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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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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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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州牧使俞公行状
公讳命健。字仲强。初讳命禹。字允中。改以今讳与字者。尤庵宋文正公时烈之所命也。俞氏系出杞溪。鼻祖俞三宰。为新罗阿餐而史失其名。罗亡有义臣者。以不臣于丽。贬属杞溪户长。至讳汝谐。官主簿。当崔沆专国时。坐诗案谪死。事载丽史。七世祖讳起昌。以武举进。官佥枢。燕山朝坐谪。 中庙改玉。特召以兵曹参议。设位哭旧君。仍废不仕。庇仁人士俎豆之。佥枢生礼曹判书 赠左赞成谥景安讳汝霖。尝与赵静庵请削靖 国滥勋。判书生户曹判书谥肃敏讳绛。忤于陈复昌尹元衡。出补北藩。有文翁化祀于咸兴文会书院。高祖讳泳。郡守 赠左承旨。曾祖讳大仪。 赠吏曹参判。祖讳省曾。江原道观察使 赠左赞成。光海时为尔瞻所搆。几死于狱。及 仁庙反正。始通显。考讳㯙。司宪府大司宪。负时重望。宋文正寔铭其墓。前妣礼川任氏。妣贞夫人清州韩氏。 宗庙副奉事甸之女。举三男。公其仲也。以 显庙五年甲辰六月八日。生于汉城之冷井洞第。幼不好弄。岐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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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大宪公奇爱之。尝曰。吾家宰相儿也。三岁时在青坡外家。值 车驾行幸过门前。随人观光。为清道者所呵禁。遂入而不复出。其介然不苟。自幼已见端绪。甫辨方名。已就外侍寝大宪公。出入能为扶持。问所食饮而敬进之。八岁。大宪公捐馆。才毕丧而韩夫人继逝。拜跪哭泣。哀动旁人。弱冠。往拜尤庵先生。斐然已有俊誉。己巳。奸党请黜栗谷牛溪两先生于从祀。公偕同志上章辨诬。至 坤圣逊位。尤庵受后 命。公义不赴举。甲戌 改纪。复就公车。壬午生员。释菜奉香。乃儒林极选也。古事有榜首则榜下不得为之。而佥议咸推于公。其为多士所取重如此。是冬。除典设司别检。仕满。例升司宰监主簿。岁首举堪字牧者。诸宰交章荐公。赵相相愚则语人曰。吾荐某。乃翰荐。非守令荐。丙戌。以司宪府监察。出为阳城县监。前倅数辈以丧归。众谓祟在新构衙舍而公不以为意。至则入处之阳。以畿内小县又荡败。公不劳而治。莅任未几。百弊尽举。成一完邑。以善于赈政。有升叙 命。有过客见其所宿村氓家房内置木碑颂公之政者。诘其不立道傍之由则答曰。我是牧子。恐牧官见之生忮恚不敢。愚民爱戴之真情。于此可见。瓜递。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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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去思碑。至相与语曰。假使有兵革而俞侯蒙难者。吾等当拚死奔救云。公六载居官。前后按使。甚才之。会 朝家命道臣荐进管下。而曾任者亦同焉。于是金相国宇杭,朴尚书权,李相国健命皆举公。庚寅北咨之骚。公又登于别剡。辛卯秋。由主簿出判海州。州自行详定法以后。为弊滋多。公爬栉众瘼。弛张得宜。括丁累百。以充阙额。而伪冒莫容。里闾不扰。旧有逋籴数踰千石。而不碍交承。方便弥缝。簿书甚烦。民又健讼。而剖决如流。案无停牍。海人称之以为百年内无此贤太守。癸巳。移韩山郡守。革无名税。先惠后威。吏民俱颂。有大臣论自海移韩之为失政格者。公遂辞遆。卜居于扶馀之隐山村。构溪亭。扁之以觉今。拟为休官终老计。未久因事还京。拜江华经历。有所未可。辞不赴。历司仆判官。乙未夏。出为安岳郡守。公一以治海者治之。民用大化。郡兼营将。管三千兵马。而戎政克举。军物一新。可洒然易视。捐捧立社仓于十八坊。择人而掌其事。敛散赒赈。皆有节目。以为水旱备。安民至今赖之。丙申大侵。殚心赈救。一境全活。绣衣以政最一道 闻。戊戌秋。升潭阳府使。公不以家累自随。廉明有威。豪强屏迹。人目之为廉虎。庚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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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田。分等升降。经界得正。民无怨者。又升罗州牧使。罗为湖南第一巨邑。素烦剧难治。公宽严相济。吐茹以中。会匪人为御史。书 启中搀入潭阳时量田事。有诋公语。公即自免归。领议政金昌集户曹判书闵镇远合辞白公善治状。以为不可轻遆。兵曹参判金在鲁以均田使才还 朝。力證御史言之失实。  上遂允可。公黾勉还任。逮壬寅。时事大变。士类斩伐。公弃官不归京师。直寓于蓝浦之蓝田村。杜门却扫。茇舍穷约。而处之晏然。感念 宗国。间发之吟咏。莳菊妆梅以自慰。适翻阅朱子纲目。焚膏继晷。于治乱消长之机。深有感焉。甲辰九月。偶感疾。以其月二十一日考终。得年仅周甲。返葬于杨州龟沿谷前配金淑人墓右。庚戌八月二十一日。移卜阳智古东而三隐里坐癸之原。金淑人亦迁而祔焉。公礼姿脩干。蕴藉通明。操履坚固而未甚矜持崖岸。事情纤悉而不喜刻核明察。常翛然有尘外之韵。居必独寝。行必独往。洒扫必洁。位置必整。一见而可知其耿介有守也。孝友之行。根于天性。大宪公之丧。取大宪公遗衣一领。寝处其中。以至三年。而曰吾见此衣。如觌爷爷。其辞绝悲。常以早孤未谙先人事行为痛。从人闻见。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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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状详而无漏。受文与篆刻。竖神道置坟庵。为瞻依计。尤庵书其额曰永慕。郑相国浩为之记。五世坟茔同在一山。祭礼或有疏舛。公始议釐正之。先山之在于远近者遍访省扫。随加封筑。无表刻则经纪立石。伯兄夫妇早世。公始受室。代奉先祀。务尽诚礼。抚养孤侄。及其冠娶。一以宗事付之。其持家于丧乱艰棘之际。处事至善。能不零替。有足感叹人者。兄弟叔侄同居一室。馀二十年而庭无间言。姨母年老。寓居庇仁。尝守邻邑。板舆奉邀。备极供养。设宴于生朝以娱之。在西邑时。闻内从嫂为其亡夫营竖表石。深加矜赏。伐石刻送之。尊祖收族。实有古人家法。每以家来不备世美不扬为惧。别为一书。凡有前人文字语及先代可为后考者。则并与碑志行状而一皆收录。名之曰杞溪世谱。又就旧谱而修润之。规模凡例。至为详蜜。世之为谱学者多取法焉。重修宗契。四孟讲信。以为恒式。周恤宗党。曲有恩意。远近诸族。其▣如家。与人交久而能敬。无尔汝者。未尝持被卜夜而契谊自笃。终身无甘坏。泾渭甚明。善善必长。横逆之来。多以理胜。虽处谐谈之场而辞气简穆。或值滚急之际而动止整暇。其治郡也。惟以不扰民为本。宽雅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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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济之以刚明。缜密周详而行之以纡馀。不局于圈套。无急于近效。断讼决狱。人自无怨。当检尸则必亲自手按曰。人命所关。不可不谨。爱好人伦。尤勤扶植。其在阳城。采访节孝。易新忠臣之棹楔。立碑孝子之遗墟。林锦湖之墓在罗州。为立墓表。操文以祭。邑氓之有贤行者。必招见嘉奖。永蠲户役以异之。是以历典州郡。辄有遗爱。阳城与海安二邑。皆铭于石。以追思之不已。谨于财贿。辞受无苟。尝卖京第而价踰原价则还其剩而不受。 朝家尝值荐歉粜胡米。公耻之。自拔户名。未尝从人求乞。而人有求之则书版以识。应副无遗。仁心字物。自为儿时。不食家鸡。虽昆虫之微。见有罜网者。必解而放之。善于知人。一见而论其贤不肖夭寿穷通。多有符合。常曰。看人取人。当从细密。苟其作用处有罅隙疏漏而不精致者。非真才。又曰。今人做事。不能划即下手而曰。姑且俟后日云尔。则百事不成。又曰。人家自有家法。一或坠坏。如儒素家化而为权势。清白家化而为贪墨。则其后鲜有不败者。识者深味之。以为名言。好游佳山水。尝从外舅谷云金公寿增。出入金刚。金公高洁少许可。独与公甚有冰玉契。其在谷云。堂窝图书。意匠排置。多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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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商量焉。喜蓄图章。刻置累十本。又好古。自罗丽至 国朝。佛宇寺塔碑板之属。模印作帖。以资观览。工于篆隶。自成一家。公私金石。多归之。公少多病。未能劬学。而稍长。乃能感励。课读有程。尤致力于书经。有劄记。尝置日录。有灾异辄谨书。诗文圆畅有致。有遗稿若干卷藏于家。金淑人籍安东。清阴文正公尚宪曾孙女也。有女士称。尝喜观曹大姑女戒。以为监戒。别有行录志表在。生一女。适参奉李晋圣。继配顺兴安氏。士人后宣女。生二男。最基文科以玉署乞养。方为高山县监。直基进士参奉。最基娶判书郑亨益女。有三女。其婿金汉泰,李春彬,洪在汉。直基娶参判金有庆女。有四男。彦鏶,彦䥧。馀幼。李晋圣一男一女。男揆文县监。女适黄处浩。噫。公有容量可镇物。有识虑可知微。其才猷气槩又足以裁处庶务。奋起事功。虽谓之廊庙之具。鼎铉之器。无不可者。世所推毂公。固于是乎在。而以余观之。此不足尽公。盖其风流笃厚。行谊纯茂。绰有诗礼文献之传。虽膴仕腴邑若可酣饫。而能退然简约。不失儒素家风为可贵重。况其介石贞吉。超然乎羿彀之外。远遁海曲。不近京洛。尤为晚节一奇。斯可以识公之所存矣。余以联姻故。早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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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眷。予年辈则不相当而情亲谊切。输泻无间。忽焉十数年间。公之兄弟叔侄。皆作故人。存殁之感。每切于中。今于状德之托。义不敢以不文辞。谨就高山君所逑行录而第次之如右。以备立言君子之采择云尔。
吏曹参判大提学俭斋金公行状
公讳楺。字士直。俭斋其号也。金氏为清风大姓。上祖大猷。高丽侍中。若户曹参议 赠左赞成灌。汉城府尹义之。俱显于 本朝。自府尹而五传至讳继。鼎山朴泂撰行状。其隐居笃行。当于古人中求。 赠执义。执义生讳仁伯。世其学行。 赠吏曹判书。判书。生讳克亨。号沙川。以道学有重名。官工曹正郎 赠左赞成。是为公高曾祖也。考讳澄。清直振一世。官止观察使 赠领议政。妣咸平李氏。亮谷义吉女。奉教净之孙。有女士行。以 孝庙癸巳五月二十日生公。生而神彩莹然。绝异于凡儿。甫龀而已具成人规度。十一岁。治上学十九史略。文理开达。半卷以后不复师承。其颖悟若此。博取经史百家。过目辄成诵。尝为从兄厚斋公干。作观乐堂记。词义粲然。议政公见之。谓人曰。不图此儿之能至于斯也。弱冠。学于玄石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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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采。同门之士。罕有及之者。先生甚喜斯道之有人。尤斋宋先生时烈。亦不以公年少而简待之。虽宾客满座之中。公至则特为之虚坐。话语从容。尝屡谓厚斋公曰。人才萃于君一门矣。甲寅。 肃庙初即位。群壬用事。尤斋窜。玄石削仕籍。公禀亲旨废举。屏寓于利川。读书讲学之外。他无所事。每谓东俗甚陋。虽号名士大夫家。亦鲜有著书为一家则。如古家训家范之为者。用是身教不行。家众难化。乃逑一书。名为家约大要。本之于俭约而礼法亦寓其中。凡百事为。率井井画一。门内之治肃然如朝廷而邻里亦多观感者。丙辰。丁议政公忧。居丧之节。一遵朱先生家礼。庚申。奉大夫人命。始就公车。癸亥。中生员。甲子。以经明行修被荐。乙丑。授 昌陵参奉。丙寅。又以经学登荐目。 朝廷方议不次用公。而公则以举人自居。当路知公意。遂不强焉。盖自在韦布有重名。观于前后荐公者至于二十馀人之多。则可知其为人望所甚属矣。虽黾勉应举。不屑屑为程式之作。而以公文章本高故。科解之发。多居前列。南尚书二星。号有文鉴。尝得见公课制。击节叹曰。今世岂有如许文也。历义禁府都事,典设司别检。己巳升六。再为义禁府都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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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党复得志。将反庚壬迸案。忌公在王府。黜公为利仁察访。旋发远窜之 启。诬蔑靡不至。 上只命削职。后又白 上禁锢。 仁显王后逊位私第。定斋朴公泰辅直谏死。公伤之。语及必涕。遂谢绝世故。日与学徒讲劘。至甲戌 上大悔悟。复 坤殿位。命下之日。中外涕欢相庆。而喉司乃以事系重大。请俟大臣入来。会议举行。一二宰臣则又恇怯失措。至欲疏争。人心之陷溺。至此而无可言矣。公闻甚骇叹。移书亲知。痛言其非。领议政南九万到近畿。迟回不入。因人问其去就于公。公复曰。当此之时。领揆一日迟来则 坤位之复。又迟一日。当受一日之罪。又力言当亟正废 母诸贼之罪。以扶植名义之重而南相不能用。乃倡为深长虑之说。至玄石先生以左揆入 朝。始请罪喉司宰臣。于是伦纪复明。世趍得正。而然而一边人皆主南相邪议。遂成世道之害不可复救。而公之见嫉于其党者。实始于此矣。 筵臣白公见诬禁锢状。 上特举台启数段语。以明其出于诬捏。下叙 命。命儒臣谕意。小官而得此。实异数也。寻有司仆寺主簿之除。公感激出谢。授左水运判官,户曹佐郎。乙亥。哭玄石先生。行九月之制。出为龙潭县令。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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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大杀。至诚济活。且阐文教。以变其俗。踰年而递。丁丑复入户曹。自佐郎升正郎。戊寅。递旋授长兴库主簿。复由户曹正郎。出为果川县监。己卯。递登增广文科。朝野皆贺得人。既唱第而榜中人有换卷盗占者。事发。遂罢全榜。庚辰夏。选差纂修郎厅。增补舆地胜览。历司宰监,掌乐院主簿。辛巳。为高阳郡守。当 仁显王后因山之役。办应有裕。民不告病。壬午。递历司䆃寺佥正,掌隶院司评,汉城府庶尹。癸未。升缮工监副正兼管。釐整军役。又出为富平县监。甲申正月。丁母夫人忧。时公已踰不毁之年而执丧一如前丧。且以伯相公构之不胜丧也。亲戚故旧益为公危之而犹不变。服阕。拜司仆寺判官。丁亥。除延安县监。以治最。受表里之 赐。戊子。递复为户曹正郎。崔相锡鼎进其所汇礼记类编。请备 法讲。仍 命刊行其书。还置庸学于四十九篇之中。且以己意多变易章句。极为僭妄。士论齐发。论其毁经之罪。则又进一册子以自文饰盖覆。公对人。每痛辟其为斯文变怪。且谓人主所以处崇高而不敢肆。御万民而出治道者。不过曰法经传也。师圣贤也。而今乃导之以轻视先贤。蔑弃训典。则其为祸。非特分裂篇章。汨陈文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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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著说而辨之。段段明白。遂使作册者见之。殆无以措其舌。拟以进御。未几。 肃庙命火其书。故不果上。而因是其徒憾公次骨。嗾台谏丑诋。公遂解官闲居。居无何。授礼宾寺正。不拜。己丑。醮第四子于襄阳府。与府伯李公海朝。同其从兄芝村喜朝。会三渊金公昌翕于洛山寺。剧论世运升降与文章盛衰。可续兴国寺故事。始自罢己卯榜以来。廷议多有以复科请者。至是言者益众。 上特从之。不悦公者必欲泥公晋涂。相继争执。自庚寅以至壬辰。台启始停。连授成均馆司艺,侍讲院司书,司宪府掌令,司仆寺正,司谏院司谏等职。兼三字衔。且入弘文馆。为校理,修撰。或对吏或申辞。皆不拜。 上连有温批别谕。开释备至。又因公屡违牌。 下教于筵席。辞旨极严。公惶蹙出肃。转副校理。兼南学教授。时癸巳五月也。于是公以讲官登 筵。讲礼记月令仲冬章。至省妇事毋得淫。虽有贵戚近习。毋有不禁曰。必也人君躬自俭约。先有季春孟冬之无荡上心。然后方可以戒禁贵近。而敦朴之风可覃于远矣。至山林薮泽曰。各衙门诸宫家折受。独专其利。实无与民共之之义。古者民之相侵夺者。亦必罪之无赦。而今则 国家自行侵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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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岂不慨然。丽末郑以吾诗曰。立锥地尽入侯家。只有溪山属县多。甚言侯家冒占。而今乃并与溪山而折受。其弊甚于丽末矣。民生将何以保存。至君子处。必掩身曰。此与至日闭关同义。盖安静以养微阳也。扶抑之意。在于其中。下所谓安形性。尤为要切。安之之工。专在于去声色禁嗜欲。去与不去。禁与不禁。是一身阴阳淑慝之分。君子不可不慎也。大抵此为阴阳争辨之际。夏至阴生。理无不同。故亦以处必掩身言之。今当仲夏一阴初动之节。尤宜留念于声色嗜欲之戒。讲季冬令章告民出五种。又曰。此书月各异令。而至于农事则十二月中无不言之。盖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本而农又食之本故也。人君非惟劝民勤农。亦必深知艰难。若亲当其劳。然后自不敢暇逸而得乎无逸之义矣。又因 召对读苏轼策略。公进曰。古之贤才欲为展布而每患上之不应。其君幸有大有为之志而其臣不能导扬。则尤为可惜。近日自 上振励圣志。而大臣无担当国事之忠。小臣多规避自便之习。以致百隶怠官。专事游漾。此轼所谓上作而下不应者也。盖 圣上于任用群下。未始审择贤否。黜陟无常。逐队而进之。逐队而退之。故人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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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弊自至此矣。且今朋党之祸。将至亡国。惟 圣明必达极于上。勿论彼此。惟贤惟才。任之勿贰焉。又曰。轼之策。说事务处固多可观。而但其学本出于申韩。其所谓天子必有所使之将。将军必有所私之士者。非矣。夫天子之任将。将军之任士。是何等事而乃可以私言之乎。朱子尝谓若使轼得志。则其祸甚于安石。盖指此类。宜知其如此。择而取之。又力言奢侈僭踰与刑法弛废之弊。一日 上问曰。三代后军制。唐之府兵。最近古矣。公对曰。府兵之近古者。以其寓兵于农。得三代合一之义也。玄宗时废而为长征。故李泌屡请复府兵。杜牧作原十六卫。慨其不得复行。然犹为前代之制。我 国五卫之法。实无异于府兵。而自壬辰后废不行。 圣明既知府兵之近古。则请先法 祖宗朝五卫之制焉。近所遵用。乃戚继光御倭之法。殊粗率。而其阵法亦无活法。大不如五卫阵法矣。 上甚倾听曰。无活法云者。果然矣。公乃曰。臣虽承 上问。略有所对。而讲筵之上。不宜谈兵矣。公之旁通无碍如此而又能随事存规。人谓深得讲官之体。尝敷演宋臣真德秀无逸则寿亲贤则寿之说。为故事而进之。深明二义相表里之意。其言甚亲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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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味。且曰。宋与契丹增弊和好。而富弼之告其君。尚在于轻侮之耻。近日彼之优厚我者。莫知其何意。而以是动色相喜。曾不却顾。愿 殿下深省富弼之言。另饬傧臣。预度机宜。毋令纳侮。盖以时北饬将至而彼国之所以待我者。视前有加也。及北使入城而大雨竟日如注。郊迎殿接之时。 衮冕沾湿。百僚水立。公上劄略曰。水至阴。在类为小人为夷狄。今虏使在京而皇天示警。厥象为可畏。且方一阴始生之时而大水用事。凌逼阳气。此为一小人欲来众君子之象而尤宜惕念。 上优答焉。副敕穆克登者尝屡至。筵臣请别有密赠。公疏争以为密赠之云。名号不正。使彼受之。固无益于我。不受徒自辱而已。且我欲密而彼自不密。此必致上价之疑怒。已而果悉如公言。公直玉署七日。凡六遭 侍讲。每日昃乃出。其纳诲之言。类皆明白恳到。可验公之积学。而特其因事论列。语触忌讳。 上稍有訑訑色。公遂引入递职。掌令徐命遇复以复科事诋公。自后连辞副校理兼中学教授兼侍讲院文学等 除命。出外为谷山府使。俗贸贸不知学。公聚邑子。诱掖激励。儒风蔚兴。自莅延州时。海西人士已多从学。及是而来请业者尤众。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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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臣有言公经学不宜久于外者。 上报可而以荐授义州府尹。才还 朝。因旧尹之仍任。递还副修撰。兼侍讲院辅德。乙未。升为通政水原府使。秋。移拜黄海道观察使。 陛辞时。 上久在静摄中。臣僚废对。而特引见公。下 教曰。近来西路多艰。海防疏虞。今得卿委寄。余无忧矣。公至则祛弊苏残。尤以儒化为先务。海西旧有栗谷李先生珥乡约。公即修润而申明之。一路兴起。贼臣真儒与公家有怨。欲中伤公。公尝以朴万鼎之请不以后宫礼待禧嫔者。与相臣尹趾完中阁之称。一也。而相臣则礼待自如。万鼎则罪废廿年。未免为事同而荣辱各异。白于 筵中。至是。真儒插入万鼎事于驳人之启。噬公至深。公再疏辞。 批旨优渥。丁酉。授大司谏。未纳节而升嘉善拜平安道观察使。一路冠盖如织。而俗尚浮誇。众弊猬兴公恩威并行。弊革而事理。始尹相拯以儒有名。尝师事尤斋而背之。 肃庙命追夺其官爵。其门徒李世德击登闻讼冤。而爰辞中乱引玄石语为證。公以义关师门。不容无辨。且彼之所谓辛酉拟书。盛斥尤斋。诸贤所主大义为虚假。其为害尤罔极。遂上疏。明世德之为诬罔。且曰。粤自丙丁祸乱之后。人心大变。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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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之义殆于泯灭。倘非我 孝宗大王倡揭于上。一二先正阐明于下。则礼义之邦几沦胥为左衽矣。虽天不助顺。 弓釖遽遗。而其遗风馀声。亦足以淑人心而明天理。 宗社灵长。伦纲不坠者。是谁之力欤。顷者公排大义以为空言高论者忽发于巨室。臣实惶恐惊惧。莫知其故。及拟书出而后始知其有所传受。自古圣贤道不行于当世则一切寄诸言语文字者。由周公以下皆是也。苟以其无成功而谓之虚假。则春秋之作。不足诛乱贼。杨墨之辟。不足比夏禹矣。噫。国小力弱。终不能涤荡区宇。斡旋黄道。而于斯时也。号为山林之贤者又安忍倡为此大义虚假之说乎。其贻害于一世。流患于后来。恐不但如范宁之议王何而已也。乞令词臣为一大诰。推阐大义。播示远迩。时 肃庙寝疾。 景庙在东宫。受 命代理。优批嘉纳。戊戌。多士请从祀二宋先生而并及于玄石。年少台官不识事体者数辈。于玄石怀不满之心。妄意公之鼓发儒疏。乃以气势焕赫等语。诋公父子。公甚骇惧。四疏乞递。不许。 别谕促令察任。公自丁酉疏后。为尼党所切齿。思有以中害之。至是。贼臣明谊为正言。遍诋以尼事为言者而持公尤力。至加贪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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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目。公乞行查明。 批以专出搆捏。何待查明。公闭閤乞解益恳。久之。因大臣言。始 许遆。公本清简。莅两西。于财货出入之节。尤兢兢焉。比归。府藏充溢。视旧簿殆过十倍。人益知明谊之为甚诬。途间。 除兵曹参判。兼带筹司有司堂上,同知义禁府事, 世子右副宾客。为承闻 上候入城。连除弘文馆副提学,司宪府大司宪提举司译院。逡巡皆不就。俄由汉城府右尹。拜吏曹参判。兼弘文艺文馆大提学,知成均馆事,同知春秋馆事,提举典牲署。 上疾方弥留。不敢一向固辞。遂出肃。日赴 候班。不以疾少癈。至己亥。 圣寿方六十入耆社。盖行 太祖朝古事也。公承 命制进 御帖跋文。三月。自试院罢归疾忽剧。以十三日属纩。而临化从容晏定。无戚戚色。戒勿用锦帛于袭敛。诸子问后事则答曰。吾位至卿班而不能立一言行一事。孤负 国恩。何用家为问。挥妇人出外而各受其拜辞。以次遍诀于诸亲。且令去亵衣,易净席。因气已微而止。正枕整襟。遂奄然告瞑。其谨终之义。凛凛可识。讣闻。 命致吊祭。 东宫亦遣宫官致吊。赐棺材。朝绅相吊而士类尤痛伤。门人持服者六十馀人。以五月十八日。葬于广州白云山西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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砀山先兆抱未之原。时方盛暑水潦且为梗。而远方来会者甚多。公白而长身。秀眉疏髯。眼若曙星。顾眄生辉。风标清绝。一似照人于十乘之外。自少时早已涵濡乎家学。渊源既又亲炙贤师。发轫正路。穷格存省。两致其功。平居必终日危坐。身不设怠慢。口不道鄙倍。樗蒲棋奕。未尝经手。异端杂书。未尝寓目。惟沉潜于圣贤经籍与程朱遗书。虽疾病呻吟簿书胶扰之中而亦无释卷之时。凡天人性命之微。阴阳屈伸之妙。经典常变之制。国家之治乱。学术之邪正。率冰解的破。无所碍滞。记性甚敏。如朱子大全之卷帙浩穰者。亦皆罗列贯穿。尝于玄石先生座上。属有时急可检。而公即能记得其见于某处。人皆叹服。又于少时与伯相公论圣贤之有无优劣。伯相公曰。虽同为圣人而似有优劣。如夷之清。惠之和。孔子之时。岂无优劣可分。公曰。既谓之圣则不可谓有优劣。后得程朱说。有与公暗合者。为 昌陵寝即日。尝与闵彦晖以升论太极图说。统体各具继善成性之旨。往复卞难。至十数次。精思妙诣。多发明极致之言。其学识之高明。多此类也。于小学大学。用力最深。晚好中庸。读数几至万遍。有来质者则虽经旨之肯綮。礼节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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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随问斯应。若取诸袖中而与之。听者便晓然不迷其指归。为文章。平铺典雅。如冠冕佩玉。尤斋先生尝见公文而曰。令人发望洋之叹。其主文也。三渊金公贻书于宋尚书相琦曰。大砚归于实才。可贺。至其论事之文。尤分明历落。穷极到底。无含糊闷人之语。读之可知其为人。事亲极其孝。奉祭致其敬。事伯氏如严父。视诸侄如己子。待宗族一以敦睦为主。性又涵泓。虽有逆意之事。率理遣未尝有忿激峭露之举。素淡泊不喜华靡。其以俭自号。可见晚岁位显年老而衣冠犹不变其旧。在箕营时。所排席子弊破。有请改之者则公曰。吾尝谒 上于便殿。殿中铺席多补缀处。此席虽弊。已踰布衣之分。终不许改。每以谦下简约。无坠儒素家声之意。申申戒饬子弟。立乎 本朝则奉公尽职。筵奏劄陈。勤勤恳恳。皆格 君之至论。经国之远猷也。尝谓我 国军布。实为亡国痼弊。著军布变通私议。拟以田结出布。每结取一疋。以充养兵用而革去身布。与同志诸公。论难不置。忠爱之诚。根于天赋。闻 朝政得失。则必为之喜且忧焉。 肃庙累岁违豫。书筵稀阔。公每忧之。为宾客时。上书论为学之要。且请取进朱子语录。朝夕观览。仍令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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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广其传。以其书多有语类所不载而分门类记切于学问治道也。莅外按藩。必绸缪于阴雨之备。条列状 闻。而严防官货散殖之规。吏无缘为奸。尤崇于教化。远近风动。所至士子坌集。既归而多立去思碑。或建生祠以祀之。事玄石先生。尊慕悦服。毕生如一日。同门之士或忽于致隆而专失师旨者。则辄引义切责。尝谓如吾师德之崇业之广。允合于圣庑配食。虽为如郑宅河辈所沮败。而后必有公论。见人家子弟之不率父兄。少者之不敬长老者。则甚慨叹之。以为自尼尹事后。弊习至此。凡有来学者则必以隆师敬长之说。反复晓告。而随人才品。谆谆诱掖。常以为己务实不事口耳之意。提耳而丁宁之。待人接物。和气蔼然。开心见诚。虽平日不相悦者。苟一觌公之德容而聆公之绪论。则自不觉其敛衽而敬服。公尝有入怀诗以识其志。盖自恨其不能卷怀丘园得以安居而修业也。然公虽为为贫之仕以至于登用。而问学则却能一向长进。未始有斯须相舍。子夏氏所谓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者。公盖有之矣。最公择术甚精。乡道甚勤。早有名于士林间。而又其器猷敏达。才识通明。富有经济之具。故前辈论当世人物。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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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指先屈于公而谓为异日国器。如老峰闵相国鼎重。西河李尚书敏叙之年德俱尊而屡枉驾委访。咨以国事者。槩可见矣。然公素致意于尊 周大义。见人有排摈者。必怒形于色。事是非可辨。则虽祸福在前而极言之乃已。以故忌嫉者多。自甲戌以至丁酉。始则斥南相九万之反背名义以沮更化之好机。中则斥崔相锡鼎之作为僭书破毁经传。终则斥尼尹之以大义为虚假。三者皆系于国之大论。为其徒者一切奉行。不知其非。而公辨斥之不遗馀力。夫如是。虽欲无为其齮龁。得乎。世道之险。吁亦怕矣。虽然。恶公者不过为真儒,明谊之徒耳。若好公者则皆当世名德。如金农岩昌协。林沧溪泳。李芝村喜朝。李龟川世弼诸公是已。观于所好恶公者而公之为公。岂不益可知也乎。孔子所谓善者好之。不善者恶之。其谓是欤。厚斋金公尝字公而语人曰。某甫经学。当今岂不罕伦。而特其处地非山林。故人不深知。此为慨然。然其实亦何可掩也。其撰公志有曰。规模之大焉而不骛于高远。节目之详焉而不滞于一隅。毁誉不累于灵台。喜怒不形于色辞。又曰。工夫虽紧而不为躐等以进。期限虽宽而未尝少有间断。众务盘错而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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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要领。群议纷纭而不惑于近似。李相公观命撰公碑则曰。充养深厚。表里莹澈。规模制度。一遵程朱成法。言论是非。必主义理。学术言行。皆可为范于世。呜呼。二公俱为公知己。其言可谓善于形容德美矣。所著小学集注增补。朱子外记。尊周录。文集若干卷藏于家。元配完山李氏。护军鸣震之女。月山大君婷之后。有妇德。当议政公谪居之时。以公之治举业为规。其高识类此。生于辛卯六月二十日。殁于庚戌十一月二日。得年才二十。从 赠贞敬夫人。始葬于王伦里。中移南阳紫阳村后。己未。又迁祔于公墓右。别有志。即公所撰也。后夫人砺山宋氏。郡守抟之女。都承旨时吉之孙。始封贞夫人。后以判书贵。受贞敬真诰。端厚峻正。言动举止。率不越规度。尽孝于父母。舅姑忌日则终日悲泣。奉祭祀诚敬。凡事皆亲执其劳。御家肃然有法。遇事裁以义理。平居每夙兴盥栉。手执女工。至老不少倦。晚岁随公屡至藩邑而不私一物。惟见人穷匮则不计有无。尽力周济。尝谓人家之鲜有终者。率由于侈靡。家不蓄奇玩。身不近绮纨。虽大耋。居处服用。一如少时。每以承述诗礼克蹈先规之意。謦效于诸子。少有失则必正色责之。且曰。汝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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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与三婿。无论文荫。皆列于朝。吾非不喜也而惧甚于喜。汝辈须念持盈之难。其各蚤夜自励。味其辞旨。郑重宛笃。虽古贤母之训子。无以易此矣。以今 上丁巳十二月二十二日殁。距其生癸巳十月八日。寿八十有五。始权厝于王伦里书堂岘。明年己未。迁祔于公墓之左。厥有五丈夫子。正鲁生员工曹佐郎。取鲁文科行吏曹判书。视其贵 赠公左赞成。省鲁进士今尚州牧使。若鲁文科今工曹参判。▣▣(尚鲁)文科今江原道观察使。女婿郑锡祚高山县监,黄在河今灵山县监,俞崶今平壤庶尹。孙女婿沈錞。佐郎出。孙男致良生员。判书出而为后于佐郎。女婿校理▣▣▣(洪启禧),赵正逵。致温生员。牧使出。馀二男幼。致恭,致俭,致恪。参判出。女婿朴亨源,致让,致永。观察出。致永即为判书后者。一女未笄。外孙郑慎俭判官,女婿 赠修撰李山培,参奉金仁大。黄楅,女婿韩始大,李省曾,郑增也。俞男则德中。致温男钟德。一幼。致恭二男并幼。弼周晚生病蛰。未尝一踵公门。而乃蒙公再度枉访。特相倾倒。虽此不肖诚不足以辱公之知顾。而然公屈己下士惓惓接引之盛心。有在于长少尊卑之外。且其饱饫经术。答问如响。令人胸次豁然。若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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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非近时荐绅大夫之所可几及也。慨前辈之日远。悼吾道之益孤。思欲复见如公者而不可得。乃者参判君以公行状见属。揆诸情义。有不敢辞者。谨取家状与碑志诸文而更檃括之如右。用以少见平日区区慕向之情云。
警斋朴公行状
先生讳泰初。字吉夫。号警斋。即外祖尹牧使公衡圣所锡以寓期勉者也。我东之朴。皆罗祖裔也。其籍于潘南县者。自户长应珠始。县今为罗州地。有山名蜂岘。其下有遗冢云。在丽季。潘南先生讳尚衷。官右文馆直提学。以直节著。子讳訔。相我 献陵。勋封锦川府院君。自是冠冕尤蝉赫。五传而至讳绍。学有渊源。以司谏沮金安老复入。为其所挤。遁岭南以殁。世称冶川先生。生讳应福。大司宪。号拙轩。于先生为高祖。曾祖讳东说。观察使。号南郭。两世名德之盛。具有碑若志在。祖讳渟。南阳府使。有节槩名动缙绅间。考讳世汇。高中司马。早卒无年。妣南原尹氏。先生以 崇祯丙戌三月二十七日。生于尹牧使公全州寓第。先生自幼沉重简嘿。不类凡儿。年未就傅。以王考命。受学于市南俞公棨。有天高众星列。地广人多载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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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南甚奇其气象。尝论论语务本章。引程子说。以明为仁为行仁之义甚详。市南益惊异之曰。不意小儿之见乃能至此。同队儿有以慢语相加。先生虽不校而亦不交语。以至累年。可见其深厚不轻喜怒。从母尹氏。即市南子妇也。一日。误闻先生坠水死。惊号发哀。市南止之曰。是儿必无是事。已而果然。其相信有如是者。十三。丁外艰。孤寄客地。任情哀毁。以致数年失学。忽感奋自励。闭户读书。昼夜不懈。如期三百素号难解。而不经师授。悉洞析如指掌。十七。委禽于罗州林氏。自扶安柳川。移居于灵岩之鸠林。先生少已慨然。知于科举之外为有用心处。而以母夫人命。不能不兼治。既连得乡解。又再中大解。而辄逡巡退步。或赴或不赴。尝赴增广科会围。至京拜族父文纯公玄石先生。玄石深致期勉。自后遂断置举业。专意为己。于一切声名利禄。泊如也。其学不尚口耳。惟以真知实践为务。循环诵读。尤致精四子。所造诣日益高明。书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九字于座右。每于暗室独居之时读书。有暇则辄合眼正容。潜心兀坐。以体所谓中。一若罗豫章,李延平之为者。盖先生为学法门。固以考亭穷理居敬力行为主。而又其吃紧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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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者则为在于此云。屡以经传疑义义理精微。问质于玄石。玄石多从其说。逮后秉铨。又贻书访时务。先生有所商禀。玄石答书有曰。可见贤侄所得于经训者。有非汉中诸友比。况其所条陈。辞理精深。尤可服膺云云。与林沧溪泳为道义交。林公尝称之曰。如吾兄造诣笃实。可谓有诸己者也。癸亥。有大臣荐。拜 健元陵参奉。甲戌。见拟于侍讲院咨议。乙亥。拜宗簿寺主簿。辛巳。拜工曹佐郎。皆不就。晚年。卜筑于鹅川之上。自后益晦处穷约。玩心高明。不知老之将至。壬午。寖疾既数月而犹不废进修之工。尝目横渠六有之语。述为六箴。贴壁上以自观省。及是病革。又作小序。以言所以作箴之意。又于翌日。作格物辨。皆口号倩书。以其翌晓易箦。即其年十一月二十日也。享年五十有七。先生有至性。事继王母洪氏与继母尹氏。色养养志。靡不用极。常以早孤为深痛。尤谨奉先之礼。荐献之节。器品之数。一有定式。临祀内外之斋。亦皆如仪。方祭而致其著存。既祭而不忘齐敬。虽诚意既至而犹恐其未有至。常曰。孔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而我则既与祭而每有如不祭之心。又为祭规后说。备言神明感格之理。生人孝享之道。其见其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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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多有前人所未发者。实非影响强揣度之言也。值宗家祭时。必致物相助。外家在半千里外而每于祖父母讳日。则备送祭需。岁以为常。凡系向先。必竭力为之。不计有无。营竖墓石。碑碣诸物。无有未尽。理家和而能整。训子弟御童仆。皆不加严威而谆谆警悔。其言易入。闺门内外。怡愉肃穆。若无人声。而众事自理。待宾客。谦恭温和。诚意蔼然。虽不设表襮。酬酢如响。而细琐俚俗之语。未尝一发于话头。以至乡党是非官府得失。亦绝无及焉。尝言老来益知亲旧谊重。闻其疾厄穷乏则为之轸恤。不啻身当。尝拟僦京居。托银货于姨从。其家先取用。后欲偿当则先生曰。京第既不僦。且吾不至贫乏。岂可责报于至亲间。遂止不受。南阳公曾置别业于扶安。知旧金姓者居之。久假不归。乃曰。南阳公实与我而非借之也。先生以其语涉先故。亦置不问。其旷怀不留情于财利。皆此类也。少则凝重。不惑于神怪。其就学于市南公也。傍近有一丛祠。夜多鬼魅。先生独往而无惧曰。吾心既定。邪何敢犯。尝于山谷路中。遇暴雨震电。行几七八里许。有火状如大瓢。出没于马足之间。闪烁流动。可畏莫甚。而先生独不迷也。执辔徐行。闻者皆服其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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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力非他人所能及。先生宽而有制。介而不矫。容众恕物。嘉善而矜不能。少时耿介绝俗。不无偏胜之病。晚年则德美充蕴。自然发外。从容不迫。闲雅舒泰。一见可知其为有道君子。盖其始初发端。固得之于市南之门。而一生用工则专在实地操存。真积力久。渐造纯明。尝戒子弟之有心恙多思虑者曰。吾于少时。亦有此患。而调维之久。近渐除却。在今则食顷之间心无出入。此不可急迫求之。只安心静虑。不息其工则自见其效。此既为真切经历之言。而尝有诗曰。寂寂无人问。兢兢有帝临。非苟涵养本源工力至到。未易能形容至此。又有咏怀诗曰。古人我不见。今人我不知。宇宙生何晚。山林老亦宜。花开风欲妒。酒熟月如期。闲适非真乐。天机妙契时。不惟见其素位自在真意洋溢。即其词学之高。亦非世儒之所及矣。盖虽终身林下不求闻达。而忧时忧道。其微意往往有可知者。市南之孙俞公佐相基每曰。吾见先生长者多矣。遁世无求而终无痕迹者。唯吾姨兄一人而已。亦可谓知先生矣。每患近世党习之痼。尝谓士大夫才行虽高。而一为偏党所染累则馀无足观。其举以语人。多用此说。再从弟泰观从学于先生。中心悦服。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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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人曰。吾赖某兄训诫之力。得免一副当风习。后生有来拜者。则必问近读何书作何工夫。有义疑可讲论者乎。因提起其所得经传章句疑难处。反复开示。讲说矻矻。殆不知倦。尝谓学子曰。摄心莫如书。凡书中所言。皆吾心所具之理。着服便意会。意会便有味。日与圣贤。周旋于方册。讲吾心中所具之理。浮思妄念。自然退听。而惰慢邪僻之气。亦刊落无存。所谓主一无适。所谓其心收敛。不容一物。所谓常惺惺法。都不外是。心思日开。理义日明。天下之大本。俨然于方寸之间而为万化之主宰矣。又曰。人唯患夫不能真知耳。既能真知则无行不得之理。是则知行当并进而知为尤大。知至者。洞见大本之谓也。既得其本则凡出于此者。虽曲折万变。莫不该摄通贯。以此融释而各有条理。此非所可骤语。而进学之道。实在于知。步步皆然。层层皆然。有见于此。可以知用力之方。所谓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乎循序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者。诚为通万世不可易之法门也。夫惟用力至深。得之于心自别。故其言之亲切而有味直至。疾病既臻。一息将绝而此志犹不容少懈。观其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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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六箴之序。格物之说而可识之矣。后之君子亦必有神会于斯者矣。先生平日不喜著述。且不畜稿以为传后图。家藏读书劄记知旧答问与诗文状诔若干卷。皆为子弼谐所裒拾。配林氏。参奉之儒之女。持平㙔之孙。慈仁和顺。甚有妇德。以乙酉六月二十一日生。己丑正月初二日卒。与先生合葬。在灵岩芽山壬坐之原。举三男。长即弼谐进士有文行。尝首拟于王子师傅。次弼宪有绝人资。不幸早亡。次弼谊。弼谐娶监役李缙长女。无嗣。子弼谊子师训。一女适士人宋必炳。侧室男师愚。弼宪娶县监李行政女。亦无子。子三从兄弼贞子师信。二女婿。士人李璟,李燂。弼谊娶持平崔是翁女。生二男。长即师训。次师诲。女适士人尹光洙。一女幼。弼周于先生。属为袒免之侄。而邈尔千里。未亲函丈。记在少时尝奉一书。以见区区景慕。先生不谓不肖而喜其若有志者。示以凝定体认之旨。其致意甚郑重。拟更有以复焉。而遽闻先生下世。岁月如流。忽已四十许年矣。每一思及。寔切悲叹。今者弼谊使师训远来。属以状德之文。顾虽不肖。其何敢辞。谨就其所述家状而檃括增损之如右。以备立言者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