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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之四十
雜著
公元1760年
中庸戒愼不睹。恐懼不聞疑義。(庚辰)
或問曰。程子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說參之。其誤必矣。蓋未發之時。但爲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明而不可亂。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之用哉。○大全答呂子約書曰。子約平日還曾有耳無聞目無見時節否。便是祭祀。若耳無聞目無見。卽其升降饋奠。皆不能知其時節之所宜。雖有贊引之人。亦不聞其告語之聲矣。故前旒黈纊之說。亦只說欲其專一於此而不雜他事之意。非謂奉祭祀時都無見聞也。况又平居無事之時乎。故程子云若無事時耳須聞目須見。○又曰。若必以未有見聞爲未發處。則只是一種神識昏昧底人。睡未足時。被人驚覺。頃刻之間。不識四到時節有此氣象。聖賢之心。湛然淵靜。聰明洞徹。決不如此。(又有一書論此甚詳。不能盡錄。)
按此諸說。皆以爲未發之前。耳目聰明。見聞
愈精。元無不睹不聞時節也。
或問曰。君子戒愼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瞭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臾之間以流於人欲之私而陷於禽獸之域。若書之言防怨而曰不見是圖。禮之言事親而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蓋不待其徵於色發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語類。問日用間如何是不聞不見處。人之耳目。聞見常自若。莫只是念慮未起。未有意於聞見否。曰所不聞所不見。不是合眼掩耳。只是喜怒哀樂未發時。凡萬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謹恐懼。常要提起此心。常在這裏。便是防於未然不見是圖底意思。○問。戒謹不睹。恐懼不聞。或問中引聽於無聲視於無形。如何。曰。不呼喚時不見時。常準備著。德明指坐閤問曰。此處便是耳目所睹聞。隔窓便是不睹也。曰。不然。只謂照管所不到。念慮所不及處。正如防賊相似。須盡塞其來路。又曰。如或問中引不見是圖。旣是不見。安得有圖。只是要於未有兆眹無可睹聞時。先戒懼取。○問。不睹不聞。與謹獨如何。曰。獨
字又有个形迹在這裏可謹。不聞不見。全然無形迹。暗昧不可得知。只於此時便戒謹了。便不敢。○或問又曰。道固無所不在。而幽隱之間。乃他人之所不見而己所獨見。道固無時不然。而細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聞而己所獨聞。○山陽度氏曰。寂然不動。喜怒哀樂之未發者。此心之體。太極本然之妙於是乎在也。感而遂通。喜怒哀樂之旣發者。此心之用。太極本然之妙於是而流行也。然已發者可見而未發者不可見也。已發者可聞而未發者不可聞也云云。(胡雲峯說。見中庸末章小註。)
按。此心之體。寂然不動而萬理含具。及感而遂通而大用流行。方其寂而未發也。事物未接。思慮未萌。則泯然而無形可睹。窅然而無聲可聞。至其將發也。思慮初萌。幾微始動。則己之所睹聞而他人之所不能睹聞也。然則此不睹不聞四字。當就此心未發寂然無聲形處說。初不干外面聲色之有無也。夫未發之時。此心湛然。虛明洞徹。凡聲色之入耳過目者。益精明而不亂。豈有全無睹聞之時哉。
大抵此處極是精微。說得易差。故采摭朱子諸說。以與同志者講焉。
讀性理大全箚疑
陳北溪曰。仁是此心生理全處。常生生不息。故其端緖方從心中萌動發出來。自是惻然有隱。由惻隱而充。及到那物上遂成愛。故仁乃是愛之根。而惻隱則根之萌芽而愛則又萌芽之長茂已成者也。
按。孟子以惻隱言仁之端。程子朱子以愛言仁之用。惻隱與愛。雖二名而實一物。惻隱雖就初動處言。然到那及物處。亦是惻隱。而所謂愛者。亦只是這箇物事。無二體無先後。非始以惻隱而後方成愛也。今以萌芽長茂分言。則是情有兩節而愛不足以盡仁之情。恐非程朱論仁之本意也。
又曰。所謂心之德愛之理。此是以理言者也。心之德。乃專言而其體也。愛之理。乃偏言而其用也。
按。言仁有專偏之異。故專言而以心之德爲體。則其用以惻隱之貫四端者爲情。偏言而
以愛之理爲體。則又以愛之發爲用。今以專言者爲體而偏言者爲用。則體全而用偏。體大而用小。恐不成造化矣。且其曰愛之理者。就其情之發而指其本體之理。以明仁耳。見愛之爲用而並與其理而謂之用。可乎。(朱子曰。愛之理。未可以用言。)
眞西山曰。以體言之。則仁之道大。無所不包。發而爲用則主乎愛。
按。言仁之無所不包。則是專言其體。當以已發爲用而包愛恭宜別之情。言用之主乎愛則是偏言其用。亦當以愛之理言其體。今以專言之體。對偏言之用。其病與北溪說相似。朱子仁說曰。四德具焉而仁包四者。所謂生之性(專言仁)愛之理(偏言仁)。仁之體也。四端著焉而惻隱貫四端。所謂性之情(專言情)愛之發(偏言情)。仁之用也。專言則未發是體。已發是用。偏言則仁是體。惻隱是用。蓋專言體則用亦以專言。偏言體則用亦以偏言。條理分明。脈絡灌注。未嘗以專言之體對偏言之用也。陳眞諸說。恐與此不同。故私自箚記。以
備質問。
讀趙月川論朱子中和書疑義
中和書曰。前此認得此心流行之體。遂目心爲已發。性爲未發。六十七卷已發未發說曰。思慮未萌事物未至之時。爲喜怒哀樂之未發。當此之時。卽是此心流行寂然不動之處。一以爲已發。一以爲不動。何也。
按。目心爲已發。卽朱子初年之見。至著已發未發說。則蓋以心爲主而指其未發。故曰不動。此所以爲說之異也。然其曰此心流行之云。則亦是論定初猶未服習之時。蓋朱子當時之意。以爲心體自是活物流行不息。而所謂未發特無喜怒哀樂之偏耳。至答湖南諸公書。則無此意耳。○又按語類陳安卿。問伊川謂旣有知覺却是動。何也。朱子曰。未發之前。不是瞑然不省。怎生說做靜得。然知覺雖是動。不害其爲未動。若喜怒哀樂則又別也。又問伊川云云。曰。此恐伊川說得太過。今未曾知覺甚事。但有知覺在。何妨其爲靜。不成靜坐。便只是瞌睡云云。前一段。卽已發未發
說之意。而中和第六書記論性答藳後諸說所本。後一段。卽答湖南書之意。而中庸或問及答呂子約諸說所本。可見初晩疎密之不同耳。
非惟心性之名命之不當。日用工夫全無本領。心具動靜而偏指已發說。則命之不當。固也。若性則謂之未發。固無不可。而此並言心性之名命之不當。何也。且設使言心爲已發。性爲未發。謂之命名不當。可也。若以做工夫言。則存心養性。隨動隨靜。兩下工夫。似乎無偏而謂之全無本領。何也。且說中自謂前日之說。雖於心性之實。未始有差。何也。
按。已發未發者。此心動靜之機。而性卽未發時所具之理。謂未發而性之體立焉則可也。而直以爲未發則不可。故朱子答林擇之書曰。未發只是思慮事物之未接時。於此便可見性之體段。故可謂之中而不可謂之性也。觀乎此則命名之不當。可知也。以心爲通貫已發未發之全體而以莊敬涵養爲主。則未發而鏡明水止。已發而自然中節。工夫有本
領而心體無欠闕。若直以心爲已發而以察識端倪爲工夫。則闕却涵養一段。謂之全無本領。蓋謂此也。心性之實未始有差。所與林擇之書亦有之。蓋出於論定之初。以心爲流行之體而性具於未發之際。故謂實未有差。然至答南軒第六書及湖南諸公書。皆無之。直以爲命名不當。則名與實對。名不當則實之有差。可知。恐當以後說爲正也。
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此兩條言敬。一則主於致知。一則主於涵養。意似不同。且此書所謂主於未發前。涵養一事而言。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何如也。抑其意。謂若欲致知。必敬以涵養然後能邪。書末則云遂以爲未當。說則云又不可遂以爲當。恐說中缺一不字。當以書爲正如何。
按。此書以莊敬涵養。爲日用本領工夫。而隨事省察。卽物推明。亦必以是爲本。故引程子前二說。以證莊敬涵養爲本領之義。後二說。以證省察推明。亦必以是爲本之義。其言明白的確。有照應有收拾。恐無可疑也。說中缺
一不字。恐是如此。當從之。
讀奇高峯四端七情後說總論
情之發也。兼理氣有善惡。而四端專指其發於理而無不善者言之。七情則固指其兼理氣有善惡者言之。若以四端屬之理。七情屬之氣。則是七情理一邊。反爲四端所占而有善惡云者。似但出於氣。此於語意之間。不能無可疑者也。
按。七情渾淪言。則固兼理氣有善惡。四端包在其中矣。若與四端對說。則理一邊。當屬之四端。而七情之所謂善者。卽形氣之得其正者耳。昔有問飮食男女之得其正。卽道心矣。又如何分別。朱子曰。這箇畢竟是生於血氣。又曰。固未嘗直以形氣之發盡爲不善而不容其有淸明純粹之時。但此所謂淸明純粹者。旣屬乎形氣之偶然。則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發揮耳。不可便認以爲道心也。據此則人心道心之分。卽四端七情之對言者。謂四端占理邊而七情出於氣。何不可之有。
孟子論四端。以爲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夫有是四端而欲其擴而充之。則四端是
理之發者。是固然矣。程子論七情。以爲情旣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夫以七情之熾而益蕩而欲其約之以合於中。則七情是氣之發者。不亦然乎。以是觀之。四端七情之分屬理氣。自不須疑。而四端七情之名義。固各有所以然。不可不察也。
按此一段說。分開底道理極分曉。
然而七情之發而中節者。則與四端初不異也。蓋七情雖屬於氣而理固自在其中。其發而中節者。乃天命之性。本然之體。則豈可謂是氣之發而異於四端邪。
按。七情。渾淪言則兼理氣。而分開言則主於氣。今以七情爲屬於氣。則是對四端屬理者而言。其所謂中節者。卽氣之順理而發。無一毫有礙者耳。不可便認以爲四端也。若中庸所謂中節者。則固天命之性。本然之體。是所謂渾淪言之者而四端固在其中矣。又安有屬氣屬理之分邪。
自注來書。謂孟子之喜。舜之怒。孔子之哀與樂。是氣之順理而發。無一毫有礙及各有所從來
等語。皆覺未安。夫發皆中節謂之和。卽所謂達道也。若果如來說。則達道亦可謂是氣之發乎。
按。朱子曰。性主於理而無形。氣主於形而有質。主理故公而無不善。而其發皆天理之所行。主形故私而或不善。而其發皆人欲之所作。蓋自其根本而已。然非爲氣之所爲有過不及而後流於人欲也。勉齋曰。發於此身者。如喜怒哀樂是也。發於此理者。仁義禮智是也。若必謂兼喜怒哀樂而爲道心。則理與氣渾然而無別矣。故喜怒哀樂。發於形氣之私也。仁義禮智。原於性命之正也。據此則四端七情。推其向上根源。豈無所從來乎。旣有所從來。則其發而中節者。烏可便認以爲純理乎。中庸所謂達道。卽兼理氣渾淪言。固不可謂是氣之發。而又安得謂屬於氣乎。今曰屬於氣矣。而謂不可謂氣之發。不幾於自相矛盾矣乎。(以上後說。)
夫旣有是心而不能無感於物。則情之兼理氣者可知也。感於物而動而善惡於是乎分。則情之有善惡者。亦可知也。而喜怒哀樂發皆中節
者。卽所謂理也善也。而其發不中節者。則乃由於氣稟之偏而有不善者矣。
按此一節。卽所謂渾淪言之者也。
四端。發於理而無不善。謂是理之發者。固無可疑矣。七情。兼理氣有善惡。則其所發雖不專是氣而亦不無氣質之雜。故謂是氣之發。此正如氣質之性之說也。蓋性雖本善而墮於氣質。則不無偏勝。故謂之氣質之性。七情雖兼理氣而理弱氣強。管攝他不得而易流於惡。故謂之氣之發也。
按此一節。卽所謂分別言之者也。
然其發而中節者。乃發於理而無不善。則與四端初不異也。
按。以發而中節者爲發於理。則所謂氣之發者。卽發不中節而流於惡一邊耳。若其與四端初不異。則朱子又何必與四端是理之發者。對擧而互言之邪。蓋以渾淪底道理。賺說於分別言時。所以有此差耳。(以上總論)
按。高峯二說。退陶先生旣許以通透脫灑獨觀昭曠之原。後學安敢有異議。而反復
潛玩。終有未釋然處。謹此箚錄。以俟知者而質焉。異時倘有尺寸之進。亦當有以自覺而不歸於終迷也。
讀聖學輯要
先儒心性情之說備矣。然各有所主而言或不一。後人執言而迷旨者多矣。四端專言理。七情合理氣。非有二情。後人遂以理氣爲互發。不可以不辨。
按。四端專言理。七情兼理氣。非有二情。此言固是。退陶先生說此義。不啻多矣。以其專言理。故曰理之發。雖兼理氣而對專言者。則謂之氣之發。所謂各有所主而言或不一者也。如人心非無理也。(朱子曰。人心。是理之屬乎血氣者。)而對道心而言。則曰生於血氣。謂之有二發。豈不可哉。
四端。猶性之言本然之性也。七情。猶性之合理氣而言也。氣質之性。實是本性之在氣質者。非有二性。故七情實包四端。非二情也。須是有二性。方能有二情。
按。退陶曰。情之有四端七情之分。猶性之有
本性氣稟之異。其於性。旣可以理氣分言。至於情。獨不可以理氣分言之乎。栗谷旣言四七之分。猶本性氣稟之異。則於性旣可以分言而謂情之獨不可分言。何也。夫單說性字。則如程子所謂生之謂性。張子所謂合虛與氣有性之名者。固包本性在其中。然就其中剔出本性而對言。則所謂氣質之性。卽淸濁粹駁之不齊者耳。故曰氣質之性。君子有不性者焉。豈可以本性之不離於氣質而不可以分言邪。四七之分。亦猶是也。故退陶又曰。天地之性。固專指理。此際非無氣而只有理。然猶可以專指理言。則氣質之性。雖雜理氣。寧不可指氣而言乎。一則理爲主。故就理言。一則氣爲主。故就氣言。四端非無氣而但云理之發。七情非無理而但云氣之發。其義亦猶是也。此其爲說。豈不圓滿而周至矣乎。
五性之外無他性。七情之外無他情。孟子於七情中剔出其善情。目爲四端。非七情之外別有四端也。
按。退陶曰。渾淪言。則七情爲大用而四端在
其中。孟子四端專以理言而氣未嘗不行乎其間也。又曰。雖不可謂七情之外復有四端。若遂以爲非有異義則不可也。先生之言如是四平放著。兩下普說。而栗谷每以前段說。攻後段。不患無其說矣。然有一而無二。有同而無異。則豈足爲道體之全哉。
情之有善惡。孰非發於性乎。其惡者本非惡也。只是揜於形氣。有過不及而爲惡。故程子曰。善惡皆天理。朱子曰。因天理而有人欲。然則四端七情。果爲二情而理氣果可互發乎。
按。退陶以七情亦發於仁義禮智。爲就異而見同。又曰。朱子謂七情是氣之發者。亦以七情爲性外之物邪。據此則情之皆發於性。可知矣。渾淪而言情之善惡。則如中庸之喜怒哀樂發而中節不中節。樂記之好惡形而有節與無節是也。(此時何嘗分此是理彼是氣。)若就夫同而見其所謂異。則四端自純善無惡。理發未遂而揜於氣。然後爲惡。七情亦無有不善。若氣發不中而㓕其理。則放而爲惡也。(心統性情下圖說。)然則栗谷所以言善惡
者。只說得渾淪底道理。而於理氣私正之分。有未及也。
凡情之發也。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非氣則不能發。非理則無所發。
按。朱子曰。自見在事物而言。則陰陽函太極。推原其本。則太極生陰陽。今就氣上看。則氣爲之機而理固乘之而爲動靜。然就理上看。則義又自別。故朱子曰。性爲之主而陰陽五行爲之經緯錯綜。又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靜。氣何自而有動靜乎。蓋理則只是一理。在人所見如何耳。今就太極動而生陽處。何得謂發之者氣也。又豈可以太極之有動而疑其不資於氣而兀然孤行乎。(今按理氣之妙。人與天地同一機緘。故引朱子說以證之。蓋四端之發所乘而動者。固氣也。而主理言時。在所略也。)非氣則不能發。亦恐有商量。北溪問動靜者氣也。其所以能發者理也。朱子曰善。退陶曰。理發爲四端。所資而發者氣耳。其所以能然。實理之爲也。又論太極生陽曰。無情意無造作。本然之體。能發能
生。至妙之用也。如此乃是至論。然又須見得所謂能發能動者。非是用意造作。自行自止。如曰不宰之宰。無爲之爲耳。
又按理氣相循不離。氣爲之材具而理爲之主宰。其動靜機緘之妙。本無二致。然隨其所就而所主不同。如赤子宗廟之事感則仁禮之理發焉。氣固爲之材料。然所主者在於理。故曰理發。聲色臭味之私感則形氣之欲動焉。理固爲之乘載。然所主者在於氣。故曰氣發。蓋機緘之妙。雖一而自有互發之分。又不可以互發之分而遂疑其機緘之或異也。
理氣混融。元不相離。若有離合。則動靜有端。陰陽有始。理者太極也。氣者陰陽也。今曰太極與陰陽互動。則不成說話。太極陰陽。不能互動。則謂理氣互發。豈不謬哉。
按。朱子曰。太極非有以離陰陽也。卽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陰陽而爲言。又曰。若無陰陽。太極那裏收附。然要得分明。又不可不析開說。蓋理固不離乎氣。然亦不囿於物。故雖在陰陽五行之中而亦不雜於陰陽五行之
中。今專說不離則有認氣爲理之失矣。太極陰陽。不能互動。亦有說焉。理氣相須。固不爲各自動靜。然所就而言之不同。則亦不能無別。故朱子曰。太極生陰陽。理生氣也。又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此言理動而氣生也。又曰。氣行則理亦行。又曰。氣旣有動靜。則所載之理。亦安得謂無動靜。此言氣行而理寓也。故蔡節齋有主太極主陰陽之說。黃勉齋有理動氣動之論。而退陶亦曰。理動則氣隨而生。太極動而生陽是也。氣動則理隨而顯。復見天地之心是也。由是言之。各就其所主而謂之理氣有互動。烏不可也。然亦非各在一邊自爲動靜也。其相資相須之勢。固無頃刻之離者。而但於其間。隨其所發地頭而有主理主氣之分耳。
昔有問未發之前心性之別。朱子曰。心有體用。未發是心之體。已發是心之用。以此觀之。心性無二用可知。心性無二用。則四七豈二情乎。
按。退陶曰。渾淪言之。則以未發爲大本。以七情爲大用而四端在其中。卽朱子之說也。然
豈可以是而謂無分開底道理乎。若如栗谷之論。則朱子曰人心生於形氣。道心原於性命。其爲心性之二用。大矣。分人道辨原生而不害爲心性之一致。則四七雖分二發而亦何遽有二用之嫌乎。
問。人心道心。旣是二心。則四端七情。豈可不謂二情乎。曰。此亦執言迷旨之類也。心一也。豈有二乎。特以所主而發者有二名耳。故朱子曰。危者人欲之萌也。微者天理之奧也。心則一也。以正不正而異其名耳。非以道爲一心人爲一心也。觀此則心之非二。可知矣。
按。此言人心道心則是。而言四端七情則有不然。請反關而爲說曰。情一也。豈有二乎。特以所主而發者有二名耳。故朱子曰。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情則一也。以主理主氣而異其名耳。然栗谷必欲發明心無二發。以人心道心爲以正不正而異其名。(朱子說。自是一義。非人心道心之定訓。)則亦未安。朱子曰。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又曰。固未嘗直以形氣之發爲不善而不容其有
淸明純粹之時。然則豈可槩以人心爲不正哉。須知人心之得其正者畢竟是生於血氣。不可便認以爲道心。而又須見得形氣性命之不同而不害其爲只是一心。方是該遍周洽。絶滲漏無病敗耳。
四端。偏指道心。七情。人心道心之總稱也。
按。中庸樂記好學論。皆渾淪而爲說。栗谷之論。固本於此。然所就而言之不同。則不能無異。故朱子曰。人心喜怒也。道心惻隱羞惡之類。勉齋曰。人指此身而言。如喜怒哀樂是也。道指此理而言。仁義禮智是也。若必謂兼喜怒哀樂而爲道心。則理與氣。渾然而無別矣。然則又安可槩以七情。爲人心道心之總稱乎。退陶蓋合兩意而爲說。故曰七情不可專指氣言。當云兼理氣渾淪說。惟對四端言則有屬理屬氣之分耳。又曰。四七非有二之義。某非不知。惟以七情對四端。則不得不分而言之耳。
中庸樂記。皆以渾淪言七情。非如人心之分說。而強與四端相對。偏屬於氣。何也。曰。是亦
有說焉。七情固兼理氣合善惡。渾淪而立名。然與四端之粹然者相對而言。則此理而彼氣。此純善而彼兼惡。其賓主對待之勢。烏得不有彼此之分哉。如人心二字。本與道心對立之名。則固專屬乎形氣。然朱子嘗曰。人心有分別說底。有不恁地說底。如單說人心。都是好。對道心說。便是勞攘物事。夫以對待立名之人心而亦可移以單說。則豈可以七情之渾淪言而謂無分開底道理乎。
七情之說。起於中庸樂記。旣以渾淪而得名。則今強爲分開。其如定理之不可移易何。曰。天下只有一理渾然而已。然其中又自有粲然者。故隨其所就而有專言偏言之異。有離看合看之別。如元包四德而偏言。則只是一事。仁固人心之全德而對義禮智。則爲愛之理。夫七情渾淪言。則固兼理氣合善惡。然與四端對待。則其理與善。爲其所剔撥出矣。豈不屬於形氣之一邊乎。然卽分開而不害有渾淪。故不與四端對言。則又是兼理氣而合善惡。蓋橫看竪看而不相礙。合說分說而不
相悖。豈可專執一邊而不容其有異說哉。
問。理氣是一物是二物。曰。考諸前訓則一而二二而一者也。理氣渾然無間。元不相離。不可指爲二物。故程子曰。器亦道道亦器。雖不相離而渾然之中實不相雜。不可指爲一物。故朱子曰。理自理氣自氣。不相夾雜。合二說而玩索。則理氣之妙庶可見之矣。
按。退陶嘗曰。理氣相循不離。相須以爲體。相待以爲用。又曰。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卽所謂二而一者也。又曰。就同而見異。卽渾淪而見分開。卽所謂一而二者也。而栗谷之必欲主彼而斥此。何也。
論其大槩。則理無形而氣有形。故理通而氣局。
按。朱子曰。觀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也。然則理通氣局四字。只說一原之理。而恐未該乎異體之妙也。
理無爲而氣有爲。故氣發而理乘。
按。朱子曰。動靜非太極。而所以動靜者太極也。又曰。太極只是理。理不可以動靜言。理寓
於氣。不能無動靜。此卽栗谷所本之說也。然又嘗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靜。氣何自而有動靜乎。又曰。未動而能動者理也。蓋理是活物。雖乘氣而爲動靜而其發揮運用之妙。則乃其至神之用耳。故無爲而爲。非泯然無爲也。不宰而宰。非冥然無宰也。今須見得。雖是無爲而自有主宰之妙。雖有主宰而其本體之無爲者自若。然後方可與語夫道體之全矣。
公元1758年
讀張敬堂上寒岡問目(戊寅)
敬堂嘗以疑義質之寒岡。而辭以病昏比甚。靡暇究觀。今欲追質於當日函席之下而不可得。謹以所得於簡編者。設爲問答。以諗諸同志云。
問。人心與天地之心一般。一陽雖動。萬物猶未生。則此乃靜中之動。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蓋指此也。知覺雖心之動而喜怒哀樂猶未發。則此亦靜中之動。中庸曰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亦指此也。未知此說然否。
按。旣有知覺却是動。本程子答蘇季明之問。
而朱子初亦嘗祖其說。如中和第六書記論性答藳後已發未發說是也。及後爲中庸或問則曰。其言靜時旣有知覺。豈可言靜而引復見天地之心爲說。亦未可曉。蓋當至靜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爲坤卦純陰而不爲無陽則可。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爲比則未可也。今當以或問爲正。則固不可直以知覺爲心之動。而以其炯然不昧。萬理森備。故謂之靜中之動耳。
就人心言之。未發之前。若冥然無覺。則萬理何由而具。大本何由而立乎。程子曰。纔思便是動。此亦指知覺不昧者而言否。
按。朱子初年以知覺爲動。然亦嘗曰知覺雖是動。不害其爲未動。若喜怒哀樂則又別也。夫思與喜怒哀樂。皆屬於已發。則安可侵及未發之界邪。故中庸或問曰。以爲靜中有物則可。而便以才思卽是已發爲比則未可。答呂子約書。以心之有思與耳之有聽。目之有視爲一等時節。一有此則不得爲未發云云。豈可指知覺不昧者而認以爲涉於思乎。未
發之時。有敬以主乎中。則本領卓然如鏡明水止。此所以具萬理而立大本。又豈有冥然無覺之慮乎。
中庸首章所謂戒懼。與易坤二敬以直內同一工夫。而謹獨與義以方外同一工夫歟。
按。戒懼就全體上說而敬就直內上說。謹獨者省察於幾微之際而義方者裁度乎事物之宜。其立言地頭。微有不同。然敬者貫動靜徹表裏一顯微之工。而自謹獨而精之。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則其用工實處。固無不同矣。
讀存齋答琴仲素書
知滿腔子是惻隱之心。則知盈天地無非此理。盈天地之理。卽是滿腔子之惻隱。故云萬物一體。更無內外之別。然卽此腔子內。體認惻隱之心。推而達之腔子之外。則本立道生而天下之理得矣。若徒知理無內外而欲求之腔子之外。則茫茫蕩蕩而無交涉矣。陳經正只知理一而不知其分之殊。故程子答之如此。蓋言理之在人者雖同而我之爲我者各異。不可認物爲己
而無所分別也。然則理之在人者。自爲一箇樞紐根柢。弘之之責。各在當人之身而非有資於外者。故曰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按。人之一身。具此生理。一箇腔子。都是惻隱之心。充塞溥遍。全無欠闕。然這箇道理。無方體無內外無分段。故充塞在這裏底心。足以體萬物而普四海。元無間隔。互相貫徹。此仁者之心所以渾然與物同體而無內外之別也。然自家腔子。乃其樞紐總會處。故主於身而爲天下之大本。若不先從自家尋起而汎見天地萬物之一體而便認以爲仁。則莽莽蕩蕩。有何交涉於己乎。今曰知滿腔子是惻隱之心。則知盈天地無非此理。盈天地之理卽是滿腔子之心云云。則是惻隱之心。與天地之理。互相對待。自爲主賓。不見此心普博之體而安在其無內外之別邪。且此理生來具足。不犯人力。今曰推而達之腔子之外。則本立道生而天下之理得矣。則是所謂與物同體者。特仁者之功用而非此理本然之體也。朱子曰。只是此箇中和。便摠攝了天地萬
物。不須說推以及乎人也。據此則知此理之完全自足而無事於推者。可知矣。雖然。此理有統體說處。亦有分別說處。如孔子之言修己以敬。中庸之論中和及程子此說。皆以我爲主而統天地萬物爲一體而說也。如大學之論明德新民。中庸之言成己成物。以人與我。對待爲主賓而說也。其離合同異。在人所見如何。然就同而見異。有分別而不害爲渾淪。則又初未嘗有二也。(此義理精微處。非初學所敢輕議。而竊有所疑。敢私志之。恨不仰質於冥棲講席也。)
公元1729年
中庸大學疑義辨。(己酉。李顧齋都訓長時發問諸生。)
戒懼是統體工夫。或言專屬靜邊。(中庸)
戒懼。是兼動靜貫幽明工夫。愼獨。是全體工夫中。略更開眼處。或者徒見戒懼謹獨之對待立說。遂分作動靜工夫。則是日用之間。只就不睹聞莫顯見處。揀取做工夫。應事接物處。都掉了莫管矣。聖賢學問。豈如是偏枯哉。蓋朱子以前。不知戒懼愼獨之異工。遂賺作一般看。故朱子
始分析兩段。互爲體用。然其意亦曰戒懼是統體工夫。謹獨又其中最緊切處云爾。若戒懼二字。全不干動上些子事而只與愼獨相對。則朱子何以曰可分中又見不可分處。古來多少儒先。又何故都無一語以說破此意也。今乃徒見朱子之兩下分屬。遂疑其全不可兼動。則又不若合作一事之猶爲近理也。庸學指南。未及承見。而一士友言其中多有偏澀處。安知此等議論只從旁略觀影子。掇拾先儒零星數語。重誤人耳目邪。
中庸是明理書。而鳶魚鬼神章。全向氣上說了。
子思之引鳶魚。却不在氣上。特以明夫道體流行無所不在之妙。其意與夫子川上之歎。一串貫來也。鬼神之屈伸來往。雖是氣也。而其所以屈伸來往。必有一箇什麽物事。使得他如此非理乎。蓋理無形體。故必就有形物上體認出來。若曰舍氣而別有所謂理。則非吾所謂道也。
聖人不知不能註。如問禮之類。指粗淺處言。其下某未能一註。亦曰聖人所不能。此指精
深處言。
聖人不知不能者。言此道理極廣大至高深。雖聖人地位。其於粗淺處。亦不能包括得盡。非謂幷其精妙處而不盡也。故朱子曰。精微處有所不能。不足爲聖人也。至若某未能一之云。則是聖人自謙之處。而亦見道體廣大。愈至而愈不自足之意。非眞有所不能。如上文之云也。今若以此拕曳牽合。疑其相泥。則非隨文釋經之意。如何如何。
誠之不可掩。誠者自成。不誠無物。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意各不同。何歟。
誠一也而有以實理而言者。有以實心而言者。有以誠之自然而言。有以誠之著力而言。不可掩者。鬼神之實理也。自成之誠。無物之誠。人物之實心也。天道之誠。聖人之自然無妄也。人道之誠。學者之用力推行也。所指不同。意各迥殊。不可硬把作一例看也。然而誠者自成之誠。指物之天然自成底道理。則似當訓以實理。而却曰誠以心言者。蓋心者是物之所存主處。有是心然後有是物。故却訓以心邪。
中庸一書極言費隱。而專說費而不及隱。何也。
費者用之廣。隱者體之微也。言用而體在其中。卽廣而微不能外。不必別贊隱字然後可見也。且旣曰隱。則是理之所以然而不可見處。若可形容說。亦非復隱矣。孰若言費而包隱之爲得邪。
首章先言靜而後言動。末章先動而後靜。
中庸一書。始言一理。中散爲萬事。末復合爲一理。首章自命而性而道而敎。一節闊一節去。故先靜而後動。其下却說許多萬事萬物。到得末章。漸向一本上去。從顯說入微。從粗說向精。一節密一節。故先動而後靜。至於末篇則又幷與其聲臭而無之矣。此其首尾相關。前後相應。丁寧反復。開示親切。不可把作歇後看也。
至聖至誠。非有二致。
至聖以德之廣大而言。至誠以道之純一而言。初非有二致而但有表裏內外之別。故朱子曰。聖是那德之發見於外。故人皆見之。誠是那裏面骨子。非聖者不能知。觀於此言。可知也。
三近註勇之次次字。或作次舍。或作次序。
當作次舍爲是。如今行次職次之類。蓋三近者。未及乎達德而求以入德之事。則不可直謂之勇。而旣以三知三行爲知仁。則其次第腔窠。不得不以三近作勇上題目矣。故章句或問。皆於勇字上。下一次字。若作次序之次。則是徒知三近之非眞勇。而不知三者之分次命名之意也。
朱子曰理無聚散。而誠者物之終始章註如有聚散意思。
聚散者。氣也。理無形體。又何聚散之可言哉。其曰所得之理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者。亦言有是理然後有是物。若無是理則亦無是物矣。是盡字。合作無字看。以其疏註者解作澌盡之盡。故若有聚散底意耳。朱子曰。物之生者。實理之至而向於有也。物之終者。實理之盡而向於無也。觀於此言。可知矣。
中庸言顯微者三。指意同歟異歟。
首章之顯微。指凡事之跡隱而幾彰。十六章之微顯。言鬼神之體微而用著。末章之微顯。言此心之有內而形外。字雖同而意不相蒙。有如此
者。
八條目皆言欲則先云。而獨於格物易在字。(大學)
誠正以下七件事。各有等級。各有次第。先了得一事後。方治得一事。故家先齊然後國可治。意先誠然後心可正。至若致知格物。則初非有兩樣物事。物我一理。才明彼卽曉此。未有物旣格而知未至者。故易先以在字。若曰先格其物。則是物格已後。方尋討箇知至來。烏可乎哉。
小人閒居章說小人誠於中。誠亦有不好底否。
誠只是眞實底心。小人雖不能爲善。而爲惡之心。眞實於中。則其何誠如之。但非天理自然之誠耳。故朱子曰。自夫天理而觀之。則其爲善誠虛矣。自其私分而觀之。則實爲是惡。安得不謂之誠哉。饒雙峯將此誠字。以爲兼善惡說。則失本文正義矣。
朱子曰。理無精粗。灑掃應對。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云云。補亡章。以理有表裏精粗。何歟。
凡物莫不各有所當然與所以然。所當然者。就
事物上說理之表也粗也。所以然者。就本體上說理之精也裏也。故朱子曰。理固自有精粗表裏。或問中亦曰。一物之中。莫不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表裏精粗無所不盡也。何嘗有理無精粗底意思哉。夫理之一字。所包甚廣。無大無小。皆其度內物事。若只占得精底裏底爲理。更遺却表底粗底。則是理外有物。而所謂理者。亦甚枯澀偏滯。無以見其通貫全體之妙也。至若理無精粗。貫通只一理者。其意蓋曰物之有形者。精粗本末。已有成質。不可變易。而理者於精於粗。若表若裏。無乎不在云爾。自與大學之意。不相乳入也。
絜矩二字。當作絜而方之。意通。
絜矩二字。只是恕之異名。蓋心有主張者在。方把那去度物。心無所執之矩而徒自向外措置。欲物之得其方。則吾見其齟齬扤捏。終無底定之處矣。且章句操約施廣之操。以此度上度下之此字。分明指說矩字。而今都掉了不看。只就下面無不方各得分願推行效驗處。把作矩字義看。則說得雖新奇。畢竟背却本文上去矣。且
曰矩所以爲方者。只是借工人爲方之器。以明人之以心度物。亦如工之以矩度物云耳。今乃解作方字之意。則是徒見矩之度處合下方正。遂認矩爲方。而不知所以爲方底物事已便在度物之前矣。若果如是。則朱子當初訓解。只下一方字足矣。所以爲三字。已賸演不著題矣。夫矩所以爲方而不可便把方爲矩。正如天之爲圓而不可便指圓爲天矣。大全答周舜弼書。度之以矩而取其方之云。正與章句文義。脗合無間。今必欲打破以矩之意。乃截斷取其方三字。爲矩字之訓。則上文絜之以矩之矩。將處置於何地邪。獨其答江德功一書。有絜以方之之語。而豈可執此一說而盡疑諸說之皆非邪。敢以幺麽意見。唐突自解。極知未安。伏乞憐其迷以指示焉。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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