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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村先生集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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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村先生集卷之一
 疏
  
德村先生集卷之一 第 11H 页
辞掌令疏(戊申十二月)
伏以臣于去月十五日。伏承县道传授本月初九日 教旨。以臣为司宪府掌令。臣于是时。重得寒感。贴在床褥。不省人事。已十馀日矣。又过十馀日。廑寻生路。昏愦惝恍之中。始知有 王命临门而全不省悟。未获祇受。惊惶震掉。不能定情。仍又伏闻 春宫邸下奄忽薨逝。恭惟我 邸下睿德夙成。亿兆延颈。而 宗社不幸。遽至于此。臣俯念生民之无禄。仰思 圣上之至恸。号陨崩迫。疾势转剧。亟欲陈章自列。少㬥悃忱。而神气昏短。无路自强。以致蝼蚁之微情未达。叨冒之时日淹留。罪戾山积。日增一日。昨始力疾搆思治疏。将上之际。忽又伏承 召旨远降。促令上来。臣于是尤不胜惶悚陨越之至。伏念臣受性愚惷。又不能自力于学问。卤莽湔劣。百无一长。只是顽然庸然一无用之微物。而不自意置身近名。以有过情之游声。至达于 朝廷之上。猥忝荐章。累膺匪分。历 三朝而未有涓埃之报。首尾三十馀年。而衰暮亦已奄及矣。臣于是量才揣分。分甘沟壑。服田力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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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力役。杜门读书。歌咏太平。永矢一心。惟此而已。乃者 圣王御极。天人合应。大明中天。万物咸睹。而不图逆臣媒孽。犷民梗化。滔天之祸。遍于八域。此诚有国以来所未有之大变。而臣顽然冥然。不能致身于 辇毂之下。以伸匹夫效命之诚。臣罪至此。在法罔赦。幸赖皇天眷佑。罪人斯得。丑类尽歼。区宇清夷。方将抚太平之昌运。图中兴之宏规。而大化容物。巨细不遗。 收召之命。亦及于臣身。此实微臣梦寐之所不图也。夫以庸顽之微物。又兼罔赦之衅。而膺此 收召之新 命。实是私义私分之万万所不敢出也。顾此柏府之职。所以论执时政。纠察百僚。肃朝纲而正风俗。则其为任何等重大。而可使如臣者苟充其数乎。方今 更化之初。百度维新。正宜旁求公明正直为一世所属望者。以重其选。而今乃不择虚实。不问可否。轻授匪人。以滋四方之惑。则微臣之负乘招尤。纵不足恤。独不为 朝廷之羞辱乎。况臣昔事 殿下于储宫。殆近三载。其庸虚无实之状。毕露而无馀。则固不待臣一二自列。而 日月之明。宜无所不烛者矣。又窃伏念 殿下新丧 元良。煢然疚怀。举朝忧遑。夙夜靡懈。而臣病伏圭窦。末由进参于奔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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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列。臣之罪衅。到此而益无所逃矣。臣诚内惭私心。外惕公义。惊惶战灼。不知措躬之所。不得不冒万死呼吁于 宸严之下。伏乞 圣明特察微臣悃情。还收新授职名。以重公器。以安私分。不胜幸甚。臣无任惶悚陨越之至。
被弹后辞 召牌疏(己酉正月)
伏以臣之所带职名。万分踰涯。决无承当之望。猥陈一疏。冀幸 朝廷特垂矜察。伏蒙道臣传谕 批旨。不赐谴罚。反申宠命。臣于是惶迫闷戚。无所容措。仍窃伏念 圣朝优待儒臣。迥出千古。虽以如臣之无似。而既以儒臣为名。则例施以不敢当之 恩数。臣既未蒙 恩递于初疏。则晏然在家。累疏承 批。其为窘闷。又当百倍。遂欲直自呈身于 轩陛之前。披心于 日月之下。恭俟 朝廷之处分。此实出于万万不获已也。虽然。恋主之心。犬马犹然。一得之虑。愚夫所能。臣以 三朝旧物。受 恩罔极。未有图报之阶。徒切献芹之忱。傥或因此罄尽肝膈之怀。以祈刍荛之择。则区区愿忠之诚。庶可以少伸矣。愚心耿耿。实在于此。今者谏臣论臣之罪。上达 天听。此实由于臣之疾病淹滞。以致谏臣之不谅实状。罪实在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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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则何辜。而 殿下反加威怒于谏臣。至有过当之 处分。臣罪至此。尤万万难赎矣。臣方日夜战兢祇俟 威命之际。忽又 天牌俨临。臣诚陨越震悼。悸不自定。顾以钻地循墙。既不可得。则只得趋诣 阙门之外。而第伏念事由臣身。罚加于人。臣虽冥顽。宁不自愧。臣既见斥于公议而冒没应 命。实是义分之万万所不敢出也。原臣上来本意。只欲一望 天颜。仰达微衷。而只缘职名在身。 天陛路阻。不得不陈疏径退。伏乞 圣上天地父母。特察微臣悃情。递臣所带职名。以重公器。以安微分。不胜幸甚。臣无任惭惶恳迫之至。
辞掌令疏(己酉)
伏以臣之冒昧上来。非敢以宪职为可堪膺 命。但以偃然在家。屡疏承 批。实是臣子分义之万万所不敢当。兼且如此相持。致令 朝廷天爵无端旷日空虚。亦是平日之为人代闷者。故遂欲一肃 恩命。粗伸区区分义。因得以罄竭胸中之蕴。以开其乞身之路而已尔。顷日 筵对时。臣以近日虚伪之弊仰达。而仍以实事求是四字。为救弊之要诀。盖亦仰感我 殿下忧勤愿治出于至诚。而欲以一得之虑。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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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涓埃之报。窃欲因此而继进瞽说。终归于一诚字。有以仰裨 圣学彻上彻下之工。则愚臣之空虚无实。亦应自在虚伪之一物而无所逃矣。此臣所谓开其乞身之路者然也。私心祈幸。实在于此。耿耿愚衷。未及尽㬥。忽于此际。有此意外 除命。臣诚惶感失图。不知措躬之所也。因窃伏念臣之庸陋驽劣昏愚钝滞之状。 日月之明。宜亦俯烛之无馀矣。原臣之辄自冒昧呈身于 轩陛之下。盖亦仰恃 圣明之一经 睿烛。则不待微臣之缕缕自明而可以得置身之地矣。大抵人各有能有不能。其所不能。不强使。为圣王用人之道也。使蚊负山。责僬侥以举千斤。虽欲强之。其可得乎。夫以风宪重任为何等地望。而可使如臣者苟然冒厕于其间耶。微臣之淟涊无耻。纵不足恤。其于羞 朝廷而辱名器何哉。况臣之衰病已极。筋骸萎弱。眼暗耳聋。视听迷错。决难奔走效力于夙夜之役。亦系私情之万分闷迫。不得不冒万死号吁于 宸严之下。伏乞 天地父母。特察微臣悃情。还收新授职名。以安私分。以重公器。千万幸甚。臣无任惭惶恳迫之至。
引嫌后辞 召牌疏(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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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性本昏庸。生长陋巷。人世事务。多未晓解。 朝家体例。尤所昧昧。昨者 天牌之下。不敢坐违。冒昧出 肃。仍参登 对。而事出急遽。苍黄颠倒。连启之事。未及宿讲。临当上 启。茫然失图。其所不知。不敢强达。遽将此意。妄有分疏。连启之事。为何等重大。而不知事实。径自当 启。狂疏谬戾。无知妄作。揆以法义。罪合万殒。归而思之。寝惊梦愕。自反自责。追悔无及。宰臣之斥。盖亦太恕。处置请递。公议较然。而不图 殿下不赐严谴。反加优容。 恩私曲庇。感泪交迸。而法义之诛。终不可逭。公议之发。亦所难抑。纵臣冥顽如木石。宁可冒羞而强颜。虽荷 圣度宽贷。复降 召牌。而惭心畏义。未敢趋承。辄自陷于违逋之律而不暇恤。极知又添一罪。死不足赎。而情穷势极。不知所出。刳肝沥血。敢冒鈇钺。伏乞 圣慈亟 命削罢臣职。仍令重勘臣罪。以肃 朝纲。以重台体。不胜幸甚。伏况臣之病状。实非寻常。正月十四日登 对罢后下 殿之时。偶然失足。左脚不仁。今已月馀。浮气渐加。屈伸渐艰。昨日登 对时。上气之症。亦渐添重。食饮全不调下。有时眩晕欲倒。似缘久处冷突。以致寒痰凝膈。而旅邸无人救护。诸症日向沉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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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又加一层。以至去住两难。则微臣之一身狼狈。有不足言。独不为 朝廷之羞辱乎。臣之罪衅既如彼。身病又如此。削其职勘其罪而还其身于畎亩。使得耕凿自如以尽馀齿。实天地生成之大德。而蝼蚁沟壑之至愿也。臣无任戴罪祈 恩战慄俟 命之至。
告归疏
伏以虮虱微臣。草莽贱分。至愚极陋。无所知识。而窃伏见 殿下值极蹇屯之会。膺极艰大之业。慨然奋发。树立大志。必欲回乱为治。反危为安。一新世道。迓续天命。而又方贬损道德。不耻下问。广开言路。好察迩言。使刍荛之说。皆得毕陈于前。此诚帝王之盛节。而知为治之先务也。八域含生。莫不欢欣鼓舞。延颈举足。想望太平。皆有少须臾无死之愿。方今国势岌嶪。民生涂炭。危亡之形。迫在朝夕。人人皆抱杞国之忧。而于斯时也。遭遇 圣明之君。其忧勤愿治。出于至诚如此。其恭俭之德。爱民之心。见于设施注措之间者。新而又新。耸动观听。风声所暨。跛躄亦起。此诚乱极思治。可以有为。千载一时。不可失之机会也。苟有一谋一画。可以有补于国者。孰不欲竭心殚虑。罗列而陈之也。臣受 恩三朝。图报无阶。适逢此时。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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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 收召。遂乃不揆愚贱。欲以一得之虑。仰裨 圣化之万一。以为涓埃之报。此实出于秉彝之良心而不能自已者也。臣之卤莽愚劣。臣亦岂不自知。而徒感我 圣上忧勤之诚。又切微臣愿忠之心。不自量已。又不量时。冒昧上来。欲伸微分。而精神无力。言语拙涩。区区所蕴。无以自㬥。及至末梢登 对之日。忽然气隔中焦。筋脉渐渐解弛。神气渐渐茫迷。臣亦不自知病之为崇。不即告退。语犹不止。如梦如幻。殆不省身之所在。霎然之顷。少似开醒。而犹复惝恍。如在云雾。及归寻思。不能记当时一句语。微臣之贻笑一时。自取颠沛。固不足恤。而上负 圣主虚伫之诚。下累 明廷名器之重。臣虽万殒。何以自赎。惶闷煎灼。无地措躬。今则狗马贱疾。一向沈淹。食饮不下。气力萎薾。方将扶曳匍匐。归伏畎亩。为安意调治之计。而耿耿愚忠。犹不自已。敢以一疏。略伸悃愊。伏望 殿下于愚臣之前日所达三说者。勿以人而废言。深留 睿思。实区区犬马之至愿也。若夫其中实事求是四字。乃真实无妄之诚。而为人君出治之源。亦惟在于 殿下之一心。伏愿 殿下日加工于格致诚正之功。而又以实事求是四字。责励群工。使之各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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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 殿下又以其大公至正之心。恭己于上而照临之。一诚所立。百揆皆贞。权度既定。四方从化。过化存神之妙。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然后向所谓荡平之典。良役之政。与凡 殿下之所欲云云者。方可有著手处矣。子思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盖圣人之言。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也。惟 圣明之留意焉则幸甚。臣又谨按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不仁。于民也。仁之而不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尹氏以为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无伪也。辅氏以为一本故无伪而有差等。若无差等。是伪而二本也。朱氏以为此圣人之仁。历万世而无弊也。臣窃以为一本之所以有差等与无差等之所以为二本。此诚伪之所由分也。董子曰。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无弊。弊者道之失也。臣窃以为不乱。一本故也。不厌。无伪故也。万世无弊。以其不乱而不厌故也。以此观之。则诚之为道。可得以睹矣。弊之所由生。其源亦可得以见矣。此皆古人的见道体之言。向日登 对之时。欲以此说仰达。而病作。不能成说而退。馀怀惓惓。终不自已。遂敢略提大指。以效野人献芹之忱。臣猥以贱微之分。虚蒙无限 恩数。无补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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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埃。孤负 圣明。死有馀罪。临纸哽塞。不知所裁。臣无任惭惶战慄屏营之至。
辞 召旨疏(己酉)
伏以臣于三月初四日。敢以贱疾沈淹。不堪留邸之状。冒万死陈疏自列。因而扶曳匍匐。归伏畎亩。战兢屏息。恭俟 威命。而久未闻 批旨之下。方深悚缩之际。忽于本月晦日。伏自县道祇受本月二十一日政院传谕 圣旨。十行纶音。丁宁恳恻。责之以陈力之义。申之以上来之 命。谴罚不加。 恩数优异。臣诚感泣惶陨。罔知所以措躬也。伏念臣之向者。不揆愚贱。冒耻笑而应 命者。诚以目见今日国势岌嶪。民生涂炭。世道人心。更无一分馀地。而于斯时也。 圣上奋发大有为之志。至诚忧勤。宵旰不懈。而其恭俭之德如伤之仁。浃人心腑。远迩如一。于是臣窃自感慨以为此诚乱极思治。可以有为。不可失之机会也。遂欲乘此机会。进其一得之愚。以效涓埃之报。此实野人灸(一作炙)背食芹之献也。其情亦可怜也。抑臣之所达三说者。实 国家之至计。当今之切务。不可以臣之愚而忽之也。其中虚伪之风之一说。乃陷人心坏世道之本根。而国势民生之所以至于此极。所关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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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此。若夫一本之所以有差等与无差等之所以为二本云云者。即诚伪之所由分。而弊源之所由起也。此乃义理之大头脑处筑底处。臣虽甚愚。读古人之书。不为不久矣。偶于此处。有一斑之见。自信甚深。参前倚衡。左右逢源。而举世滔滔。无可开喙。愤悱之极。每欲一陈于 圣主之前。乃其素所蓄积也。向者登 对之日。病作。不能究其说而退。此亦臣之命数所关。臣窃自悼也。今则狗马贱疾。日益深痼。虽欲冒昧进身于 天陛之前。不可得矣。乃者 天书下降。 召旨远临。而缩伏圭窦。不敢为应 命之计。臣之罪大矣。臣之计穷矣。惟有复理前说。㬥臣肝膈之要。庶可以少赎逋慢之罪矣。 殿下欲施荡平之典。而臣以勿正勿助长之说仰达。 殿下欲除穷民邻族侵徵之弊。而臣以先正臣李珥东湖问答一说仰达。 殿下恶文胜之弊。而臣以虚伪之风之说仰达。今请就此三说。更提未尽之馀意以为献。盖荡平二字。固是好个题目。而必须先从事于明义理定取舍。使中外晓然知 朝家处分出于人心所同然之公是非。光明正大。如青天白日。事事如此。磨以岁月。然后人自信顺。人自悦服。虽或有私情之相与疑阻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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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消融。渐至于荡平之域矣。不然而遽将荡平二字。作一标榜。必欲于目前见荡平气像。即今得荡平效验。则不但欲速不达而已。必将依违羁縻。含糊鹘突。同异之见。不能各极其趣。义理之极。人心之所同然者。终无归宿之地。取舍不定。处分不明。人心不服。四方疑惑。不惟荡平之无期。实有无限病败藏在其中。其流之弊。有不可胜言者。此臣之所以必以勿正勿助长之说仰达。而以宋人之揠苗。申复不已者也。孟子此言。固为养气而发。而一贯之理。到处逢源。莫不皆然。惟 圣明之留意焉。至于邻族侵徵之弊。 朝家之必欲一齐充定。专出于欲除此弊。此实爱民之本心也。然而不削其逃故之籍。而先以充定为事。则 国家之本意未明。而目前之骚扰方急。或恐反致惊动。别生患害。当此积习狃安。纲纪懈弛。新经大难。人心波荡之时。不能无过虑之忧。此臣之所以必以先正臣李珥东湖问答一说仰达者也。其所谓苟有流亡绝户。辄削其籍。不侵一族切邻。则 国家所失。只在于已逃之民。而未散之民则庶几安辑矣。休养生息。户口繁盛。则未充之军额。亦指日而可充矣云云。实是不可易之论。而其下云云。亦皆明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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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据而行。伏望 殿下勿以为迂阔而深留 睿思。昔者尹铎之为晋阳。损其户数而襄子终赖其力。以此观之。则利害得失之数。亦可睹矣。若夫虚伪之风之说。则所谓虚伪与文胜有异。文胜云者。文胜于质而不能彬彬也。虚伪云者。文灭其质。而并与其文而归于虚伪也。目今大同之俗。口不绝义理之谈。而义理晦塞。莫此时若。言必称廉隅。而廉耻道丧。未有甚于今日。虚冒名号。眩曜张皇。诬上行私。无所不至。大抵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从古为然。气数推荡。莫之为而为。而岂有以义理而乱天下至于此极耶。此诚有天地以来。所未有之世变也。试举其重且大者而言之。则凡俎豆之享。必须其人可以为百世之师。然后可以当之。为人俎豆之事者。亦必须其人行道而有得于心。然后知其道之可尚。今世俎豆之享。几于庙貌相望。遍于八域。为人俎豆之事者。凡冠儒冠服儒服者莫不皆然。是宜化行俗美。比屋可封。而以言乎风俗。则退计数十年前。科场之代作代射。绝无而仅有。而亦皆深秘固讳。惟恐人知。今则有若食息于日夜。至或务自誇张。以为士夫之风度。发迹之初。已自如此。其后行身。从可知矣。至于祠宇书院之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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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年条移易。院生保奴换名。以儒林矜式之地。而犹以欺君为事。则其他尚何言哉。以此数事而观之。则今世大同之俗。亦可想矣。庄周所谓诗礼之贼。不幸而近之矣。若乃一本差等之云。抑有说焉。大抵天下之理。莫非一本万殊。而一本之理。莫不各在吾身。良心真情。蔼然而发。由近及远。自有差等。此所谓一本也。此所谓无伪也。若无差等。是乃非吾良心之发也。非二本而何哉。其为伪也。不亦甚乎。君臣之义。固是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士之自处则有出处之分。今世之为士者。身在草野而必欲争是非于吾 君之前。人或言其有出处之分。则以吾君不能谓之贼答之。此非所谓无差等者乎。吾道之名。固是吾人公共之物。而人之情契。顾有浅深之殊。今世之为道者。不论情契。一以师生之义。槩而从事。人或言其情契之有浅深。则以斯文二字。包罗而周遮之。此非所谓无差等者乎。闻其号则美矣。观其外则义理之昭揭。千古之所未有。而其如无本何。其如伪而不诚何。此乃今世之大义理。而为陷人心坏世道之伥鬼。此臣所谓以义理而乱天下。实有天地以来。所未有之世变也。由是而人不知吾心之有义理。又不知义理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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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吾心。又不知天下国家之皆本于吾身。驰骛虚伪。遂成风俗。百弊俱生。靡有止届。以至于眩曜张皇。诬上行私。而不自觉其为非。呜呼。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诚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也。臣之今日所设时弊。不能为十分之一。而窃瞷 殿下。亦未能深知今日时弊之至于此极。 殿下之所以御世应物之道。似亦未能脱然于文具之外。此臣之所以必以实事求是之说仰达。而终以诚者物之终始一语。仰赞 圣学彻上彻下之功者也。臣以贱微之分。妄触时讳。固知言才发口。人皆惊怪。而狷介之性。宁欲与鸟兽同群而不自恤。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察臣庸虚无实。怜臣癃病沈痼。亟刊臣名于收 召之列。仍治臣违逋之罪。以肃 朝纲。不胜幸甚。臣无任瞻望 宸极。战慄祈恳之至。
辞 召旨疏(己酉)
伏以臣猥蒙 恩召。病未趋承。情深陨越。罪积逋慢。不得已冒死拜章。祈蒙 矜察。日夜跼蹐。恭俟 处分。乃于去月二十五日。伏蒙道臣传谕 批旨。不许所辞。仍命上来。而 训谕丁宁。 眷顾恳恻。 德意之隆。与天无极。臣诚感泣惶惑。罔知所以为计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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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当扶曳病躯。寸寸前进。俯伏 阙下。只俟 严谴。因得以仰伸私悃之万一。分义道理。在所当然。而只缘狗马贱疾。一向沉渰。两脚麻痹。行步蹒跚。眩气间作。昏仆无时。虽欲黾勉自力。其柰筋力不逮。无论中途狼狈。只今亦难出头。情势到此。万分切迫。百尔忖度。无可如何。只得缩伏私次。杜门自讼。祈幸其早伏违逋之诛而已。抑臣窃有所感慨于中者。不得不略㬥于乞免之章。臣之向日所达三说者。固皆微臣之所当隐度于中者。而其荡平之说。亦既次第陈达。毕㬥无馀。惟在 大圣人权度之中。臣不敢更为烦渎。而惟是良役变通之说。先正臣李珥所谓一人之逃。患及千户。终必至于民无孑遗然后乃已云云。与夫国家所失。只在于已逃之民。而未散之民则庶几安辑矣云云。实是不可易之正理。正理之外。宁有他歧。此诚不可以他求者也。今日廷臣之论则臣亦略闻之矣。其言曰。目今纲纪解弛。滥冒成习。一遭沙汰。在所不已。据法宜然。无可疑者云云。此固直截之论。而但纲纪之所以解弛。滥冒之所以成习。其来有渐。其源有自。今乃一任在上者之诬上行私。无所顾忌。而独于蚩蚩之氓。绳之以一切之法。其能心悦而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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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此臣之所以妄有云云。亦不是无稽之言。惟 圣明之澄省焉则幸甚。若夫所谓虚伪之风。则乃今日百弊之源。而流来既久。习与性成。手脚既熟。肠胃亦换。凡耆旧之及见前辈之遗风者。皆已老死。其新出后生之类。则已自得于胎教之中。而及至能食能言。其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无非虚伪之事。无非虚伪之言。遂自认作秉彝之懿则。相与师师而传习。此亦岂有他哉。始于文胜之弊而成于党比之私也。可胜叹哉。臣请白其所以然之故。盖自宋儒以来。义理之蕴。毕陈无馀。而已有文胜之渐矣。崇仁义宗孔氏。贵王贱霸之说。有口者皆能言之。而义理之名目。昭揭于一世矣。崇儒重道之号。为历代之美事。而儒学便作别般人矣。儒学便作别般人。而与朝士判而为二矣。儒学与朝士。判而为二。而朝士不复以名检自励。儒学惟以不仕为高致矣。不复以名检自励。而天工人代之义渐微矣。惟以不仕为高致。而一世之责望愈重矣。于是朝士之发轫清涂者。崇奖儒学之名。以收声誉于前。儒学之为人所推者。更籍朝士之力。为之弥缝于后。彼此交际之间。自不觉其滥觞于文胜矣。因之以有章甫之徒。趋下风而起。假号云合。声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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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居然作别一家计矣。于斯时也。而加之以党比倾轧之衅。辗转相尚。辗转相激。所讲者师生之义。所事者辨诬之章。以至于朝廷蛮触之场。亦且假此为前锋。山林之中。微示风旨。朝廷之上。显加鼓动。月朝之评。观其俯仰而以之与夺。铨衡之权。视其勇㥘而为之低仰。意见之同异。而主之奴之。一任己意。局面之翻覆。而一荣一辱。惟其所欲。由是而章甫之徒。弃置学问于度外。而不知有其身矣。搢绅之类。倚阁职事于一边。而不知有其国矣。不知有其身有其国。而以卫斯道扶世教之目。作为标榜。立赤帜于师生之义。而为是师生二字。犹有包罗不周处。又以斯文二字而总摄之。则举一世而无能逃其中矣。五伦无师生之目。师生本在朋友之伦。而今世无朋友而有师生。既定师生之后。因讲同门之义。指之谓同志。称之以朋友。而其所谓弟子云者。类多宣陵孝子之比。苟有识面之分。则名之曰师生。固无所不可。而至于面不相识。无可柰何。此所以必以斯文二字而包之。此乃纠合俦党之机括也。既以此机括纠合俦党。而又有祠宇书院为之渊薮。渊薮之所在。逋逃之所萃。而 国家方且假借之宠异之。以助成其势。于是冒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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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名号。假吾儒之义理。凭 殿下之宠灵。盗 殿下之钱财。眩曜张皇。诬上行私。各自营立门户。而 殿下之国之削弱。如火销膏而人不见也。可胜叹哉。假托义理。崇饰虚伪。大小相挻。各充其欲。名利所趋。俗化已成。势之所存。无不迎合。稍自树立。动遭疑谤。诱胁百端。转动不得。是非廉耻。从他身外。利害祸福。交切目前。中材以下。孰不受变。楚屈平离骚之赋。兰芷变而不芳。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余以兰为可恃。羌无实而容长。委厥美而从俗。苟得列乎众芳。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此等数句。臣未尝不三复流涕也。噫。俗化大势。既已如此。则亦何所不至哉。如水之流。莫可止遏。积习既久。以为当然。耳以听之则义理二字。纷聒于虚空。而目以视之。则只有强弱之形而无复是非之辨矣。吾人相生相养之道。几乎灭绝而无馀。既无羽毛鳞介以居寒热也。又无爪牙以争食也。亦复柰何哉。此臣前疏所谓以义理而乱天下。诚有天地以来。所未有之世变也。伏惟 殿下深居九重。未能深知今日世道之至于此极。而群臣亦无一人以此说仰达于 殿下之前者。臣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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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其故也。噫。义理之纲领。既已昭揭于一世矣。其精微之蕴。玉堂诸臣。方朝夕论讨于 经筵之上。虽使程朱迭侍。何以加此。而所争只在虚实之间而已。惟应上下大小各安其业。各尽其职。惟以实事为务而各求其是。则一诚立而百揆皆贞矣。只在反复手之间。尚何有别件物事也。至如臣者。非但病不堪应 命。顽钝昏劣。百无一长。自知甚明。望绝当世。惟有愚忠耿耿不已。每欲以此一说。仰陈于 圣主之前。而今既略陈之矣。伏望 殿下领其言而还其身于畎亩。使得耕凿自如。以尽馀齿于 圣化之中。实天地生成之大德。而蝼蚁沟壑之至愿也。臣无任瞻望 宸极。战慄俟 命之至。
辞 召旨疏(己酉)
伏以臣于去月二十八日。伏蒙道臣传谕 批旨。不许所辞。申命上来。 德意优渥。有加于前。蝼蚁之微诚未格。 圣朝之 恩数徒隆。臣诚感泣惶惑。徊徨震掉。罔知所以为计也。伏念臣之疾病沉渰。不敢为应 命之计。自是元来实状。而只缘别有微情。敢图涓埃之报。辄于控辞之外。复有许多说话。以致疾病实状。反似歇后。此所以屡上猥疏。而终未蒙 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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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俯悉也。尤增惶恐。死罪死罪。然而臣之所达三说者。固皆微臣之素所蓄积于中者。而其虚伪之风之说。则乃今日 国势之所以日趋于乱亡之域。而不自觉吾人相生相养之道。所以几于灭绝而无馀。究厥所由。专在于此。至如臣之一身。惟以苟全性命为幸。而犹惧不得免焉。每念 邦国之将亡。人类之将灭。一身之无所容。恒抱忧叹。无处控告。向者不揆愚贱。犯耻笑而赴 召。冒万死而进说。今又每于乞免之章。附陈狂瞽之说而不知自止者。窃自感发于 圣上奋发大有为之会。祈或有补于旋乾转坤之关机而已耳。其为计迂且愚矣。而其情则诚可怜也。臣之当初口陈之说。诚为疏略。而其后两疏。则前后相发。意亦粗足矣。区区愿忠之心。必欲 圣明有以深知弊源之所由起。弊端之所终极。自然之权度。 默运于存神之中。故为此不得已之言也。过此以往。则迹涉告讦。而言亦近于已甚。臣不敢更为猥琐之辞。以钓敢言之名。惟愿 殿下将臣所上前后两疏。下之廷臣。使之参订。如臣所言。一毫过实。请伏欺罔之罪。死无所辞。如其不然。正宜上下大小相与警动。思有以革旧而从新也。大抵义理之纲领。既已昭揭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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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矣。其精微之蕴。玉堂诸臣方细讲于 经筵之上。发挥而无馀矣。今不须别讨义理。别作设施。但当各守其职业。各求其本心所安。各从其一本处推去。则身之所处上下四方。各称其情。轻重长短。秩然有序而不乱。此所谓经天纬地之文也。方其各守其职。各自一本。有若散殊分张。乖而不和。而惟其各称其情。便是实事而无伪。故自然诚意相感。无往而不得其和。乐记之所谓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盖谓此也。举一世而咸囿于大化之中。天地自位。万物自育。如臣之微。亦得与于一物之数而遂其生矣。臣之至愿。惟在于此而已。况今臣之衰病已剧。惟俟就木之期。尚何有一分气力。可以为陈力就列之计哉。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特察微臣庸虚癃病之实状。永刊臣名于收召之列。以重公器。以安微分。不胜幸甚。臣无任瞻 天望 圣。战慄俟 命之至。
辞掌令疏(己酉)
伏以臣于去月初九日。伏蒙道臣传谕疏 批。丁宁训诲。复申 召旨。臣诚陨越。无地自容。臣将严畏分义。匍匐趋承。则狗马贱病。浃月沉淹。虽欲自力。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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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由。欲复上猥疏。更㬥情实。则偃伏私次。累渎 宸严。罪戾益增。实所甚惧。首尾忧畏。跼蹐罔措。不自觉荏苒旬有馀日。而又有太仆之 命。则臣之情迹。又一倍臲卼矣。臣于是窃自以为诸司之以病未赴者。例有许递之日限。事势到此。无可柰何。只得缩伏惶恐。祇俟日限之至而已耳。虽甚窘闷而尚幸其解免之有期。日夜惕息屈指以待矣。乃者宪府新除之 命。遽下于此际。此实微臣万万梦寐之所不图也。伏念臣之春初一番呈身。其庸陋无似之实状。业已 圣明之所俯烛。朝臣之所嗤点。则固不待臣一二自列而必有章劾之发矣。以是自宽。泯默迟待。而时日渰延。叨滥逾重。逋慢之罪。亦从而逾深矣。不得不冒万死。仰首疾吁。祈幸 圣明之哀矜而垂察焉。向日所达之说。即微臣之一身涓埃之报。专靠在此。而其中虚伪之风之一说。则尤是微臣之平日感慨之极。直欲吁天而无阶者也。此一说。臣尝闻之于臣之亡师臣尹拯。而臣师既没之后。举世滔滔。无可开喙。每欲一进于吾 君之前。乃其素所蓄积也。故向者 召旨之下。不顾傍人是非。不计自己利害。勇往直前。冒死陈达。而衷情所激。语无伦次。政如骚人之辞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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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而无序也。至今追思。犹有馀悸。然而臣之口达之说。既已略举梗槩矣。其后两疏。则于其源委端绪。亦复前后相发。语圆而意该矣。倘蒙 圣明不以人而废言。少垂澄省焉。则微臣区区肝膈之要。庶或有概于 圣心。而于 大圣人御世应物之权度。未必无万一之补矣。 过化存神。自有其妙。臣之至愿。惟在于此。过此以往。则实非微臣之力量所及。亦非微臣之本心所期。况臣之顽钝昏劣。跋前疐后。决不堪当世之需。 天鉴所烛。亦何所遁其情哉。固不待如今衰朽病残然后可判其为无用之物也。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特加矜恕。还收新授职名。仍刊臣名于收召之列。以重公器。以安微分。不胜幸甚。臣无任爱 君忧国感激祈恳之至。
辞掌令疏(己酉)
伏以臣于今月初八日。准承政院成帖。本月初五日所奉 圣旨。以臣为司宪府掌令。斯速上来者。臣闻 命惊惶。罔知所措。已于当日。望 阙祇受讫。伏念臣草莽贱品。虮虱微生。自春汔今。屡纡 恩宠。 召旨频仍。而揆分量才。辄控危恳。未敢趋承。臣虽至愚。岂不知无所逃之分义。而第以臣之春初。辄自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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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轩陛之前。披心于 日月之下者。盖欲此身免作欺世之人。无复将来臲卼之患。亦欲因得以罄竭胸中之蕴。以为一分涓埃之报而已。而今既 圣明俯烛其庸陋之实状矣。庭臣傍观其伎俩之止此矣。微臣平日芹曝之诚。亦不可不谓之略输矣。侏儒之短一节可知。而本末毕露。真赝自判。则 圣朝之所以处微臣者。自应有发落而无难矣。寸心耿耿。亦得自效。则臣之志愿。亦自满足而无憾矣。甘伏畎亩。永作康衢祝尧之氓。正是微臣今曰职分之当然。而 圣朝之尚厕收召之列。有若真有需世之用者。窃恐大有累于综核之政。臣之前疏。敢谓 殿下之所以御世应物之道。似亦未能脱然于文具之外云者。此亦一端之验矣。此臣之所以内顾初心。外循公义。宁伏违傲之诛。而未忍遽自陷于假真售伪玷累名器之科也。微臣肝膈。元来如此。 天鉴孔昭。岂敢诬罔。伏乞 圣慈谅臣所言。实由衷曲。将臣新授职名。亟 赐递免。以安微分。以重公器。不胜幸甚。抑臣别有哀恳。辄敢冒万死。疾吁于 天地父母之前。臣本生长湖南之灵岩郡。早丧父。权葬于海南县先茔之侧。及至移居湖西之后。又丧母。权葬于扶馀县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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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坟。各在数百里之间。而家贫力绵。无计合窆。向者臣之待罪金堤之日。幸赖官力之助。乃得启破母坟于扶馀地。返葬于海南先茔之傍。而臣适意外递归。故亡父之权葬。未及移与同窆。母葬之得返先茔。臣方感戴 鸿恩。而父坟之尚在浅土。亦系私情之万分切迫。其后四五年之间。无岁不以此事为念。而穷家事力。不得自由。昨年之春。始乃略有拮据。拟往桑梓之乡。与兄弟之留在者。同力经营矣。适会无前变乱。不敢生意。以至于今。而今又身縻职名。末由转动。日月荏苒。世事难料。而臣之衰病。岁甚一岁。诚恐此事未了。而奄成千古之恨也。臣窃伏念人情之所敬威。莫如皇天。然覆临无间。气脉流通。故凡有疾痛幽郁。莫不号呼而䜣慕。况我 殿下仁覆闷下之德。均施曲照。父母孔迩。臣于今日。又安可徒以严畏为事而不尽所怀于 慈覆之下也。伏乞 圣慈特推体下之仁。亟削臣职名。仍令勿复检举。俾作优閒自在之身。因得留过冬春于松楸之间。尽心于送终追远之事。则臣之家幽明含感。非糜身结草之所可报矣。臣无任惶恐陨越感激祈恳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