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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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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书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28H 页
答安仲和(汝谐)(戊午)
昔夏后氏锡帝舜曰。无若丹朱。好慢游。作傲虐。呜呼。舜何人哉。自古以来。圣岂有盛于舜者哉。然则舜之不为慢游傲虐。虽下愚。亦当知之矣。呜呼。禹何人哉。自古以来。知岂有过于禹者哉。然则下愚之所知。岂以禹而不知乎。然而禹之戒舜。至于如此者何也。盖以德日新。万邦惟怀。志自满。九族乃离也。况我之与大舜。有若壤与天之不侔。我之将无成就。虽下愚。亦当知之。岂以兄而不知乎。然则兄当戒之以振作之。以庶几乎日新之域。兄何赞之过实。使我志自满而自怠乎。兄独不念九族乃离之戒乎。虽然。余既知此。则岂以人之赞扬而自满而自怠乎。在于余之勉不勉如何耳。呜呼。可不勉哉。虽然。伊尹之戒太甲也。曰辟不辟。忝厥祖。厥祖即汤也。汤能辟而太甲不辟。则是不能承汤之绪而忝汤之德也。兄称我之先而使之不坠其绪者。其犹伊尹戒太甲之意欤。以此推之。则兄之所以戒我者。其亦切矣。虽然。徒知戒之切而不能自勉。则亦不免于忝我之先矣。呜呼。其可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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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
  附安进士赠言序
 余昔闻朗州有学圃之六代孙安牛山之外曾孙得中其名者。方十三岁。能通经传。不劳师授。洞阴阳造化之理。志君子为己之学。尝见栗谷先生天道策。仿而拟之。以本然之性气质之性。设难出题。极论明辨。沕合实理。直与先儒之论。互相表里。令人见之。不觉瞿然失色。脍炙万口。转相誊览。真古之所谓奇童子云。余适未见其文。尝愿并其人而见之。顾以地远而从游相左。不可得也。后一年。余作赘于得中者之伯父家。朝夕相携也。何幸宿愿之得遂。试以昔日所闻夷考之。果无声闻之过其情。而犹有华美之未尽飏者。信乎其奇童子也。噫。阴阳之理。为己之学。虽老师宿儒。尚有未窥其阃奥者。是子也以年十三四而能之。则其出于寻常雕虫篆刻才艺之童。不啻万万。岂学圃,牛山二先生精气。萃于此儿而孕毓之耶。其将来成就。诚有不可量者。将见道通德高。优入贤域。内以振学圃之家声。外以彰牛山之义烈。吁亦可畏也已。吁亦可敬也已。虽然。德行本也。文艺末也。名实不副。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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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戒。半涂而废。往训昭垂。此古今学者之通患。又不可不知者也。既以短律二篇。称道之。又以一首。寓劝戒之意云尔。
答申醒斋(翼相)(壬戌)
前者荐承诲谕。惶悸惭悚。未解于中。每愿早晚委贽。顿𧬄辱眷。而旋闻閤下遽尔递归。私切缺望之至。区区又愿裁书。敬申起居之礼。顾以跧伏穷乡。未容遽遂。徒增怅怏。不意玆者。先辱枉问。跽受伏读。罪感交极。仍窃伏审季秋。閤下体履神相。伏无任仰慰之至。窃惟小生至愚极陋。昏塞荒浅。甘守卑污。自拟下愚之归而已。不自料虚誉之过情。渐播于一二人之口。而世之不识其面目。不接其言议者。遂相与疑之以为是果何如人耶。诚使一日见其面目。听其言议。而徐察其所为。则只是冘然一庸人耳。闻而疑之。见而怪之。远而怪之。近而骇之。其不唾之而去者几希矣。閤下直道清节。发轫进涂。既有闻于当世矣。位居方伯之尊。而职在阃外之重。方以道治为务。则其所顾念留意者。宜亦择之审矣。而乃涂听于人。遽尔枉道垂顾。以礼于至愚极陋之庸人。畁之手书。辞高而礼下。至三而不怠。不识閤下于夫人之言。何所取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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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为谦屈。以至于斯也。小生诚不自知所以得此者何由。反覆揣料。终不得其所以也。恐惧增剧。惭腼转极。况今所辱书。满纸缕缕。诲谕备悉。辞愈高而礼愈下。类向来所被𥳑牍。万万有加焉。拜领伏读悚惧。罔知所喻。然既辱垂诲。不可遂已。玆敢布陈其所以惭悚不敢当之意焉。伏惟閤下宽其僭易而垂察焉。小生本以鲁钝。虽其粗读古圣贤言语。其于句读训诂之末。尚且茫然。未始有得。况于微辞奥旨义理所在。其何以识其铢丝分毫也。徒以寻常句读。逐童儒缀字之后。堇搆芜拙。以成胡辞乱说耳。初不觉其成说与否也。前此偶因垂问。率尔呈献。亦以备小生㬥见情实之万一而已。何敢自以为有所见得也。閤下乃称许过当。似若真有所见闻者然。此其所以惭悚不敢当者也。至于得正脉绍绝学之言。则尤用惊悀。罔知措辞。此非所可与语于小生者。而閤下乃以此为言。而辞意似若有将来成就之期者然。不徒于小生区区之分不能自安。其在閤下有所誉有所试之义何如也。此其所以惭悚不敢当者也。且师友辅益。岂谓是自家胸中了无所得而专资于他人者哉。籧篨戚施。不可使俛仰。古有是说矣。如小生蒙陋而受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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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先生长者之门。何以异于籧篨戚施而求其俛仰也哉。况尤庵,明斋,玄石三先生。乃是当世儒宗而负斯文重望。其在三先生。虽有归斯受之之道。而籧篨戚施。终不可使俛仰。徒为无益而祇以贻笑于世审矣。此其所以惭悚不敢当者也。谨因诲谕。敢布腹心。伏惟閤下垂察焉。虽然。继此以往。幸赖閤下教诲之馀。有以激励愚衷。庶或得免于蒙陋之归。则是閤下之赐多矣。閤下之恩厚矣。他非所敢望也。时序向寒。伏惟为时保重。
  附申醒斋书
 
抄秋霜露重。伏惟学履珍胜。区区瞻仰。生负罪出境。已不足道。而秋来一叙之计。遽然乖张。何叹如之。何恨如之。前获左右所述赋若论。如得拱璧。不敢私宝。誇示亲旧间矣。如朴玄石诸人。莫不敛衽称服。以左右妙龄。所造所得。已到高明之境。使老师宿儒临文景服。思欲一接谈屑。不佞与有荣焉。益用瞻仰。第念自古英才美质何限。而得正脉而绍绝学。概无所闻者。岂不以或安于小成。或失之毫釐。卒之无成就也。左右已负如许聪明。已有如许见得。此言不当进于雅听。而区区相爱。不敢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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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缕烦至此。恕量幸甚。湖中有尤庵老先生。而尹明斋拯氏家传正学。朴玄石世采氏亦负斯文重望。使生倘久于此。不无为左右绍介之意。而人事至此。可胜叹哉。学问之道。虽贵自得。切磋讲明。多资师友。未知雅意以为如何。终失一稳。裁书告别。此情何可量也。只希学日进而业益精。使南土有光。不胜万望。
答醒斋书(丁丑)
伏自辛未之春。拜上复书之后。一不敢修记府之问。盖缘跧伏穷乡。千里无便之故。而亦所以惧渎尊之咎。避援上之嫌。其瞻仰之私。则不以一日而忘也。前年季冬。忽承仲冬二十一日所赐书。乃知閤下尚垂记忆。不以其浅陋无可取而遂弃之。拜领伏读。感激难胜。而自顾愧赧。亦不可言。仍窃伏审年来。叠遭丧惨。不任惊愕之至。信后岁换。伏惟即日盛德有相。台候万福。小生祸罚馀生。气血凋瘁。疾病攻挠。无复有人样。忽此千万梦寐之外。猥被 恩命。量才揣分。震惧跼蹐。不知所以措躬。伏自思念。早有无实之名。渐播于欲扬人之美者之口。而有不见其面者。过听于道涂。遂疑其或有可取。以至于上误 朝听。深恨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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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处身失宜之过。日夕内讼。疾病有加。其情其势。诚可闷也。于是遂欲扶曳前进。以申区区分义。且使人人见其面目。听其言议。昭然知其为至愚极陋。庸虚无实之人。庶将来不复有如今日之 过恩。使此身得免于大悔尤矣。行未百里。贱疾层加。僵卧道傍。不省人事。虽欲勉强自进。其势诚不可得矣。其愧惧窘迫之状。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伏想閤下亦必怜其愚而闷其情也。区区去就。本不足仰烦尊听。而以曾被眷遇不后于人。故忘其僭越。敢布其私。伏惟特赐谅察幸甚。行中乏纸。且缘病倦。缕缕从横。不敬之罪。并乞财赦。(丁丑正月初七日政。有司宰监主簿 除命。司吏持官教下来。即发肃 恩之行。行到鸠林朴士能家。吐血之症复发。不得已还归。而前冬。申相以书相问。故因司吏之归。答之。)
答朴受汝(重绘)(己巳)
足下日章之闻。仆仰之雅矣。既闻之于安仲和。又闻之于罗仁卿。又闻之于吾宗兄仲直。闻之亦熟矣。且因罗仁卿。知足下亦有意于仆。仆以此不待相见。相信已熟。愿交之志。日以益笃。只自恨未有夤缘以遂所图。不谓乃者忽蒙手书之辱。捧读再三。可见属意之勤。窃自以为大幸。而顾足下何取于仆耶。旋自赧然以惭。第驻驾一舍之地。而竟失良晤。此则不得不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1L 页
使人怅望云天。神与之驰也。然早晚。亦岂无相见之期哉。区区所怀。非远书可既。因便奉候。兼申𧬄忱。
  附朴受汝书
 前辈有云不相见不通书。非吾侪事也。况仆之于足下。讲服隽誉非一日。又尝因罗仁卿。获闻绪论之一二。今与安梁二公。作数日之款。二公啧啧所称道。亦不出足下一人之外。乃知足下真一世之人。而从游之愿。更无待于见颜。则岂敢以自通为嫌。而终无一言以相报乎。顾恨今行太遽。未暇于迂寻一舍之途。竟孤此一展之愿。怅仰之私。有不可胜者。二公之归。又甚忽忽。未果以区区所怀悉㬥。尤所恨也。聊奉数字以侯。毋惜以服食之馀。为鸡犬之得。幸甚。
上朴玄石书(甲戌)
得中顿首再拜言。得中愚陋薄劣。无所肖似。虽尝读古圣贤书。粗知吾人所当为。不待外求。而资禀昏愚。又不能加千百之工。犬马之齿。已至三十。而无少有得焉。则亦终无得焉已矣。虽然。受天地之性而甘心为小人之归。亦所不忍。且其慕德之性。出于秉彝之天。有不能自已者。故窃愿一到大君子之门。得一言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2H 页
之教。庶几有以少开其昏愚。而顾以如此薄陋之资。轻自进于门墙。其心有所不安者。故趑趄而不敢矣。乃者因西湖朴丈。伏闻不肖之名。已达于听闻。至于辱有所问及。而其意若将引而诱之。噫。得中是何人。乃得此于先生长者之门也。惊悚惶感。不知所以措躬。虽然。以平日慕望之诚。而趑趄而不敢自进。而乃今先蒙记存而不弃焉。其心之欣悦感幸。宜如何。而抑亦因此而激发愚衷者多矣。以是辄欲不自疑外。拜扫门庭以遂宿愿。而不幸有疾病之忧缠绕其身。使不得遽遂此计。则又为之怅然以自恨。第伏念既蒙大君子不弃之恩。而以不能自进而遽已焉。则是长者固收之。而小子实自绝于长者。亦恐非事之所宜。故玆敢不避僭猥之嫌。谨奉咫尺之书。以烦隶人。而为异日承教之渐。且以自陈其区区之忱。伏惟先生宽其僭易而少垂鉴察。不胜幸甚。
上朴鹅川(泰初)(乙亥)
比日寒风甚紧。不审静中调候何如。仰慕之私。不任区区。侍生罪人顽命如昨。而感时摧心。岁暮益切。柰何。顷者朴弟震明来访。问大学传本末章此谓知本。本者何谓也。得中举经文章句明德为本新民为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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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对。朴弟曰不然。此所谓本。指明德新民而言。而听讼则末也云云。得中细究其意。盖缘章句服民之心志之下小注。有新民二字故也。朴弟云尊丈以此立说。质之玄江先生。而先生可之。未知然否。伏未详其说之首末。意于其中必有摘出精微正好玩索者。而朴弟传之。失其指矣。然窃恐如此分属。已于大义。似有未安。盖畏服民之心志云者。诚为侵及新民地头而谓之末。固不可。亦不可直以此谓之本也。乃所以发明明德之所以为本新民之所以为末也何也。所以能畏服民之心志者。以先明在我之明德。故民自畏服其心志。而讼不待听而自无焉。于此可见明德之为本而当先。新民之为末而当后矣。故曰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矣。此意正自跃如矣。大抵传所以释经。章句所以释经与传。虽使至于累千万言。要不失经文本旨。然后语有所归。若经则以新民为末。至于传则以新民为本。而又别添听讼为末。则是分枝劈干。说愈多而去本愈远矣。窃恐圣贤之言。决不如是之支离破碎矣。朴弟云或问中。分明如此说。此中无册可检。固陋之弊。一至于此。窃自歉叹。伏乞明赐可否。以破其惑。不胜幸甚。林令丈顷闻其病甚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3H 页
危苦。未知今则如何。吾道之孤。莫甚此时。可胜慨然。伏乞为时为道。善自摄养。以慰区区瞻仰之诚。
  附鹅川答书
 所谕听讼章疑义。谨已承悉。此章大义。以听讼一事。明明德新民之本末。而若以正意详言之。则听讼又为新民之末。故自与经文之旨。加详而差异矣。其意似不过曰由明德而自新民者是本。以听讼而求新民者是末。不但章句或问之旨如此。本章大畏民志四字。已有此意矣。沙溪卞疑。谓以此章之旨为未详。盖疑朱子所谓明德为本。听讼为末。似不合于经文本义故也。来意大概似近于此。幸更详之。初读大学时。粗有所劄录。其后玄江闻而索之。因逐条答示。有曰尤丈尝问余以听讼章疑义。所答亦略如此。来谕较益分明云矣。朴生之言。无乃指此耶。鄙人前说。适有所录。故使儿子誊呈。幸览后示教焉。
  别纸(前所呈玄江者)
 听讼一章。盖以明德新民本末先后言之。而有难随句分属。盖听讼一句即末也。而便指新民则不可。使无讼一句即本也。而单指明德则不备。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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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似属新民。而一则未可遽谓之新民。一则不当偏指为新民矣。盖详听讼。是新民之末务也。使无讼。明德新民之效也。乃其本也。(无讼即新民。而使之一字乃明德也。)下二句。只解使无讼一句。而无情者不得尽其辞。乃其无讼之由也。大畏民志。即明德新民而所以使无讼者也。(大畏乎民。是明德。而民志畏则是新民也。)然则自明德而新民。本立而末举。是知本也。不能明德。而徒区区于听讼。求以新民者。抑末矣。
答鹅川别纸(乙亥)
经曰。物有本末。又曰。知所先后。盖惟其本故当先。惟其末故当后。而亦以其所当先也。故知其为本。以其所当后也。故知其为末。传之释本末也。欲明明德之所以为本。则必明其所当先之意。然后其所以为本之意明焉。欲明新民之所以为末。则必明其所当后之意。然后其所以为末之意明焉。何谓其所当先也。本立则末不待举而自举也。何谓其所当后也。舍本而惟末之务。则其效反是矣。然苟明其本之当先。则其末之当后。不待别为之说。而自在其中焉。请以是说。明听讼一章之旨焉。一章大旨。只是使无讼三字。而三字之意。不过明明德之所当先也。何以知明德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4H 页
之所当先。以己德既明。则民德自新也。观于夫子使无讼之语。则可以知己德既明而民德自新矣。此所谓本立则末不待举而自举也。所谓明其本之当先则其末之当后。不待别为之说。而自在其中者也。三字之中。已自包得本立及末举之意。故其结语。不曰此谓本。而必曰此谓知本。以不加知字则结上意不包故也。此可谓攧扑不破矣。今若舍却知字。而单提本字末字。屑屑然分属。则亦何所当也。无怪乎其有偏指则不可者。有单指则不备者。有未可遽谓者。有不当偏指者。而其本字末字。与经文本旨。乍与之合。乍与之不合。亦不免于自相牴牾也。玆敢历举下教之说而逐注所疑于其下。非敢遽指以为必不然也。且以明愚昧之见所未能晓者。以为承教之地尔。(逐条之不录注疑失)
  附鹅川答书
 顷日所询听讼章疑义。缘便遽神昏。草草供对。难免有语病。追思愧汗。今蒙不加挥斥。间有所印可。至欲引而纳之无过之地。良荷盛意。大抵鄙说中。旧说稍胜。而然则以上。只欲详破其不可分属而已。不必深看。然则以下数十字。乃是结语成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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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当看此足矣。窃详来意于此处未见不合。则殊为拙者之幸也。但谛高明之意。以知本之知字。力主言之。欲逐句插入以看。亦似未稳。如何如何。
上明斋别纸(丙戌)
古人说理气。其言虽多。而其要诀。不过曰其然者气也。其所以然者理也一语而已。理气机括。本自如此。阴阳造化。人心性情。盖莫不然尔。一阴一阳之谓道。其阴阳气也。而其所以阴阳者则理也。生之谓性。其生气也。而其所以生者则理也。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其中动而七情出焉。其动而出之者气也。而其所以动而出者则理也。栗谷之论人心道心。谓发之者气也。所以发之者理也云者。便是一般要诀也。便是人心道心。不可以有或原或生之分而谓之异。此理气机括也。盖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所谓气。即阴阳五行之气也。所谓理。即阴阳五行之理也。既以阴阳五行之气为之形。故以阴阳五行之理为之性。所谓性。非别有一物形。即所以为此形之理也。有此形气。故有此性焉。性命寓在形气之中。形气之理。具于性分之中。而其动而出也。由于形气之感。则人心道心。其发之者。同一气也。其所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5H 页
以发者。同一理也。夫焉有二个机括哉。特以其所为(去声)而发。有生于形气之私者。有原于性命之正者。故或谓之人心。或谓之道心。所谓原于性命者。非谓不因气之发之而自发也。性命寓在形气之中。而因外物之触其形。而动而出焉。苟非形气。则性命岂能自发哉。所谓生于形气者。非谓不由于性命而自发也。形气之理。具于性分之中。而亦因外物之触其形。而动而出焉。苟非性命。则形气之理。何从而发哉。栗谷所谓非气则不能发。非理则无所发云者。实是要诀中之要诀也。若夫四端七情之分则抑有说焉。盖喜怒哀乐爱恶欲者。合人心道心而总言情之目有七也。七者之外。更无馀情。七情之原于性命者。谓之道心。七情之生于形气者。谓之人心也。然而心之感动。形气用事。而道心错出于人心之间。故道心之发。乍而昏。易微而难见。若只泛言喜怒哀乐爱恶欲。则道心藏在其中。而其体段难见。故就七情中。指其不涉于形气。直原于性命者。而约以名之曰恻隐羞恶恭敬是非。然后道心体段。方始呈露。此孟子之论性善。而必以四端言。欲其因善端之发见而扩充之也。孟子非不知只言道心之为不备也。以泛言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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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恶欲。则性之本善。无由而见也。亦以为因善端之发见而扩充之。则道心为之主而人心自由軓(一作轨)道。喜怒哀乐爱恶欲之情。不失其中节之和矣。至于程夫子好学论曰。喜怒哀乐爱恶欲则既兼人心与道心矣。而又曰。情炽而荡。曰约其情云。则却又似专指人心。盖性命之正。不能直遂者。恒由于形气之私有以掩之也。所谓炽而荡者此也。约其情者。以礼约之也。以礼约之。使不得掩焉。则性命之正。可以直遂而无碍矣。此颜子之克己复礼。己克而礼复。非克己之外。又别有复礼之工也。是以方其言动于中者。则举七情而总言焉。及其言克己复礼之事。则就夫形气之易私而难公者而言之。欲其以礼约之。使合于中。程子非不知当言善端之扩充也。以既约其形气之私。则善端之发。自不为所掩而可以直遂矣。亦以为既曰喜怒哀乐爱恶欲。则只合言约之。不当言扩充也。大抵合人心道心而言元来理气妙用机括。则当曰其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而已。就理气机括之中而言危微精一之心法。则当分原于性命生于形气者而曰人心道心。若总言性发为情之目而言克己复礼之事。则当曰七情。若言善端之发见而明性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6H 页
之本善。则当就七情中。剔出四端而言之也。以四端而言。性善固明矣。而若言克己复礼之事。则不如总言七情之为备矣。以七情而言。克复固备矣。而若明性之本善。则不如只言四端之为明矣。至于危微精一之心法。则言四端而不备。言七情而不明。又不如对举人心道心之为明白而完备也。若其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云者。则是理气之为机括于人心道心四端七情者也。初非可与之等列而混称之者也。栗谷所谓圣贤之言。或横或竖。(四端七情人心道心。横底说也。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一言。即竖底说也。理有一本有万殊。气有流行有对待。言有横有竖皆一理也。)欲以竖准横。欲以横合竖。则或失其旨云者。恐可以为千古断案矣。若夫朱子发于理发于气之说。亦恐是不过原于生于之意而已。不必深看。栗谷所谓只是大纲说者。意谓此也。圣贤之言。各有所当。各有所指。分而言之。而不害其不相离。合而言之。而不害其不相夹杂。学者当随其所指而平看体认。则庶乎有得于理气本然之妙。而其一本之为万殊。万殊之为一本。固在在呈露矣。执此而言之。则退溪理发气发及主理主气之说。只是或原或生之意而已。自不害其各为一说。而但其互发随乘内出外感之云。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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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有二歧之惑。此则栗谷之辨详矣。尚何容喙焉。栗谷之说。其论大本处固至矣。而但其曰道心原于性命而发者气也。则谓之理发不可也云者。似反不免横竖之杂。其曰情之直遂其性命之本然者目之以道心。不能直遂其性命之本然者目之以人心。及理乘其本然之气乘其所变之气之云。又似不免有滥过界分之疑。此小子之不能无疑者也。金君之论。则其论七情之独言对四端言一段。意亦精切。而但兼善恶。偏言恶之云。似非理气之本然也。其心气形气之分一段。恐是分析太过。而至曰心或先发而形气随之。形气或先发而心随之云。则恐其失不但二歧之惑而已。深所未安。未知如何。从前见退溪栗谷之说而心有所疑。欲以仰质而未果矣。今因下示金君四七之论。乃敢略述其致疑之端。以为承教之地。而于金君说则不复敢逐条论辨。
  附明斋答说
 所示长幅。其于理气性情之说。人心道心四端七情之辨。见得洞达。说得无差。于此可以见学力之所至矣。不胜钦服。第于栗翁说所疑二条。则似有不然者。所谓横说竖说云者。只谓圣贤之说。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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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说如彼说。各有所指云耳。如来谕人心道心四端七情。横底说。发之者气所以发者理。竖底说。所以分析横竖者。诚有理致。而本文之意则未见其如此也。今执此硬定而以为横竖之混。恐未当也。所谓人心道心界分者。圣人之不能无人心。众人之不能无道心者。固为本来界分。而至于直遂与不直遂。乘其本然之气与所变之气云。则又推而至于人心道心界分之极至处耳。谓之极界分则可也。谓之过界分则不可也。故中庸序曰。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道心之有过不及者。非不察也。而所以过不及者。非性命之正。则亦归于人心而已。所谓始以道心而终以人心者也。此所以只言察夫二者之间而无所欠也。鄙见如此。未知如何。金君所谓形气先发心先发之说。只是志壹动气气壹动志之义。而不欲舍互发之语。欲移下而用之。为太安排矣。来说金君持去。今始还送而无所论辨矣。玆以奉还。而略布鄙见。幸更教之也。
上明斋书
玄江读书录。其所设疑辨解。多有未了然者与朴丈泰初论辨不合大学问答一款。敢以录呈。以求斤诲。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7L 页
窃念大学本末二字。自在经文训诂。不必别立如此议论。使明白坦易之地。反有缴绕扤捏(一作隉)之病。虽其所失。非大意所关。而如此不已枉费心力。不亦无益而有害乎。窃以为虽圣贤明训。苟不活看。则随处生病不少。如人心道心之分说。在中庸序者。为第一开示切要之言。其所谓原于性命生于形气云者。正是人心道心本来面目也。所谓道心为主人心听命云者。正是精一用功。本来界分也。至于语类发于理发于气之说。亦不过原于生于之意而已。所谓直遂者谓之道心不能直遂者谓之人心之语。亦不过听命之意而已。而后人之论。亦有拖引其说。至于转失本来面目。转过本来界分。此恐专由于不能活看之致也。此亦与朴丈论说。每每不相谙悉。得中论说大意。则略具于前日因金教官问目献疑时小说。既蒙下览矣。当时论辨之际。朴丈论玄江四七说一篇。又自作四七论以示之。今敢并为仰呈。伏望俯赐折衷。幸甚。
  明斋答说
 听讼章传引之者。只在释本末也。所谓本末者。即经文物有本末之本末。而朱子以明德为本。新民为末者也。此意之主意。只在使无讼三字。使之无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8H 页
讼者。明德也。民畏服而无讼者。新民也。朱子以为知本末之先后者。即经文知所先后之先后也。即明德为先。新民为后之意也。章句所释。晓然无疑。择夫之言是也。唯是或问并释听讼为末之意。此玄石及朴君之说所由出也。此却可疑择夫之言。活看则无妨。而终不如章句之晓然矣。如何。(朴说所谓无讼即新民。而使之一字乃明德也此一段是。)
 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人心道心四端七情。皆从虚灵知觉中出来。栗谷所论气发理乘四字。已为不易之论。而理通气局四字。则又所以曲畅旁通。无有窒碍者也。名理之说。到此殆无馀蕴矣。如发于理发于气之说。即原于生于之意。诚如择夫之言。不必更作题目以求别义也。玄石有此意思。故如金叔涵并与互发之说。而恋著不舍。可谓支离矣。随字不以随行之随看之。而欲何以看之耶。恐不成说。然此道理之筑底精微处。先贤所说。皆从积功实见中写出。皆有所据。吾辈虽主栗翁说。以为定论。而诸说之同异得失。亦不可容易句断。后学只当各就其说。各究其意。钻研潜玩。久后自有真实融会处矣。如何。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8L 页
上明斋书
栗谷与高峰论大学之止至善曰。统而言之。则知行俱到。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方可谓之止至善。分而言之。则于知亦有个至善。于行亦有个至善。若如先生之言。则于行只有至善。而于知无有至善也。有物必有则。知是何物。而独无至善也。若以知为非物。则明德且谓之物。知独非物耶。大学之止至善。分而言之。则明德亦有止至善。新民亦有止至善。就明德上分言之。则修身亦有止至善。正心亦有止至善。诚意亦有止至善。格物致知亦有止至善。新民亦然云云。高峰之说。未见本文。姑未知其指意如何。栗谷之说。乍看便快。似若无可疑者。而但于经文本旨。恐不免有所牴牾。盖至善。即吾人所当止之地也。而人之止至善。有知行两事。知其所当止之地者。知之事也。得其所当止之地而止之者。行之事也。经文之于止至善之下。即继之以知止能得。而又继之曰。事有终始云者此也。章句之于八条曰。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云者。亦此也。文意语脉。井井不乱。不难知也。以是言之。则所谓格物致知者。是知其至善之所在。而未及乎能得。不可便指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9H 页
为止至善也。至于诚意以下。则须意诚而心正而身修。然后斯可谓明德之止至善。家齐而国治而天下平。然后斯可谓新民之止至善也。章句之不曰意诚以下各得所止。而必曰皆得所止之序云者。意便可知也。今曰知是何物而独无至善乎。又曰格物致知亦有止至善云。则是乃便将此知。混同于物格之物。而谓之于其中。亦有夫至善。而使人知其至善之所在。又得其至善之所在而止之也。是则更于格物致知之上。又有格物致知之功。又有能得之效也。大抵此知。乃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万物之有至善。此知为能格而知之矣。今乃渠自混入于万物之中。而亦为之物。则是将别用何知格得此物。而知其至善之所在也。又所谓知之至善。果何如也。既知之后。又何如而为知之能得之效也。若自格物至平天下。莫不各有止至善。则章句。何以分物格知至为知止。分意诚以下为能得也。其不曰意诚以下各得所止。而必曰皆得所止之序云者。又何也。
  明斋答说
 栗谷先生之说。自无可疑。恐择夫之见太局也。所谓知之止至善者。即知止之谓也。亦知至之谓也。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9L 页
非知止知至之外。别有至善也。经文知止至能得者。谓知止而后能得。非谓能得而后方为知止也。章句所谓得所止之序云者。亦言诚正之有次序也。非谓必至平天下而后。方为诚意正心之得所止也。如心广体胖。意诚之得所止也。鉴空衡平。心正之得所止也。得所止者。即止至善也。以明德言之。则必合知止能得而为止至善也。以知与行言之。则知止为知之至善。能得为行之至善。能得之中。诚意正心。亦莫不然矣。所谓知之为物。即物有本末之物。亦非如万物之各为一物也。然明德新民。亦谓之物。则知与行为对。而谓之行为一物。知为一物。亦何不可。择夫所谓格物致知之上。又有一知云者。可谓生疑于不当疑之地也。更详之如何。
上明斋书(丙戌)
向者语类禀目。虽是疑当思问。在所不已。而大抵皆猥琐执滞。不足采听。犹且辱与之谆谆而一一批诲焉。捧读玩绎。庶有以破其迷惑之见。而其中所谕只当领略活看。不可执一字一句以相诘正之教。尤不敢不服膺焉矣。及看语类读书法。则其所论读书之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0H 页
法。正亦如此。故其后看他卷。谨用下教之意。只得随文平看。不敢辄用己意以搀之。则初间乍看。或似龃龉。而看来看去。以意逆志。渐觉互相发明。而自不见有窒碍之患。方且瞿然却顾。涣然自释然后知向者私意杜撰之病。非徒有害于看文字而已也。玆以今此所看三卷。只就册面。私标其文字未晓处。直为面禀。不复用问目渎告。如前之为。伏幸鉴领。○向者问目用册子。而空其末半张者。盖为不欲仰烦执事者。用裁纸。直就其空处。略题批语。还以付之矣。今乃既以下书致意。复用别纸还答。而又谕以执礼过重。须加量减之教。得中于此。心窃瞿然。不敢自安也。然今后若有当禀疑。则谨当列书一纸。以听裁诲。如下教之意耳。
上明斋书(戊子)
伏未审拜辞后气候何如。伏慕无穷。侍教生十二日入城。十四日就理。二十二日。因疏决未纳原情。无事放出。欲与舒川。以二十五日出城南下耳。
上明斋书(览其辞意则来侍之时袖进者○庚寅)
昨日进谒之时。缘辞不达意。未能毕㬥微情。故复以文字。细陈曲折。今番汹汹。虽或至于终不能妥帖。窃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0L 页
意其忧在春后。亦恐不过为边吏一时之忧而已。而但以目今人心物情观之。明春。若有朝奇边报之稍异常时。则必有因而扇动讹言以惑民听者。一口唱之。万口和附。自近传远。无由卞明。至于纲纪解弛。人心奔溃。无复有伦理法制之为民防闲。当此之时。如侍生之孤寄客土。四顾无亲。将与老母弱子。蓬转于乱风之中。此侍生之所以有过虑之忧。而为避地之计也。(以此中常时人心及今骚屑后物情观之。则此恐是必至之势。而非过虑之忧也。)所以必于南原淳昌等地留意者。以侍生亲旧之多。无如此地。自有事势相须。活计相资之道。而亦可以为徐徐观势。渐次深入之阶也。此外他处。亦岂无宽则可以寄居。急则可以深入。便且胜于此地者。而既无亲知为之指导。则初头著足。将来藏身。茫然无可恃矣。此所以不计道里之稍远。有此先事之虑也。至于侍生一身道理。则非但区区分义之不可临难苟避。平日妄意之自期。亦不欲遇事袖手。此又所以必欲先置老母于稍安可恃之地。使此身轻于去就也。无人可与共议。只得父子相对。昼思夜度。如此画计。而犹未能便自坚定。故昨日之来。敢以谒白。亦与应教相说。其时又有一段事与应教相议。而以参奉教官不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1H 页
在座故。开端而未究。致有今日之重来。与诸友从容相议然后当仰白耳。
答林彝好(象德)别纸(庚寅元简失不录)
初头一段。其卧也无尸。其寝也不言两语。似与除夫霎然梦寐之顷之语相碍。窃欲删此两语。而直曰古人之学。鸡鸣而起。夜分而寐。饮食衣服。莫不有度。盘盂几杖。莫不有铭。窗牖墙壁。莫不有教。瞬息语默。莫不有养。计其一日之间。十有二时之中云云。○然其工夫程课。只在寤后。至孟子之所未发。似以程子之言为梦寐时程课。亦恐未安。窃欲于无用之弃时矣下。直承之以至于程夫子又曰人于梦时。可验其所存。梦寐颠倒。亦是学力不固云。则是以昼之所养。验之于梦也。由孟子之言。则以夜之所得。存之于昼。由程子之言。则以昼之所养。验之于梦云云。○然此非程子之言。乃孔子之遗言也。此恐下语太重。删此十四字。而直以论语曰承之。亦自语完而意足。未知如何。
  附林彝好书
 旅里无书。凡宿昔之所欲讨于明师友者。百不一二奉叩。比来闲寂。翻动旧书。纷然百疑。始依旧来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1L 页
集。无由一求是正。只有悁郁而已。近有小文字今录上。望赐览至。仍作箴语寄惠。以资揭玩警省。幸甚。鄙文字疵颣处。亦幸斤砭。
  梦所记
 古人之学。瞬息语默。莫不有养。饮食衣服。莫不有度。盘盂几杖。莫不有铭。窗牖墙壁。莫不有教。其卧也无尸。卧有法也。其寝也不言。寝有存也。鸡鸣而起。夜分而寐。计其一日之间。十有二时之中。除夫霎然梦寐之顷。盖无时而非学。无事而无学。其所以操存防闲。涵养省察者。内外无阙。终始无间。可谓至备而至密矣。至孟子又发夜气之论。则使夫学者。有以察其夜中所得。补其朝昼之所亡。即向所谓霎然梦寐之顷者。亦不为无用之弃时矣。然其工夫程课。只在寤后。而梦寤一境则有时节而无程课焉。其后河南程夫子又发孟子之所未发。其言曰。人于梦时。可验其所存。梦寐颠倒。亦是学力不固。噫。由孟子之言。则以夜之所得。存之于昼。由程子之言。则以昼之所养。验之于梦。存于昼而夜之所得益长。验于梦而昼之所养益实。于是乎寤寐梦觉之间。无非交致其功之地。而古人之论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2H 页
为学工夫。至此无复罅漏矣。然此非程子之言。乃孔子之遗言也。论语曰。甚矣。吾衰也。吾不复梦见周公。此岂非孔子亦尝以梦寐时境。自验其志业之进退。道气之衰旺也耶。周礼六梦。三思梦。故人昼之所思。梦多见之。心无妄思。则梦无妄现。亦其理较然也。吾尝验之矣。盖吾所居室为三间。其左右前后皆书籍。吾尝日夜寝兴乎其中。性粗喜读书。读则必有思。往往思迷气昏。辄闭目息虑。以来新意。闭久则眠。眠则必梦。梦而亦思之。思之而不得者。往往梦而得之。或梦而无得。及既觉而复思之。则有时而通。吾之所得于梦者如此。遂名其室曰梦所。其意欲以孔子孟子程子之言。参倚于朝昏几席之间者也。古之所谓达人者。以天地为一大梦。人生为一小梦。于是旷然自肆之意生。而淫辟怠惰之病。相与辗转胶固。以终其身。殊不悟。夫天地之性。惟人为贵。尽性知天。则虽夕死。不可谓梦。昏冥无识。则虽享彭咸之寿。其间都是梦尔。嗟夫。吾年今二十有八。往者仅已一梦。来者之梦。亦浩乎其未央矣。光阴易消磨。义理难穷尽。其将昏昏昧昧。无时可觉。而终于梦而已乎。其或梦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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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而觉后又得几年耶。抑半觉半梦。若存若亡。终无豁然大觉之时已矣乎。古语曰。至人无梦。书曰。梦。帝赉良弼。又曰。朕梦协于朕卜。无梦者无思也。有梦者思通也。无思而思通。亦惟曰诚而已矣。吾于是有所感。因书以为梦所记。
答林彝好书(庚寅)
政尔瞻注。忽承手书。披玩慰释。如对清范。仍审秋凉。侍履起居佳裕。尤用欣幸。不任区区。儿作文字。本不合仰浼崇照。而深感不遐之义。欲闻指迷之诲。敢因俯索。辄以呈纳。乃蒙垂教。不啻勤恳。无非诱掖劝奖之意。当使之奉以周旋。毋负长者知怜之意也。梦所记。率尔贡愚。方深悚惧。玆蒙不鄙。辱与之谆谆。而其所仰禀。时赐印可。窃仰好问之诚。不任感叹之私。复以鄙见。别纸奉复。又复妄发。悚仄悚仄。新 除职名。去就之决。出于何道也。窃自奉念。得中亲傍粗遣。专荷俯眷。外曾祖所为己卯录。切欲一览。后便附送如何。
  别纸
其卧与寝一段。此亦追后思之。已自觉其与梦寐微有界分。不至相妨。承示涣然矣。○此非程子之言一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3H 页
段。鄙说所谓下语太重者。非谓话柄之不似儒家羕也。盖以孔子吾衰之叹与孟子程子为学工夫说话。直作来历。似或太重云耳。今来所改。亦恐不免此意。鄙意则于无复罅漏矣下。直承之以论语曰。如向日所禀。而就此岂非三字。删去此非二字。只存岂字。则恐或语意不迫。气像纡馀。未知如何。○吾所居以下添改。比初似优矣。○古之所谓达人以下梦字颜面稍变。欲于古字上加抑字。以示话头之稍转如何。
  附林彝好书
 前呈文字。幸蒙镌教。所开发多矣。今其改定处。录别纸更呈。元本若留案头。幸更考览而回教之。○别纸卧与寝。视梦寐自有界分。鄙意恐不至相牵掣。而抹去卧寝二段。直以鸡鸣而寤起头。文理虽似稳帖。意象却恐浅弱。未知如何。○梦寐程课一段。私心之所未安。初欲一质高眼。以定鄙见之妄否。今承教。谨抹去矣。○此非程子之言一段。鄙意亦嫌其下语太重。盖此等处。韩柳则间有之。而儒家无如许话柄耳。第直以论语曰承之缝接。终恐亏疏。故欲以此非独程子之言昔者夫子盖已发此意十六字代补之。未知如何。○吾所居室三间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3L 页
下。添入为寝为轩四字。名其室曰梦所。辄改以名其轩曰思轩而寝则曰梦所。未知所改比初果何如。○吾之所得于梦之得字。改以自验二字耳。并量回教当否如何。
答林彝好书(庚寅)
盛制禀疑。实以不敢自外于不耻之问。而僭猥则深矣。乃蒙一一俯从。不少难焉。窃有以仰见高怀之有见于远者大者。无一毫骄吝之私介乎其间。不肖之托契亦荣矣。感叹何极。所索拙语。连因多事冗甚。未暇。当俟子诚上舍之行耳。
答申明仲(益愰)(号克斋。居仁同。岭南大儒也。生于名武之家。又有绝伦之力。而自少志学。读书于陶山十馀年。文学大成。陶山。退溪书院也。退溪所尝看读之书册。宛然具存。明仲无不贯通云。)
参商落落。邈无会面之期。因便路左。并与音信而阻绝。十馀年之间。阙然若相忘者。一心倾向。固常憧憧。而其歉愧怅恨。亦未尝不往来于怀也。此时时气已热。不审静履何如。伏惟閒居充养。德业日新。向风驰仰。何能已已。弟寓居湖西之后。奄丁内忧。才免草土。继又屡经重病。孤露馀喘。衰脱摧剥。无复有当世之念。只得杜门屏迹。偃仰一室。细绎古人之陈编。苟冀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4H 页
吾身之寡过。优游自乐以没其齿。而自失师门依归。傍无强辅之益。因循颓惰。无以自省发者。往往亦时有会心处。而只用自娱。无可告语。每念吾兄沉潜周旋于山林经籍之中。必有超然自得之趣。而无由稳承绪论以开蒙蔀。时不觉南望驰神也。乙酉冬。惠书受而藏之箧中。时时展玩辞笔。既感不鄙见与之意。又以为摅怀自遣之地。而平时懒于人事。非遇讨便。则不能把笔作字。故迁延未报。以迄于今。今玆柳侯之往莅贵邑。弟适挈幼孩。避疫于他处。故巧与相违。未即附候。今始追作书。送之府衙。嘱其传致。因恳其戒门吏迎接贵星之持书到门者。以为将来彼此通信之地。柳侯未归之前。可以续续嗣音。窃自为幸。馀在别纸。不宣。(辛丑)
  别纸
俯询疑义。区区亦未涣然。虽有一斑之见。而终是安排模捉。固知名理之不可容易下语。而既承勤意。不可不效愚而求正。幸一览而斤教之如何。
格致章表里精粗。注家诸说。皆未分晓。惟朱子说表者人物所共由。里者吾心所独得一段。似以所当然所以然分表里。始为端的。因以求之本章。因其已知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4L 页
之理而益穷之一语。亦有著落。盖理之所当然者。乃人物之所共由。而类皆良知之所已知。便是表也粗也。至其所以然之故。则须是向里穷究。益致其精。会之于心。得之于独。便是里也精也。此恐朱夫子元来下语本意。如何如何。○双峰之说。其起头曰。如为子必孝。为臣必忠。此是臣子分上显然易见之理云。则似指所当然者为表。而其下却又以事之节目之精微曲折为里。则是以事之大体为表与粗。以事之节目为里与精。与所谓所以然者。迥然不同矣。北溪之说。以精粗巨细并举。则其所谓精粗。亦不过如双峰之说而已。此于学者格致之工之事。固为完备。而乃若朱夫子下语本意。既曰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又曰。用力之久。而一朝豁然贯通其下。便承之以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云。则以事之大体节目。而分精粗表里。太似歇后。如何如何。○玉溪理之体用之说。未知其何所著落。而既曰众理之体。即吾心之体。众理之用。即吾心之用。而又承之以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云。则是以具众理者为里与精。以应万事者为表与粗。具众理应万事。胡可分作表里精粗看。盖玉溪不免局于文势。必欲以体用。分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5H 页
配表里精粗。故有此病耶。其实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明。而大用无不明矣。初不可以分配也。如何如何。
  附申主簿书
 云云。大学格致章众物之表里精粗云云。或者言物理之所当然者为表。所以然者为里。小注双峰饶氏说。似与此不合。得失何在。乞须详谕何如。
与宋德翁(命贤)(辛卯)
春初临访。获遂既觏之愿。至今感幸。未敢忘也。又承惠问。仰认郑重之意。其为荷赐尤勤且至。感戢何可言。先庙文字。实非浅陋所敢承当。而意谓若不得大先生亲制。无宁得咨议之作。玆欲代左右相与周旋矣。乃者咨议反以见推。以此徊徨。久未敢下手。玆蒙申之以悃愊之辞。又承李友面谕之谆谆。于是亦有不敢终辞之义。谨当尽意搆草。质之先生。兼与咨议商确。以听裁诲也。适患目疾倩草。不尽所欲言。
答宋德翁(丙申)
承拜宠翰。谨审秋凉。静味珍重。感豁慰幸。不可具言。弟夏间重感轮疾。继之以中暑。至今馀症未除。食饮无味。寝睡不安。似缘年来伤于惨戚。荣卫不调。善受
德村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5L 页
外邪也。自怜而已。党比之祸。固知将无所不至。而近日事则尤非人意虑所及。气数推荡。莫之为而为。人为万物之灵。而亦不能自拔于气数之外。不知自止。有若争能。苟有至人从傍而见之。岂不以为可哀也哉。承有卞诬之行。且令收送诸文字。固不妨相与传阅。以详事实。而元来鄙意。只欲吾辈诸君子各自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庶几相与守之。卒有立于后世。此乃所谓为师门卞诬。至于一时争诘。正所谓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是以虽不敢沮人之为。而亦不欲从而劝之。今若收送此个文字。殊非区区本心所安。玆不敢闻命。幸惟谅之如何。盖士之读书讲学。理具吾心而道在天下。固不当去向朝廷之上。争较得失。又况世短而道长。公论之定。直待百世。而时有污隆。道无盈亏。一时纷纭。非惟不当较。亦不必较也。窃念吾师门两世树立。如日星之昭揭。非一时云云所可显晦。直今所争。只为 朝家处分之宜不宜尔。此则自有任格君心之责者。任论道经邦之责者。非韦布所可与知也。鄙见如此。而此中侪友鲜有领可。至有以情外之言相加。未知吾兄果能不为之怪且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