之同心望欲者哉。若使臣不能做当世之所急务。而伈伈伣伣。奔走于筹司之坐延英之对。如是而自称以辅相。则臣心愧耻。已不可言。而其于四方之讥诮何哉。玆敢疾声哀吁。伏乞 天地父母。俯赐谅察。亟递臣职。改卜贤德。以幸国事。 殿下亦宜自谋。廓挥乾断。快行王法。使 先王遗黎。欣睹始初 清明之治。则臣虽退死丘壑。与有荣矣。臣无任云云。
论事陈戒劄
伏以臣不量诚浅不足以感回 天听。愚衷愤慨。不忍与凶贼共戴一天。昨从诸臣之后。备陈沐浴之请。而终日 前席苦口力争之言。终未蒙 圣明之开纳。臣忧懑惭赧。实无颜面可以冒居具瞻之位。略陈情悃。而 慰谕之下。亦不敢径情直行。泯默退出。终宵悯郁。馀怀耿结。臣固自讼之不暇。而复有论列。极知愚迷。无所逃罪。幸逢 明时。居可言之地。有怀自隐则辜 恩废职之罪。尤万万矣。玆敢仰溷于 宸严。惟 圣明之澄省焉。告教文中违豫二字。始 许添入。终 命删去。臣窃不胜惶惑忧叹之至。疾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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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圣人所不免。而疾病之中。虽圣人亦不能省记。故孔子疾病。不识子路之以门人为家臣。岂有一毫贻累于大圣之盛德乎。且武王有疾。周公不讳于告先王之文。乃曰元孙某遘厉虐疾。违豫字岂有可讳之义哉。今臣等必欲书违豫字者。盖欲彰明 先王之盛德至仁。不幸有疾。乃为此群凶从中掩翳。恣行胸臆也。凶党之必欲去违豫二字者。盖欲遮护渠辈乘时擅弄之迹。而当日之许多 处分。尽归之于 先王也。若向来构成诬狱。戕杀士类。以明其群壬之造谗 先王之见欺。则殆同日月之蚀。无损天地之大。况复琬琰大训。即 宁考之手札。而 先王之躬受者。镜虎凶言。乃 东朝之极诬。而 殿下之恶名也。以 先王至孝至仁之盛德。苟非违豫之时。岂不惊痛严讨。而反为其欺蔽之说所掩诳耶。今必曰 先王圣德度越百王。率乃 宁王志事。罔敢或挠。克孝克友。人不敢间。而不幸而违豫。群凶乘之。宦妾肆行矫伪。凡所以变乱典章。酿成祸变。俱非 先王之所知。然后 先王本然之德。光洁无瑕。可以明志事于天下万世矣。若曰 先王无违豫之候。而为群凶之所欺蔽。以 肃庙之遗训。谓非本意而变更之。以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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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 二圣之恶言。谓不惊痛而置之云。则是并与 先王至圣至明本性之德而掩晦之也。是欲讳 先王之疾者。反扬 先王之累。此廷臣所以痛迫哀陨号吁力争者也。 君父之疾。虽若可讳。而亦自有不可讳者。若讳其疾则反累其德。不讳其疾则乃明其德。臣未知 殿下将欲讳疾而累其德耶。不讳其疾而明其德耶。此义理明白。而 殿下反为凶党之说所挠夺。不嫌销刻之讥。为此颠倒之举。臣惶惑忧叹者。正以此也。且锡三辈之言。以添入违豫字。目之以纲常之罪。而 殿下反用其言。即收 成命。是 殿下以今日廷臣尽归之于纲常之罪也。既知其为纲常之罪。则不即严斥。姑假涵容者。 大圣人至诚待下之道。恐不当如是也。愚忠所激。言不知裁。死罪死罪。仍窃伏念人主一心。万化之源。本源之地。一有偏蔽。则施诸事为者。随处生弊。臣恐 殿下发号出令之本。或未免有所偏蔽。不胜区区怨 明主之意。玆敢溯源而竭论之。唯 圣明恕其僭而垂察焉。方今圣明在上。始初清明。迸黜奸凶。登崇俊良。朝著肃穆。万姓欢欣。太平之治。朝夕想望。而数个月之内。 殿下处分。悖于义理怫于人心者。固多有之。向之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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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反不胜郁抑忧愤。而群下解体。国势委靡。臣窃痛之。臣窃见 殿下聪明睿智。首出庶物。慈仁恺悌。允迈百王。而典学之诚。孜孜不懈。日三开筵。动引经传。猗欤盛哉。岂非不世出之 君。而大有为之 主欤。盖自古帝王。虽有美质。而每患无好学之诚。是以不免师心而自用。虽知典学。而或患无过人之姿。是以不免卤莽而蔑裂。今 殿下则既有其姿。而又有其学矣。宜其发号施令。动合义理。临政处事。大慰人心。而乃反有悖义理怫人心之叹者。抑何故也。无乃 圣质虽美。而尚有当矫革者存。 圣学虽高。而犹未得其要而然欤。夫聪明慈仁。尽是好个题目矣。然而殿下之聪明。反有察小遗大之患。 殿下之慈仁。徒为姑息懦弱之归。此岂非 圣质之当矫革者乎。夫不能高着眼目。如日月之丽天。而巨细精粗。无不毕照。魑魅魍魉。莫能遁形。但欲弊精竭智于文簿期会琐琐枝叶之间。则不可谓善用聪明矣。不能大着心胸。如天地之无私。而舒惨杀活。皆得其宜。弛张伸缩。各因其时。但欲委曲周旋于妇人女子区区小惠之间。则适所以害其慈仁矣。况既曰我既聪明。天下之事。何待群下之言而后知。便有傲然自圣之意。我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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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仁。于道为近。率是以行。庶免大过。无复沉潜刚克之功。却不知明目达聪。刍荛必择。乃所以为大聪明。而当理无私。一循天则。方始为真慈仁也。又况今日世变无穷。谗说时作。纲常坠绝。乱贼纵横。正使 殿下察纳雅言。开广 圣听。严毅果断。斩钉截铁。尚患傍伺之辈闯进尝试之说。要觊之徒阴为日后之计。终至于国不国而人不人。况以 殿下今日之气像规模。其何能有所振刷。以慰亿兆之望哉。虽然臣所谓矫革之云。非欲使 殿下戒聪明而反事含容。变慈仁而务为严猛。但愿 殿下旷然远览。毋徒察察于枝叶微细。而又必以舍己从人。容受敷纳。为广聪明之本。赫然奋发。毋徒区区于私恩小惠。而又必知锄凶剪恶。雷厉风飞。初不害慈仁之实。则国事可做。人心可慰矣。虽然气质矫革之道。在于学问。而 殿下之用力于此。亦已有年。则臣之辄谓 殿下之学。犹未得其要者何也。夫学以明理为本而正心为要。必先明理然后。有以知其是非得失善恶邪正之所在。而不眩于去就从违之间。必先正心然后。有以保其至当至正至公至明之本体。而不差于处事应物之际。从古圣贤为学之要。无出此二者矣。然不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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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而遽欲正心。则将不知此心之发。何者为天理。何者为人欲。而终至于和泥拖水。认贼为子者有之。是则二者之功。又不无先后之序也。臣窃观 殿下典学之诚虽笃。而衡石之程。不过考校同异于章句训诰之间。而未尝即事即物。以究夫义理当然之极致。故凡 圣心自以为义理者。常在于非义非利半青半黄之间。惟其理有未明。而所认以为理者。既非当然之极致。是以方寸之中。无以察其偏党反侧之为害。而凡 圣心自以为公平者。常在于依违苟且半上落下之科。好善则不能如好好色之笃。恶恶则不能如恶恶臭之切。而又重以曲嫌小节。趑趄畏难之私。参错于其间。则 殿下之心。顾何时而可正乎。盖殿下所为用力于正心之功者。深以偏倚为戒。而公平为务。凡事不欲为已甚之举。此意非不善也。而殊不知心之为物至虚至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初不可以一事系着也。未发之前。但当敬以存之。而物来顺应。惟义理之当然。是准是则。则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各中其分限。不务祛偏倚。而自无偏倚。不期为公平而自底公平。此之谓正心也。若先有一心安排。系着于未应事之前。则此心之正。已失其鉴空衡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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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而及其应事。又无义理为之准则。则一分可喜处。或以十分应之者有之。十分可怒处。或以一分应之者有之。甚或见盗贼之将死而便生恻隐之心者有之。而其所谓无偏倚者。不免于大偏倚。其所谓公平者。终至于大不公平也。可不惧哉。夫礼乐刑政。皆从人主一心中做去。故本源一正则万事无不得其正。本源一差则万事无一得其正。 殿下前无明理之功。后有偏倚之病。本源之地。既有所差。则其施于政事者。又乌得以得其正乎。试以近日讨复言之。泰耇倡之。凤辉继之。其馀两凶。皆居三事之列。而凶谋秘计。前后一套。奸肚毒肠。彼此同贯。皆出于敲撼 储位。危难国家。论其负犯。万戮犹轻。而 殿下徒以事关自己。必欲终始曲贷。殊不知谋危 殿下。便是谋危 宗社也。 殿下独不念 殿下一身为 宗社之主乎。安有谋危 宗社之贼。而可以一日偃息于覆载之间者乎。况且三尺之法。乃 祖宗之法。非殿下所可私自屈挠者也。不究义理之当否。惟以庇保凶贼。认作好生之德。而使吾虚明之体。失其当然之则。则于此亦可见 殿下不能明理正心之一端也。不但此也。近者台启所论。皆出于为 国家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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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之意。其所勘律失之太宽者则有之矣。宁有一毫过重。而 殿下听之邈然。一味靳许。其强而从之者。亦且不成律名。罪则在于罔赦。而或流窜而止。削黜而止。若将以台言归之已甚之科。而为加调护者然。盖 殿下既以台启看作已甚。故便谓就中参酌。方为稳当。而初不知其锄治乱贼。唯有鞫问正刑。差勘拟律。流窜削黜。固未足以当其罪也。此岂非 殿下误认义理。而不能虚心之过欤。至于鞫狱。事体何等重大。而或究覈未了。遽 命全释。或已经承款。径加酌处。若是则初何必使之设鞫究问也。臣未知 殿下此举。出于公耶私耶。果合于义理耶否耶。人心之怫菀。于是为甚矣。呜呼。 殿下之好恶不明。处分不严。将使乱贼无所惩畏。伦常至于灭亡。而 祖宗之遗黎裔胄。无所归心。宁不痛哉。宁不痛哉。孰谓 圣学一失其要。而其流之害。至于此极耶。伏愿 殿下于明理正心之义。深留 圣念。继自今以往。讲明体察。寻个是处。知天下之义理自有当然不易之则。而毋为疑似之说所乱。毋为平恕之论所误。然后更加涵养之功。以为出治之源。使吾方寸之间。澹然虚明。廓然大公。脱袪曲嫌小节。无有一毫系着之私。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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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顺应。物各付物。自然 处分得当。群情胥悦。 宗社幸甚。臣民幸甚。
论士论。因金有庆疏引咎。兼陈鞫坐事劄。
伏以士论。国家之元气也。元气馁而人死。士论衰而国亡。在昔西汉之季。尺土一民。莫非其有。王业巩固。犹自若也。而逆竖一朝。雍容揖让。盗窃神器者。孔光,谷永之徒。谄附凶贼。驱一时士论。甘心作四十馀万人颂莽之章。国随而亡。粤若东京之君。世以崇尚节义。扶植士论为务。是以当时士君子骈首屠戮于阉寺之手。而言论风旨。尚能激砺一世。维持伦常。人莫敢犯。是故虽以逆操之流涎周鼎。而凶心逆肚。终不得显发。征西墓道之题。欲逃乱逆之名者。岂其力不足而势不可哉。诚以其心亦有所畏忌而然也。然则士论之于国家。顾不重欤。惟我 祖宗。继天立极。克尽君师之责。菁莪教育之化。三百年于玆。是以虽世道日下。人心不古。而一脉公论。犹不死于士林之间。故向日凶逆之徒。尚有所严惮。何以言之。惟彼凶党初以冒嫌潜移之说。动摇我 殿下。后以联劄三手之案。尽刘我忠良。充满 朝廷。簸弄国柄。如鬼如蜮。人莫或指。日加月盛。如火益炽。其昼夜所经营者。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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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十八九成。而终不敢猝尔犯手。使我 宗社得有今日者。虽赖皇天 祖宗之阴骘。而亦由于不泯之士论阴折其逆萌者。有若东京士气尚足为逆操之所畏慑也。且复凶党之当国也。刀锯鼎镬。以待半国之人。杀戮之祸。甚于东京。而草野忠愤之士。莫不裂裳裹足。奔走偕来。叫阍投匦。竞陈沐浴之义。不恤窜殛之威。 祖宗培养之泽。有不可诬也。噫。嫉恶之性。众所同然。况乱臣逆子。人得以诛。故虽于百代之后。目见凶逆之迹于陈编之上。则辄不胜愤慨之心。莫不欲掘其冢而斫其尸。今也为 殿下臣子者。与此贼共戴一天。见其偃息牖下。则其痛惋愤懑之心。愚智皆然。况身居贤关。久沐作人之化者。其慷慨愤激为如何哉。然则声罪致讨之辞。固当以严厉峻正为主。岂必掇拾台阁上传誊故纸之馀论。以冀不逆乎君父之心而止哉。今 殿下不复徐究。遽加 疑怒。天威震叠。过举非常。此岂群下平日所望者乎。何幸直切之士气。旋为 圣明所嘉尚。风霆之威。变为和煦。日月之更。不待移晷。转圜之美。待士之德。孰不钦仰。然其疏中所论一段语。大为 渊衷所激恼。终靳释然。呜呼。年少士子不识周容。更提不忍言不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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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说。以贻我 圣明惊痛恻怛之情。宜 殿下骤览而骤怒之。若其本心则只欲溯源极论。以明凶逆之情状。冀 殿下洞察其肝腑。亟正其刑章。宁有他哉。噫。今夫人家凶奴贼仆。结为徒党。乘主家有变。相率而谋害其主。若有疲弱僮指。出其死力。仅得驱逐于门外。则当其驱逐之时。虽有破伤户牖。裂碎床褥者。略而勿论可也。若其门外之贼视眈眈。其主之孤危尚棘。而其主不思所以殄歼丑类。永绝其患。反复切切焉咎责于破伤裂碎之间。则 殿下以为何如也。今之凶贼。酝酿已久。排布已成。 国家之危。一发千匀。而我 殿下廓挥乾断。屏黜凶贼。 朝著肃清。 宗社奠安。则区区群下之以口舌讨复者。虽有愧于驱逐之功。凶徒之密砺潜吹者。殆有甚于门外之眈眈。而 殿下于凶贼则曲加宽贷。使之寝食偃卧。无所畏戢。于请讨则求眚于一言一句之中。訑訑之不足。过加摧折。臣恐士气由此衰沮。凶贼愈益鸱张。国势迷税驾之所矣。思之及此。宁不痛心。伏愿 殿下诞降温音。深陈阙失。劝谕章甫。以振士气。亟举 王章。以治乱逆。以慰举国之望。以塞日后之祸。 宗社幸甚。臣又伏见司直金有庆之疏。发怒于请罢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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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激愤于顾瞻之疏语。张皇辨暴。嘲侮备至。臣不胜慨然之至。夫两相同议。郎官呈 启。则事体之反轻于 筵奏劄论云者。此诚杜撰之说。不足多辨。至其讨逆之时。强引格外之嫌。则君臣之义。固若是其轻乎。 国家不幸。局面屡改。斩伐之祸。至辛壬极矣。而殿下之所以治逆者如是缓歇。则困兽犹斗。安保必无。而彼逗遛趑趄者。虽欲免顾瞻之目。人孰信之哉。如臣无似。忝在三事之列。上不能孚格 圣心。以明五用之讨。下不能振肃颓纲。以招反詈之言。此臣罪也。何可与之呶呶。以重伤国体乎。且伏闻入 诊时有鞫坐令臣举行。而值臣有故则左揆行之之 教云。臣窃以为不然也。承 命鞫逆。何等重大。而岂可使愚迷如臣者。充位独当哉。左揆虽在保护之地。而鞫坐与寻常刑狱迥别。倘非入 诊与议药之时。则镇日赴坐。实无所妨。岂必待臣有故而后赴坐乎。若然则从今以后鞫坐。常无备位同参之时。岂非未安之甚乎。乞 赐澄省。以重狱体焉。
敦谕后乞免劄
伏以孔夫子垂训万世。以为人臣事君之法。其言曰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朱子释之曰以道事君者。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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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欲也。不可则止者。必行己之志也。如臣之不肖无状。其何望奉行圣训之万一。而第今日 殿下之所欲者。是区区慈爱之仁也。臣等之所欲行者。是经天纬地亘古今不可废之大义也。臣于受 命之初。以此为第一急务。入而陈白于 筵席。出而附达于疏章。苦心血恳。可质神明。而诚意浅薄。 天听邈然。抑塞闷郁。觅死不得。日昨庭吁之 批。荐降诲责之教。至有臣子所不忍闻。臣于是惶恐悚慄。抚躬罔措。圣心既已坚定。臣虽欲强争。而无益于 君父之不信。迫于 严命。屈意承顺。则不但初心之违背。抑恐得罪于名教。百尔思量。莫知攸为。不得不寻单请急。奉身以退。以自附于不可则止之义矣。虽然臣之阖门浑被罔极之 恩。泉涂改照。幽谷生春。踵顶皆归造化。糜粉莫可酬报。而涓埃未效。便诀 明时。念一及此。心焉如割。俯仰天地。蹙蹙靡骋。不意 圣上特降明旨。谕之以情志未孚。责之以遽上辞单。有若臣不念国事之艰虞。妄以一言之不合。过自悻悻者然。是臣之素志未暴于上。而乃有此情外之 教也。伏况 两朝之恩遇。臣岂敢忘诸。臣弟之忠国。臣岂忍忽诸。 圣教及此。不觉血泪之被面。臣窃念讨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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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春秋大经。而伦常一坠。则若大厦之先摧栋梁。国不可以为国。今臣所以仗此而汲汲者。将欲扶持栋梁。以辅我 国家。以粗报 两朝之恩遇。而臣弟之所以为忠者。不过得其伦常之道。则舍此而欲追其忠者。岂不悖哉。噫。臣欲行其志者。非欲己之志行也。乃所以明大义也。欲明大义者。非他故也。乃所以讨乱贼而正 国家之典章也。乱贼不讨。典章紊乱。则大义从以晦塞。伦常以之斁灭。虽使名臣硕辅。日吁谟于庙堂之上。而国之亡可立而待也。今欲使臣等弁髦所执之大义。徒屑屑于簿书期会之末。而求 殿下从欲之治。则此无异于北辕而适楚。必无幸矣。今臣迷不知悔。一退之外。无他道矣。 圣朝亦安可虚纡恩礼。久縻此愚昧之一贱臣。一任庶绩之瘝旷而莫之恤乎。臣以 先朝旧物。四载囚山。万死归来。瞻望 明陵。松柏苍苍。奔哭 魂宫。像设俨然。攀号天地。馀生无归。奔走 祭班。至痛时展。今因情地之危蹙。咫尺 禁门。趑趄不进。只从散班之末。以泻罔极之哀。情礼扫地。惶惕靡容。不自意 圣明特轸簪履之旧。再 命承宣。招致不舍。臣虽冥顽。宁不感激。虽然人臣去就。廉义为重。臣之当退。不但臣心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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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抑亦国人之所知。徒藉 宠灵。扬扬冒出。则臣心愧耻。已不可言。而其于四方之讥诮何哉。 恩谕之下。再犯违慢。揆以邦宪。万戮犹轻。伏乞 圣慈俯垂谅察。亟赐斥退。仍令有司勘臣谴罚。以彰偃蹇之罪。改卜贤德。别求良策于臣等所陈常谈死法之外。以致人心悦服国势奠安。则臣当咋舌噬脐。羞死空谷而已。忠愤所激。言不择发。惟 圣明之少加矜怜焉。
辞 肃宗大王行状撰进之 命劄
伏以恭惟 肃宗大王临御四十有六年。丰功盛烈。卓越千古。可以并天地不灭。岂待区区撰述而后。始传于后世哉。虽然尧舜之盛。非二典三谟之书。无以阐明。文王之德。非清庙生民之诗。无以形容。文章曷可少哉。呜呼。 仙驭宾天。六年于玆。而纂次行状。尚今寥寥。臣民追慕。痛益罔涯。乃者该曹奉承 明命。剡进制述之人。而实据一世之公议。则可谓举得其人。不但此也。方今词垣。自有主盟。而代斲之 命。谬及贱臣。闻 命惊惑。不审 圣意之攸在。岂以臣曾忝艺苑之末。今叨大臣之列。而有此滥授之举耶。臣壮不犹人。而及今衰暮之日。精力销亡。神思枯竭。其何望揄扬 盛德。少塞我 圣简之至意乎。况臣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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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 大行大王命。撰进 宁考谥状文。而辞语鄙拙。玷污琬琰。追思惶恧。罪死莫逃。堂堂 圣朝。岂乏词翰之臣。而乃以莫大文字。荐授于如臣不文。厚招苟简之讥者。宁不谬哉。臣偏蒙 宁考罔极之恩。攀号天地。图酬无日。若奉薄技。以报 殊渥之万一。则荣之极矣。死亦无恨。而模天画日。终非贱臣所敢希冀。强其才之所不能。重误大事。义不敢出。玆敢沥血仰吁。伏乞 圣明特加睿念。亟收成命。回授可堪之人。上无累 则哲之明。下免被越俎之罪。千万幸甚。
径退劄
伏以臣乔木世家。代受 国恩。及至臣身。 殿下抽之于隶籍之中。授之以三事之职。此诚前古所未闻。而于臣亲见之。生死肉骨。不足以喻其德。碎首糜身。曷能图报 殊渥之万一哉。当臣受 命之初。士友知旧皆为臣谋曰。阖门屠戮。一身零丁。阅尽沧桑。复蹈荣涂。人情之所不忍。臣于此亦岂无怵惕痛衋之意哉。然而目今 主诬未雪。国贼未讨。凡为 殿下之臣子者。无大无小。固当沫血饮泣。沐浴请讨之不暇。故臣不敢以私义自画。且伏惟念我 殿下睿知出天。圣学高明。岂于此大义理大是非。终有所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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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许哉。是以不量菲薄。冒没承当。乃于登 筵之日。首以此为第一急务。 殿下不以臣言为非。至以辞严义正为 教。臣敬佩 明旨。归詑同朝。以为 王法之行。指日可待。凶逆伏诛。国势奠安。然后退遂初服。以赎前日妄进之罪。是臣之日夜所颙望。而苦心血恳。未蒙 君父之所矜察。荏苒时日。 天听愈邈。而瞽说不止。徒速斯辱之辜。计已穷矣。望已绝矣。眷念 宗国。进退同忧。而与其辜 恩溺职。贪恋迟徊。以招四方之讥讪。无宁奉身而退。免为名义之罪人。以白初心。是亦补黥之下策也。玆敢投章径归。以为退填丘壑之计。而一出春明。便是天涯。瞻望 宸极。有陨如泻。古人所云贼在则朝天无日者。正为臣今日道。而邹圣所谓王庶几改之者。即臣之所大愿也。臣言将不可复进于 黈纩之下矣。愚忱耿然。效忠无路。伏望 圣明濯去从前胶固之偏见。潜心加工于圣贤之书。优游涵泳。使本源清明。义理昭著。则天理人欲之分。瞭然于心目。而奉天行法。自有不可得以已者。区区所祈祝。唯在于此。倘蒙 殿下特垂矜怜。亟罢臣职。俾遂至愿。采纳刍说。以光 圣德。则是臣退荣于进矣。临发忧愤。言不知裁。尤增死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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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任云云。
在江外辞职疏
伏以臣之今日去国。非出于一时悻悻之私。而眷顾宗国之忱。亦岂敢顷刻忘于情哉。只以不得其职则去。古圣烱戒。而况臣私义。有不可一日冒据于荣涂者。投章径出。退伏江郊。瞻望 京阙。不啻子牟之恋恋。伏承前后 圣批。辞旨勤恳。有若慈父之诲迷子。辜 恩溺职之一贱臣。何以得此于 圣明哉。惶陨感激。弥日靡定。第臣之微悃。有未尽暴于 黈纩之下。今 殿下乃以臣为不必可去。而不顾时事。不念主恩。故为此过中之举。专图自便之计者然。臣于是抑塞闷郁。不得不悉陈肝膈。仰渎 宸严。死罪死罪。臣闻乱臣贼子。人得而诛之。名为宰相者。首以沐浴之请为急。争之半年而不得请。则其将诿之于 天听之难回。而贪恋 恩宠。容忍含默。荏苒时月而不知变乎。其将奉身而退。以白其心。免为名义之罪人乎。所恶有甚于死。故古人于其心之所不安。则虽死不为。臣虽无状。窃奉教于君子矣。岂忍于决退之后。迫于 严命。戴耻含痛。冒没复进。以添难洗之罪哉。殿下又每以从容开陈为 教。以臣拙讷之言。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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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立谈之间。感孚 圣衷。而臣之入达 前席。出奏章疏。凡几遭矣。譬若以石投水。以筳叩钟。千般苦辞。徒为一场之空谈。虽阅岁争执。果何益哉。盖臣之所执者。亘天亘地之大经大法。而 殿下之心。既已系着于区区慈爱之偏。微臣陈腐之言。无以救 殿下先入之病。此所以多言而愈不合也。子路有言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今上下之心若是不同。则虽欲苟合。而终不可得。只取身名之僇辱矣。其何望展布心力。以少补国事哉。万死孤臣。馀生无几。如天之德。报答无阶。中夜思之。心肠如割。今 殿下又以追报 先朝之义。勉责于臣。奉读以还。不觉失声长号。噫。臣以 先朝旧物。经历祸变。保全性命。得至今日。则欲效其尺寸。以报 圣渥之万一者。非 实录一事。更无他矣。而今臣永诀 明时。已不可与闻于撰修之役。抚躬自悼。忽忽忘生。 殿下每以汗青之无日。屡轸 圣虑。亟宜回授可堪之人。以责其效。不当虚付于必不可进之臣。一任其迁就而莫之恤也。臣慢 命负国。罪戾如山。 殿下赫发威令。勘之以当施之律。则斥罢窜谪。固所甘心。倘 殿下特怜簪履之旧。乃欲以礼进退。解臣重负。俾得优游田里。则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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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荣死宁。更无馀憾。惟 圣明之垂怜焉。
在江外辞职疏[再疏]
伏以臣冒上辞本。悉陈肝膈之恳。冀蒙 圣慈之矜怜。及承 批旨。不赐俞许。至以时事之艰虞。特轸 圣虑。求助之意。蔼然于丝纶之中。臣何敢当之哉。如臣庸愚。百无一能。伴食中书。讥诮四集。在 圣明综核之道。固宜早赐斥退。改卜贤德。以赞 殿下修省策励之治。而今乃滥加优礼。招徕不舍。近侍久淹于荒郊。 命召来往于津路。臣之惶陨愧恧。已不可言。而其于 恩数之猥屑。国体之损伤。何哉。 殿下今以年事之荐饥。生民之困瘁为忧。此固今日之所可忧。而臣之所忧。有大于此者。 殿下又以一边共济国事。一边从容开陈为 教。是亦有不然者。臣请不避烦渎而覼缕焉。历观前代。伦常晦塞刑政紊乱而国不亡者未之有也。今也诬辱 圣躬。谋危 宗社。之大奸巨慝。偃息于覆载之间。 王章久屈。天讨不行。君臣之义。日渐斁废。 祖宗之法。几乎坏坠。舆情愤郁。国言鼎沸。危亡之势。岌岌殆哉。而 殿下不此之虑。独以生民之艰食为忧。孔子曰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无信犹不可。况无伦常刑法则虽有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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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而食之乎。臣之瞽说。屡发于 前席矣。其苦心血恳。 殿下亦或俯烛。而寘之疑信。久靳开纳。臣若姑舍所执之义。强其才之所不能。奔走用力于簿书期会之末。则正所谓不知类者也。臣之所陈者。春秋大义。则 殿下亦岂以臣言专出于无稽哉。且上自大臣。下至庶僚。内自京师。外至八路。莫不遑遑汲汲。同声齐吁。然而 殿下听之迈迈。不少理会者。是 殿下必以为古昔圣王之德。莫大于仁。今以好生之德。行宽大之政。则彼反侧之徒。自可咸囿于 德化之中矣。臣愚死罪。 殿下之心。万有一分果出于此。而以是欲追古圣王之治。则北辕而求适楚也。圣王之心明白坦平。不出于天理人情。不苟为高远难行之事。而其效自至于宽厚博大。后世莫能及也。今 殿下逆天理怫人情。而欲广大其德。轶过于古圣王。窃恐 殿下未之深思也。噫。凶贼之党。所以危逼 殿下者。厥惟久矣。煽俑悖说。潜布骇机。缔结内外。百计动摇。以至妖宦逆婢之变而极矣。伏想 殿下当于其时。危厉痛迫。倘复如何。幸赖皇天默佑。 祖宗阴骘。得有今日。则廓挥 乾断。剪剔凶孽。以答皇天 祖宗之眷顾。是固天理人情之所不容已也。今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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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蛇蝎。容庇豺狼。屈法而不忍诛。臣实愚迷。不审 圣意之攸在也。大凡人有德于我则必喜。有怨于我则必怒。人情之常也。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天理之正也。 圣德高深。有非小人之腹所可窥测。而朱子曰虽圣人。亦不能无人心。 殿下若果循人情而行天理。则正合于孔子以直报怨之训矣。何可苟为此反常之举哉。且 殿下以豫让之事责臣。噫。让是战国之士。扰攘倾厕于范,智,中行之间。固不足为师百世。而若乃捐七尺之躯。以报其主之仇。则亦可谓得臣子之职矣。若使让生于今时。则必将揕刃剚兵于乱贼之胸。以快讨复之意。今臣含痛忍耻。久与此贼共戴一天。不觉心忸怩而颜发骍也。臣愚忠所激。乃于乞免之章。又复妄发。伏愿 圣明恕其僭越。悯其危蹙。收还近侍。亟 赐处分。俾臣得以解释重负。优游卒岁。毕命畎亩。公私不胜大幸。
在江外辞职疏[三疏]
伏以生民以来。便有君臣之义。是以士生斯世。若非屏迹山林。果于忘世。则莫不愿立于朝。况臣以簪组世族。拔身科目。以官为家三十馀年。而到今白首残生。志气摧颓。宁有一分高尚之趣哉。加以如天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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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报。桑榆之景已迫。系念 宗国。丹衷如结。便诀 明时。岂臣所乐。是其中必有万不获已者也。古人有言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焉用彼相。 殿下试观今日之国势。其不危且颠乎。臣之庸愚。忝居辅相之列。诚未格天。言不见用。而坐见艰虞之日甚。不知奉身而退。则其何以免四方之讥讪。逃一身之咎责乎。今殿下以不世出之资。当大有为之际。夙夜孜孜。励精图治。太平之休。指日可期。而乃者天心不豫。饥荒孔棘。人情波荡。朝夕危凛者。是 殿下一念之差。发于政害于事。而其弊有不可胜救矣。噫。以 殿下之聪明。岂不念讨逆之不可不严。以 殿下之睿智。岂不知国言之不可久咈哉。特以一段慈爱之偏。不免为圣心之疵故耳。若使通经达理之士。素为君上所深信者。出入左右。诚心启沃。则不待群下之苦口力争。而 圣明之处分已赫然矣。奚至今泄泄若是哉。今臣之言论风旨。不足有无。而随行逐队。间进龃龉之谈。 圣明之不少倾听。固其宜也。然而犹且抗颜戴帽。劳碌奔走。而强解于众曰吾非不言。而 圣主不用云。则是诚自欺而欺人也。臣不忍为此态也。呜呼。圣王之作。千载一时。世道之下。如水益深。质美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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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愿治如我 殿下。而只缘有君无臣。不能格王正事。将使义理晦塞。刑政紊乱。骎骎然日就衰乱而莫知税驾之所。臣中夜思之。不觉失声长号。臣之去国。亦有日矣。瞻望 枫宸。未尝不叹息流涕。悼前时之诚薄。未能见察。痛今日之负罪。无面自显。如有一毫悻悻之心。而图为自便之计。则神必殛之。既退之身。决无复进之望。旷废重职。一息靡宁。而 实录总裁之任。尤非在野之臣所可一日虚带者也。 殿下方以汗青之无期。屡勤 睿虑。宜即变通。俾无一向迁就之患。至于 圣考行状制进之 命。谬及于贱臣者。实是意虑之外。臣于其时。抵死牢辞。盖亦有说。当初臣之撰述 谥册文者。是亦臣冒没应 命之罪。文词拙芜。不足以阐扬 盛德。追思至今。惶愧欲死。堂堂 圣朝。词臣林立。反使之袖手旁观。而更付此莫大之役于如臣空疏。以添曩者唐突之罪。代斲血指之惧。已不可言。而独不恤国体之重伤乎。况复纂次之际。所考信者。乃秘阁书籍。而此等文字。不可取置于荒郊蓬荜之底。则只此一事。尤不可冒当也明矣。伏愿 圣明俯加量察。将臣职名。亟 赐递免。改卜贤德。与谋国事。仍 命有司。勘臣慢蹇之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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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 朝纲。总裁之任 行状之文。回授可堪之人。使圣考纪实状德之词。成就有日。千万大幸。且伏念 国家恩礼。不宜亵慢。在昔 祖宗朝史官 传谕。优待大臣之异数。而今则便成常规。臣之去就。有何关系。而辞章之上。辄令侍臣 宣批。而至于承宣史官相守于荒村之中。已至两旬。 恩数之猥屑。诚非细虑。贱臣之惶蹙。倘复如何。而凶岁厨传之弊。亦不可不念也。惟 圣明之并赐垂察焉。
在江外辞职疏[五疏]
伏以臣才智愚下。在公无裨补之效。情地危蹙。在私有难冒之势。奉身决退。实出于万不获已。而只缘臣诚意浅薄。不能见信于 君父。取充宰辅已逾半岁。而言不采施。屏伏荒郊。屡上辞本。而情未见察。区区血恳。终未暴于进退之时。莫非臣事 君无状之罪也。固当自讼之不暇。而传曰天地之大犹有所憾。今圣明在上。举国含生之类。咸囿于 覆焘之中。各遂其生。今臣虽不足比数。而亦忝任使之末。则以 殿下父母群生之心。宜加矜恻。俯谅其疾痛之号。使不至于丧其所守。而滥纡 谬恩。招徕不舍。史官相守。镇日督迫。臣以决难进之身。荐被不敢当之 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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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二日。罪积逋慢。求解重负。殆同废躄之望起。寤寐忧惧。有甚食物之在咽。其情穷且戚矣。语曰匹夫之志难夺。今臣之所以自画者。亦有其义。狷狭之性。迷惑不悟。则抱羞忍耻。扬扬复入。宁有是哉。士夫去就。实关风教。岂独微臣之不敢放倒哉。在 圣朝礼使之道。亦不可不虑也。臣辜 恩慢命。逖在外邑。冒受常禄。决知其非义。而输送之 命出于意外。仓官再劳于江津之外。臣于是尤不胜惶陨震駴。宁欲逃遁而不可得也。玆敢不避渎扰。悉陈肝膈之恳。仰首哀吁。伏乞 圣慈。察臣危苦之忱。收还史官偕来仓官输送之 命。以安微分。将臣职名。亟 赐镌免。仍勘臣前后负犯。以肃颓纲。不胜大愿。臣治疏将上之际。得伏见 备忘记。遇灾警惧之意。蔼然于十行丝纶之间。臣庄诵钦仰之馀。继之以忧叹。呜呼。天人一理。感应不忒。则未知 圣明之世。政令施措。有何大违于天心。而皇天之所以警告者。若是其明著也。自古人君。因灾异克尽修省之道。则灾不为灾。反致治平之祥。故曰殷忧启圣。多难兴邦。伏愿 殿下继自今。严恭寅畏。益懋日新之工。而先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以至私意净尽。天理流行。则发号施令。自合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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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至正之道。天心悦豫。而表正影直。源清流洁。在下之臣。孰敢不精白一心。以对扬 休命哉。虽然有君无臣。则亦无以弘济时艰。霖雨思贤。此时尤切。如臣空疏。滥厕具瞻之任。天之所以动威者。亦由此也。鼎折覆餗。羲易所戒。可不惧哉。斥黜庸愚之臣。无旷天职。改卜贤德。与谋国事。正今日之急务也。惟 圣明之留意焉。
在江外辞职疏[六疏]
伏以臣有万分难冒之势。无一毫复进之望。前后控吁。悉陈肝膈。而微诚未能仰格。 天听尚今邈然。苦辞悲语。皆归饰让。旧愆新罪。日益委积。高天厚地。鞠蹙靡容。臣之情理。穷且戚矣。穷则必变。天道之常。而天从人欲。古人所云。则今臣情愿。庶可蒙 圣慈之允从。穷迫之势。必有可变之期。而 圣上尚靳处分。天工久旷。国体渐损。臣实未晓 圣意之攸在也。岂以为祸家馀生。不乐仕进。而世禄之臣。休戚与同。则身不可自有。磨以岁月。从容开陈。而讨复之义。可待后日。则义不可固让而然耶。噫。臣受 殿下罔极之恩。糜身粉骨。不足以报效万一。倘使臣在朝而有少补益。则岂敢以私义自画。而不思竭股肱之力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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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区区血忱。只在于讨复大义。而荏苒时月。 王法莫伸。今若奉承 圣旨。黾勉趍朝。抱羞忍痛。与此贼共戴一天。以冀天讨之或行。而日往月去。将来之泄泄犹夫今日。则依违苟且之际。悔之莫追。虽复灭身。何以赎其罪哉。且历观前代。乱逆不讨。彝伦不明。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国势如此。而既不能扶持。贪荣窃禄。不知奉身而去。则其心愧耻。已不可言。而白首残骸。死亡无日。九原他日。何以归拜于 圣考乎。呜呼。皇天不欲平治我 国家耶。授 殿下以聪明睿智之资。而使 殿下不能雷厉风飞。以遄廓清之功何哉。天心仁爱。所以眷眷于 殿下至矣。今者数出灾异。以警动 殿下之心。亟宜惕然改图。断而行之。不可复执犹豫。以致时势之益阽颠隮也。昔汉之元帝宽弘恭俭。复用儒士。而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终为基亡之主。其时忠爱之臣。莫不忧之。刘更生之疏曰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今也凶贼罪状。既尽知之。有何消详迟待之事。而犹且曲加宽贷。久假鼎中之鱼戏。难平者事。而不可谌者天也。虽以 殿下执德之固。而慈爱之心。常为主于内。好生荡平之说。又从以浸润于外。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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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无谗贼之腾舌。群枉之售计乎。然则元恶终无伏法之日。而国事更无可言者。思之至此。不觉心寒。殿下每以文饰为今日之弊。而 殿下未免躬自行之。臣窃惜之。 殿下既知臣断无所用。亦知臣决不可冒进。而施以 谬恩。縻以优礼。待之若真宰相有关于国家者然。岂非文具之甚。而将何以解四方之惑哉。目今饥荒孔惨。民命近止。奉漏沃焦。赒活莫急。朝家多事。北客又迫。廊庙不备。左揆独贤。以 殿下之明圣。岂不思得贤共理。以济时艰。而徒用屑屑焉以招徕庸愚之一介贱臣为务耶。且臣有大闷忧者。圣考实录尚今迁就。此正今日上下之所当夙宵惕念处也。自臣出城以来。亦过四十馀日矣。其间编摩之役。或有胜于前日否也。而厅中凡事。臣漠然无闻。虚带重任。食息靡宁。坐针吞钩。未足谕比。而其在国体。决不当一任其瘝旷也。又于此际。仓官以 上命屡输禄俸。前后违 命至于四五。惶陨之极。逃遁不得。分义廉隅。有时轻重。在外受禄。万无是理。则宁犯违慢之罪。而终难冒没承当。伏乞 天地父母。察臣迷滞之见。终不可回悟。 谅臣恳恻之愊。有可以矜怜。先收禄俸输送之 命。将臣本职及 实录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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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任。亟 赐递改。以安微分。以幸国事。仍 命攸司。勘臣辜 恩慢命之罪。俾警具僚。少肃颓纲。不胜大愿。
在江外辞职疏[七疏]
伏以日月驶迈。节届南至。惟我 圣上严庐哀疚之中。感时惊惕。若何为情。负罪贱臣。屏伏荒野。迹阻 魂宫之执豆。礼阙 大庭之奉慰。北望长号。只自涕泣。白首馀生。世念都灰。而秉彝之天。贤愚同得。况臣受 恩罔极。忧爱之忱。无间进退。夙夜一念。耿结于中。岂敢复有三缄之戒。默无一言乎。噫。天地之化。往来不息。穷阴之下。一阳复生。而生物之心。自此始萌。易所谓复见天地之心者也。其端甚微。而其进不已。以至于三阳交泰。品物咸亨。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善端之发见亦若是也。苟能扩而充之。则万善俱备而有不可胜用矣。今 殿下当国家倾否之运。值天时回阳之节。励精图治。孜孜不懈。思所以承 祖宗眷佑之命。副亿兆祈向之情者。此时宜急。而时象日益涣散。国势日益岌嶪者。抑独何哉。岂 殿下聪明睿智。有所未尽。而慈仁恭俭。有所未臻而然耶。臣愚窃以为 殿下非无有为之资愿治之心。而不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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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道。验之 圣心。推而行之之故也。何以言之。天之所以长发生育。以成万物之性者。是固一气之流行。而曷尝有规规之迹哉。是以圣王之用心。亦循天理之自然。不容人欲之私。夫所谓人欲者。岂必声色货利之谓哉。若不出于本心之全体。而或未免计较营度之私。则已非天理之公也。是故其事虽若微矣。而其流之弊。必至于害政而害事。可不惧哉。 殿下所以操养 圣心于燕閒蠖濩之中者。臣不敢臆度论也。以其施之事为之间者言之。臣愚死罪。亦可谓不善推矣。仁为四德之首。而非公则不能行之。今 殿下以私恩小惠。认以为仁。崎岖役志于高远旷荡之域。欲以此惊动一世。陶铸至治。 殿下之心。已失其大公至正之道矣。其何以体天行德。以做从欲之治乎。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宋儒之言曰先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慈爱者。亦 殿下性偏处也。克己之功。必自此始然后。本心之德全而行之沛然矣。 殿下不此之为。傲然自圣。轻视群下。咈万口一辞之舆论。拒三司苦争之公议。将使元恶大憝。同囿于 圣化之中。思以此轶过于成周刑错之盛。臣窃惑焉。孔子之称三仁。以其同出于至诚恻怛。而子文,文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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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仁许之者。以其不无人欲之私也。若不识仁体。而务为苟艰之行。则终不免为子张之堂堂而已。以殿下之明圣。制心行事。一当天理而无或使一分私意参错其间。则将见 圣心一正。而推之朝廷。百官以正。推之四方。万民以正矣。 殿下何惮而莫之为。久为此泄泄耶。呜呼。人主之职。莫大于论相。试观历代明君谊辟。皆以得贤共理为急。当今人才眇然。而以 殿下则哲之明。求之朝绅。岂无贤于臣者。而当初枚卜。已出众望之外。伴食中书。伎俩毕露。论以综核之政。宜速变通。况臣情势之难强者。不但臣自画之已审。 圣明亦已洞烛。而假以谬恩。縻以优礼。一任天工之瘝旷。臣罪日积。国体渐损。臣抑塞闷郁。诚莫晓 圣意之攸在也。臣以世禄之家。代受 国恩。及至臣身。所被 隆恩。实史牒之所罕闻。感激图报之忱。神明鉴临。如使臣少有补于 国家。则磨顶放踵。亦所甘心。岂敢为避事自便之计哉。亦岂敢为辞荣盗名之策哉。微臣愚迷之见。以为一代自有急先务。讨复之义。即今日之急先务也。臣诚懦弱。既不能牵裾折槛。以冀 圣聪之开悟。强其才之所不逮。碌碌奔走于周行之末。区区效力于簿书之间。而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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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可以辅国政而酬 主恩则其谁欺乎。臣之出城控免已两个月矣。辞穷意竭。 天听邈然。日夕忧闷。罔知攸计。何幸 殿下曲加矜察。灼知臣危迫之迹。不可冒没更进。先递臣总裁之任。史役庶有就绪之望。已不胜公私之幸。而本职之解卸。此为之兆尔。文字渎溷。亦极惶恐。含嘿累日。恭俟 处分。而 明旨不下。仓官复以 上命输致禄俸。往来不绝。臣于是愕然失图。宁欲逃遁而不得也。蝼蚁贱臣。坐违 君命今几遭矣。揆以邦宪。合被万戮。而廉隅一节。不可放倒。妄恃 圣明礼使之恩。欲守匹夫难夺之志。情虽可矜而迹涉偃蹇。惶陨震駴。食息靡宁。伏乞 天地父母。察臣犬马之诚实出爱 君。谅臣肝膈之悃非由饰让。将臣刍荛之说。少 赐开纳。以光 圣德。以幸国事。亟收禄俸输送之 命。镌削臣职名。俾得优游畎亩。涵泳 圣泽。则是臣身退而言用。生顺而没宁矣。臣无任云云。
在江外辞职疏[十疏]
伏以日月流迈。岁籥倏改。仰惟 严庐哀疚之中。感时惊惕。若何为情。伏况 殿下光承丕绪。忧勤图治。恰逾期月。治效邈然。艰虞日棘。 顾瞻咨嗟。丙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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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矣。目今廊庙一空。庶务淹滞。日复一日。国将何其。凡事穷则必变。若欲变通。独宜亟退臣身。何以言之。首揆之清名直节。为一世所推重。而乃以大耋之年。无恙于瘴海窜逐之馀。殆天所以授 殿下以赞清明之化者也。左揆之体国纯忱。托以肺腑之亲。兼以经济之具。以道事 君。虽欲进退之不苟。乃心 王室。岂忘休戚之与共哉。倘 殿下至诚勉出。使之朝夕纳诲。启沃 圣心。政令施为。一出于天理之正。则庶可振肃颓纲。挽回世道矣。若臣才禀鲁下。壮不犹人。而矧今震薄摧椓之馀。精神销亡。形骸残毁。实无一分当世之望。若复丧其所守。惟以贪冒荣禄为事。则其心愧耻。已不可言。而 圣朝亦安用如此之人。以玷名器哉。 殿下徒以同在三事之列。并陈丐身之请。故不加 量察。一体靳许。台司重地。阅岁旷废。臣诚闷塞。不审 圣意之攸在也。噫。臣受 圣朝罔极之恩。丝毫莫补。屏迹荒郊。久积违慢之罪。静言思之。不觉涕泗之交颐也。负罪在外。不敢撰进 圣考行录之由。已悉于前后章牍。而白首馀生。未遂褥蚁之忱。亦自阻于区区追报之义。有臣如此。不如死之久矣。尚何言哉。伏乞 天地父母。察臣危迫之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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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 赐递改臣职。以幸国事。收还撰述之 命。使 圣考嵬焕之功德。及时纂次。以慰遗庶之望。不胜大愿。
在江外辞职疏[十一疏]
伏以国之有三公。犹人之有股肱。股肱不具。不可以为人。三公不备。其何以为国乎。如臣庸陋。百无一能。而当初枚卜。实是 圣朝之谬举。数朔中书伴食而已。则位虽苟备而职则旷矣。矧今辜 恩负罪。屏伏荒郊。虚带职名。岁籥已改。私心惶蹙。已不可言。而国体之损伤。更无馀地矣。目今国势岌嶪。朝象泮涣。以是 圣明悯时事之多艰。轸廊庙之空虚。 特递左相。不日改卜。此可见 圣意之有以也。惟此大臣。言其地则国之元舅。论其才则经济之资也。 殿下之所以倚毗者如何。而察其决不可出则 殿下不得不勉副焉。以礼进退。诚得待大臣之体矣。臣之无状。虽不敢自附于士君子同退之义。若其所守之志则自无异同。终难抗颜复进。以贻搢绅莫洗之羞。而倘殿下以臣无足比数。縳束驱逐。犬马使之。则岂非待臣之太薄乎。臣虽至愚极陋。有死而决不忍为此也。噫。 圣考行状之尚未纂次者。此尤臣之大罪也。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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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有一分承当之望。则不于此尽力。更于何自勉乎。今臣自疏 明时。窜迹草莽。末由奉菲薄之技。效追报之道。抚膺长吁。只恨一死之尚迟。今也词坛主盟。自有其人。艺垣储望。林立朝端。而必速在外难进之臣。强令代斲。莫恤血指之讥。臣诚愚迷。莫晓其由也。且臣跧伏畎亩。听于舆人之诵。 殿下为虑元元。亲举玉趾。冒寒祈岁于 社坛。甚盛举也。听闻所及。大小颂叹。而臣冥然不动。迹阻于骏奔之列。瞻仰 象魏。精爽飞越。一念耿结。岂独周南留滞之恨哉。以此以彼。罪合万戮。伏乞 天地父母。俯赐矜察。递臣职名。毋使重务久旷。以幸国事。收还撰述之 命。回授可堪之人。莫重莫大之文。勿至复为迁就。不胜大愿。
在江外辞职疏[十三疏]
伏以古昔帝王之御世。必有一定之规模。而同心同德之臣。得佐下风。然后能成一代之治。唐虞殷周之盛。尚矣。无可言者。试以西京事论之。孝惠恭俭。与民休息。故萧曹得效画一之法。孝武好功。征伐四夷。故公孙方进东阁之策。若使萧曹献清净之谟于孝武之世。公孙纳纷更之说于孝惠之时。则君臣旨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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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相反。必将谴责踵至。不能一日保其位矣。亦何有相业之可记哉。今 殿下即阼以来。深仁厚泽。洋溢邦内。而方推好生之德。曲贷凶贼之党。以流窜之罚。代诛戮之刑。将使元恶大憝。濯肠革面。并囿于 圣化之中。宽弘博大之典。实千古史牒之所未或闻。 圣明之所以宅心制治者既若此。则宜得愿谨慈良之人。与谋国政。使之奉扬 洪休。仰赞从欲之治。而今乃以如臣之执滞狷狭者。置之三事之列。此可谓所用反其道矣。臣之所痛嫉者。吾 君之贼也。所欲伸者。春秋之义也。受 命之日。首以此眷眷冀幸 圣心之一悟。而齐门挟瑟。只见其不自量也。言不见用。义难苟冒。则一退之外。更无他道。窜迹荒郊。恭俟处分者。日月久矣。连章控免。辞穷意竭。 天听邈然。重职旷废。罪戾委积。非但臣惶陨闷塞。罔知攸措而已。不审 殿下之所以处臣者若是何哉。若臣贪冒荣宠。弁髦所秉之大义。含羞忍痛。逼侧周行。惟以奉令承教为恭。则是诚患失之鄙夫。清朝之士。必皆唾詈羞与比肩。其何以展布志气。少补国事之万一乎。若臣全昧时义。拘执迷见。徒进龃龉之谈。强聒而不知止。则一世亦将讥笑指谓之狂妄。其何以献可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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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庶答任使之 盛意乎。然则以彼以此。莫非臣罪。而其无益于相职则一也。匹夫之志。有不可夺。今臣虽百退而百进。区区所守之志。誓莫之改也。 圣明安用此愚騃无所似之一庸夫。久假重任。以致天工之瘝而国体之损乎。玆冒万死。仰首哀吁。伏乞 天地父母。怜臣危迫之辞。悉出肝膈之中。 察臣既退之身。不可复进于朝。亟递臣职。俾得优游畎亩。涵泳圣泽。虽死之日。犹生之年。重念臣受 恩罔极。便诀明时。瞻望 宸极。一念耿结。而前后 动驾之时。一未陪 卫。近日庭 候之班。亦未进参。情礼俱阙。罪在罔赦。即 命有司。重勘所负。以肃颓纲。千万幸甚。治疏将上之际。伏见 备忘记。以臣 崇陵碑石楷字书写之役。至下 锡马之典。臣闻 命惊恍。置身无地。臣以钝拙之笔。冒污琬琰。至今思之。未尝不汗发沾背。今于数年之后。追蒙不敢当之 谬恩。惶陨怵惕。若陨渊谷。乞 赐收还。以安微分。不胜大愿。
在江外辞职疏[十五疏]
伏以臣之不敢复进者。事理较然。不独臣自画已固。亦国人之所共知。而 圣明洞烛无馀。今乃经年阅时。羁縻假借。一任天工之瘝旷。臣诚迷惑。不审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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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之攸在也。噫。人虽至愚。莫不爱惜其身。处义之道。固当自恤。而士夫进退。有关风教。今臣所执。自谓不轻。而同事之人。引义决退。则臣独腼然仍据。宁有是哉。况今清议发于台阁。不同去就之讥。至及于同 侍诸人。臣虽欲忘廉冒耻。趋走为恭。而其于四方之诮让何哉。臣渎溷 宸严。厥惟久矣。今不必更烦辞说。仰尘 睿览。而区区自守之志。终有匹夫之难夺者。伏乞速降 明旨。治臣前后违慢之罪。亟 赐递罢。俾无重任久旷之患。千万大幸。臣于近日事。不胜忧慨之忱。略陈疏末。惶恐俟罪。任徵夏胡大罪也。而殿下窜逐之急耶。呜呼。辛壬之事。言之于悒。使徵夏无端提起。以戚我 殿下追慕之情则罪之亦可。而今也 天讨不行。群凶偃息。 王纲解纽。伦常斁败。慷慨抗言之臣。乌得不溯源而极论乎。噫。凶贼之壅蔽矫诬之状。劈破一分。则乃所以阐明 先大王本德之一分也。彼护逆之类。反以此为荧惑 圣聪之一大把柄。文饰奸言。百计敲撼。以 殿下之明圣。尚未免为三至之谗所动挠。前后 处分。无以大服群下之望。而拈出徵夏疏中一句语。以示未安之意者。匪怒伊教。而又启群小凭藉诬陷之资。臣窃惜之。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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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 备忘观之。 殿下非有深意也。特以其起闹于静为恶也。 圣心之勤挚。孰不钦仰。而是是非非。劝惩得宜。然后人心自可镇服。今 殿下两非而并罚之。欲以此苟定一时。而潜伺衅隙之徒。妄揣 上意。纷然四起。尝试之言。已满于公车之下。此不但抱薪救火。正所谓教猱升木者也。夫人臣进言者。不激切无以感孚君心。而听言之道。必以意逆志。乃可得之。若不徐究本情。乃以一二文字之失。执而为罪。则论事而不获罪者鲜矣。言路开闭。 国家治乱系焉。况今讨复之议。不可一日无闻于 黈纩之前。而国势委靡。士气衰沮。沐浴之请。寖远而寖微。忠愤之士。痛恨日深。 殿下又从而重罚言者。此等论议将不复进于 圣明之世。人心无底定之时。义理无昭明之几。臣大为是惧。岂为一徵夏如是覼缕哉。臣负罪遁荒。不敢预论时事。愚忠耿耿。趑趄数日。只望风霆之收。不待竟日。而侧听多时。未闻有反汗之 命。玆敢冒死烦陈。惟 圣明之恕察焉。
在江外辞职疏[十六疏]
伏以辅相之于国。重矣。元首股肱之称。已肇见于唐虞之盛。而降及后代。以置相之得失。占其国之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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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愿治之君。必于是难慎。况可久虚其位。以致天工之废堕乎。方今鼎轴之瘝旷凡几时矣。首揆退处江湖。将及一期。右揆新卜。尚未行公。若臣疏迂。虽令日日趍走。无补国事。而今又以情迹之难冒。屏迹荒郊。日积逋慢之罪。当此灾荒孔棘。艰虞溢目之日。时急文书。一任淹滞。 延英次对。久此寂寥。民忧国计。殆至于相忘之域。伏惟 丙枕必为之不安矣。臣之决不可复进。业已 圣鉴之所洞烛。然且羁縻宽假。延拖时日。不思变通之道。不独臣忧闷抑塞。罔知攸措而已。凡厥臣庶。亦皆迷惑。莫知 圣意之所在也。当今国势。 殿下以为安乎否乎。 天讨不行。 王纲解纽。义理晦塞。人心涣散。日复一日。如水益下。以殿下之明圣。忧勤于上。欲以言语代斧钺。而是非之教未足以镇服一时。欲以慈惠铸至治。而姑息之政适足以生出百弊。骎骎然入于衰微之地。终迷税驾之所。稍有慷慨者。皆思退去。黾勉在职者。亦皆有旅进旅退之心。朝不虑夕。而彼隐影潜伺者。视天画地。左右觊觎。可谓岌岌殆哉。万斛龙骧。泛在中流。风雨将至。鲸鼍时作。须敕副手梢工。醒心极力。庶可利涉。而今无执柁之人。而自任其去来。岂不危哉。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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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明亟递臣职。改卜贤德。上以开悟 圣心。下以弘济时艰。使草野贱臣。亦被太平之泽。则臣歌咏 圣德。志愿毕矣。愚忠耿耿。怀不能已。又以受人之徽言。仰渎 宸严。宋臣刘珙之知南康也。朱夫子贻书戒之曰。忧劳恻怛。虽尽于鳏寡孤独之情。而未有以为本根长久之计。功勋名誉。虽播于儿童走卒之口。而未有以喻乎贤士大夫之心。于是可以见忧劳恻怛。不足为为政之大体。而功勋名誉。不足为君子之所贵也。自古论治者何限。而臣窃以为惟此数句语。切中于 圣明今日之病。故敢此附陈。惟 圣明之留意焉。
在江外辞职疏[十八疏]
伏以 太庙补修。轮奂斯赫。 亲举玉趾。涓吉 奉安。此诚莫重莫大之 盛礼也。凡百臣僚。无大无小。各率其职。陪扈 清跸。骏奔走在 庙。顾此负辜贱臣。屏伏江郊。冥顽不动。不得趍诣于周行之末。预睹缛仪。以伸臣子之情。罪合万戮。生不如死。臣心惶蹙。已不可言。若是而倖免于司寇之刑则国无法矣。玆敢席藁私次。仰首请谴。伏乞 天地父母。量臣前后危迫之恳。察臣今此负犯之重。先 赐镌削臣职。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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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勘定臣罪。以安微分。以肃颓纲。千万大幸。仍窃伏念秉彝之天。贤愚同得。况臣受 恩罔极。踵顶皆归造化。欲报之德。河海莫量。忧爱之忱。岂敢以进退有间哉。当此 閟宫增饰之日。尤不胜感激颂祷之诚。冒陈刍荛之说。唯 圣明之澄省焉。恭惟我 太祖大王应天顺人。化家为国。 宗庙享之。子孙保之。以启我东方无疆之休。其 深恩厚泽渗漉在人者。三百年于玆矣。而 圣子神孙。继继承承。 宗功祖德。嵬嵬荡荡。封内豫安。 王业巩固。今 殿下丕承洪绪。光临宝位。 祖宗之眷佑方隆。亿兆之祈向方切。此正 殿下大有为之会也。伏况 殿下聪明睿智。天纵将圣。而夙夜孜孜。励精图治。仁声仁闻。洋溢八域。是宜治化之隆。可追 祖宗。不拔之基。弥亿万年。而窃观今日天怒于上。民怨于下。饥荒荐臻。百弊俱兴。衰乱之象。不一而足。加以 朝著之上。委靡成习。直气沮亡。懔懔有朝夕之忧。譬若广厦万间。丹雘不渝。而栋梁皆腐。大木千章。枝叶扶疏。而心肠先蠹。 殿下固当惕然忧惧。赫然改图。念 祖宗创业之艰难。戒后嗣保守之不易。毋安厥位。毋执己意。必以大公至正之道。照临于上。不使一毫偏僻之意。参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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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然后发号施令。动合天心。劳徕振作。丕应徯志。可以救民生之困穷。祈皇天之永命矣。孟子曰政不足与适也。人不足与间也。当今如毛之弊。无一不本于殿下之心。臣冒万死。请就 圣心上偏系处言之。 殿下慈仁勤俭。高出百王。惟是一分偏系之私未尽浑化。随事随处。莫不为害。臣窃惜之。以 殿下之明圣。岂不知凶逆之必可诛。而务为高远难行之事。欲以德感服凶俦。方思好生之仁。轶过于古昔哲王。此岂果得天理之正乎。且虞舜之圣。取人为善。夏禹之德。必拜昌言。而今 殿下学冠千圣而主张太过。智周万物而英气太露。轻视群下。恶方喜圆。逆耳之言辄示訑訑之色。直言之士至施窜逐之罚。此岂非私欲之害于政事者乎。天下万事。皆有当然之理。而惟学可以穷理。见理明然后处之各得其当。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朱子曰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处自见。如暗室求物。把火来便照见。今 殿下不用权度。乃欲以私意硬定之。不以火照物。求索于暗中。只劳心力。而物之轻重本形。终不可得也。倘殿下姑置私意。试取圣贤书。 清燕之暇。潜心玩究。义理浃洽。本源澄清。则物之似是而非。事之似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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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者。毕露于 渊鉴之下矣。夫如是则虽欲复为前日之役意苟行。自不可得矣。然后开广 圣聪。察纳雅言。日亲正士。尽言不讳。 君臣相孚。天地交泰。则风彩丕变。治象可卜矣。 王纲一振。义理昭明。人心悦服。国势尊重。则 社稷灵长。终必赖之矣。呜呼。天下之事。不进则退。常人之情。寖远则寖忘。 国家丙丁之雠。百世不忘。而春秋讨复之义。不复闻于上下。志士之痛。至今如一日。而今也国贼未诛。 主诬未雪。此可谓国不国人不人。而曾未几何。士气消磨。正论衰沮。三司寂寥之 启。时誊于朝纸。而大小恬憘。莫知为怪。甚或以为时讳。言之至此。不觉于悒。愚忠所激。语无伦脊。伏愿 圣明。恕其僭而留神采纳焉。
在江外辞职疏[十九疏]
伏以臣之苦辞控免。阅岁经时。而 天听逾邈。臣诚惶陨抑塞。觅死不得。谓天盖高。无微不烛。今臣危迫之忱。宜蒙 圣明之所矜怜。而连章累牍。徒归饰让。苦心血恳。无以伸暴于 仁覆之下。虚带重任。罪戾日积。臣夙宵忧惕。左思右量。终未敢知 圣明之所以处臣者若是何哉。或者 圣明以臣才力一分可堪于此任。而 君臣义重。不可以一言之不合。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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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而然耶。果如是则臣之从前渎吁者。文辞拙讷。不能导达微诚。 日月之明。犹有所未照也。臣罪万万。噫。臣之当退者。大略有三。岂专以言不见用。决去就于造次之间哉。臣之所以自量而自画者审矣。玆不敢避烦渎之诛。仰首哀吁焉。臣赋性朴愚。才识卤莽。处世无一善之可称。当官无寸效之可记。碌碌庸庸。随行逐队。以至今日。颠发种种。头颅已可知也。而因缘幸会。滥厕具瞻之地。此岂臣梦寐之所到哉。置相之得失。系 国家之治乱。早自敛避。毋妨贤路。毋误国事。是臣日夜之所颙望。此其当退者一也。臣本虚羸善病。壮不如人。恒疾不死。及今衰老之境。风霜之所外薄。痛毒之所内蚀。神精销铄。躯壳徒存。左颠右仆。前忘后失。寻常酬应。不能举其始末。两目昏昧。雾中看物。预论庙务。已矣难望。而筋力奔走。亦无其路。天工不可一日瘝旷。而台司非臣养病之坊。此其当退者二也。臣之私义。愿言则嚏。辛壬之变。阖门鱼肉。孑遗残喘。苟全视息。沧桑变易。辽鹤还归。随处触目。莫非惊惕。以何心肠。彯缨结绶。扬扬翱翔于宿昔联翩之地哉。此其当退者三也。若乃言不用而退者。亦有说焉。臣情势病状。万无供世之望。而当初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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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之日。抑情强病。冒没承当者。且欲从汇征之群彦。倡明大义。以赞我 圣上五用之刑。一涤戴天之羞。快睹 国势之安。然后退遂初服。以赎妄进之愆。则生免为忘 君负国之人。死可以归见死国事诸臣。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讨复之义。将至于泯灭。呜呼。上天岂不仁乎。奈之何使我 圣心不能明断时象。日就委靡。几明之义理复晦。将行之 天讨还寝。大小郁抑。妇孺愤激。臣虽无状。忝居辅相之列。诚浅言微。终未感回 天听。辜 恩负职。死有馀罪。将何颜面出入周行。以招四方之唾骂乎。虽然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况臣受 恩罔极。蹈水赴汤。义不敢辞。若使臣才苟可以少效职责。疾病可以粗堪驱策。则岂敢悻悻于一言之不合。便自疏于 仁覆之下。勇往而莫之顾哉。诚以才朽而无所用。病甚而难可强。虽欲贪恋 恩宠。迟回盘礴。而其于辱名器废重务。何哉。且以臣之病之情。包羞忍耻。自恕而解人者。只是讨逆一事。而已归弁髦矣。今若既退而复进。则臣心愧恧。已不可言。而举世必指点曰是夫也。不量其才。不恤其病。区区所守之志。今亦变革之无难。而惟荣利是求。臣虽灭死。万万何以刷其耻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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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冒上辞本。凡几遭矣。每一陈恳。深增悚蹙。而泯默俟 命。处分无期。刳肝沥血。复此叫号。伏乞 天地父母。察臣前后崩迫之悃。亟 赐镌递臣职名。仍治臣慢蹇之罪。以安微分。以肃 朝纲。不胜大幸。
在江外辞职疏[二十疏]
伏以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有伦常也。内则父子。外则君臣。父子君臣之恩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以士之策名立朝。必以尽命为图。臣虽无状。尝受父教之忠。立身以来。每以竭力报效自勉。而况今阖门屠戮之馀。过蒙 圣上生死肉骨之泽。收臣于囚山贱隶之中。置之于 清朝三事之列。延英 赐对之初。慰谕恻怛之意。可以泣鬼神而感豚鱼。糜身粉骨。不足以仰酬 隆渥之万一。臣于此若有一毫较量身计。图占自便之意。则狗彘之不若。而天必殛之。臣不敢自有其身。夙夜忧惧。庶竭股肱。以效寸尺。而不幸所叨之职。与庶官异。不可徒以区区奔走。为报塞之地。必也有怀则言。有言则施。然后可以毋负 圣明任使之宠。而少伸臣子愿忠之志也。臣诚昏愚执滞。不识时宜。妄自以为今日臣子之所汲汲者。讨国贼也。雪 主诬也。以是不量菲薄。乃敢首陈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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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君父之日。窃冀 天日之明。下烛臣之苦心血恳。而 筵席之强聒。章牍之烦浼。诚虽切而言甚疏迂。意已竭而计无所出。今若诿之于 圣意之坚定。臣言之无益。姑以奉 令承教为无罪。行呼唱于道路。荣一身而莫之耻。则是诚患失之一鄙夫也。臣虽灭死。不忍为此也。毋宁奉身以退。免为名教之罪人。无伤我 圣明宠擢之意。是亦报效之一道也。是出于万不获已。岂臣所乐为哉。屏伏荒郊。时日荏苒。悬心 魏阙。魂梦屡惊。顾瞻四方。蹙蹙靡骋。而心神恍惚。疾病侵陵。诚恐一朝溘然。将为忘 君负国之鬼。遂成千古之恨也。自古山林退休之士。皆无眷恋于时事。而生平所树立以自负者。有可以轻世肆志。乃能考槃于衡泌之下。乐而忘忧。今臣以官为家。三十年于玆。尘容俗状。乾没无馀。及今桑榆已迫。志气摧沮。栖遑草泽。岂其本心。而忧爱之忱。进退罔间。耿耿一念。食息未弛。宁有高尚之可论。而优閒之可乐哉。日夜之所颙望。只在于重负之解卸。中心忙急。不啻饥渴之思食饮。而一日二日。尚未蒙 圣慈之矜察。瘝旷之罪益积。慢蹇之辜弥深。情穷势迫。直欲狂奔而不可得也。倘 殿下特轸簪履之旧。亟推 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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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仁。镌递臣职名。俾遂其所愿。则臣当涵泳 圣德。以卒馀年。而如天之 渥。结草是期。临疏涕泣。不知攸达。臣无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