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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谷先生遗稿卷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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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谷先生遗稿卷之二十二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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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族弟 光颜撰]
公讳光绍。字稚绳。号素谷。坡平之尹。以高丽太师讳莘达为始祖。而文肃公讳瓘。文康公讳彦颐名德。俱载史乘。入 本朝。有讳坤事 太宗。策佐命勋。有讳倬当 中宗时。以经术久掌成均。号平窝。自平窝公四传而至八松文正公讳煌。斥和议明大义。是生讳舜举。以遗逸官掌令。不就。号童土。出为伯父府使讳燧后。寔为公高祖。两世节义道学。士林高仰之。曾祖讳晢。弘文馆修撰。祖讳智教。游明斋先生门。先生称其深于礼。荐授 世子洗马。 赠吏曹参判。考讳东奎。有文行蚤殁。 赠吏曹判书。妣新昌孟氏。淑章之女。判书公无嗣。公以洗马公弟县监讳仁教之孙为后焉。本生考讳东辂。韩山郡守。以寿秩至同知中枢。妣阳城李氏。牧使翊周女也。以 肃宗戊子十一月壬辰。生公于汉城。幼而颖异。甫学语即识字。举止端重。不随群儿戏嬉。同枢公以公羸弱善病。课学不力。而自能耽书不懈。文理日进。十四五。已遍通经史。为古文词。不喜聚侪友习功令业。尝独扫一室。纸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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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牖而隙之。有来者。辄自隙语曰。方读书。不暇接也。从祖判书公惠教见其述作曰文章手也。十九生员。寻归尼城。与陶谷李公养源。受业于敬庵,一庵两先生。两先生皆器重之。期以远大。时编次明斋先生遗文。属公任考校。自是学益博。见悟敏诣。凡名理肯綮。率迎刃解无抵滞。远近士友咸推服。誉闻蔼蔚。公虑渐入标榜。且以亲年高。黾勉应举而非其志也。己未。授懿陵参奉。公欲不仕。一庵谓不仕。愈所以取指目。遂就职。明年。升 明陵奉事。冬。擢增广丙科。与伯氏承旨公同榜。公兄弟大小科俱同年。世未有也。一时艳之。选隶承文院。时变翰林荐法。为圈点召试。公与承旨公并参圈。诸名流多以售艺荣涂为耻。公尤嫌兄弟较选欲勿就。上恶新进慢命。下严教促入。公不得已入试庭对。故不致意见诎。人皆称屈而益韪公。公即归乡庐。 庄献世子入学。 上命大臣举可任春坊人。宋相国寅明荐公经行非常。甲子春。拜侍讲院兼说书。移说书。 上雅闻公学识。及直春坊。屡特召顾问。时 命造 东宫书屏三坐而疑所书。 上以询公。公以李文纯公圣学十图对。或言十图在冲龄非切要。公曰。俾 东宫先识义理名目学问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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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为他日作圣根基。 上制古镜重磨方篇题。训 世子。引诸儒臣订定。至文义有碍晦。辄曰当召说书决之。及召入。公随问辨析。援据古今。辞理明剀。 上亟称善目公。语筵臣曰。说书官虽卑。予所敬重。以其有学问也。仍勉谕公使善辅元良。公在胄筵。殚诚劝讲。讲必逐句敷释。如心性诚敬等字义。皆以日用事为譬解之。期于易晓。初 世子颇渊默。凡宾僚进言。罕闻答辞。至是始有酬酢。朝中相贺。李公宗城长铨部。奏公宜久任宫僚。升拜司书。未几特除弘文馆修撰。公以命出中批力辞不获。旋授公湖西廉察御史。 教曰。欲与儒臣讲学。目下民事甚急。姑俟归日。公受 命行。问民疾苦。饬守宰。发仓赈贷。疏冤狱劾赃墨。褒黜咸当。秋还朝。纂续五礼仪。公为郎厅数引对。禀定凡例增损。悉从公所奏。春曹仪注。出胥吏手。俚陋不典。公并依开元礼。改定其文。续仪与原编有异同详略。别为考异一篇。以会通之。迁司宪府持平。 上曰。尹某习于礼。命递台职。专意编摩。复为副脩撰。公因讲筵言 圣上撰辑六典。增修五礼。盖有意乎继述 祖宗。成一代之文治。然礼乐刑政。辅治之具。用也。精神心术。出治之原。体也。若不能真心实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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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俱举。而徒区区于脩明旧章则抑末也已。其本惟在于学问涵养之功。今虽 静摄。未能频开法讲。请于卧内。引接近臣。讨论经传。讲明义理。俾有维持日新之效。 上尝问为学之功。何语为最要。公举论语不重则不威一章以对曰。凡人气质。皆有偏处。为学必从其偏处。加工克治。方可得力。窃见 圣上聪明睿知。慈仁英达。天质之美。卓冠百王。而惟欠厚重。故典学少牢守之力。临事乏严凝之象。此威重之所当勉也。惟欠诚笃。故进修无朴实之功。行政涉徇名之病。此忠信之所当勉也。古之明王。必资于师友以辅德。而 圣上不亲骨鲠之士。疏远山林之儒。是长与不如己者处也。又何以进德也。古之圣王。不能无过。惟贵能改。而 圣上于事为之间。多遂非护疾之失。无乐善从谏之美。是过而惮于改也。又何以克己也。盖威重忠信。为学之本。而亲胜己。所以辅此学也。速改过。所以进此学也。夫子此训。彻上彻下。实千古为学之大诀。而在 圣上。尤为矫偏变质之要方。 上开怀嘉纳焉。续五礼仪成。 宣酝赐厩马。公自宫官受知。 眷待殊绝。当路媢之。台臣朴圣源者。摭公御史时微事启参公。 上晢其诬严斥之。公不自安。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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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归。冬。又以副修撰召入对。引程子精神长者博取之。中年以后。必须节约之功之语曰。暮年用功。切己精约。乃可收效。愿于 清燕之中。从事节约之功。以为收拾晚暮之地。乙丑正月。有虹贯之变。 上以微疾。久不视事。公引栗谷先生白 宣庙语进故事。请御便閤。召接臣僚。讲弭灾之方。宾对。 上以灾异自咎。因叹曰。我朝大臣有李文成真圣人之言。使文成而在今日。当作何等语耶。公进曰。在昔 宣庙甲戌。亦有虹贯之异。先正进封事万馀言。真直言极谏。经世之谟也。今 殿下旷感先正。先正虽不在。其言具在。使先正在者。所言要不外此。 殿下就而求之。则当日所条列者。皆可受用于目今也。 上用大臣议。分遣审理使于八路。公言弭灾自有实政。岂在审理。况审理异绣衣。既不许暗廉。又不得论断守令。将何以采察狱情民隐。无实惠下及。而徒使疲于迎送。失小民望不可。时良役为痼弊。用事者又欲严定法条。饬长吏毋侵摊邻族。犯者置重律不贷。公曰。是法不久将废。今列邑在在皆民少军多。惟拥虚簿。若一切以严法绳之。无或免者。到此必以骚扰。请减律。不者。将故掩覆不发。法恶得信。良役之弊。积百馀年。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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釐革莫可。然其本唯在 圣上厉志有为。节用爱民。量入为出。然后釐革蠲减之议方可行。事不循本而欲救其末。虽日令月饬。无益矣。后二事皆无实效如公言。升校理。兼校书校理。二月有妖狱。 上亲临论囚。公以问事郎入侍。奏对及问辞。咸中窾要。赖以反释者多。左相宋公寅明按狱。出语人曰。曾闻尹学士扰于经学。其才乃复尔耶。移司谏院正言。还修撰。请告归觐。夏还朝。 上述常训教 东宫。特召公参證。仍命久直勿替。日必再三接见。随事启沃。裨益甚多。先是赵载浩,郑羽良等。用事张甚。公视若浼焉。其党深忌之。欲以事中。会公由归乘传。厩吏以一马载任。盖谬例也。而公不觉。赵为道伯侦知之。唆驿丞状论公下理。七月。编管公州。冬。筵臣赵云逵白 上尹某经学出辈流。今讲筵频开。而某坐微眚在谪。宜有参酌。 命特宥。丙寅春。以修撰召。屡辞不许。公自罹文罔。欲屏退自画。而以 上眷愈挚。不得决去。然每以少进多退为主。在朝未数月辄引归。三月。拜关北兵马评事。筵臣又启留之。 上曰。尹某特授馆职。取其文学。其勿复外除。间拟台职。亦以 特旨还寝。 上谓筵臣曰。予有过。诸臣持自省编入谏。自省编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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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制以训 东宫者也。公对曰。于是书见 上典学贻谟之盛。然窃谓 圣上知及而仁未守也。非知之艰而行之艰。臣等谨当以此责难于平时。岂待有过而后谏哉。秋。陈疏南还。拜司仆寺正,校理。皆不赴。丁卯春。以在外被禁推。入城蒙释。承 命编次 皇坛仪。 上亲享 皇坛。特命将事礼毕。 命掖隶提灯笼导之。从禁苑至馆。盖异数也。公以 皇坛仪节多未备。请一依 大明集礼釐定。其豆簦篚羃鼎匕之属有失制者。悉禀正之。 上喜曰。 皇坛事得儒臣。始整顿矣。公自甲子。久居论思。见世道渐乖。思一极言君德时政。以答 上知。至是。因讲筵请间曰。帝王之学。自有大要。临筵讲读。不过文具。乞加意于臣前所言节约之工。浸灌义理。涵养本原。至如著述。在学者犹为末务。况人主乎。近见 殿下专事著述。此不但有害于 圣学。恐亦有流弊之端。 上曰。予非乐为也。世道无可为。寓意著述。正如孔子删诗书。孟子述七篇意尔。公对曰。若使孔孟为滕薛之君。则必思所以尊周兴王之道。决不退而著书。今 殿下以千乘之国。处君师之位。操可为之权。乃反消沮退托。欲以区区著述见 圣志。臣恐孔,孟易地则不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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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称善。仍曰。试言予本源病痛。对曰。先儒云心不可有一事。而 圣上心界。千头万绪私意。不能断舍。偏系之念太胜。廓然之体不明。以至忿懥在中。而所发多暴露。时象关心。而一念不胜憧憧。此所以私意有未尽去。天理有未尽明。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者也。幸着眼于理欲义利界分。凡于动静云为之际。另加省察。使理无不扩。私无不克。而吾本体光明洒落。则向数者之病。皆可消去。而脩齐治平之效在是矣。 上曰。儒臣之言。正中予病。岂不留意。是时羽良等势益横藉。荡平为名。以沮抑不附己。一时贪躁嗜利者。萃为渊薮。士类皆愤而无敢言者。公因进曰。学问之功有体用。臣所言体也。请更言其用。以及世道之弊。今灾异荐见。民生倒悬。岌岌有危亡之象。而朝廷之上。公论不行。风习日乖。礼义廉耻汨丧无馀。不但管子所云不张而已。夫世道升降。系于用舍。用舍得失。而一世之趍向从之。今日世道之至此。未必非 殿下误用导世之柄而然也。 上曰。何谓柄。试言之。公对曰。天下事。惟有两涂。义与利而已。人主御世之权。以义为柄。崇礼让尚廉隅。则士皆蚤夜孳孳。砥砺名行。而不及者。亦能勉慕跂及。舍利取义而为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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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利为柄。进贪竞退恬雅。则士皆捐廉弃耻。惟得之求。虽稍欲自异者。卒乃毁方瓦合。骎骎然入于利涂而为利世界。 殿下以今日世界。为义乎为利乎。不见其形。愿察其影。宁有人皆趍义而世道如此之理。此无他。 殿下以利为柄以导之故也。夫爵禄者。即圣王励世磨钝之具。而今反为磨廉丧耻之资。入此利涂。则无才学无地望者。皆被登显。不入是涂。则有才学有地望者。亦皆摈斥。上自大官。下至郎署。未尝有杜门而坐得者。以此人材。以此世道。何得以望治乎。 上愀然叹曰。大禹随山刊木。予或可为。而今日世道则诚末如之何也。公起对曰。 圣教过矣。 殿下已有随刊之功矣。 上曰何谓也。公曰。自辛壬乙巳以来。党祸滔天。殆甚洪水之害。至戊申逆变而极矣。 圣上痛惩其弊。做建极之治。杀怀襄之势。苦心血诚。无让于胼胝之劳。其时一二大臣。亦能协赞弥纶。而用人一涂。犹循才望。朝象不至乖激。国论不至沸郁。稍息戈戟之祸。粗收一时之效。 殿下若能益恢公正之化。使一世人才。皆进于大中之域。则地平天成之绩。庶可望矣。近来任用旧臣。皆已沦谢。而后来者假其名售其利。用舍不公。私意横流。顽钝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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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风。日渐月盛。朝南暮北。惟利是趋。似此人物。正朱子所谓交臂降叛之类。人主将焉用之。于是 上太息曰。予亦有悟矣。世道至此。将奈何。公曰。今救弊之术。无他下手处。朱子谓如人之一毛一发。无不受病。针药之所不及。惟当焫丹田气海。以回元气。而焫丹田之法。亦不过曰收聚海内知名之士。以系民望而已。 殿下数十年建极之苦心。不可挠易。而今日廷臣欲沮坏此规模者。是使 殿下有其始而无其终。为两截人君也。欲以目下规模。架补苟且。谓可粗安者。是使 殿下冒虚名而受实害也。均之为私意也。惟 殿下洞察深思。先于义利之分。晓然明辨。拔本塞源。而责任大臣。选用铨衡。躁竞必斥。廉雅必奖。则污习自革而世道可变矣。时 上意颇感悟。朝议亦积不平于用事者。无彼此皆言尹某言世道良是。而用事者嗛公益次骨。公甫归而羽良登对。力挤公以嗜利无耻是当。且曰此辈党心。必欲隳荡平乃已。 上颇入其说曰。闻尹某言。如李宗城固以为虑。今觉矣。然 上素信公雅洁。不深非也。夏。拜弼善,司谏,掌乐院正。皆不赴。复拜司谏。上疏卞羽良之诬。 批曰。有怀无隐。予已知之。曰可曰否。皆出于公。何可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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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挨。寻以在外就理蒙放。除副校理。 特命入对。公念所被人言非常。不欲夤缘冒出。遂陈情径归。复拜兼弼善,掌令。上疏辞。附上一庵先生四勿问答。因请勉进 圣学。优批嘉纳之。盖 上之在春邸。一庵以桂坊侍讲有问答。公于筵中语及。 上特命书进也。又言圻湖民田被灾未蒙减者多。 上命度支加给灾总。屡拜副应教,司谏,执义,校理。兼西学教授。戊辰。改摹 肃庙御真。以公为都厅。事竣。例当升资。或谓往役不可辞。公曰。属屡违 除命而赴是任。是利之也。遂辞递。二月。始赴召。 上奉安影帧于永禧殿还。夜召侍卫及敦匠诸臣。以祭馂宣酝。奏轩架。公与同僚上劄言非贺非燕。而设乐禁庭。不可以示后。 上手批嘉奖。召诣閤外。 赐厩马曰。昔唐宗云韩休知否。予之设乐。虽非游衍之意。固虑儒臣有陈戒语。堂劄果至。深得学士之体。予甚嘉之。以兼辅德参书筵。时至讲官坐閤外良久。不召入。公怪之问同僚。曰近来讲对每如此。公曰。然则讲官何不进规。曰不敢。公曰。此皆自下不能善导之致。岂其然也。遂招司钥告正时已过。请入讲。仍进曰。臣于甲子后。久未登胄筵。每谓 邸下年龄长成。学业益进。今日开讲时刻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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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心甚慨然。夫进学在勤。故古人有惜分阴之说。今 邸下午时之讲至于申。申时之对至于昏。其在宫中游嬉不勤。可以仰测。实非群下所望也。 世子瞿然谢之。自是开讲不踰时。寻坐事递归。除司谏,应教,执义。皆不拜。先是李公宗城为大宪。因合启事陈疏引义。为一边所攻。朝象纷纭。公因辞疏附论时事。略曰。 殿下深忧世道。二十年建极之治。不但在于参用互对之粗迹而已。盖党祸必亡人国家。而世臣无彼此之殊。人才无南北之限。则收合贤能。凝聚朝廷。以为祈天永命之图者。 圣意皎然。百世可俟。臣于昨春。敢以世道之说。为 殿下一诵者。只欲 圣上洞察物态。抑贪躁而励廉靖。收贤才而固元气。有以遏横流之势。挽既颓之运也。今旧弊未矫。新鬨又起。一启三载。作为机阱。玆事泾渭。抑亦 圣鉴之所洞悉。而近见大势潮驱。时论飙发。崖异者为累。自引者为孽。许多世臣。挤落殆尽。以致人才日渐摧剥。朝象日益涣散。徒使我 圣上独立于上。忧念罔涯。此臣所以拊心伤痛而不自已者也。以递职不果上。又以校理赴召。 上新丧锦城翁主。悲疚过节。谏者皆被摧抑。举朝忧遑。公因对奏曰。仁者本心之德。而孝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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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皆本于仁。 殿下天禀过于仁。故孝慈之发。亦不免太过。夫安国家利生民。以光 祖宗之烈。孝之大也。保惜 圣体。收拾国事。以贻燕于后嗣。慈之大也。 圣上于心学工夫。固已洞知。而但不能实践。故凡喜悲哀怒。皆有以动挠其中。愿留意矫治。使心体廓然。勤御经筵。频接臣僚。以端治本。以讲国事。 上敛容谢之。九月地震。是日行次对。筵将罢。上下无一言及于灾异。公进曰。此正朱子所谓九重无罪己责躬之辞。宰相无引愆救时之章者也。 上曰。由灾异引接。筵说漫延。忽尔忘却。儒臣发之。予用惕然。大臣亦以老昏顿忘引咎自讼。公继奏曰。夫地者阴道也。 圣上居九五阳刚之位。当体天行健。奋发有为。而今乃消沮退托。阳刚之气。无以制伏阴道。宜静之地。反有此动。请以此存省。初修撰郑纯俭。疏救李公宗城。黜补渔面万户。至是诸臣言其有疾请量移。 上不答。公言纯俭经幄臣。以微过卒死遐陬。非盛德事。 宣庙朝。金孝元以罪补富宁。先正臣李珥悯其有死病。乞移内地。今纯俭罪轻于孝元。渔面远恶过富宁。 上意释。郑公遂得还。己巳春。移应教。 王世子代理国务。与诸僚上劄陈勉于 东宫。擢拜承政院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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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承旨。时因筵臣言。追享 高皇 毅皇于大报坛。屡 命公登筵讲定仪节。四月。 上诣皇坛行礼。因升坛审视。承史宦侍皆不敢随。 上特呼公同升。历询 神座仪物坛墠制度。皆令援古礼以证之。是日百僚序立坛下。仰瞻 至尊独与一承宣立坛上。酬酢移时。无不洒然动色。及享礼毕。将焚纸榜。 上忽心疑。顾问焚纸榜见何礼。皆不能对。公对曰。昔 高皇帝定鼎金陵。祫祭始祖以下。纸牌行事。礼毕燎之。 上喜曰。此时王之制也。问出何书。公以会典集礼对。 上还内。索入二书览讫。亟称公博洽。仍 命公增脩 皇坛仪。正言宋莹中。劾领相赵公显命曾言 东宫横逸难制。文致极憯巧。盖赵公心护善类。忌者唆陷之。人皆顾畏莫敢救。公因言端言显命疏言 东宫气质以为横逸之气若不可御。此不过老臣惓惓之忠。以睿资英迈。劝 上留意于辅养裁成之尔。今莹中变幻其辞。欲欧之罔测。真宵人手段。朱子外孙黄辂。是勉斋干之子。而朱子与干书曰。小孙有横逸之气。将来却可望。则横逸二字。元非不好题目可知。 上悟曰。微承宣。予几见欺。即令 东宫手书召入。莹中之谗。遂不得售。以病递归。累拜承旨。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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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庚午秋。除淮阳府使。 上幸温泉。致祭明斋先生墓。有尹凤九者投疏诬诋。公以私义不安辞递。辛未春。出为安东府使。正田政均力役。约己裕下。除畬田之税六百结。以给贫民。诸凡踵谬而剥于民者。以次蠲涤。总十馀事。尤以劝兴儒学为务。邑故文献乡。境内书院十二所。公为捐俸钱馀千缗。分赡其养士之需。立学规。选士藏修。每暇日躬至。考所业而诲牖之。取经书要旨及理气性情等语。命题以试之。就加评批。以发其义。葺护名贤闾墓。表扬卓行。以示趍向。又讲古礼。行乡饮酒仪于校宫。士民翕然兴起。壬申。丁李夫人忧。甲戌制阕。付副司直。始公既忤赵,郑一队。而承旨公在玉堂。尝斥李相天辅。三憾合势惎公兄弟。既摘壬寅伪勋书籍事。窜承旨公。而公亦被停枳。及乙亥狱起。世族荐绅多株连。贼正观诬引公兄弟及朴公文秀等五六人。时承旨公在谪。公先被逮。及置对。正观不识公。仍自服私憾。公得释。念正观既诛。即承旨公至。无质白地。必为时辈所持。遂自请替卞。承旨公亦免。时贯索满庭。死生迫前。被逮者皆失措无人色。独公举止如常。言辞略不挠。人服其定力。公既出。而羽良弟翚良又用事。使持平徐有良上书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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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公。无纪极。略曰。某对人谈性命之学。居乡有蹠蹻之行。又曰。名出私铸。交友贼𨯟。请远窜。 东宫不从。而 上屡言有良无状。且曰。尹某不可置黯昧。许就理以白之。及公对辞入。 上曰。固知人言不近似。人谓公行复用。而柄国者皆公所不悦。辄目公以峻论根本而尼之。翚良有奥径阴螫。尤无遗力。公遂屏废近十年。至壬午。赵载浩赐死。孽臣启禧当路。嗾其客李基敬。诬论公与载浩客严弘福绸缪。窜珍岛。顷之时相有为言尹某与载浩不协。通朝所知。今反为其收司。 上命宥还。于是李,赵,郑三人者皆死。而 上亦思公。癸未秋。量移承旨公谪。而令铨曹捡拟公拜工曹参议。承旨公即又蒙宥。时 恩教相续。慰释备至。而时辈犹崎屹不已。公求外出。甲申。除沃川郡守。陛辞。特引见曰。不相见久矣。往事业已昭释。勿介意也。因命起坐仰瞻。公感涕起伏曰。 圣教至此。臣不知死所。之任治如安东。邑有赵重峰墓。公发丁粮。葺其封致奠酹。以寓景慕。有土豪挟巨室恣横。公攘民田。更数十年。长吏惮莫敢何。公按之立还其主。一郡称快。宋相时烈祠院在境内。吏告院儒来受享需。公曰。非赐额而官蒇。非僭即谄也。却之。丙戌。递归。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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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曹司卫将。先是 上屡问尹某何在。又 特授承旨。以在外寝。当路恶之。谏台金致恭论公请窜。 上不从。削致恭职。戊子秋。丁同枢公忧。庚寅外除。壬辰。台官李弘稷者。又启劾公。语极无伦。盖弘稷与公族弟某有山讼。移憾于公也。 上烛其状。特令公置对伸辨曰。弘稷逞憾诬人。传所谓不与同中国者也。刊其籍。自是 上以公才学不可终弃。数谕大臣。大臣亦言公淹滞可惜。癸巳春。遂连除敦宁府都正,兵曹参议,右承旨。入侍。 上顾问颜发衰未。曰承宣几年复入。公对曰。臣己巳授是职。今二十五年矣。 上曰。予寿故能复用也。既而庙堂以公荐拟湾尹。而羽良孙厚谦挟母势用事。以世憾沮之。改授楚山府使。 上特召慰谕遣之。公不敢辞。至则劝武列扰犷俗。考求军民疾瘼爬栉之。边人大耸。冬。应旨疏陈五事。一曰。团束流户游手。增置军额。以待缓急。二曰。罢府内守番之役。使边卒息肩。三曰。别调土民。为江边把守。勿侵赴操正军。四曰。量减诸仓还谷。移转邻郡。无蓄耗渐增。抑配厉民之患。五曰。荡涤年久虚欠谷簿。永蠲民患。 上优批开纳。 特减虚欠谷三千石。仍 下谕西北二路列邑一体查减。以均惠泽。时贼臣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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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为按使。恶公欲因而倾之。乃诬启言仓谷皆精实无欠。大臣遂白罢公。已而关北伯言北关诸邑谷多腐欠。请各减若干石。 上可之曰。用其言而罪其人不可。其勿罢尹某。竟因台启递。数年不调。时 上已大耋。一日与筵臣燕语。问尹某有子否。因 命书教曰。故承旨尹某。对曰尹某固生存矣。 上惊曰然乎。遂 下教曰。古人云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臣。以予昏耋。兴惟旧人。其令铨曹调用。仍特拜右承旨。趣召入对。又特授兵曹参判。进阶嘉善。即乙未十一月也。今 上代听国务。 上为东宫开讲筵。特 命公为特进官。筵罢。又特赐对曰。卿是旧讲官。可详陈文义。俾 东宫有闻也。丙申春。因事免。三月。 英庙升遐。过公除南归。夏。大司谏洪檍疏言公附厚谦升亚卿。又尝诋辱宋相时烈。遂窜灵岩。盖公升擢。即 英庙特旨。而厚谦乃曾沮公者。其诬罔类是。公尝编印牛溪先生年谱补遗。引宋相诬牛溪语数段而加辨论。其党以此为诋辱云。时贼臣国荣窃柄。一边人得志。复发斯文事。诬章日积公车。公既窜数日。而有鲁西,明斋两先生追削之命。士林丧气。公赴谪。杜门看书。足不迹阶庭。明年春 特宥。庚子。叙拜同知敦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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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先是 上言 先王每称尹某经学。命选部收用。故有是除。公从县道上疏辞。略曰。顷年朝家处分。有及于臣旁祖故儒臣尹宣举尹拯父子者。臣之曾祖脩撰臣晢。祖洗马臣智教。俱受学于两臣。臣又受学于两臣之孙进善臣东源。有三世师生之义。祸福荣辱。义无独殊。昔贤有以师道被枉而乞免者。臣不敢妄以自引。而私情危蹙则有甚焉。此两臣者。讲道林下。生被 列圣之礼遇。殁为士林之宗慕。今于身死百年之后。重罹泉壤之诬。臣窃伤之。纵不敢越分冒嫌一言以自讼。亦何忍昧义贪荣。见讥于公议哉。时喉司皆党人辈。谬引勿受疏章之禁启劾之。却其疏不以闻。既又使台官李明济投疏罪状公。而捏造虚浮之君崇奖太过八字。指为鲁西先生斥宋相语。谓之语犯 孝庙。 上以抉摘朋比斥明济。公不胜惊愤。强疾入都。疏言明济疏所引诸语。皆是掇拾旧套。已经前人勘破。而若其末端一句。乃从前彼此文字之所未见也。果使当年有此一语。则直可断以不敬何若。而抉摘字句。巧注他说。艰辛以挨逼二字成其案也。此可见其捃摭而无所得。今于久远之后。白地刱出。欲售厚诬之习。虽急于搆人。此岂人臣所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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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书而质言于君父者耶。此不一覈。非但九地之下。重抱罔极之冤。语涉莫重。在 朝廷事体。恐不宜慭置于虚实有无之间也。自丙申祸憯斯文。人皆积畏缩愞。无敢言者。独公抗章不少挠。士论倚以为重。壬寅冬。 上命复两先生官。公自以职名尚在。而前既引私义不拜。今不可无叩谢。遂入城肃命。右议政金熤上劄诬两先生。而其党在三司者骈起。请还收复官。公上疏告归。附陈党人丑正之状。且言 先王五十年苦心。专在于镇安斯文。嘉靖世道。昔年 处分。不载 宝鉴。临 筵语到。必称先正。今此辈乃敢叫嚷无忌。负 先王建极之本意。坏 圣上继述之盛德。 上优答之。公还而熤又上劄恚诋以公疏书先正谥号为僭。至曰诬 肃庙诬 先王诬 当宁。而台官权裕,尹得孚,徐配修等继之。 上皆不省。丙午春。以司马回榜。 特升嘉义阶。 命给马上来。 引对慰谕曰。卿间有所遭不入朝。致此久阔。且曰。颜貌不衰。殆静养力也。 筵退。擢拜资宪大夫知敦宁府事。入耆社。公又疏引前事自列曰。自古党伐之际。每以贬君诬上作个题目。以感怒君心。激成罪案。此等风习。至申球辈而极矣。今其增衍旧套。恣意诋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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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欲一一对辨。第爵谥之复。即朝家成命。而先正之称。臣亲 承先朝圣教。非止一再。盖我 肃庙御制诗。有追惟先正臣尹拯作。即儒林尊道德。小子亦尝钦。生三虽事一。自有重轻殊等句也。则 先王之临筵必称。盖有所受之。惟此两端。固耳目之所昭列。而急于驱人。乃复容易现化。噫。以无为有固诬也。以有为无。又何如也。疏入。熤与三司又交章攻公。而副应教赵济鲁疏言公引义无怪。党人言无据。 上两镇之。公既还。属微疾。旬日越剧。以四月十五日戊子。卒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九。讣 闻。吊赙如例。六月丁亥。葬于尼城接枝山辛原。明年某月某日。迁于某原。与夫人墓合封焉。公天资明粹。器宇英爽。识敏而才达。行果而心坦。早涵濡家学。用功甚笃。自以气质之病。在轻浮疏浅。作自警图。以凝重二字。为持身符。至晚来。济以宽和。仪度不甚矜持。言语不甚𥳑默。而惰慢鄙倍。自无所容。裒衣缓带。恂恂易易。动容周旋。自有成法。悟解绝人。于经传微奥。不费究索而自透了。十六岁。见退溪论四七书。即疑曰。高峰说尽明快。反弥缝归一于退翁何也。后观栗,牛二先生往复书。始犁然有契。其夙诣如此。及游敬庵,一庵两先生门。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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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质。皆亟称其精切。间与李公养源,赵公震彬讲劘。赵公尝言吾辈积日研思不能解者。某辄一言卞析。听之不觉爽然。真畏友也。看书一下五六行。记性卓异。如经书小注及历代史诸儒先文字。皆如诵己言。终身不忘。而尤以紫阳为家计。于史最喜纲目。一岁率看数三遍。于礼博涉古今。而主参裁情文。不病于拘泥。宗党士友。遇礼有疑变。皆就决焉。笃于内行。同枢公方八耋。而承旨公谪海岛。公左右愉婉。以理宽譬。务适其意。其丁忧。年已耆艾。而执礼不少懈。承旨公二子俱夭。公只有一孙。承旨公临没。欲以为后。公即从之。或以公既出后。有所重。礼不当尔。公叹曰。不如是。无以慰长逝之心。何暇论礼意得失乎。人以为难。严于奉先。晨必颒栉谒祠堂。出入经宿。焚香拜告。至七十犹不废。以宗家贫。捐私财置祭田。生祖考鸿山公冢孙亦贫甚。不能奉烝尝。则辄自家具修将事以为常。且为置墓田。同枢公宰南邑也。公禀请节俸馀蓄谷为义庄。而申明童土先生宗约。穷乏有周。昏葬有助。岁俭则倡议鸠财遍赈之。笃于师友之谊。服一庵大功敬庵小功。而皆修其年谱。述其遗事。一庵即斯文两世之宗。而冢嗣蚤殁。公为恤其孤。教育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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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己子。丧祭冠昏。躬自经纪。一门服其诚。治家有矩度。享先接宾。节其丰约。量入为出。不妄取与。人或疑其太啬。公笑曰。节俭本吾家法。乌可越分伤惠。以要人誉乎。性不喜华靡。自奉甚薄。六十后始衣䌷帛。遇珍羞亵味。辄却不尝。于器用取具。不问美恶。平生无玩好。一室萧然如寒士。昏嫁之需。专尚朴素。一切俗习。不以措意。遗命敛止常服。葬不新卜。终身不近女色。不听声乐。尝省亲西邑道平壤。方伯金公始烱方张乐宴游。闻公至。遽命屏去。还抵黄州。州倅送名妓荐寝。公不为顾。守叹曰。真铁肠也。其立朝𥳑洁自持。与侪流处。正色不阿。见流俗可鄙事。或面呵不少饶。为缩颈而不顾也。遭际 英庙。知遇特达。公亦慨然有担世之志。经席陈勉。恳恻切至。上自人主心术。以至政令风俗之善败。前后屡千语。多人所难言。疾时辈假荡平。罔上行私。斥之甚力。由是积受崎屹。卒诬以峻论根本。而乘机挤陷之。后来一边人必欲甘心。亦此辈所饷也。数十年岭海桁杨。备历駴机。吹觅筑磕。靡所不有。至无以为说。则以诋辱怀相之案终焉。公尝语人曰。吾暮年光华也。惟 英庙独深知公。故虽躗言。不啻三至而终不挠。屡斥言者而收叙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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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虽终尼于时。未克晋用。而斯可以见君臣之际矣。公晚年引杜祈公语。著君臣始终说。以志感恩之意云。公自释褐初。一庵戒之以难进易退。公佩服不敢忘。故自甲子至辛未八年间。在朝不过十馀朔。去就未尝苟。公暇专心问学。要以无负师训。不累名利。中罹世祸。几不得免。自乙亥以后。务为韬铲。脱略拘检。以避标榜。间有 除命。每以谢 恩伸分为主。浮沉冗散。非其素志。然于斯文消长之会。必抗论力卞。与之为进退。一时士林咸推公为宗主。虽异趣者。亦敛衽惮服。其治郡。尚宽𥳑而综理靡遗。剸烦制剧。不动声色。梧川李相公尝称公才猷可畏而难测。其宰安东也。与书曰。福州倅对案读书。前所未有云。公在朝罕交游。惟与李公相期许。壬申。李公遭台抨将归乡。时后宫文女有娠。中外往往有窃语。公密书李公曰。凡事救之于始则易为力。争之于成则难为功。后宫将就馆。万一生男而有陈贺之举。如柳永庆之为。则当以死力争。以防日后滔天之势。公大臣。此时不可顾小嫌远去。李公亟是之。遂留江郊。闻后宫生女始归。后 两宫果疑阻。李公屡陈匡救被黜。公适入都。李公从容谓公曰。国事如此。吾将死之。脱有事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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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驰来。议所以处之也。及壬午后。公每语此而叹曰。使此老在则必死矣。初明斋先生没。绪言散佚。未及裒稡。一庵创而未就。文集之役。公既参校。后又编印礼书。傍搜遗迹。为年谱及附录言行录。校脩牛溪年谱补遗,家礼源流。斯文后事。始无馀憾也。公雅不以师道自居。而后进有志趣者。乐与之诲导。每以明翁画一图为入门指南。尝语子弟曰。吾门故规。固有祥和雍容之美。而今见后生辈多流于巽懦委靡。不能自立。汝曹须惕念也。又曰。今世士子虽不免为举业。而亦宜识内外宾主之别。勤读经书。以立基本。馀力做科业。为进战退守之计。然后能免狼狈。公为文。源本义理。赡达条鬯。而裁剪有法。绝不作冗靡语。有文集若干卷。所纂鲁宗世编,甲乙录,林下丛话等书藏于家。公配清州韩氏。进士师万女。幼而端秀。从祖判书公配夏有藻识。尝曰。是女有尊贵像。恨不男也。十六归于公。敬慎无违度。事舅姑诚礼兼尽。勤俭持家。巫祝不入门。闺庭整然。生于戊子。卒于甲午。寿六十七。举二男。长晦基。次鲁基有文识。先公没。晦基娶进士崔昌哲女。生一男敬镇。出为承旨公后。复取族子鼎镇子之。一女适权世晰。鲁基娶掌令李养源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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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适韩用鉴。无嗣。取族子迥镇子之。呜呼。以公之高才邃学。早扬王庭。深荷知眷。庶可以贲赞皇猷。挽回颓运。而遽婴党祸。没身轗轲。不获展布其所蕴之万一。此有识所叹衋。然当世道横溃。异论喧豗之秋。独能保守斯文一线。扶翼而阐明之。俾来者赖以不迷于诐正之辨。斯其所就。亦不可谓不大。公殁而鲁丘文献之传。遂不足徵矣。惜哉。始公自叙立朝本末系年记事。名曰孤舟录。门人姜君宅一掇其要。为行录一通。晦基请余最之为状。光颜晚生。顾尝辱公奖诲。亦得以粗窥言行之一二。不敢以寡陋辞。谨序次如右。以俟立言者择焉。
墓碑铭[门人姜必孝撰]
先生之弃后学。六十年于玆。小子安仰之恸。至老耄益深。日先生之曾孙滋晚。以状属必孝而曰。及门诸子。举已沦没。惟吾子在。子其志且铭。将幽显两用焉。噫。必孝虽僭猥。于斯文事。义何敢辞。遂最状辞。参以平日耳目所逮而叙之曰。先生讳光绍。字稚绳。号素谷。坡平尹氏。八松先生讳煌之五世孙。童土先生讳舜举之玄孙。曾祖讳晢修撰。祖讳智教洗马。考讳东奎。妣新昌孟氏。本生考讳东辂同枢。妣阳城李氏。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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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于大贤之门。天姿明粹。器宇英爽。自成童专意家学。师事敬庵,一庵两先生。其为学也。精思力践。明体适用。本之以躬行。养之以持敬。尊尚近思而发挥于诸经。性命之原。礼乐之文。辅世致治之具。无不瞭然于中。早擢科第。历扬清显。当 英庙盛际。恒带 经筵之官。以引君当道扶竖世教为己任。论思启沃。密勿赞襄者。屡数万言。而天人王霸之分。义利公私之辨。倾倒罗列。引古證今。 上亦虚心耸听。多所赏叹。尝奉 教编次续五礼仪。禀补阙略。别为考异一编。以通古今之义。陪 驾参皇坛祀。禀定纸榜隐穴之规。晨祼用茅之礼。因编坛仪。一依 皇朝式。其他随事绳纠。遇灾陈戒。先之以格致诚正之工。申之以节俭恤民之事。此其立朝之大节也。莅福州也。革弊政去横敛。捐廪养士。讲学于书院。乡饮于州庠。至今有晋城南康之遗爱。莅楚州也。恤民隐涤虚逋。饬戎伍缮器甲。分番守边之法。为永世规。此其施措之一端也。呜呼。以先生高才远识伟谟宏猷。遇 圣朝知眷之隆。上可以辅吾君。下可以淑斯民。庶几三代之治。而柰之何直道不容。不能安四十日之朝廷。编管者一。远窜者二。就鞫者一。就理者三。而乾心洞鉴。每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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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辨。然先生之志业。竟不得展布。由是无意于当世。退而讲道林泉。老而深笃。蒐辑默庵补遗之编。订定明翁礼说之书。此其尊道卫斯文之大业也。逮夫 正庙初元。有鲁西,明斋两先生爵谥追削之 命。先生陈疏讼冤。其后特命复爵谥。而论者犹不已。则复陈疏辨之。诚贯金石。勇夺贲育。屹然为中流之砥柱。又何其盛哉。先生生以 肃庙戊子。卒以 正庙丙午。享年七十九。士林莫不涕洟相吊。始葬于鲁城之接芝山。三迁而复葬于砺山之敦山负酉原。呜呼。先生以刚毅正大之资。加战兢临履之工。邃学醇德。积中彪外。洒落如栗翁。敦确如默庵。溯濂洛而达洙泗。门路正而阶级严。以余观之。一代之醇儒。 圣朝之名臣也。处震之九四。泥而未光。居坎之六三。窞而无功。命也夫。有文集十卷藏于家。言近而旨远。辞𥳑而意深。真经世明理之文也。是可以俟百世而不惑也欤。配清州韩氏克配德。二男长晦基。次鲁基。晦基之子敬镇出后。取族子鼎镇子之。请铭者是其子也。馀孙曾不叙。系以铭曰。
吾道东来。有的其传。 静退渊源。坡潭法门。 以是传之。尼门其宗。 明诚之学。敬义之工。 先生继起。后辉前光。 挺身卫道。沥血封章。 明良际遇。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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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然。 难进易退。卷怀丘园。 席珍有俨。教铎长鸣。 以寿斯文。岖嵝齐嵘。
墓志[玄孙 相爵述]
𨓏在 健陵丙午四月十五日。惟我高祖府君素谷先生没。葬凡三迁。而丙戌十月。改卜于砺山敦多里枕酉原。府君衣履之藏。于是乎始定。而幽瘗显竖。未克如礼。顾今家学不讲。遗响弥泯。夏礼无徵。舍杞而咎谁哉。玆庸为惧。不揆僭陋。敢述系承官历之一二而曰。府君讳光绍。字稚绳。号素谷。我尹氏坡平人。以高丽太师讳莘达为鼻祖而世蝉赫。至八松文正公讳煌。以斥和节。尤光大之。生童土公讳舜举。徵官掌令不就。即府君四世也。曾祖脩撰讳晢。祖洗马讳智教。考 赠吏判讳东奎。妣新昌孟氏。无嗣府君后焉。洗马弟县监讳仁教。生同枢讳东辂。寔府君本生祢也。妣阳城李氏。 肃宗戊子十一月十四日。府君生。幼而明颖。长益敦学。丙午。选礼围。寻游敬庵,一庵二先生门。二先生器之。喜家学有托也。己未。授懿寝郎。早荫非志。而不仕恐近名遂肃。明年。迁 明陵奉事。冬。擢增广文科。寻被翰荐。以嫌售艺庭对。故不工见诎。甲子。因相臣荐。拜讲院说书。 上雅闻府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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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命久任。仍升司书。未几特授弘文脩撰。以命出中批力辞不许。旋命廉察湖西。启覆。 上亟奖综核。时纂五礼续仪。而 命除府君郎厅。增损悉从府君奏。间除持平。 命勿肃。俾专礼功。复副修撰。屡登讲筵。对扬之言。敷奏之辞。率眷眷于敦本矫偏。 上益虚怀。台臣朴圣源者。摭微事力劾。 上却之。府君自引径归。冬。复除修撰辞。不 允。入对勉务节略保晚暮。乙丑正月。劄请延问弭灾。 上从之。时有妖狱。府君以问郎讯囚中窾要。赖多反释。寻移正言。复还修撰。呈告归觐。夏还朝。 特命久直。晋接日再三。倾向愈隆。先是荡党恶府君不直己谋。欲事中。会府君由归。厩吏袭谬规。而府君不觉。赵载浩以道伯侦知之。诱驿丞状论。编管公州。寻因筵臣建白 蒙宥。明年春。授修撰辞。不 允。寻除北评事。为任论思。命勿外赴。间拟台职。因特旨亦寝。秋。呈情疏归省。连授仆正,副校理,献纳,司谏。不肃。丁卯。复校理。在外被推。因命编 皇坛仪。 上亲享 皇坛。 特召府君将事。享毕。命掖隶导由禁苑归馆。府君建请依集礼改坛仪。 上喜曰。坛仪赖儒臣整顿也。府君见郑羽良等藉荡平势横。久欲一极言。至是而先勉 圣学。以著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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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以有所为病。申之以遏欲存理之工。恢公救偏之方。末论时辈假名窃宠背义殉利之习累千言。多有人所难言。 上意颇悟。廷臣皆曰某言良是。而羽良嗛府君次骨。登筵力诋谓斥己者党心也。夏。拜弼善,司谏,乐正。并不就。复除司谏。疏辞。仍辨羽良诬。 批曰。有怀无隐。予已知之。寻移副校理。趣命登对。以遭言叵测。留疏径归。而连拜副应教者二。弼善,掌令,副校理,司谏,执义,西学教授者一。并不赴。戊辰。差 肃庙御真改摹都厅。而事竣例升资。属累违命而赴是任为利也。即辞递。二月。复授应教。始就召。时 上奉安 影帧。还赐诸臣酝。设乐奏之。府君上劄非贺非宴。而禁庭设乐之非。 上批曰。昔唐宗云韩休知否。予亦虑儒臣有是言也。仍 赐厩马。间以兼辅德参书筵。时至而久不召。府君告时宴请对。仍进曰。 邸下讲对踰正时如此。在宫游嬉。足以仰测。岂古人惜分阴之意耶。 世子瞿然谢之。开讲后不复踰时。寻因事免归。连 授司谏,副应教,执义。皆不拜。秋除校理。时 上新丧翁主。悲疚过度。谏者辄却。府君因对勉戒颇切。 上嘉纳之。明年。移应教。寻擢同副承旨。四月。行 高皇 毅宗追享 皇坛礼。屡召府君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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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节目。日 上登 皇坛审视。诸臣皆不敢随。而 特召府君同升。历询坛仪。移时酬酢。见者无不动色。寻呈病递归。庚午。除淮阳府使。时有投章诋明斋先生者。引义辞递。明年春。又除安东府使。革谬敛减畬税。选士劝学。遂行乡饮礼。一境翕然。壬申。丁本生内忧。伯氏承旨公以书籍事被窜。府君亦坐枳。盖府君兄弟积忤于时辈。故时辈酝酿之也。乙亥。逆臣正观诬引府君兄弟。及置对。正观以因憾就服。而时承旨公在谪未还。正观先诛。虑或见持于时辈。遂请代质。承旨公亦白。时贯索累累。人莫不惴惴无色。而独府君毅然不少挫。时辈咸曰气魄可畏。又使徐有良丑诋。无纪极。 上特命置对。盖烛府君冤也。人谓府君行复用。而群憾因奥经尼之。府君遂废。至壬午。因载浩狱。孽臣启禧嗾李基敬者。诬言府君与载浩客严弘福绸缪。谪珍岛。时相有为白府君与载浩不协状。蒙宥。时赵,郑诸人者皆伏罪。而 上尤思府君。明年。命授工曹参议。又明年。丐外出守沃川郡。有土豪凭巨室。公攘民田财。长吏惮莫敢何。府君至则按还其主。閤境快之。丙戌瓜还。明年。除曹司卫将。寻授承旨。以在外递。谏臣金致恭启参请窜。 上怒削致恭。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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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秋。丁本生外忧。壬辰。台臣李弘稷又疏诋。语甚丑。盖弘稷曾与族弟某有讼。故移憾于府君也。 上复命吏问对。上刊弘稷。癸巳。连拜敦府都正,兵曹参议,右承旨。 召见询颜发衰未。且曰。予寿故能复用。顷之大臣荐拟湾尹。羽良孙厚谦谓有世憾。居中沮剡。改除楚山府使。 上召谕遣之。府君不敢辞。僶勉赴任。冬。应旨疏陈边要数事。且请蠲还谷虚欠三千斛。 上优批奖之。特许减放。按使麟汉素恶府君。乃诬启言还谷无欠。而某言非实。大臣白罢。 上盖烛其冤。而不得已勉副焉。乙未冬。 上意府君已没。特命录孤。筵臣因奏府君尚无恙。 上惊曰然乎。即授右承旨。趣 召登对。寻超兵曹参判。旋命参 东宫特进。明年因事免。三月。 英庙升遐。而大谏洪檍诬言府君升亚卿。藉厚谦吹嘘。且以尝斥宋相时烈为案。遂窜灵岩。时国荣颛柄。故廷臣毋敢白厚谦曾沮府君状。窜府君未数日。追削鲁西,明斋两先生官。明年。府君 蒙宥。又明年。叙授同敦宁。时 上思府君经术。命选部收用。府君疏辨斯文冤。且陈三世师生义。遂不就。台臣李明济投疏罪状府君。而捏造浮虚之君崇奖太过八字。指谓鲁翁诬 孝庙语。府君又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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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请辨。 上优批开释。时祸憯斯文。而人皆积畏。噤莫敢言。独府君抗章不挠。壬寅。 命复两先生官。府君遂肃。因陈党人丑正状。右相金熤等交章诋府君疏称先正书谥号。 上不省。丙午。以司马回榜。 命升嘉义。仍给马。趣召引对。慰谕隆挚。筵退。复进资宪。除知敦宁。府君复辨熤等诬。遂告归还。未几属疾旬日而卒。享年七十有九。配清州韩氏。进士师万女。戊子二月十四日生。甲午八月十一日卒。墓迁祔府君。而其详在府君所撰志中。举二男。伯晦基。仲鲁基。伯有一男一女。男敬镇。女权世晰妻。敬镇出奉府君本生祀。取族子鼎镇子之。仲有一女。为韩用鉴妻。以族子迥镇后。进士滋晚,进士滋冕鼎镇出。滋能,滋良,滋宁迥镇出。滋亨,滋昌承旨,滋耕敬镇出。滋晚无男。以滋冕子相爵子之。馀不尽叙云。呜呼。府君以明粹之姿。英迈之禀。夙就有道。实阐名理。知造不惑。行驯罔觉。精详通明。平实惇悫。其讲道于家。则绍前统而牖后迷。身任揭昏。功侔障川。进位于朝。则际昌会而遭圣𥳑。志存格非。道在难进。而舌簧弄巧。笑刀阴中。出入于羿彀。震撼于蜮弩。不啻如涪州之行秘阁之罢。而天鉴高县。阴霓旋消。踬焉而扶。困焉而亨。栗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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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云黑之句。今古一辙。消长之运。屈伸之迹。在府君何有。而唯隆师卫道。扶正距诐。唱孤学而不坠。正士趣而不迷者。足以有辞百世。无愧古人。苟使硕贤复起。斯文重昌。功固不诬。名亦不朽。不肖何述焉。秖俟夫如此云。
祭文[族子 仁基]
呜呼先生。舍鲁奚逝矣。丘墓累世于斯矣。宗党比居于斯矣。斯文杖屦于斯矣。以先生平日追远之慕。亢庇之谊。尊师卫道之诚。必不能一日忘鲁。鲁亦不可一日无先生也。云胡一夕。便诀于斯。使鲁乡伥伥然莫知所向。贸贸然莫适所从。而凡为先世为宗族为斯文之事。将付之于谁。而遽然长休。殆若无所顾恤也耶。然死生命也。先生固无奈于此矣。唯是后学之仰先生。若泰山梁木者。安得不悲其颓而痛其摧耶。呜呼先生。所养之深。所诣之极。固非浅浅之腹所可窥测。而窃尝闻早年小成。遂废学业。博览经籍。专意实地者十数年矣。及其立朝以后。独立不群。与世龃龉。旅进旅退。未尝久于朝。殆朱先生不能安四十日朝廷。以先生才德经纶。终不得大展于当世。泽被于生民。则知先生者孰不为世道慨惜也。然而抑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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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小而知大者。玉署奏对。不让古人。岭邑文治。大振儒风。则于其已然而可卜其未然也。于其一端而可验其全体也。岂合如宋人之见濂翁政事精绝。而以为宦业过人而已耶。呜呼。先生之殁。固是国家之不幸。而朝廷则生而不能容其大。殁而安知其为不幸也。先生之殁。实为吾党之不幸。而后学则鲜能信其道。殁而安知其为不幸也。惟我斯文事。乃先生苦心血忱也。裒书记行。发挥羽翼之功。朱门之黄,蔡。陈章辨诬。㬥扬尊卫之诚。坡山之申,黄。使斯文之道。虽不能大明于一世。赖先生之存。尚知其道之有所考。而可信其诬之有所證而可辨焉。则先生之生。岂不大有关于斯文。而先生之殁。亦岂非斯文之大不幸也耶。呜呼。小子以孤露馀生。幸得依归。偏荷眷爱。随事必咨。有疑辄质。今焉已矣。此生此世。踽踽焉安适归矣。颀然特秀之风采。于何更睹。豁然疏畅之辞令。于何复闻。小子晚生。及门亲灸之为大幸。而其所欣戚于存殁。不徒为一己之独情者。小子不敢以私我先生故也。呜呼。存吾顺兮殁吾宁。在先生则何所憾乎。动虽得谤。名固随之矣。身虽见摈。道自不屈矣。寿能享于大耋。而位自跻于八座。乘化归尽。无所顾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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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屡日。无一言及于后事。则意者先生达观于死生之际。而无馀憾者耶。呜呼。旬朔屡变。仪形渐邈。来拜旧堂。謦欬莫承。举觞长号。终天而诀。悲无所穷。而言不能尽矣。
祭文[族子 心圭]
呜呼。小子于先生。亲已袒免。而恩谊之笃。犹亲子侄也。今不敢哭以公义而悲吾私焉。呜呼。小子生晚。得奉几杖。仅及先生髦耇之龄。记昔庚子小子年十八。始拜谒于竹山寓舍。先生发书使之读。因语曰。读书为本。科宦为末。士夫子当先知此。小子时固蒙呆无知。而亦油然有爱慕之心矣。其年冬。以亲教执书来侍。先生命其孙联床以学。抚爱教戒。一视之无间。怜其性痴而才拙也。每温辞以慰之曰。不在才不在力。无以是自沮而益自励也。自是以来。候问以时。质疑请益。殆无虚岁。而禀质既甚庸鲁。疾病又从以间之。卒未尝一日自力以副其勤眷至意。惟恃气貌之康旺。谓有来日之尚多。违侍曾不浃旬。人事遽至斯境。呜呼痛矣。读书而有窒。将何所叩。行事而有疑。将何所质。伥伥此世。将何所依毗而归仰也。呜呼。惟先生文章德业之著显于外者。人固可得而见之。是特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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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而末耳。其必有蕴以为本者存乎中。而有非管蠡之见所可测也。环顾一世。微言绝响。君子德孤。不惟发挥开示之无其人。且将尚口哓哓。呼毫而索瘢。则先生之既不得见容于世者。将又不见知于后矣。如小子之昏愚孤矇。莫知方向者。亦安所考徵其绪馀耶。呜呼。明翁有书传于今。先生之没身诵服而托始终者。即此一部尔。小子若能反求乎是而参之以我先生巾衍之藏。幸而有窥班焉。则庶无孤平日提诲之恩。而今之所躬炙而不得者。从可以知之否耶。呜呼。其知也其不知也。适足为小子之忻戚。而于先生又何加损焉。
祭文[门人姜必孝]
呜呼。天之所以重斯文扶世教者至矣。世出其人。以任斯道之责。而民彝物则。赖而不坠。粤自中叶。群贤代作。静,退,牛,栗倡明道教。爰暨八松,鲁西,明斋诸先生实张大之。敬庵,一庵从而发辉之。惟我先生继起大贤之门。远绍汉洛。近接坡潭。屹然为儒林之山斗。百世之宗师。呜呼盛哉。先生之道德文章。非小子管蠡所可窥测。而试以其著于日用者观之。粹如精金。温如良玉。先生之姿禀也。望之泥塑。就之阳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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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气像也。箴以图铭。律以矩绳。先生之制行也。至其博学明辨。主敬行恕。体用兼全。崇深宏大。于以持正论以卫斯文。继往哲以开来学。则向所谓扶教任道者。先生其人也。呜呼。先生之蕴抱经纶。遭际 圣明。尚可以黼黻皇猷。笙镛一世。使斯民获被仁贤之化。而天未欲治平耶。生灵无福耶。抑将身屈于时而道伸于万世耶。竟以难进易退之迹。不得安于四十日朝廷。三就涪陵而伊川之气貌犹胜。 两朝侧席而晦翁之东冈固守。讲帷高褰。教铎长鸣。东鲁学者。有所依归而就正焉。则盖亦世道之不幸而斯文之幸也。呜呼。小子愚鲁。无所取裁。而包荒不遗。俾厨法眷。耳提面命而教诲之不倦。开蒙发聩而诱掖之无已。为学则曰先要立志。致知则曰必须力行。心近之详说肯綮。坟典之解剥紧奥。何莫非做人之垆韛。而答问之际。辞气之间。蔼然者溢于言外。譬如太和煦物。芽甲自坼。先生之于小子。可谓爱之至而诱之善矣。及其告归也。出门而目送之。以成先生赠门人语及朱夫子送果斋说手书赆之。重之以陈芝之赐。勉之以星溪之补。自顾无似。何以获此。亦何以承当其奖诩期望之万一哉。呜呼。归觐未月。谦终遽卜。斯文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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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世教衰矣。一团阳春之气。壁立千仞之象。无地更觌。恸矣恸矣。尚复何言。窀穸有期。闻斯来赴。旌翣已启。即远隔晨。万绪幽抱。已矣无及。只将一眶哀泪。上哭公而下哭私。呜呼哀哉恸哉。
祭文[族子 定基]
呜呼痛哉。小子今日之哭。不暇悲邦国之殄瘁。哭斯文一脉之无所维持也。不惟悲门祚之衰剥。哭孤露馀喘之无复依恃也。俯仰呼苍。安得不失声长痛也。呜呼。公于我先君子数年以长。而同受业于我王考。联床共椠。情若同己。小子自在龆龁。敬慕尊仰。事之如父。公怜其蚩蒙。取置床下。劝课文字。诲责过失。谆谆提诱。小子愚昧。虽未奉承其万一。而获免禽兽之归。保有身家者。是谁之赐。呜呼。尊师卫道。即公之血忱苦诚也。蒐辑遗篇。辨明甲乙。以卒我王考未究之志。揭烛昏衢。俾后学有所归向。及至丙申再厄。丑正罔极。虺毒方肆。则人莫敢撄其锋。而公独抗章陈情。冀蒙 天日之照烛。庶伸士林之抑郁。终始闲卫之功。可谓只手障澜。而一边跳踉。去而益甚。声罪之章。犹在于临没之日。人之无良。固不足道。而惟平日死而后已之意。公实无负。归拜我王考。亦有辞矣。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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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焉。呜呼。公之学术深浅。造诣高下。非小子所能窥测。盖以聪明特达之资。早游礼法之场。贯穿经传。博习典礼。释疑辨难。随处刃解。令闻已蔼于韦布之时。及其立扬王庭。受知圣主。引经据义。启沃弘多。每有疑事。必先顾问。累被褒嘉。待遇优异。当时契合。若可左右王国。展布其所学。而惟其异恩招猜。直道见忌。出入羿彀之中。栖遑岭海之外。亦几年所。虽幸圣明包容。间膺簪履之收用。而便为羁旅之疏踪。及夫莲榜回甲。遽升敦府之崇班。还同宫祠之虚衔。则公之德学文章。一不见施于世而终老于丘园。岂命在磨蝎。未免文公之穷耶。然浮世荣宠。无关轻重于公身。末俗毁誉。何足欣戚于公心哉。养静閒斋。淡若寒士。身外浮嚣。视之如遗。丌上诗礼。老而弥笃。存顺没宁。得全而归。公有何恨。呜呼。公自返鲁。家近隔冈。庶冀奉侍周旋。期享百年。岂意一时微恙。遽至于斯耶。自玆以往。小子之零丁。谁复恤之。小子之愆尤。谁复责之。斯文卫道之功。其谁任之。宗族庇护之责。其谁恃之。此小子陨心呼天。失声长痛者也。呜呼。时日不留。窀穸已迫。凭棺长痛。有泪无从。一觞荐诚。永诀终天。言不足以尽情。哭不足以泄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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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文[门人姜宅一]
呜呼。世降矣。俗偷矣。天理熄矣。人欲肆矣。士生斯世。几何不伥伥焉无所依靠。惟幸我先生以特立之操。高明之识。私淑我酉峰老先生之学。笃志力行。孝悌行于家。仁爱及于物。而以扶人纪卫斯道为己任。收拾老先生之遗书。以为正学之龟鉴。而辨异辟邪。开一代之沉迷。正谊明道。诱众人之昏惑。俾我后人躬服允蹈者。莫不本诸身而推诸人。则虽中岁壈坎。无所裨益于世道。犹能使及门之士。知有此学而一脉相传。不绝如线者。皆莫非先生之事。而其所以羽翼斯文。淑人传后者。为功大矣。天不慭遗。哲人即世。从今以往。贸贸焉莫知所之之叹。有不可言。而如或有吾人之委心正学者。亦何所恃而不恐。彼党人之横议跳踉者。亦何所惮而不为哉。譬如蓍龟亡而休咎莫徵。龙虎亡而䲡狸舞号。山颓斗霣而无所仰。梁坏栋摧而无所庇。懔乎若航海遇风而遽失桨楫。茫乎若广野迷津而忽值晦冥。士无固志。人失常性。则斯道之兴替。吾党之穷通。关系我先生一身者。为如何哉。已矣乎。斯文丧矣。吾道亡矣。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呜呼。小子自蚤岁受先人之命。而服勤于先生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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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来往。问业请益。盖三十许年于玆矣。顾其学謏识浅。虽不足以窥测门墙之高。宗庙百官之富。窃尝于操杖屦承謦欬之间。亦有所一二见闻焉。以言其气像。英迈发越。殆天挺之人豪也。以言其德性。仁爱恻怛。蔼然君子人也。观其少日之庄整齐肃。晚来之宽平温厚。其进德次第可知已。小子初见先生于福州府。其气貌清而夷粹。其接人和而有容。其教人也。乐告不倦。而思索经文。妙造精义。其言近而测之益远。小子盖始恍然自知。而欿然愧惧。自知不克负荷其诲诱期望之意。而至若先生之教则初不以其卤莽而弃之。特仍其些明处而开发之晓诲之。惓惓焉愈久而愈勤焉。则到今白首纷如。学有愧于漳州之安卿。其能一知半解。粗有见于为己之学。理气性情心意等数个题目。实赖我先生发蒙之力也。先生之恒言曰。吾儒学问之工。自小学洒扫应对。以至于大学之格致诚正。阶级灿然备具。程朱先生部释精微。至矣尽矣。其读书次第。牛,栗二先生备言之。苟能真知而实践焉。则道固在是矣。古人所谓归而求之。有馀师者。而若其入头处。惟我明斋先生画一图子在。上可以为圣为贤。下不失为清秀之吉士。尽是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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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精约之教也。吾辈相从许多年。所以相勉者。秖在于门路之正。而笃志力学切问近思之外。无他术矣。又于癸卯秋造拜时。手书别语以诲之。而特举老先生送权公絿弘毅之训。勉以力行。小子昏懦。至今无实体之益。发箧警省。自不觉感涕之被面。岂料我先生终始之教遽至于此。而乃与权公之甲午诔文。一般悲恸也耶。呜呼。先生之莅福州时。尝语小子曰。此州即古所称邹鲁之乡。而士大夫之冀北也。吾所以治是州者。意专在于兴学教成人才需世用。此为为国报君之大致也。时文之外。别为命题。辨论经义。讲究理气。簿书之暇。亲至校院。召父老而与之语。择其子弟之秀者。亲为正句读课讲诵。必竟夕而罢。条教精密。主之以诚心。福之被服先生之化者。至今称之不衰。然所可恨者。以我先生之高才远业。时命不会。沦屈不伸。终令美志不行。利泽不施。而志学所施。秖在于区区百里之地。则明道之晋城。晦翁之南康。夫岂能展布其万一耶。惜哉。呜呼先生之履险遭厄。亦已多矣。林栗仲友无世无之。则此亦气数之使然耶。终古君子之出而当世。自不无妨贤害正之小人。茫茫天理。实所未晓。不知天翁故有意于君子玉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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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耶。抑亦斯道之穷厄甚。而天莫之悔耶。先生之门。来学者盖多矣。龙门迁居。谢遣殆尽。门下寥寥。无人传绪。则能奉尘刹。吾未见其人。而毕竟使吾道不振。鲁门相传之旨诀。终至于无所托而已耶。大耋昭容。粹盎发外。而聪明不衰。精力不愆。天若暇之数年。委以世道之责。安知天理之不可复明。人欲之不可复遏。渝俗之不可复易。而正卿之尊。不过閒司。耆社之荣。秪是旬月。则天心之偏悭于我先生行道之地者。果何意也。伯淳之无福。元系天下人之无福。则先生之不幸。实系吾道之不幸。静言思之。秖有掩抑长恸。而呜呼先生易箦。今几半载。时序遒迁。典刑渐远。状德纪行。以寿其传。固是后人之责。嗣胤误托。义难终辞。则庶竭驽钝。以效平日教育之恩。而顾其见识浅短。言语卑弱。疲精竭诚。亦无以阐扬潜光。辜负幽明。恨结平生。贫病千里。匍匐后时。启殡而不得与攀绋之列。窾墓而未得遂终天之诀。情乖礼觖。惭恸曷极。今始远来。浇觞瓣香。荐此微诚。一声长恸。有泪如泻。尊灵洋洋。庶几鉴临。
祭文[鲁冈院儒洪夏夔等]
略曰。于惟先生。名德萃门。文正文敬。卓有渊源。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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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明翁正学。道之所存。敬一丈席。早既濡染。晚益勤孜。文章经术。言论风仪。聪明强记。夙著才艺。不以自高。遂阐莲桂。云云。
祭文[龟山院儒朴再庆等]
略曰。邹鲁世家。笃生英质。内刚外和。聪明发越。琢磨师门。器哉瑚琏。礼通源流。学贯经传。发挥辨难。沛若渊川。早登玉署。宠溢金莲。黼黻经纶。有光前贤。云云。
祭文[蓬湖院儒李秉运等]
呜呼。斯文坠丧。典刑莫徵。士林乖裂。诐淫肆兴。赖而无惧。唯我先生。先生之学。得之家庭。祖述明翁。亲灸敬一。门路真正。器度秀拔。云云。
祭文(改葬时)[族子 心圭]
呜呼。山颓于今。四十一祀。昔者眇末。居然耆齿。伎俩依然。一无肖似。穷而丧性。尤败于迩。每一兴思。怛焉背泚。所受何书。所闻何语。凝重以持。刚毅以做。守而后战。本末须识。非知之昧。践斯不笃。既懒而拙。硬担不得。非辰登籍。又失干策。亶为饥驱。非渠志夙。用古则乖。为今则怍。上下不及。遂为笑囮。如得仰质。导我云何。在昔盛际。犹若可为。所存既富。 上有深知。且服师训。易退为规。然犹不免。十颠九沛。况在如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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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何赖。宜低一头。守退翁诲。危巽随时。用贞而晦。所可恨者。乞祠无例。于惟先生。命途之陂。以贯天学。抱经世志。宜亨而跲。党人巧惎。中天日明。四远云黑。栗翁之句。为之三复。每讶退翁。望望而归。量能之评。盖亦少之。以公而观。栗翁非耶。非直世违。处而犹哗。哓哓之口。或起同室。诚而未格。令我心怛。平生血忱。斯文是卫。发挥微奥。阐明幽蔽。如圣删述。功配唐虞。表章遗书。程门之朱。慇勤开示。为来者惠。
祭文[门人姜必孝]
呜呼。先生之弃后学。四十一年于玆。而玄和复见于世。门人小子之尝所亲炙者。与夫吾党后生之闻慕风义者。咸赍诚敛容。如将见之。如不及见之。后先奔走于四方之观。而独小子亲老且病。不克进执繂碑之役。瞻望峤湖。恸恨何极耶。呜呼孔门诸子。多东州之士。虽以齐魏吴卫之远。存则请益于槐市杏坛之间。没则用情于群绖筑场之居。而今小子所居则视齐魏吴卫。尤何远之有。而坐阻燕观。违负宿心。此何人哉。呜呼。小子弱冠负笈。亲承旨诀。其所受之书。所讲之义。无非切于初学上达之工。而时小子蒙陋益甚。微言大义。不能发之于私。及其退归也。则又不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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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所闻行所知。以副期勉之重。而见今年迫桑榆。志业荒坠。疑难而莫之考质。尤悔而莫之订砭。则回首西林。旧感尤切于中矣。呜呼。近思续录之编。心经附注之误。曾所与闻于当年言志之席。而虚纡盛眷。不能少承厥志。如天之福。假之以年。尚幸先生默佑。得免于偷懦惮事。无廉耻而嗜饮食之归。则旷世受赐。顾何异于躬奉顶针之日哉。呜呼。攀模楷而莫逮。恸新梁摧。象大林而占兆。诚浅负土。敢撰子华之志。以寓秋汉之思。曰克敬家谟也。克状邦猷也。克严师道也。呜呼。是我素谷先生之墓也。替奠辞而拜送。尚尊灵之歆顾。
记闻录[族子 心圭]
先生尝曰。余年在髫龀。文理几就。只以家无书册。未得博观。十六之甥馆。见册架上。有题近思录者。偶然披阅。颇会其意。因袖以归家。深究力解。自是始知世间有所谓性理之学也。
又曰。余性嗜读书。不待强勉。儿时在外堂。适有丧故。浑舍骚扰。犹坐在一隅。读书不撤。见者嚬蹙曰。此儿读书甚苦。
又曰。人欲有为。先须护养精力。余平生读书。未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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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三更。而朝昼之间。果不一刻浪度。今人所谓通宵达晓者。皆不知读书也。
又曰。为工最妨人挠。余少时读书。尤喜独处。常定居一屋子。糊封其外面窗牖。穴其纸。每有侪友来访。揭其穴。为道读书不能谈话之意。如是之久。人客亦罕至矣。
又曰。余初拜一庵先生。先生语之曰。吾家后生寥寥。读书种子。殆几于绝矣。见汝才质颇可。须努力也。余当时辞不敢当。到今见之。如吾少时者亦鲜矣。如是降杀。后将至于何境。
又曰。余少也。以亲教随例赴举。而无荣进之意。每入场屋。专力于伯氏。自念伯氏若先决科。则吾可以安坐读书。不幸弟兄联举。横落风波。半生蹩躠。饶受崎屹。此是大关命数。不可以人力为也。
尝授近思录。至为学篇首章。喟然曰。可念吾少时志气不草草。每见此等语言。嶷然有一蹴可到之心。不幸中间奔汨世路。至于今枯落太半。每自点检。亦不足为清脩之士。愧负初心。良可慨也。
又至存养篇太柔不立章。教曰。吾家立规。专在仁厚。其初固有和缓雍睦之美。而无委靡萧飒之病。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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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生。渐次陵替。到今弱子孱孙。率皆柔懦迷劣。莫之振起。此章所论。正中其病。汝辈尤惕念也。
又讲论语至弘毅章注。毅刚忍也。辄击节称赏。盖其微意可见也。
先生以为重字是敬之异名。而尤切于持循。尝抄取经传中言敬处。略做学方画一之例。标次为图。而以凝重为纲。又裒聚其说。系之图下。为一册子。以作服膺之要诀。常曰余少也。有浮浅之病。故于此用工最深。
尝授论语。教曰。凡读一书。当知要领。汝看此书。当以何章为要领。对以寻常看过。未尝如是理会矣。先生曰。吾以君子不重不威章。看做要领矣。盖先生平日用工。尤在凝重一款。故特于此会意也欤。
先生气宇秀朗。神彩颖发。尝曰。余少时每清晨盥沐。整襟对案。便超然有遐举凌空之意。汝辈亦有如此时乎。
先生性度坦直。表里洞然。心曲之事。未尝藏遮掩护。人有过恶。直言不少饶。每见人与他言而戒其勿出此言者。则甚不可曰。既生吾心。便可发口。既发吾口。佗人便可言之。又何戒其勿言也。先生平日受世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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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唇舌噂沓者。盖未必不由于此也。
先生深于礼。极其精博。而每曰。大凡称停于情理者为礼。奈何拘拘于琐仪细节。而反有失于情理之当然耶。
先生不喜词章。以为业诗者。不专意则不工。然专意则志局于此。终非近里切实之事。明道以记诵博识为玩物丧志者。亦此意也。
先生于世间一切玩好之物。泊然不以为意。燕室不设几案屏簇等物。所用砚家棋局。皆破碎折角。而不使造置。新居阶庭稍广。有人劝其筑阶莳花。先生笑曰。种果食实可也。种花何用。此可见先生克俭之一端矣。
先生不喜聚徒教授。亲知少辈。时有请业者。虽不牢拒。而不以师生处焉。或有以函丈称之者。辄峻却之。先生聪明过人。耄年无损。灯下能看细书。如历书者。至临终时犹然。尝曰。少时看史。终未记元代历帝名。至近日看。始成诵不错。时年七十七矣。
看书甚敏。尝言一日借人十卷小说册。未及看而册主急索。遂张灯始看。比歇看。鸡则不唱矣。
尝曰。聪明有限。许多书籍。何以尽读。不妨详看矣。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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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最味看书。凡在世间以书为名者。自以为几尽看矣。
又曰。读书之工。不可以年老废撤。尝在灵岩鵩舍。静适无事。谩读诗传。归后著人铭碣。大觉有效。
又曰。谪居南州。水土饮食不适。依东坡故事。行数息法。颇自得力矣。
尝问一庵,敬庵两先生造诣浅深如何。先生曰。后生何敢僭论。但观其姿禀如何耳。敬庵粹和爽雅。风彩动人。一庵重厚质直。威仪棣棣。各因其气禀成就。而敬庵但欠严制矣。又问两先生文章如何。先生曰。敬庵词源浩汗。挥洒无难。而不能磨琢攻致。一庵沈健简当。眼目甚高。而但不能捷利副急矣。
又问两先生之丧。服制何以为之。先生曰。于敬庵为小功。于一庵为大功。
尝受近思时夜深。先生令侍童左右明烛。因欣然击案危坐曰。此事如今亦不易得。汝辈能知其好意味乎。
先生常诵平平存在。嘿嘿收拾。非着意非不着意等语而语之曰。此事极是难处。少间放下。便有昏放之失。用意警策。则又有系着拘迫之患。此数句语。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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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切的当。宜铭念也。
常曰。今人以科业学问。视若薰莸冰炭之不可同器。既不能摆脱于科业。则初不敢生心于此事。此甚不通。从古儒贤。岂皆停举人乎。至如明翁自处。有别般义理。不可以一例论之也。
常戒少辈之为科业者曰。今之为业异于古。其平生期望。不过于此。穷年习诵。不过于此。此外不知更有何事。如是而得之则亦幸矣。如或不得则便成一个没着落底人。此直是可戒。须勤读经书。以立根基。馀力且做科业。以为进战退守之计。则虽未必决科。犹不失为读书之士矣。视彼专心竭力。一败倒地者。利害又何如。余少时为举业。定立规限。每年四月以前七月以后并读书。其间五六两月。方做科文。得赋表策各二十而止。比之今人科工。则可谓歇后矣。竟以是得之。此在命数。亦不可以为工紧歇。必其得失也。又责为科工出接者曰。此只为閒浪戏娱之计也。毕竟有何益。科文只可用之于场屋中。平时肄业。必欲求助于人。入场屋。亦可求助于人乎。吾则平生未尝求同接做科工矣。
又曰。余少也。妄有志于文章。颇致力于外家。尝读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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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经。临笔辄不觉发露其文体。后知其非也。遂用力除去矣。又曰。余于马史用工最深。循环熟复前后七八年。及至老年。寻常受用。皆此力也。
又曰。纲目是史中之经。士子不可不熟知。余少而读之。自其后每年春看一遍。至秋又看一遍。如是之久。渐觉浓熟。无难看过。不过费七八日工。可以歇看矣。明翁之没。文献凋落。至于一庵。创而未就。遗风馀韵。久而愈泯。先生为是之忧。遂乃博蒐精择。补罅删衍。汇分类附。次第成秩。今其入梓而行于世者。若年谱,言行录,疑礼问答。未及刊而藏于家者。有家礼源流等书。此尤其平生精力所到。而斯文遗躅至此。殆无馀蕴矣。能使一世生晚。家诵户说。而證订邪正。知为坡潭嫡脉传在鲁下。则先生之功。又曷可少哉。
自登瀛馆。遭逢 英庙知遇。乃慨然有激浊扬清之志。自任以回澜障山之功。朝野方拭目想望。而遽值党人跳踉。积怀猜忤。滔天祸变。将至不测。虽被 圣明拂拭之恩。而从此无复当世之志矣。携手同志。返服丘园。而又怕绳墨规矩。来人标榜。遂惕然革虑。深致意于餔糟淈泥之旨。杜门屏迹。惟以书籍自娱。始置棋局。以为漫弄消遣之资。至是而固已与世相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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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然忧爱一念。耿耿不已。常语曰。国之所以为元气者士也。士之为名。以其有廉耻气节也。见今世道日污。搢绅以含嘿不言。为持身要诀。山林以弥缝叨滥。为涉世方法。上自朝廷。下至韦布。未见有一个士者。国之元气。绝已久矣。其将何以支吾乎。每见调用命下。 天意勤勤。是以不忍遽辞。间或黾俛赴召而非素志也。
自在妙龄。声望蔚然。世固多忌之者。始先生欲不赴寝郎之命。一庵先生书以戒之。及至释褐。又申申以进退难易之义。盖为先生深远虑也。先生佩服师训。稔观世习。未尝一日而安于朝也。盖出以甲子。止于甲午。凡三十一年之间。通计其立朝之日。乙亥以前为十八朔。癸未以后为八朔。前后三任州郡。又通计仅八考。此殆古四十日朝廷而犹且不免焉。半世坑坎。颠沛无馀。世道之险衅。胡至此极。噫。若使岩穴之士闻之。其不为蓬累而遐逊者几希矣。
先生之精义邃学。固非童观所可窥斑。而略举其可见于日用者。则其为学也。心诚嗜好。不待勉强。博无不周。精无不通。沉潜熟复。穷年终日。不以忧厄而或间。不以疾病而小懈。自幼至耄如一日。以至接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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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虽卑幼愚迷。必以诚焉。干理家政。虽微物细务。罔攸遗焉。尤以白鹿之规花树之会。祖宗之所郑重焉者。为之讲明条约。整治财谷。禋壖不至坠失。宗党有所戒谨焉。尝曰。学以精义䙌利用也。徒能读书而临事愦愦。焉用学为。先生之于学。可谓克勤而有体用矣。其居家也。及肩之墙。数间之屋。粗疏已甚。而尚或戒其侈泰。食无兼味。衣不重袭。人将不胜其澹泊。而处之裕如。祭祀之奉。致其蠲洁而不求丰庶。嫁娶之需。务其朴素而终戒华美。器具不给于日用。佩饰不设于身体。至于声色娱戏。深恶而痛斥。终身不近。每以送死之节过滥为深戒。寿服命用䌷绵。窆地不许新卜。凡此皆非有一毫矫饰者。盖其素性然也。于乎。惟我文正家法。造端乎勤俭。先生之德。其有所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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