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軒集卷之三

　詩

　　

次放翁集韻。酬趙學士。(明澤○己酉)

平沙籬外白。遠岫檻前靑。退已辭卿月。歸將伴客星。數椽依鳳麓。一櫂泝牛汀。欲識憂時意。須看鬢髮零。

其二

且莫催行馬。終南望裏靑。地應無直木。天亦有讒星。宿霧迷平野。春氷凜晩汀。明陵恩浹髓。中夜涕空零。

次趙學士韻。效春帖體走草。

暖律回東陸。條風轉上林。宮槐初改火。御柳欲生陰。春驗氤氳氣。仁知惻隱心。中天瞻赫日。無復點雲侵。

憂憤書十韻

憂國誠常切。歸山計未成。九門勞夜夢。三畆負春耕。棲屑元無定。遲徊豈有營。自知忘死久。還媿識機明。衛社思臣節。詬天痛賊情。王心誰格正。時議但逢迎。稔惡難圖蔓。除兇未折萌。八條壞鰈域。一統廢麟經。苦意燈相照。雄心劒自鳴。直哉李侍讀。尺疏樹風聲。

借金敎官(峻行)龍山亭榭

借得好亭子。維時三月天。背山臨水處。來馬去牛邊。已自登攜酒。曾何買用錢。悠悠思峽意。糓雨滿平田。

次農巖集韻。記卽事。

虗樓同廢寺。瘦我似僧顔。世事棲遑際。人情乞貸間。近臨衣帶水。遙對畵圖山。百種花先後。還宜着意看。

傔人作絶句。仍用其韻。

處處農歌水滿陂。俯郊還愛此樓危。傍人爲說田家樂。正在先生憶峽時。

夏日無聊。用高閣一長望。故園何日歸分韻。爲古體詩。

客棲猶得地。危亭百尺高。廣文生計冷。元龍志氣豪。世事自悠悠。江水何滔滔。乘風有歸檣。知是上峽舠。

其二

未可騁長途。只宜束高閣。牀笫有奇疾。刀圭無好藥。身如負霜草。心似傾陽藿。點檢篋中詩。太半戀君作。

其三

悄悄有所憂。所憂誠非一。杞天若將傾。嫠緯未暇恤。兇渠逃五刑。直道遭三黜。嗟吾義休戚。救時媿無術。

其四

從古際會難。志士感慨長。獻策屈賈誼。論兵老馮唐。此輩自儁人。時君亦明王。如其不遇者。莫若釣滄浪。

其五

未死看太平。尙有庶幾望。祖宗方眷佑。兆庶政蘄向。雨雪晛曰消。日月更也仰。餘年託丘壑。佇續擊壤唱。

其六

我生一何阨。流離足世故。鬢髮驚歲月。神精弊道路。潛弩影猶伺。虗彈心亦怖。百憂死可休。尙寐欲無寤。

其七

東江卜吾居。自是好田園。躬稼稻粟美。手種花果繁。藏書恰滿架。謝客深閉門。優游以卒歲。此樂矢不諼。

其八

山家幽事足。主人意如何。晴林鳥音好。邃壑雲氣多。僧饌値村醅。隱詩和農歌。晩窻常愛睡。隣朋或虗過。

其九

乞歸知得計。正在强健日。園林有取舍。山水無得失。遵汀鷗作伴。尋壑鹿爲匹。敎兒有一經。漑根可食實。

其十

吾廬吾自愛。欲歸猶未歸。出晝行意遲。思潁心計違。

倫義固爲大。性命亦云微。稅駕終有日。山靈且莫譏。

隣客移送叢菊。用他集韻。題此以謝。

有客贈以菊。挽我期在秋。縱使揷此花。花應羞白頭。况我欲東歸。全家水上浮。難期九日黃。且栽一庭幽。有似作無益。莫是性癖不。愛渠類高人。歲暮老一丘。不借雨露榮。肯爲霜雪憂。歸哉東籬下。亦有百本稠。

吾弟哭妻每說悲。吾嘗謂弟過於悲。有男有女宜稱福。雖死猶生未足悲。

其二

於吾始覺哭妻悲。比弟悲今十倍悲。若使吾妻死如嫂。歌猶多事哭何悲。

次客韻。記卽事。

危樓倚處滌煩襟。作客居然節序深。苦意誰憐今握火。浮名頗悔昔橫金。炎天去馬何門外。雷雨潛龍此水心。惆悵鹿車虗舊約。淚霑莊缶更悲吟。

次兒輩韻

危軒猶畏日。高樹欲凉風。絶意紛華際。棲身湛寂中。書程兒請共。棊法客稱同。吾道江湖在。須看馬首東。

其二

久抱難醫疾。仍投未老閒。謫餘曾貊國。亂後尙龍山。月色看簷外。秋聲聽樹間。淸平前日約。僧必待吾還。

又次兒輩韻

澹泊生涯某水丘。分明義理大關頭。悠悠百感龍湖夜。又値西風蟋蟀秋。

其二

火令方殘金氣行。新詩悽惋更商聲。始知世路平生友。不及江簷月有情。

拈韻。與兒輩同賦。

不讓元龍習氣豪。秋天卧得此樓高。棊憐客弱圍常緩。詩恃吾强戰每挑。思去可嘗新稻飯。悼亡猶着舊綿袍。先生出處人休問。久矣時名付俗曹。

次放翁集韻。書卽事。

薄俗難將古義論。交情眞似雨雲翻。一時客計蔬盈圃。幾歲人功樹蔭園。已退猶關天下事。雖歸應在水邊村。田家好味吾能說。嘉糓方登濁酒渾。

次放翁集韻。遣懷。

天地無安土。江湖有借樓。哭妻悲契濶。黜妾悔風流。病氣蛩侵夜。歸心鴈帶秋。時憂何日已。霜雪七分頭。

次丹巖閔相國(鎭遠)枕石亭古詩韻

公何愛此石。物我俱落落。維其奇更古。不曰堅且直。豈借神鞭驅。還疑鬼斧鑿。水落勢轉危。月生色增白。攢劒似兒孫。秉笏等尊客。且詠南山章。巖巖大人德。

其二

公何愛此石。盤旋在朝夕。登處每挈榼。坐來或攜籍。苦誠思補天。宿學勉攻玉。人猶誦大箚。公實憂明辟。已决東洛卧。曾閱雷州逐。柴扃太寂寥。有官還似謫。

其三

公何愛此石。不陂而不曲。就閒繼自今。選勝粤在昔。高並子陵磯。大類淵明石。淡淡平湖影。依依遠山色。沙禽暄可聽。浦帆晩宜矚。高枕倣松下。淸夢繞闕角。

其四

公何愛此石。託興詩更續。物性怪髓靑。仙風訝髮綠。粧點自一丘。榱題只數尺。地因人愈勝。事與性相適。毁瓦纖兒𨳲。考槃碩人樂。大廈若將傾。一木難爲力。

再醮纔廿日。遽爾喪配。書此。寓悼亡之懷。(庚戌)

遇何晩也訣何催。未覺其歡只覺哀。祭酌尙餘婚日釀。斂衣仍用嫁時裁。窻前舊種小桃發。簾外新巢雙

鷰來。遺範爲從主人問。泣言吾女德兼才。

李文川最英輓

人物寧將地閥看。華班猶易俊姿難。還憐兩姓通家誼。尙憶同年序榜歡。丁未以來能有操。文川之後更無官。西湖病客增寥落。不復論詩共倚欄。

申校理(魯)輓

我知申侍讀。天然姿不俗。猶存汾老風。未斬玄翁澤。詞翰乃餘事。言議是本色。慷慨亂初疏。辟易師中魄。譬如汲黯節。逆折淮南賊。三黜亦無憾。一言尙有力。屛逐愁梁苑。勳伐笑麟閣。新論在調停。大義違討復。春秋廢衮鉞。涇渭混淸濁。炙手爭要津。息影獨窮谷。痛飮忘憂懷。善謔思忠告。吾輩運何否。斯人疾遽革。君恩竟蕭條。士氣遂寂寞。名傳靖康草。節完元祐籍。尙多漏網魚。誰復秋天鶚。一死賊所賀。百身吾欲贖。伯仲曾託契。弟兄仍叙族。俯仰廿載間。零落重泉隔。塵凝卷上題。淚灑篋中作。平生故人義。曉月靑門哭。

夜題

世路瞿塘險。君門弱水深。停書方養目。做睡始休心。舊好多長袖。新悲廢大衾。溪流常近枕。似作不平

音。

偶書

歸心每逐上灘帆。晩計東湖欲避讒。大蕩平猶新黨目。同敦寧亦好官銜。危談信口方稱快。麤飯充腸便覺饞。經雨却嫌庭草蔓。爲敎僮手並根芟。

秋懷多感慨。節物助悲凉。病客三年滯。寒花九日香。詩逢新酒熟。樓壓大江長。歸意風帆遠。吾廬在貊鄕。

一雨仍成數日泥。江樓病卧氣悽悽。典刑髣髴憐雙姪。契活蕭條悼兩妻。殘月獨飛何處鴈。孤燈先唱此村雞。徒然憂國心常切。夢走天閽路不迷。

兪同知珉送盆菊書此以謝

舊交惟有老同知。貽我黃花花滿枝。也識此翁珍重意。歲寒名節古人期。

其二

有癖無栽懶可知。借看還是十分枝。世間得失元如許。萬事悠悠不必期。

其三

龍山物色晩猶知。賴得重陽以後枝。忽覺西風吹我

帽。古今奇事若相期。

其四

名品雖多我遍知。於今始見許長枝。欲將此種移東峽。送老深山與有期。

其五

花乎渠意則吾知。應耻朱門桃李枝。及此江天搖落後。寒幃相守見心期。

其六

老夫詩興菊邊知。何限新篇何限枝。陶令以來無作者。淸風異代我還期。

亂餘身計只堪歔。隨處棲棲未定居。無可奈何今世事。有爲若是古人書。寒花着雨香全濕。老木經霜影漸疎。遙想東江茅屋在。秋來歸興在蓴魚。

吾道窮林在。還慚負聖朝。遊方危羿彀。藏欲善庖刀。鴈過鄕心動。鷗來世念消。西風吹我夢。山月入逍遙。

其二

時義不終日。歸心非一朝。憤宜尙方劒。愁欲幷州刀。

弊褐霜威逼。殘編日力消。觚稜常入夢。誰謂北辰遙。

偶見羣兒遊。大抵可笑事。轔轔小車上。了了誰家子。强效今宰相。虗稱某姓氏。政府參謁爲。賓廳次對以。擁呵且傳呼。俛伏更走避。大灾遭無妄。急雨來不意。噫彼冥行輩。眞與童觀似。諂君終何補。驕人亦可耻。觀瞻只道路。名號但位次。平地易風波。高車多顚躓。得失一時計。是非百年議。以我觀彼此。等是兒戱耳。

夜坐無聊。拈韻口占。

自知吾計得。其奈主恩何。澤國魚龍靜。天閽虎豹多。霜繁思峽果。風爽聽郊柯。厚意惟江月。常從客檻過。

其二

百年吟不盡。萬事醉無何。月入寒花淨。風從古木多。精誠常北極。魂夢或南柯。舊吏非今俗。秋來四五過。

翌日。又次前韻。

已把世間事。付之無奈何。鴈飛秋色遠。鷗立夕陽多。可坐數人石。不知何歲柯。詩成常倩草。有客意中過。

次農巖集志哀詩韻。寓悲懷。

高枕卧秋日。虗簷聽夕霤。蕭蕭垂老懷。烈烈近寒候。地上兄無弟。泉下夜不晝。十載同血淚。餘生獨白首。夢裏顔亦稀。悲來心更扣。詞場無大筆。士林誰領袖。詩篇事緬往。書札迹撫舊。如割體一半。若失手左右。風霜何太早。蘭蕙本不茂。如渠復幾人。萬古悲宇宙。

亡室筵几。始自湖中至。書此悼之。

關身常永歎。觸目更深哀。宛爾荊人至。徒然木主來。生涯經刈穫。節序近縫裁。老婢不知面。爲吾涕滿腮。

作舒川行。臨發口占。

江上終何事。湖中又此行。危時葵藿性。遠日蓼莪情。地欲微陽動。天方小雪晴。來期兒莫問。歸馬直淸平。

强病身偏倦。催程意輒忙。冬行常積雪。曉發更繁霜。野景逢時詠。村名過處忘。途中憐舊面。駐馬語斜陽。

次從姪(缺名)韻

深冬天氣十分澄。高閣臨江雪色層。凍手妨棊仍廢局。衰眸强卷或添燈。投銜每厭城中客。寄札還憐峽裏僧。底事昇平相賀日。終宵繞壁獨霑膺。

兪參奉(默基)輓

名從司馬壯元馳。心自西郊半日知。泮議獨張委靡際。陵銜猶避蕩平時。未應天欲吾邦喪。何遽君幷我弟萎。縱抱春秋無與講。乾坤寥落淚雙垂。

冬雨異常。以放翁詩夜闌卧聽風吹雨。爲韻。

冬天下淫雨。終日又通夜。山雪無一點。江氷有百罅。潤砌草將萌。打簷梅欲謝。微臣歎咎徵。破屋憂未暇。

其二

偏入江樓聽。愁坐夜已闌。霈勢乖窮臘。蒸氣失大寒。還似夏雹灾。反甚冬雷嘆。兒子亦大義。與我憂一般。

其三

昔愁寒窻睡。今歎漏牀卧。隔日礎先潤。入夜瓦欲破。偏帶暄風來。多從老木過。陰陽失燮理。誰人任輔佐。

其四

灾生本不虗。吾豈等閒聽。冷霖或憂兵。寒潦則患佞。煽癘多前驗。痒稼有古證。寧無消弭策。所宜以實應。

其五

天時屬嚴冬。大霈壓南風。曾訝動濕星。復恐掛陰虹。凝涸乃其常。霑潤豈爲功。杜陵歎秋雨。千載感危衷。

其六

翻盆俄急霔。灑燈忽暗吹。亂鈴垂簷際。飛鏃集庭時。

已滿魚龍窟。偏濕烏鵲枝。祁寒兼暑雨。哀彼下民咨。

其七

豈無非時霈。未若今日雨。纔看凍雀愁。忽驚商羊舞。極備關沴氣。妄行違常數。欲疏還自止。縱言亦何補。

次客寄示韻

雪中春意着梅先。羸卧寒樓病可憐。有鬼吾將窮也否。無天彼或老而然。羇魂每做思山夢。感淚頻霑詠海篇。千古苦心悲屈子。未應眞願度長年。

政紙。有余名字。羞耻事也。書此寓意。

高樓每孤卧。山色雪參差。政紙名堪耻。朝衣夢亦疑。抱書思古道。欹枕玩兒嬉。舊僕來從峽。問吾歸幾時。

書懷

已判餘生田野間。時憂猶奪此心閒。却憐江閣三更夢。半繞丹墀半碧山。

次南別提漢朝寄示韻

苦節何曾九死移。幽懷還似楚騷悲。村醪百酌憂難解。俗藥千方病不離。策急弭灾思有疏。言多觸諱欲無詩。却嫌前夜功名夢。枕上題箴用自規。

從兄江亭南君有感舊詩。又次其韻。

兩亭相對漢之隈。人事于今生者哀。雅望朝端丹鳳

去。閒情身後白鷗來。曾盟彼水誠何苦。終葬吾山禮則該。窻外尙餘梅一樹。春光暗自雪中回。

謝閔副學(應洙)來訪

初收江上雨。已復地中雷。寂寞同知在。慇懃副學來。經霜吾病櫟。當雪爾寒梅。聞有春秋癖。平居讀幾回。

蒼蒼鬢髮閱悲歡。暮雪江天歲又闌。買果無錢妻祭近。求柴有札我痾寒。借棲兄宅猶稱主。虗帶軍銜亦號官。意氣偶逢廣陵客。燈前一笑客懷寬。

移寓。又是龍山。隣客來訪如前日。燈下。次他集韻。

移家不煩力。長物獨書燈。政喜流簷月。還嫌滿壁氷。去留均寓客。來往等隣朋。便有登樓詠。惟詩是我能。

又次他集韻。記卽事。

隨處生涯淡。來時新月懸。樓中初一夜。江上已三年。雞犬從人徙。魚龍傍客眠。家貧猶臘酒。淺酌亦陶然。

聞嶺南有雪雷之變。驚愕而書。

君不見昨者朝紙嶺報惡。大雪大雷一時作。淅瀝未歇漫山勢。轟燁反肆掀天力。盤古以來有此否。我於前史未曾覿。十月之交詩人歎。其灾未若今日極。近

來冬雷無歲無。聽者尋常不爲愕。今天又降灾上灾。雪中怒號何其赫。彼則壯陰此壯陽。二者並行理甚忒。淫虹貫日比還輕。太白經天較猶薄。固知灾異不虗生。厥咎何在未敢測。嶺外卽今多憂虞。無乃玆方禍機伏。或慮卉服構新釁。復恐潢池闖餘賊。不然天將警王心。廓掃陰翳乾綱肅。彼哉方伯亦時人。憂之儻似龍山客。欲罄愚衷陳玉陛。虎豹狺狺九門隔。

積雪仍高卧。人稀早掩門。百年惟有詠。萬事欲無言。莫曰借新宅。不如歸故園。却憐孤枕夢。猶向九閽煩。

其二

家醅新熟小樽開。乘月柴門數客來。閒事江湖談不盡。夜深鑪火欲生灰。

其三

病懷逢臘日。天氣近條風。老樹還如我。花心暮雪中。

中天一輪月。大地半尺雪。掛來雲翳廓。鋪處塵埃絶。二儀俱澄淸。萬象皆鮮潔。吾樓亦云佳。此夜不可失。

削玉峰影瘦。磨鏡江色濶。泠泠神宇爽。浩浩胸次豁。一村眠已熟。孤客興難歇。便有遺世意。煙火本仙骨。

拈韻書卽事

瘼矣悲今世。嘐然慕古人。星辰違陛久。雪月倚樓新。案有高僧札。門無貴客輪。孤燈生百感。歲色近元春。

樓上記卽事

終日羇懷卧寂寥。一樓山色雪岧嶢。鳥烏翅倦爭依樾。牛馬蹄忙盡載樵。臘氣寒簷梅始坼。春心陽岸柳先搖。近來門巷無車轍。誰道龍山近市朝。

拈韻。遣興。

歲暮歸心日覺忙。靑山在眼大江長。逢人每說吾廬好。一壑梨花十畆桑。

訪李持平(缺名)

强病朝來始出門。東行十里故人存。江天凜烈藏氷候。村路依微踏雪痕。歲晏樓亭猶澹景。時艱臺閣儻危言。自稱司直君休笑。今世無官是聖恩。

次石洲集韻(辛亥)

未卜誅茅地。棲遑十載間。生涯難好畤。心事欲窮山。有客還嫌閙。無官只愛閒。終南來馬首。看似故人顔。

日從何處得。日從何處失。一日復一日。新年又六日。非復顔渥丹。幾何頭渾雪。少時志氣壯。竊期皇王弼。管樂不足數。伊呂欲爲匹。吾東際堯舜。肅宗果聖哲。曠世荷知遇。特地侈擢拔。恒懷補袞誠。益勉匪躬節。桑海倐變遷。喬山多歲月。天下窮無歸。枕上淚有血。主辱敢言家。時危倍戀闕。遲徊尙江村。憂憤殆狂疾。面壁晨雞催。倚杖暝鴉沒。萬事但孤嘯。百年眞一瞥。耻生則支離。歎老還倐忽。初陽漸破陰。大化將蘇物。庭樹老而病。猶欲花與實。反隅人亦然。慰我客有說。只可留雙目。義理豈長屈。

丙舍壁上。有亡弟詩。用其韻。志哀。

不復見吾弟。一年俄已過。遺名諸友盛。餘業兩兒多。地下夜難曙。人間春欲和。壁詩悲舊迹。江水咽寒波。

次石洲集韻。書懷。

每憶山居好。偏諳世路危。客情三日話。吾癖十年詩。戀切瞻宸際。悲深拜墓時。燈前看劒意。牢落更誰知。

次他人韻。贈隣客。

山扉無擾午眠長。生事安閒樂未央。果地栽成深壑

蔭。魚塘鑿得小田荒。歲時餠品霜粳美。春日羹材雪艾香。同里最渠多古態。客中開抱慰窮鄕。

記夢

我心惻惻復惻惻。夢中彷彿故人覿。故人訣別曾幾何。西郊一握死生隔。百年心事眼失靑。萬古寃恨血化碧。尙憶城東識面初。君時縱筆誇大策。三場聲價我讓頭。日射天門金榜坼。少時意氣何崢嶸。眼底俗流皆齷齪。君我相勉古人以。爲臣大節忠與直。世事如經百刦來。淚入明陵但松栢。我媿餘生太支離。君能一死不寂寞。海外手書尙在篋。何日忘之妻兒託。所懷伊人來怳惚。覺後顔面記歷歷。死猶不忘今世否。一理消長語反覆。末路無復吾輩人。念也又亡立也謫。天地大經春秋在。一部更向何處讀。楚些欲遣巫陽招。歸不歸兮春草綠。

途上記事

羸馬碧蹄路。今春又此行。野僧迎客拜。山鳥向人鳴。日暖泉聲細。年豐酒味淸。西郊知不遠。三角馬前生。

早發又用前韻

久客還家好。高陽太早行。橋西看月落。樹北聽雞鳴。舊病逢春歇。新詩到曉淸。郊居非我所。歸意峽雲生。

一雨知從昨夜風。吾樓景色畵圖中。霜餘草木心初動。氷後帆檣路始通。廣野泥融稀去馬。遙天雲濕少來鴻。春遊且待新晴日。蕭寺曾期數客同。

拈韻。書卽事。

心期惟許白鷗親。樓壓平沙絶點塵。近岸已多花意思。遙山非復雪精神。分甘蠖屈還高士。名忝龍驤亦舊臣。雨後前江春水足。輕舟泝峽夢魂頻。

隨處自成勝處。無時便作佳時。幾何江月生魄。早晩林花滿枝。

昨年今日曉。湖天多風雪。余時滯弓村。蒼黃哭家室。纔喜赤繩繫。遽悲朱絃絶。吉事俄凶禮。生逢便死別。緣他適來去。判吾大得失。許多歎窮詩。太半悼亡說。徂序已一朞。新春又二月。虗筵薦明禋。家辦酒食潔。人事一回薄。景色何髣髴。向晨風忽厲。終朝雪未歇。怳如槐亭下。號咷在倉卒。悲哉湖外行。且及弟亡日。

次他集韻。書事。

吾道窮何悔。今年老可知。夢邊無蟻穴。分內有鷦枝。

懶性常忘櫛。飢腸每待炊。平居多畏約。對客諱前詩。

隋城店舍

在途偏覺歇時閒。投宿何妨破壁間。澆飯數匙村底澗。添詩一句邑邊山。豐碑尙媿今民口。枯木誰知舊使顔。土俗從前稱好訟。主人纔自府庭還。

新店早發

吟痾常欲卧。廢飯亦能行。客句無新興。官醪有舊情。林從孤鳥暝。天爲斷鴻晴。卽路宜觀理。險餘輒遇平。

過宿兪士安(岌)鄕庄。又用前韻。

書工農務未妨閒。更辦園林意匠間。雪膾斫肥村近海。香蔬烹軟宅依山。睡憐牀淨方舒膝。談喜樽淸始解顔。行色太忙春亦早。杜鵑花發可重還。

過獨亭李友(章五)庄。又用前韻。

婚家仍僻地。客路又閒行。索栗兒孫習。烹蔬子婦情。天機梅早晩。野事麥陰晴。把酒終南遠。時憂苦未平。

獨亭早發

谷口雲開處。峰頭日出時。幽禽啼送我。別意下樓知。

新院路上口占

駄病未堪道路疲。浹句行李太支離。村風敬客僮猶記。野雨催人馬亦知。續睡每乘炊飯際。刪詩常在對

燈時。東湖春事牽歸興。一壑梨花月色宜。

其二

病僕羸驂一㨾疲。十年人事歎流離。新移店向孤煙望。曾宿村從老木知。花信粧臺臨鏡日。詩鋒戰壘點旗時。今歸不必龍山卧。片舸東浮盡室宜。

早發振威。書六言。

去日春寒惻惻。來時芳草萋萋。五更起看斜月。十里行聽遠雞。

柳川店上記卽事

記宿同桑下。停鞍又柳川。天晴飛鸛外。日暖卧牛邊。市直湖商說。科題嶺士傳。飯餘還欲睡。衰倦甚前年。

路上。又用前韻。

關心常道路。留眼幾山川。牛馬官倉際。烏鳶野市邊。漫吟要客和。訛說禁人傳。記面村翁在。作官餘十年。

雨中與岳丈李斯文(瑋)同賦

無人可共此樓杯。花事徒然好雨催。向晩空簷聞鵲噪。聘君俄自郭西來。

其二

燈前棊局雨中杯。歸馬明朝且莫催。此去錦江千里遠。一年難得一番來。

其三

家醅非是細君杯。把處還應淚意催。惆悵槐亭當日事。至今猶入夢中來。

僑居。歎無書籍。伯氏載送舊宅所藏諸帙。書此寓喜。

我於萬事無甚癖。只是嗜書努雙眼。七齡始解讀古史。一日還能盡數板。十三就師諸經通。十五赴擧大策撰。老去濩落成底事。閒居生理尙蠧簡。

其二

尙憶終南一室靜。充棟藏得千卷書。顚沛流離苦未遑。殘缺散失殆無餘。將買却歎家力窮。欲借輒患隣情疎。可惜十載居閒日。未能肆力讀五車。

其三

愛弟莫如吾兄心。汗牛要令盡意看。詩書易禮字皆活。班馬韓柳卷俱完。狼藉圍坐日影長。仔細照燈夜色闌。喫緊最是閩洛訓。但憂晩學得力難。

其四

我心之憂日月駛。少時精力老不及。藥裏縱妨刻苦功。棊枰每戒悠泛習。新編披處手帶忙。大帙開時心着急。間輟却恨病爲魔。十年多淚眼太澁。

其五

不羡古人千架富。寧換塵世萬鍾祿。少時山房想刺股。他日江簷思曬腹。新效欲收看愈細。舊工猶在誦還熟。爲戒兒子莫浪遊。乃翁老且終日讀。

次四佳集韻

早退分中事。先憂天下心。耽杯貧亦喚。覓句病猶吟。花發峽僧待。月明江客尋。閒居無一務。家史只晴陰。

江樓峽宅果誰優。取舍難分去與留。峽宅春來頻入夢。安知歸不憶江樓。

余於儕友間。不能苟合。人多厭忌。間有譏謗。或勸余以從今改度。誠愛余者。然余之見忤於儕友。亶由於固守己意。不循世態。余若改此。將得罪於大義理矣。余何忍爲此也。遂信筆書此。用寓憂慨之意。

我性我自知。大抵過於剛。弦韋失緩急。枘鑿乖圓方。閱險操愈堅。垂老習轉狂。責善或鍼頂。謀忠每砭肓。羣交變雲雨。衆毁取滄浪。有朋愛莫如。謂我改無妨。怵以禍福關。誘以利害場。喟哉爾亦誤。剛是我之長。我豈徒自信。宇宙有綱常。世道關汚隆。國勢係存亡。

憂劇心如焚。憤甚言有鋩。諸公誕無責。正事宜格王。無以我爲妄。鬼神質在傍。九死猶靡悔。楚騷增我傷。

拈韻。偶書。

道窮身則泰。春色卧高亭。馬貰爭時閙。魚商過處腥。花風吹浪白。糓雨洗峰靑。便覺江居久。磯邊見客星。

次四佳集韻。詠花鳥。

雨餘花氣滿庭階。梨北桃東杏則西。更喜此間多好鳥。一般春意盡情啼。

題畵帖

雲開山半面。天畔寺樓懸。驢背何村客。秋風古木邊。

其二

月出平湖濶。孤舟載酒樽。渠家何處在。隔岸一柴門。

其三

天氣淸明際。一村盡杏花。野翁攜杖去。閒興酒旗斜。

其四

山家一犂雨。朝日正新晴。叱犢春猶早。平田盡意耕。

其五

春磯一竿竹。此老定忘機。雨漲桃花浪。磨腮魚正肥。

其六

孤村臨水在。兩岸荻花秋。送客舟將發。別愁遠鴈浮。

其七

皓髮松陰坐。閒棊日影長。悠悠塵世事。山外幾人忙。

其八

乾坤一色白。風雪最前山。小舫披簑客。歸時正犯寒。

尹善山(鳳韶)輓

談頭義理若江河。君子其人性不阿。士望難兄難弟久。家聲是父是兒多。劉蕡大策終無命。叔度淳治尙有歌。悲殺江樓留舊詠。西風吹冷白鷗波。

爲庶從天彬題道谷八景

攜客曾遊處。招提隔幾峰。晩風如有意。吹送上方鐘。

(右龜寺暮鐘)

虎立巖形怪。遊人所愛攀。每看朝霧起。疑是隱南山。

(右虎巖朝霧)

嶺峻徑還仄。日斜村更遙。勞歌多古意。齊唱一羣樵。

(右井嶺樵歌)

雨餘芳草綠。溪畔斷橋橫。牛大兒何小。倒騎一笛淸。

(右砧橋牧笛)

溫祚遺墟在。寒鴉古木哀。可憐山上月。猶過廢城來。

(右禮城新月)

山名皆有義。無乃古人居。晩眺悠然處。晴雲自卷舒。

(右聖居歸雲)

三月淸明節。山花瀾漫春。林邊攜酒者。盡是此村人。

(右花谷遊人)

十里長坪遠。往來何限人。誰如無事客。惟意卧閒身。

(右竹坪過客)

以憲長。疏陳大義。被謫耽羅離亭。次崔持平子亮(命相)贈別韻。

遑恤妻兒宗國危。爲君雖死分攸宜。存亡今日爭臣疏。父子當時聖考知。大靜猶非天以外。興陽曾亦海之陲。臨行却羡朝中舊。好享昇平欲賀辭。

曹生錫琮來訪海岸。至日。次李令和仲(重協)韻以贈。

客路逢何晩。村扉靜不喧。封章吾素節。文史子淸言。大海千尋隔。微陽一脉存。生還知有日。花發訪山門。

其二

正喜雙眸拭。何嫌衆口喧。爾能芝老學。吾亦丈巖言。窮日人情見。危時士氣存。丁寧規勉意。抱卷且關門。

金生宅賢遠訪。索余詩。書贈古體八韻。

湖南五十州。士氣惟爾在。抱書老將至。力耕窮何悔。

世事經百刦。交情閱十載。嗟余尙餘生。危言又大罪。血淚遵此路。滄波臨彼海。慇懃來相送。慷慨習不改。綽有湛翁風。敢以俗士待。別後相思意。嶺梅色皠皠。

莞島。次少陵秦州詩韻。

蒼茫千里海。快活一帆遊。已絶還家夢。彌增去國愁。有天瞻日月。無地讀春秋。島俗多淳古。能容數夜留。

村居瀟灑可喜。又次沙字韻。

小屋臨滄海。疎籬近白沙。乍淹猶別境。偕隱欲全家。繫棹風還急。緣林日又斜。玆遊知聖賜。勝賞已堪誇。

大海吾今視小津。歸心浩浩促行頻。頑雲帶黑晴如雨。雜樹含靑臘似春。間以牛鳴諸島列。甚於魚涸一村均。移舟莫說鯨波險。副手篙工已得人。

移泊所安島。又用前韻。

往來雙島自成津。舟上排愁得句頻。咫尺險夷分水陸。須臾寒暖變冬春。孤村少援居無定。薄土多灾稅不均。近岸忽看皮服出。阻風知是濟州人。

歎潛水女

潛水女潛水女。赤身潛水無寒暑。臘月海氣冷徹骨。

手摘决明于彼渚。昨日摘今日摘。决明大小不盈百。女兮女兮何自苦。身役又兼官令促。爺孃桎梏郞亦笞。不及明朝大患隨。水寒病作未暇顧。往往驚墮腹中兒。苦無如苦無如。何必决明海多魚。海雖多魚皆讓味。誅求最急一村漁。豈獨黃堂鼎俎侈。爲是朱門苞苴美。苞苴多少生愛憎。黜陟分明判於此。女本弱力力已竭。欲訴天門遠未達。客莫笑客莫笑。在昔紅顔今赤髮。耽羅謫者舊達官。目見不覺發一嘆。我則仁心未忍啖。莫將决明登客盤。

拈韻。書客懷。

此謫光華大。君恩載滿船。客程千里海。鄕夢五更天。近壁村雞唱。依簷水鳥眠。欲乘風色好。早起問長年。

帆頭底處是耽羅。除夕將從路上過。村釀太酸仍廢酌。客吟何苦自成歌。山長夢亦通無礙。海險心猶靜不波。罪謫雖嚴名節大。今行得失孰爲多。

示金僉知周郁

閒日龍山獨訪。謫時鱷海猶隨。從今親戚相視。及我子孫毋虧。

示池折衝秀漢

危時一疏猶易。險海同舟則難。今世誰能賈誼。吾家爾獨任安。

示朴先達龍祉

遠隨瀛海遷客。多謝康津主人。吾意有如白水。爾年又是靑春。

舟過火脫。又次秦州詩韻。

漢挐來眼底。今去視長沙。行穩海如陸。卧高舟似家。櫓聲潮並急。帆影日俱斜。奇壯玆遊最。題詩不盡誇。

泊別浦。又次詩字韻。

海舶乘潮際。村燈守夜時。不堪登岸喜。未暇望鄕悲。呼炬行仍遠。待炊眠故遲。撚髭猶舊習。得句又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