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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書
公元1748年
答權景晦(炳○戊辰)
向來盛論。思索儘超詣。剖析儘精密。但詳於求理而略於反躳。致察於理之所以然而忽於其所當然。惟於平易愨實之處。認取至當之理而實加涵養履踐之功。此爲日用緊切功夫。愚之所聞於人者如此而患未知所以用力。敢因下問之勤而有請焉。幸有以訂其是否而終辱敎之也。
答權景晦
秋初。謹修復書。付之便風。蓋未達而復辱惠長牋。副以所爲箚疑一冊。有以竊窺高明深造之見與夫玩索之工而得以自警焉。則顧懶廢之幸也。然強加以指敎提誘之責而名其所疑而曰質焉。則非所以施於下交之宜者。象靖之愚。何足以辱賢者之命哉。象靖自省事以還。見世之有意於此事者。其初若可以有進也。及夫年紀稍大。志意漸頹。入而無可嗜之味。出而有外誘之奪。則不免於舍此而就彼。其或略知去取
之分而不克兩戰之私。則又支離畔援。用心愈巧而其去道愈遠。率未見其大慰人心者。而乃高明一意向上。始終靡懈。創鉅病劇之餘而其用心於此者日有孶孶而未或廢焉。所以尋常傾倒。每與朋友相對。輒亹亹於下風而不已也。竊覸來諭蓋有見於道體之大而知夫用力之方。持是而不怠。其進於道也孰御焉。雖然。以區區平昔之聞而較夫先後緩急之宜。則又似有不同者。請悉陳之而幸高明之擇之也。夫道體之全。雖峻極乎天地。而其妙用實著於日用之際。學問之功。雖務造乎廣大而其用功實基於庸行之常。蓋求諸邇者。固爲行遠之漸。而先騖於上達者。往往不屑於下學。此孔門之敎所以罕言命與仁。而其日詔而相與授納焉者。皆勉力於孝弟謹信之行。致極乎愛敬恭儉之實。低頭著力。以盡日用彝倫之常。然後視其力量地位之所及而加警發焉。如一貫之呼。卓爾之歎。乃其積眞之餘。竭才之後。工夫造極。邂逅而得之耳。初非汲汲以蘄見於此而姑從事於彼以爲之地也。至若舍瑟之對。則其悠然自得之妙。
偶有以當聖心而發喟然之與。然亦說乎此而不屑於下學。是以卒不能有以踐其言而據爲己物。爲今日之計者。凡立心用意與夫觀書玩理。寧卑毋高。寧近毋遠。寧拙毋巧。寧略毋詳。忠信戰兢爲操修節度。日用彝倫爲工夫準的。黽勉於視聽言動之際。玩索於易近明白之塲。使心路平穩而不落於嶢崎。意緖從容而不逐於荒忽。其初固若遲鈍而不快。亦似淺淡而不活。然浸漸經歷之久。積累完養之極。至於日至之時而有得焉。則體用渾然。理事相涵。精粗隱顯。融會穿透。得活法於常談。逢至理於邇言。盡性至命。果不外於孝弟。而灑掃應對。便可以到聖人事。蓋爲彼則欲速而不達。爲此則事半而功倍。其得失之分。虛實之驗。有不可同歲而語者。至是而沂上之對。一貫之唯。卓爾之歎。始可得以識其意味之實。然後勉勉循循。欲罷不能。漸可以馴致乎其極。高明所造。固非淺陋所敢窺。然或者未及於斯。則今日之論。得無爲太早計乎。(朱先生論學極不愛此等。語類中訓陳安卿數條。說此意極分明。)區區平日之病。正坐是而
未知所以自返。近欲收之桑楡。從事於古人所謂小學者。而志慮昏塞。筋骸廢弛。雖欲躋攀而不可上。今因來諭之及而敢誦其不逮。亦因以求箴砭之益。未知賢者將何以見敎也。四子。固爲學之階梯。苟能循序漸進。熟讀深體。一如朱先生之訓。則路逕平實。工夫的當。所謂下學上達者皆在其中。但義理無限。關鎖重複。恨此罪伏不能仰扣超然自得之趣。而區區疑滯。亦無以獲近磋切之益。是爲良可慨已。主敬竆理。此程朱門下相傳旨訣。苟高明之有意焉。則亦試以前所言者用工。理盡其當然之則而敬著乎日用之實。則將日進於高遠而有不自知者。又豈放廢自肆者所可與聞其萬一哉。敬箴果有。類集前賢說話。爲私自省覽。但隨手採輯。無甚倫序。不敢奉浼。思索之下。非敢以自外也。心經近思。看得儘精。儘有說得透處。深可敬服。正此荒迷之餘。神識昏短。不能措辭斷事。經營累月。僅得以卒業焉。第恨言語無力。不足以供所須。幸更賜反覆。以祛蒙蔽。亦一事也。大抵來諭。思索儘精透。排比儘縝密。不易如此用力。然但恐
其思之過苦而或近於穿穴。析之太深而反涉於破碎。似有繳繞支蔓之失而少優游涵泳之味。不惟心緖叢亂。日夜有以牽惹於外。亦恐精神分歧。工夫無以專一於內。或可減得三五分氣力。換却操存體驗之實邪。姑誦所疑。必不中理。還增愧惕之私耳。
近日偸隙。看大學一過。或有見得前所未到處。益覺前日用心太鹵莽。思有以收拾補塡。而苦於間斷不接續。事物又從以膠擾。只如此隨循過了。三復蘧使之言。令人慨歎。無以謝厚意。漫布近日情境。或可一言以惠箴藥否。盛錄。深欲留玩。頃有繳還之喩。謹此齎納。
別紙
心學圖虛靈知覺。虛靈體知覺用。然靜而知覺不存。則昏昧冥漠。失其所以爲體。動而虛靈不著。則紛綸膠擾。失其所以爲用。體用一源。顯微無間也。(心經)
虛靈知覺。固是體用。然只是一物。故靜而知覺存。卽是虛靈。動而虛靈著。卽是知覺。不必別求如何。
人心道心章。上智不能無人心。道心常爲一身之主。或問人心。上智之所不能無者。今使道心常爲一身之主而不容豪髮間斷。則何處更見得人心不能無處。曰。以人道大界限言之。則曰不能無。以一心存主處言之。則曰常爲主。舜之怒四凶。人心也。而可怒在彼。己無與焉。道心也。孔子之飯疏飮水。人心也。而處之泰然。樂在其中。道心也。以是推之。其義可見。上智何嘗無人心而道心亦何嘗間斷乎。
如喜怒之發則人心也。而其中節則道心之爲主也。雖曰中節而喜怒之爲人心者自若。故以大界限言之而不害道心之常爲主。以存主處言之而不害人心之不能無。仔細體認。自可見耳。如何如何。
同行異情行。恐當作跡字意看。天理人欲。同跡而異情。(就一人分上看亦得。就二人分上看亦得。)
同行一事而其情則有異。作跡字看。似無意義。就一人分上說亦得。就二人分上說亦得。然就
二人上看。却分明易曉。
易乾之九二章附註。旣不之東。又不之西。旣不之此。又不之彼。葉平巖。以上二句爲靜而主一。下二句爲動而主一。此四句。只如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要展轉相解。恐不必分開看。
來諭亦善。然葉說亦有意思。恐未可輕破。
坤之六二章附註。程子曰。學者不必遠求。(止)天人一也。更不分別。夫道一而已。初豈有天人之間。然天無心而人有欲。故無心者常運。而有欲者有時而間斷。才間斷則便不可謂之一矣。苟能體乾坤之用。懋敬義之實。不以私意穿鑿。不以私欲繫累而得道理在己。則天人合一。更無分別。若只是言道一而已則曰。道理。天人一也足矣。何必於道理二字上。俱下有字。以見其若有所待之意乎。
來諭儘有條理。有著落。
合乎周子太極之論。動而知益明。則靜而敬益密。靜而敬益固。則動而知益進。此與圖說之一動一靜。互爲其根者合。
來諭亦善。蓋操存固則應事得力。動而合宜。則靜而其本體自在。二者相須而互相發也。
復之初九章附註。南軒說德以凝道。德改過之事。道時習之功。
改過時習。皆修德之事。如是則道得於心而不失。所謂凝道也。
顔淵問仁章好學論眞西山註。所謂中者。卽中庸所謂中節。合於中。卽中節。中卽節。以中爲中節。恐未穩。
西山之意。非以中節貼訓中字。蓋謂此之所謂中者。以中庸言之。則所謂中節者也。字數或未周愜而意義實足。恐不可如此抉摘也。
末段眞西山註。人心未便是已。故曰克去己私則可。而曰克去人心則不可。眞氏說恐未當。
人心未便是人欲。固是。然人心卽人欲。亦屢見於程朱之訓。蓋天下只有理欲二途。而道心旣是天理。則人心自是人欲一邊事。且欲有輕重。無心欲字虛。故亦如此。使得西山說。恐未可輕疑也。
誠意章附註。必不害心疾。未詳。
質疑云。此與上文不屬。或是論交戰時有人說心疾。故仍及此云云。未知如何。或言心疾指交戰而言。言不以心疾爲害也。
問劉楝條不知不識(止)喚做自欺。自欺有淺深精粗。半知半不知。固自欺之深者精者。不知而爲知。不識而爲識。亦豈非自欺之淺者粗者乎云云。
不識不知。是元不識有這道理。只顚冥過了。自欺。是略知得有善有惡而不能十分去做。故曰不知不識。不可喚做自欺。來說看得纏繞欠分明。更體看如何。
正心章附註金仁山註。四者喜怒哀樂之發。發字少未安。(怒卽忿懥。不似情發於性。)
大學之四者。卽中庸所謂喜怒哀樂之發者也。蓋以明情之所有而不可無者。非謂四者發於喜怒哀樂也。大抵來說。看文字太不恕。往往先要討不是處。恐有窒礙。未知如何。
同條一則曰有所云云。或謂一則二則。指重疊之辭。如此則與下文忿而曰忿懥等說
同。何得分爲心主情勝兩箇病邪。昔年拜雨谷丈。謂有所字不必以病看。然則當如金仁山說。必把重疊字爲有病。然後下文不得其正四字方有所措。
一曰有所。二曰有所。是心有所主之病。忿而又懥。恐而又懼。是情有所勝之病。如是略分排。然朱子說却不然。此恐當備一說耳。有所二字無病。頃見退甫。堅守此說。然晦庵正訓旣如此。何必枉用思索邪。
禮樂不可斯頻去身章附註節孝徐公條註。蓋制於外(止)中也。以禮樂言。則莊敬所以制於外。和樂所以養其中。以仁言。則當理所以制於外。無私心所以養其中。所引程子語。只主制於外而言。於此恐未合。
當理無私心。仁人成德以後事。不可以制養言。且制於外乃所以養其中。此事無內外。無分段。無時節。所引程子語。雖主制外而言而養中固在裏面。何未安之有。
牛山之木章附註蘭溪范氏條。非紛紜之外別有至靜。只紛紜底。其本體自至靜云云。
心體固本靜。然方其流於紛紜。則失其所謂靜者。及紛紜者息。則當處便是本體。不待別求。范氏固未安。而來諭紛紜底其本體自至靜語意。亦覺有病。或是命辭之差邪。退陶答崔見叔書。論此甚明。亦見詩集中。幸檢看如何。
養心莫善於寡欲章附註問養心條。於這本來底。本來底謂心。心靜則作事有力。而今旣去閒處用了心。故到得緊要處。於心地上。都不得絲毫氣力。看得如是否。
似指本心義理而言。蓋前日只於閒慢無緊要處用了心。故到得合用處。被日前走作牽惹。於本心義理。全不得力耳。如此看如何。
通書聖可學章又語羅公仲素條。學成要何用。學。學爲人而已。自始學至成德。只一箇無所爲而然。更把弄要用邪。
大傳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又曰。竆經將以致用。聖賢亦豈無所用其心哉。但以爲吾事之本分。天理之當然而爲之。則亦不害其爲無所爲而然者耳。
敬齋箴。以時言。以事言。時與事。皆就心言。
事只就事上說。事雖在外而心實管之。何必拗轉來就心裏言邪。如此則判外內爲二致。反成病痛矣。如何。
北溪說。非謂些少事不敬便能做大病。按。北溪以毫釐有差。就顯然行事上看。故其言如此。此只是心裏事。(事有就心言者。如心不可有一事之類。)不是身上事。身上差謬。小大自別。不可曰小病。卽大病。若夫心乃萬化根本。萬善源頭。若容一毫欠吝。介廁其間。則天地何從而定位。三綱何由而建明。九疇何自而攸敍。此古人所以汲汲於正心誠意以立其本也。昔年龜潭之會。嘗奉敎如此。猶未領會。近來潛玩。乃覺其旨義精嚴。微妙無竆爲如此。
心體。徹表裏貫內外。故身上事便是心上事。外面病痛。便是裏面病痛。不可分身心爲二致也。古人固汲汲於正心誠意。然眞爲善而實去惡。去四有而存三不。皆貫內外通顯微用功。非謂去事絶物破形離體而專做心地上工夫也。龜潭謬說。本不謂此。蓋此心。爲萬理之原。萬事之
綱。故凡天地之所以裁輔。倫法之所以維持。皆此心之所主宰運用。苟於念慮之微。事爲之細。一有不敬。則卽此毫釐之際。所謂維持裁輔之綱。不覺差失了。纔有差失。便是悖理害道。卽此便是易處淪斁。不待形見過惡然後方成大病也。如此看如何。(朱子說。亦有類此。不暇考呈。)
求放心齋銘成之在我。成之謂體出來否。
易大傳曰。成之者性。蓋天地孔仁之心而賦於我。成一箇物事。在自家腔裏也。體出來。恐非文義。如何。
尊德性齋銘附註朱子曰伊川只說一箇主一條註。蓋定論也。篁墩獨於此言定論云云。
王陽明作定論書所論。正如此。篁墩同是一套。然最後十二節。又朱子晩年救弊苦心處。非篁墩創說。不可一倂詆斥。退陶先生後論。明白的確。不敢有改評也。
臨川說德性是也(止)根株。仁義禮智上。豈更有德性爲之根株乎。北溪之文義。稍勝於躬行。當時已有其疑。獨雙峯則未見分明論
斷處。不知果如何。
此等處善看。自無病。須體當到不相礙處。臨川亦不胡說。更細檢看如何。語意正如向來忿懥恐懼喜怒哀樂之發一般。雙峯最用力於竆理而有繳繞破碎之病。勉齋嘗攻其道有精粗之說。謂不待七十子喪而大義乖云云。見性理大全論道卷。
無極而太極朱子註。造化是竪說。品彙是橫說。(近思錄)
造化是說陰陽五行。品彙是說男女萬物。只此四字。該括盡一圖。
五行一陰陽條朱子註。無極之妙。亦未嘗不各具於一物之中云云。謹按。圖說連下文五行之生各一其性爲一節。故朱子以此句解之。今葉氏旣分圖說爲二節。而註則誤而綴書。或偶失照勘否。
來諭看得儘精。
鬼神合其吉凶。聖人之進而行。神之伸而吉。退而藏。鬼之屈而凶。動靜語默。無不皆然。
李先生答李公浩書曰。鬼神之屈伸。變化無竆
而吉凶之應相尋於人事。聖人之潛見飛躍。進退消息。與時偕行而不失其正。是爲合其吉凶云云。據此。來說恐得之。但以鬼神分吉凶。似太分析害理。蓋當進則行爲吉而藏爲凶。當退則藏爲吉而行爲凶。吉凶變動不居。惟義所在。不可如此局定說也。
立天之道曰。陰與陽。陰陽非道也。道由陰陽而立。
所以陰陽者道也。
同節註。朱子葉氏分體用不同。正如第二節註分流行對待不同者相似。或可並行不悖否。
兩處當以朱子語爲正。然葉說亦略有意思。蓋義理無竆。橫竪皆當。主此而不害兼乎彼耳。如此看如何。
大哉易也註節齋說。謹按。節齋以無體解無極。恐未然。夫子所謂無體。指形而下之陰陽而言其變易無方。周子所云無極。卽形而上之太極而言其冲漠無眹。二說各有所指。而節齋比而論之。無乃不可否。
尋常未曉其義。來說恐看得破。
夫天專言之則道也條註。朱子曰。妙用言其理也云云。朱子嘗曰。神是理之乘氣以出入者。妄謂乘氣之說。似精當。蓋纔說神字。便見有靈妙不測底意思。
朱子說。往往類此。見於語類諸書。然又嘗曰。某就形而下說神滾在氣裏說。又只是氣。然神又是氣之精妙處。今當以此爲定論。然神是氣之至精至妙處。運用無跡。自然而然。不比功用粗淺可見。故亦下得理字。蓋言二氣自然之妙。非遽指爲太極之體也。如此看如何。
人性本善條註。才者性之所能云云。竊謂性者才之所能。才者性之能。葉氏說。似欠精當。
朱子曰。性如水之理。才如水之氣力。所以能流者。今曰性者才之所能。莫無害理否。能與所能。又是別說。與此語意自不同也。
同條合理與氣而成氣質云云。無是理。氣質固無由成。然單擧氣質。不當言合理。氣質字下。或著之性二字。如何。
來諭看得儘精。然恐不必著之性二字。蓋方論才字。就氣質上說底意思多耳。
生之謂性條。凡人說性云云葉氏註。謹按。朱子解此段。自凡人說性至水流而就下。以性發爲情言之。水比則性。而流而下。比則情之善也。自皆水也。通下段各自出來以上。以人生稟性言之。水比則命而流比則性也。一則性以下事。一則性以上事。不可混合爲說。而今葉氏統同作稟賦說。似未穩。
亦看得精。但皆水以下。論稟賦淸濁。今謂性以上事。恐未然。
觀天地生物氣象條註。周茂叔看。謂茂叔庭草不除。卽看此生物氣象者否。
天地生物。氣象氤氳。在在呈露。程子親見濂溪觀化之妙。擧似以示人。玩草卽其一段。非專指此也。
義訓宜條。宜別知。乃已發之用(知與智不同。智如明鑑在此。知卽照底。)而今却以訓性。何也。(若以宜訓義。別訓禮。知訓智。時亦當如周子之因用明體。以愛訓仁矣。)
愛固出於仁而愛不可以盡仁。故程子說如此。今且當依此語。合孔孟程朱言仁處。硏究實體。認得仁字意思。咬嚼出來。仍就自家這裏。涵養將去。是爲實得力處。如此靠定。恐不濟事。如何。
心生道也條。有是心之心字。與心生道之心。惻隱心之心兩心字。微有不同。上下兩心字。指人所已有底而言。中間一心字。只拈出那生理而言。
上兩心字。平論天之所賦於人之心。惻隱之心。人之生道。方屬我底。
脩辭立其誠條末段註見功之地。脩辭立誠爲用功之地而曰見功。何也。
脩辭所以居業。日可見之事也。比內面功夫。粗細不同。始終亦異。如此下語。恐無妨如何。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云云註養之厚。
吾心所存。無非天理。識得仁體。實有諸己。以大學之序觀之。方是物格知至之事。葉說似失之太快。
朱子曰。識得與實有。當做兩句看。識得是知之也。實有是得之於己也。葉註恐無可疑。
曾點漆雕開條註。應酬之際。未能自信其悉中乎是理。未信。是知到九分至處。猶覺有一分未盡。以應酬未信其悉中爲言則誤矣。
開蓋見得如此而未保其做得如此。雖知其已然而不能決其將然。故曰吾斯之未能信。葉氏說。恐未必輕破也。(語類亦多此意。)
今且只將尊德性條註。問學博文。知也。上達也。尊性約禮。行也。下學也。今葉氏反而言之。恐誤。
葉氏分上達下學處有意義。今以博文爲上達。尊性爲下學。則正是倒說了。先上達而後下學矣而可乎。
爲天地立心條註。聖人參贊化育。使萬物各正其性命。此固然矣。然愚則以爲不必如此然後爲立心。只要得自家一箇身心生理導達。融液周遍。無一處或闕。無一時或息。而與天地生物之心。脗合無間。則只此便是立心。只此便可參贊。若必如葉氏說。則除是有德有位如堯舜之達而在上然後方可辦得了。此子貢博施濟衆之問所以見駁於夫子
也。如何。
禮曰。人者天地之心。蓋天地無心。不能自爲。聖人代工理物。參贊化育。凡天地之所欲爲者而其主張發揮。裁成輔相之道。皆在於聖人。豈不是爲天地立心乎。若竆而在下。則固限於其分而不能有以充之。然其所賦之理。所志之量。初不以是有加損。而應接事物。裁處彝倫。亦皆隨其地位力勢之大小高下而莫不盡其贊育之功焉。則亦不可謂非天地之心也。所論似欠親切。子貢博施之問。與此自不同也。(如中庸位育參贊。亦極言其理。謂孔顔不能致中和盡其性。可乎。)
忠信進德條註。於理有未知。或知有未盡。
或字未安。盡字亦當從大學作至。
蓋言於理有所未知。或知之矣而有所未盡。上言全不知之病。下言半知半不知之病。下或字正覺分明。何未安之有。大抵觀書。不細意勘過。先要討不是。往往不能盡乎人言。恐亦不是小病。如何。至卽是盡。故大學釋知至曰。所知無不盡也。何獨於此疑之邪。
又云伯淳條親炙。此是上蔡自幸其親炙於明道而云云否。沾綴未詳。
恐然。沾綴。如標點提綴之意。用水則從沾。用手則從拈。隨事而異用也。
中庸之書條註。語本而遺末。(止)未達天下之大本。遺本而說末則本亦未必可得。然此是本文餘意。說得來似少曲折。
李學甫論此云。當思說本遺末。如何爲未達天下之大本。必有意在。不可輒生砭訂。又云。凡看文字。當就本文正意。咀嚼玩味。體驗推究。要之爲實見解實受用。方爲親切。許多議論。皆就考校勘覈上著眼。殊少沈潛涵泳之味。此意儘好。正得朋友磋切之義。或可在所留意否。
今時人看易條添一德。
言添一義理。如中正吉凶无咎之類。如此看如何。
春秋序註孝悌忠信。孝悌已具於五品。不言可也。
五品。是五者之名位等級。孝悌。所以行於五品底義理事實。不容無別。若謂孝悌具於五品。則
忠信亦豈在五品之外邪。
聖可學條註。無極之眞(止)不外於此。一者無極之眞也。而靜虛者陰之靜。動直者陽之動。明而通。陰儀之少陰老陰也。公而溥。陽儀之少陽老陽也。
所論大槩得之。然語類。以明通屬木火。爲靜極而動。以公溥屬金水。爲動極而靜。
明道先生曰。思無邪毋不敬。
來諭。橫竪用功頗明備。但以毋不敬。全屬應事接物處。當思慮未起時本體虛靜處。却無照管。便成闕漏。當貫動靜徹幽明做功夫。始得。
人多思慮條註。止者事物當然之則。止於事止於仁之止字。與知止之止字。有能所之別。葉說恐誤。
看得儘精。然此註非如語孟諸註貼訓法。須用活看。移此排比計較底功力。換著涵養游泳底意思。恐當益有味耳。
聖人修己以敬條註。動靜語默無非事。
如言動靜語默。無非事天底時節。語自無病。
學者先務條註。心常主乎我。與千萬人中
常知有己。同一心法。然方解主一。不當以主乎我爲言。主一。是事事求一。主我。是念念在身。立言有不同。如何。
心在自家腔子。方能事事主一。固無內外之間。然以主我釋主一。似有商量。來諭不易看得出也。
蘇季明問條才發便謂之和。才發。恐不可便謂之和。
謂才發則便屬於和底界分而不可謂之中也。蓋方論未發求中之非。故語脈歸趣在此而才發謂和。却是帶過說。語意自有賓主。自有詳略。不必如此滯泥也。
動靜不失其時條。見他人擾擾。非干己事而所修亦廢。
學者主心不定。不能收斂凝聚。見他人擾擾。與自家不相干涉而隨循袞汨。精神馳騖。意思牽惹。所修之業。坐是亦廢。冥冥悠悠。枉過了一生耳。
聽箴知誘物化。知止有定。知(是)物(厓)誘(爲亦)化(爲也)。此不是兩件事。不必分說。知
止有定。以知言。下二句。以行言。有定字。當依大學或作志有定。或作理有定可也。今以得所止言之。誤矣。
樂記曰。知誘於外(止)物至而人化物也。箴蓋本此。當釋云知誘於外而爲物所化也。知止有定。看得出甚善。
動箴。思是動於內。爲是動於外。(朱子語)順理從欲二句。兼內外而言。克念是誠於內。自持是守於外。末二句。又所以總結一箴。其言非禮勿動之意。周且悉矣。
順理從欲二句。是一篇緊要。克念自持。方是做工夫處。皆當兼思爲合內外看。方有意味。葉氏分屬固未穩。而來諭亦恐有破碎之病。
仁之難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
仁是可欲底而不知好。反好利欲。是失其所好也。
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
言不可畏他人之指爲柔弱而強爲剛行之習。蓋欲人之以柔順自牧。而來諭以爲戒太柔之病。恐看得錯。幸更考之如何。
行狀。就孝悌中便可盡性至命。
孝弟之理。得之於天而具於性分之內。苟能習著行察。積累純熟。到得極至處。無少欠闕。便是盡得自家性分而全其所得於天者。豈不是盡性至命。
問。第五倫條避嫌事賢者且不爲。古來聖賢。避嫌者自不少。
如李下苽田之類。自是合當避底。聖賢亦豈不避。所謂避嫌者。蓋義所當爲而以遠嫌之故而不爲者。朱子曰。如人有怨於己者。犯他罪欲治之。怕人以爲修隙。遂放過了。又如子弟係磨勘。皆不爲理。此等皆是內不足。方是避嫌。所謂賢者且不爲者此也。
朝聞道條註。實見是非之理然後爲實理。
若曰實見處便是實理則可。直以實見爲實理。依舊是有病了。
來說甚精。
爲民立君條註丹桓宮楹。媒宮。
左註丹桓宮之楹。非禮也。胡氏曰。莊公將逆姜氏。丹楹刻桷爲盛飾。以誇示之。此非特有童心
而已。詩生民章註。古者立郊禖。祭天於郊而以先媒配也。蓋姜嫄履敏而有娠。故爲媒之嘉祥。亦稱高媒廟。亦曰媒宮。
君仁莫不仁條。豈待作之於外。
非心一萌於中。遏他不住。必將害於其政。不待錯做於事。妄作於外然後方爲害也。甚言心術之可畏。來諭恐欠分明。
明道論十事條山澤註五官。未詳。
學甫云。記月令四監註山虞澤虞林衡川衡之官。又野虞註。主田及山林之官。恐當合爲五官。
古者戍役條註折膠。未詳。
秋氣至。膠可折。弓弩可用。匈奴常以此爲候而出軍。出綱目漢紀鼂錯語。
肉辟條註宮刑不廢。
學甫曰。漢武時下史遷腐刑。則不廢宮刑。亦可知。
同條註外此云云。
此等處當活看。不必枉用究索。徒費氣力。無益於實得。古人所謂竆理者。恐不謂此也。
伊川先生曰。說書必非古意。
不潛心玩索而徒資口耳講說。此末流之弊。
天下有多少才條註綴兆。未詳。
樂記註。綴。舞者行位相連綴也。兆。位外之營兆也。(兆如限域之謂。)
明道先生曰道之外無物條末段註。名爲大自在。大字上當有闕文。
出佛語。如所謂上天下地惟我獨尊。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皆此類。非有闕誤。
仲尼元氣條並秋殺盡見。
孔子渾渾元氣。全無痕跡。如沐浴請討鳴鼓而攻。固是秋殺之氣。然亦元氣中一段。何嘗偏於此。孟子泰山巖巖。剛毅嚴厲。秋殺之氣發露殆盡。讀其書可見耳。
伯淳嘗與子厚條註呂氏說未詳。
言如此好山川。合有如此好人物。講如此好說話。蓋同氣相合。理應如此也。
與權景晦
時氣失常。不審起居何似。觀書玩索之功。日有所造否。象靖家兄所苦。一樣無減。自餘憂惱多端。緣此日用之間。便成拋棄。強欲收拾補塡。而
氣勝習奪。事務又從而袞汨。不知不覺。隨循撓奪。自顧胷中。與前日所講磨義理界分。不相涉入。三復蘧使之言。徒有赧怍。異日者。恐無以自說於朋友。奈何奈何。伏惟高明日用事必有端的用心處。未可一二開示以儆昏惰否。頃日謬目。自覺僭率。多有錯說亂道。若蒙辨示。乃荷不鄙。深所願望也。近日略見古人用功路脈。頗有端的可據。如所謂收放心尊德性者。乃學問大頭腦。著實操持。立定主宰。勿令有間斷然後講求經義。推明事理。使行著習察。理事相涵。方是合爲己物。不然。延平先生所謂只是說也者。深可畏耳。近幸覺得如此。而苦無以收拾得上。一日之間。乍明旋暗。若存輒亡。如是而敢望有分寸之進邪。幸以近日用功數事。勿鄙投寄。乃荷相愛之意也。今日得退甫棘人書。苦眼患甚。不能看書用功。深可悶慮。李學甫方往廣興。或時時相聞否。此公朴實用功。極有益於朋友。罪蟄以來。不得源源。可恨也。
公元1750年
答權景晦(庚午)
前冬所惠長牋。並別幅一紙。宜復久矣。冬春兩
時節。悲遑葬祭。苦無心情可及於外事。因竊自念猥以無實之語。與朋友商量。人或見擬以萬或一有可取。而自顧胷裏與夫日用應酬之際。顚倒迷罔。與平日所講磨。全不對副。所以縮恧愧恐。思欲杜門齰舌。以少贖前日妄言之罪。遂一向緘默。以迄于玆。想未諒此間情實。有以訝之矣。卽日溽收凉進。不審侍省之暇鍊玉增勝。玩索體驗之工。亦專一長進否。似聞俯做十日之工。想不免分了意思。然旣判得外內輕重之分。自當有以處之矣。所論學問。固要精思密察。然又必開著心胷。廣著規橅。領得大義不差然後徐作細密工夫。以塡補之。此數語。可見日來用功之緖。循此以進。不怠不輟。積漸悠久。其必有所到。然所謂大規橅細工夫者。亦有許多路脈。許多般樣。須是討究得正當眞實義理。不差絲毫。方是不枉工夫。看來。此一事最難。不可以得一說據偏見遽作主張。未知近日所用力多在何書。看到前日所未到底。有甚義理。象靖前日浪說學問。近覺全是孟浪。因思須從小學中陶養出來。致謹於居家奉養之際。勉力於待人
接物之地。省己則用功於視聽言動。讀書則謹守夫章句訓詁。如是從規矩繩墨。有形跡可據依處。朴實用工。方是步步靠實。不落空虛。若先向精微要妙處。探討考索。不惟懸空揣摸易得差誤。正使說得是當。亦自是一副當伎倆。與自家日用所行。不相副應。此區區十年誤落底窠臼。而竊想賢者亦不可不知此義。敢此效愚。未知意下以爲然否。整齊嚴肅。表裏用功。亦見思索之密。然恐或涉於破碎也。蓋身心內外。只是一理。元無間隔。凡應乎外者。皆由乎中。而內隱而外顯。內無影而外有據。故工夫必施於可見有據之處。而其無影而不可見者。卽處而在。當下便是無分段無時節。此是工夫至要處合內外一顯微之道也。今曰整齊重在外。嚴肅重在內。外面固當扶豎起來。而內面精神思慮。亦當依此受用。若果如是。則是不免於判內外爲二致。且以一樣工夫。分作兩項。夾做並力。一心而二用。其爲支離間隔。又甚矣。程門以來。發明此理極多。而朱子答何叔京一書。最爲明白。其書略曰。持敬。又須就視聽言動容貌辭氣上做工
夫。蓋人心無形。出入不定。須就規矩繩墨上守定。便自內外帖然。誠能莊整齊肅則放僻邪侈。決知其無所容矣。此是日用工夫至要約處。於此驗之。則知內外未始相離。而所謂莊整齊肅者。正所以存其心也。(朱子語止此。)試於日用語默動止之間。以此語爲用工節度。詳味而熟玩。亹亹而用功焉。當有以見其內外一致實然無間處也。後書旋覺其有病。此工夫進益之效。甚幸。然此義理極精微。工夫極要妙。不容有少差處。來諭之云。恐或有未細密處。故敢此煩瀆。然自己工夫未到此地頭。輒誦不逮之言。必不中理。幸賜反復。因有以警誨之如何。孟子異姓之卿小過而不聽可去一段。所論甚好。但所謂小過者。比貴戚易位之事。見其爲小。然亦係是君德闕失。時政疵敗。生靈休戚。不容泯默放過處。今云小過無甚關係而只不聽。便可引身長往。則亦近於悻悻自好。非君子去就出處之義。未知更加硏思否。精粗表裏。盧玉溪說所疑亦有理。然心與理細看。略有分別而混融包涵。無間隔無分段。玉溪說亦有意味。恐不可卒然打破
也。饒雙峯說。鄙亦嘗疑及此。然就事上實體處發明。得有條理。極有力於竆理之學。退溪先生亦嘗取此說。今當以玉溪說爲準。而此說亦兼取而並存。恐未可執一而廢二也。如何。格物物格說。猥荷頷肯。可見詢蕘察邇之盛意。甚幸甚幸。別紙所詢。草草裁報。皆繫義理精微。彷想爲說。必多瑕纇。毋惜鯁論。庸破迷滯。乃荷相愛之意也。
別紙(太極圖解)
圖解水火之交繫乎上。陰根陽陽根陰也。圖五行說生之序。水木陽也。生於陽。
火金陰也。生於陰。
當云陰生於陰。陽生於陽。而解中云爾。恐與勉齋所疑者同。如何。
圖解曰。水陰盛金陰穉。火陽盛木陽穉。則是據行之序而言陰根陽陽根陰。自無所疑矣。勉齋嘗致疑於此。謂當作生之序。而李先生啓蒙傳疑。亦以爲是然。朱子於此亦不應有差。蓋陰陽錯綜。變化無竆。要在人看如何。恐不害主此而兼彼也。如何。
又按。水生於陽而却居陰儀下。火生於陰而却居陽儀下。卽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義。如何。
推說得。略有意思。然恐不須如此牽強費力。
各一其極。才下各字。可見氣質之性之異。才說一字。便見天地之性之一。各焉而未嘗不一。一焉而未嘗不各。只要人看得活耳。
看得太涉精巧而少餘味。要須涵泳此四字。體到熟處。自然見得物物各隨其氣質而自爲一性。然亦未嘗不本於一原耳。
註引說解圖。據圖推說。是朱子自註否。
未敢質言。
吉凶悔吝。此四字。有循環意思。悔是自凶趨吉。吝是自吉趨凶。如中正仁義。仁是自正而趨於中。義是自中而趨於正。但彼爲純善。此爲善惡混耳。
是則是有此理。但今日緊要工夫。只在寡悔而向吉。不暇如此閒比較也。
天下之故(止)不動之中。此說主靜意思否。
當是如此。
說解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固是太極動靜。然才說動靜字。氣便在其中。(此正如四端說。)
朱子固曰動靜者。所乘之機也。
所謂一陰一陽(止)命之道也。雜引繫辭通書中庸而獨命之道也。出何書。
出胡五峯知言。誠者命之道。猶言仁者心之道。道字恰似德字一般。
此一節雖發明造化本原。而人心動靜之機。亦不外焉。故解中引聖人之本一語否。
通書亦就造化上說。不是明人心動靜之機也。蓋聖人便與天地一般。故中庸言君子之道費而隱而引鳶飛魚躍。言大哉聖人之道而曰發育萬物。峻極于天。何嘗分天與聖人在。
妙合而凝。天地間逼塞充滿。無非妙合底。到得生人生物時便凝了。
看得好。妙合指無極二五而言。凝專指二五而言而無極便在其中。
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此性字。却統同說。如虛空逼塞。無非氣也。理便撘在其
上。此卽是性。
此氣便得此理爲主宰。卽此是性。
陰陽五行爲之經緯錯綜。陰陽經五行緯否。
大槩如此。然亦恐更有仔細處。
萬物各具一太極。程子性卽理也一語。誠千古格言。然此乃極本竆源之論。其實才說性時。便落在氣質中物事。便不是元初理。不必帶氣質字然後方有不齊處耳。
就各具一太極處。恐如此說不得。蓋萬物各一其性。則見得此太極之體渾然全具。無少贏欠。豈不是元初理又何處見其有不齊處邪。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此定字。謂衆人不能定而聖人獨能。故謂之定。非謂聖人亦有欲動情勝之患而用力以定之也。
上章言衆人具動靜之理而常失於動。故此言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則此定字。是聖人一天下之動。非聖人之自定也。細看朱子解可見。
中正仁義動靜。以陰陽言。則義與正屬靜。仁與中屬動。以存心制事言。則仁與禮屬靜。
義與智屬動。大抵四者各有體用而亦互爲體用。故正義爲體。則仁禮爲其用而仁禮之體具於正義。正義之用。行於仁禮。仁禮爲體。則正義爲其用而正義之體具於仁禮。仁禮之用。行乎正義。要在看得活絡。則一體一用。都不相妨礙耳。
此段看得儘密。但似有推測未到處。蓋四者雖各有情狀意思。而渾然一體。初無分別。故就陰陽看。則理之定體爲正義。而其發用則屬之仁禮。以存心制事言。則又仁存諸心而義制夫事。然又不害四者之各有體用動靜也。今曰仁禮之體具於正義。正義之用。行於仁禮。則是四者各自齊頭並行。一時發用而不見有互相體用之妙。蓋必欲形容其妙而不免有名言之失耳。更須反復硏究。到得眞箇通透無妨礙處。方是活絡。然又須就四者面上。認取當然實體處。玩索涵泳。方有實下手處耳。鄙見如是。幸賜反復。性之貞。貞字只依朱子註。作正而固看否。繫辭註。貞。正也常也。物以其所正爲常也。又答林擇之書曰。人生之初。未感於物。一性之眞。湛
然而已。豈非當體本然未嘗不靜乎。惟感於物。是以有動。然所感旣息。則未有不復其常者。故某嘗以爲靜者。性之貞也。
答權景晦
秋末辱惠。書薄憂宂。未之修復。而儼然枉車騎過之。雖限以事故。不能挽以信宿。而其得於目遌之餘者。又不但簡書之道寒暄而已也。冬令向深。不審省暇學履一向毖迪。觀書玩理之工。日有進益否。想味不能已也。象靖一味憒憒。日用之間。不敢不勉。書冊之工。亦不敢頓廢。惟是神思荒蕪。隨手消散。古人所謂漏器轉燭者。殆目前境界。如是而敢覬其小進乎。不進則亦日退而已矣。奈何奈何。春間鄙書。不記所言云何。然大意蓋謂已無所得所有。而徒以無實之辭。與人酬酢。無益於己。而往往秪以誤人。亦有一二近事。深可懲悔。不免於因筆偶及。蓋就自家所占地位。拽下來爲說。所以摧殘眇縮。落在一邊。不合於聖門節度。蓋不敢處下窺高。竊自附於魯男子之學柳惠也。乃蒙援譬廣博。引虞庭孔門之敎與夫伊洛關閩之訓。以牖其迷惑而
欲納之善道。此古人之義也。象靖雖頑固。亦嘗側聞先生之風。不敢不以高明之敎爲是也。然亦非所以施於不肖之身也。夫以聖賢自得於己而以推及於人。本立而道生。正己而物化。凡洙泗洛閩之敎。皆是物也。象靖失學昧方。無所短長。其或發於咨嗟之餘。窺於影響之外者。固未能爲實得。而不善藏晦。遊聲四馳。人之所以見待者已可駭而可愧。又年紀稍大。被人推排。往往假借以色辭。回顧胷中。求所以副其實者。萬分無一近似。僉賢之所覩而惡也。年來罪廢。無他外誘。稍近書史。幸得本心之正。追思曩日之爲。不覺顙泚髮竪。思欲杜門謝徒。收蹤反本。繹舊聞勉新功。以庶幾於桑楡之景。賴天之惠。幸有尺寸之進。然後乃敢廁跡羣彥之後。與聞講討之樂。方始實爲己物而有益於人。我非敢畫而不進。永自阻於提誨之地也。未知高明又何以見敎也。書末諄複。有以見高明向學次第。然使高明之資美志篤而得夫當世之直諒多聞而友善焉。其所得之深與所就之正。又烏可量哉。而乃辱加垂眷於無所短長不敢自信之
人。身勤而事左。志懇而功虧。區區誤人之罪。固不勝贖而豈不足以傷左右知人之明乎。雖然。左右旣不加卑鄙而辱慇懃焉。象靖又安敢終自外哉。竊覸高明志氣堅篤。考究精博。浸浸乎義理之蹊徑矣。但恐意思重處。多在訓詁竆格之功。是以不免於苦心極力之象而或反少沈浸濃郁體驗完養之功。去年鄙書。已貢此意。而向來得於眉睫之間。似未見其脫然頓異於前。又復鄭重焉如是。倘可以備竿頭進步之助否。抑禮尙往來。友貴偲切。象靖每以狂妄之言從事。而高明未有一言以振德之。則不能無介介焉爾。自此以往。時惠規警。使有所畏而日勉焉。則亦君子愛人之賜也。別紙謬詢。固多得之。所未安處。草草報去。恐未中理。乞賜反復。太極說數條。已得面論。玆不復也。
別紙
毋自欺
大抵誠意。是好善惡惡。十分眞實。徹表徹裏。無一毫未盡。方是自慊處。(正是自欺之對。)若知善之可好而有不要必得之意於中。知惡之可惡
而有不必決去之意於中。則是其裏面密切之地。未免於虛僞不實。而其外面所爲之善。不過徇外而爲人耳。此非有心於容著護吝而其意固已不誠矣。自此而禁止遏絶。不容其少有不實。(此是毋自欺。)此心法精微工夫緊切處。語類答李敬子數條。以此爲高了闊了。爲自欺之根。然旋自謂世固有此病。刪去却可惜。則今不當以此盡疑章句或問及語類前後諸說也。今曰爲善去惡。不須十分。只是此心惡幾初動處。未可遽謂自欺。此語却未然。蓋此理純善無一毫虛僞。才出於善。便以惡言。不要十分底心。只這些子。便是惡幾潛伏。與外面所爲不相應副。表裏間隔。此非自欺而何。裏面旣不要十分。則外面所爲十分底。便不屬自家。畢竟爲徇外而爲人。不待容著掩護然後爲病也。此與先難後獲。正義明道。同一心法。未可拽下一步看也。如何。
率性之謂道
性道只一理。以人之受於天者而言則謂性。以散諸日用事物者而言則曰道。雖有體用內外之分。然其脈絡條理。實相流通。初非別物也。蓋
世人知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於性。故指而示之曰。所謂道者。卽循此性之自然而見於日用者也。性者。仁義禮智而已。循仁之性則親親仁民愛物。皆道也。(仁者。溫和慈愛底理。故親仁愛皆循此而爲道。)循義之性。則尊賢貴貴長長。皆道也。(義是裁制合宜底理。故尊貴長。皆循是而爲道。)禮智亦然。又如馬之性健。則循健之性而其道可行。牛之性順。則循順之性而其道可耕。所謂率者。非用力之謂。亦非人去率之也。言循夫性之自然而爲是道也。今曰率字有流行派別之意。有因仍散殊之意。則非所以訓率循之義。見行諺解。亦自精當。恐不必改也。如何。
費隱體用。道之用雖無形狀可見。而其分布昭著於日用之間者。宛在目前。分明可指。不可謂之隱。惟夫所以然之妙。藏在上面。不可得以見聞者則方可謂之隱。
說得儘有條理。恐當如此看。但藏在上面四字。微似有病。若易以默具乎其中。則語意渾然耳。
必有事焉
語意叢委。似欠別白。蓋孟子之所謂事者。指集
義而言。言以集義爲事而勿忘。又不可豫期其效而助之長也。程子轉作養心法。則所謂事者。固持敬之謂。事過而忘。未來而不迎。卽持敬之法而非集義之謂也。蓋孟程所言其用工節度則同而其所事則異。幸如此體看。如何。
庾公之斯
此一段。卽程子所謂徒費心力者。恐不必深究。然必欲就上面求道理。則亦當視師生分義之淺深。國家存亡之關歇而權其輕重以處之耳。恐不可立定一下死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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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