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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集卷十
序
中興嘉謨序
士者國之元氣。賢邪之進退。而國家之興替繫焉。故聖人於易之泰否二卦。極言君子小人消長之機。詎不重歟。余於己卯士類進退之際。尤有感焉。洪惟我朝承麗季崇佛右武之餘。一變以文敎。郁郁乎盛矣。累世漸摩。至于靖陵中興。而士類蔚興。明良相得。立政敷敎。一以三代爲準。可謂千載一遇之嘉會也。當是時。靜冲諸賢。得君其專。言行計用。敎化之行。如草偃而郵傳。聖人所稱期月三年之效。未爲過也。但恨諸君子求治太急。作事太銳。格君則少納約之義。用人則無容物之量。激成萋斐之讒。終至一敗而塗地。百世之下。令人太息而流涕。然愚獨謂觀乎己卯始末。而知中廟之盛德。度越前代。而我國靈長之運。可垂千億也。何者。自古人國之亂亡。皆由於小人之戕害君子。漢之恭,顯。唐之杞,載。宋之惇,卞。網打善類。國隨而不振。終至于亡。往事班班可徵。惟我東己卯之禍。亦孔之憯矣。而國運不至或替者。厥有以也。當中廟之斥諸賢也。非謂其凶國之小人也。直以
公元1459年
左腹之讒。至危極巧。足以動人主之聽。故不得已斥之。而及其聲罪。則不過曰詭激也紛更也。故不十年而悔端已萌。士類踵起。伸卞之說漸進。而褒贈之典旋擧。道學一脉。終始不絶。流風餘韻。久而愈著。遂啓明宣休明之治。一時擧措之失。不害爲日月之更。而國家元氣未嘗折傷。至于今二百年。士大夫崇道學而重名節。賴以維持鞏固者。專由於己卯士類之功。豈不偉哉。世所傳己卯錄。畧敍諸賢言行與被禍大畧。而猶未詳該。至若立朝贊化嘉謨美政。未有記載。後人無得以考焉。歲壬寅。良浩猥忝舘職。參修中廟寶鑑。得閱秘史。始見當時君臣遭逢之盛。啓告設施之美。宛然有典謨氣像。庶幾純王之治。惜乎。中途摧敗。未及底乎成也。其大經大節。旣已謹載寶鑑。而至若敷奏之嘉言。宣布之良猷。未能悉錄。故斷自乙亥靜菴進用之日。備著朝廷政敎之美。諸賢贊襄之盛。裒輯成書。名之曰中興嘉謨。末附己卯禍變之起。晩年伸復之議。別爲下編。以見士類進退之本末焉。或曰。己卯之禍。不當並錄於中興之謨。余曰。不然。此羣奸之罪。非中廟本意。而終示悔悟之志。遂開伸白之路。則尤可見聖人轉環之量。顧何損於盛德
哉。此吾所以幷載其始末者。將以見治道之榮杌。專係於士類之進退。而國運之常隆而不替者。實由於中廟倚任士類之功也云。
賈子粹言序
三代以下。西漢之文最高。後世莫能及焉。西漢之文。惟賈太傅最高而醇。爲諸子之冠。盖其經術本於周禮。論治切於時務。文章出入左國。辭賦伯仲屈宋。况其天才超邁。志操簡亢。未嘗退讓於人主之前。其肯俯仰於絳灌之曹乎。其不容於當世宜也。觀其治安策之言。全是純王之道。其曰。敎太子。正名分。敦禮俗。奬廉節。制侯國。嚴華夷。無一不出於正。其曰。一寸之土。一人之衆。天子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所謂公天下而不與焉。孟子以後。無言乎及此。試言其文辭。則過秦論之筆力雄放。似李斯。鵩賦之意匠奇奧。類莊周。相如以下不足數也。惟董江都。號稱醇儒。而正誼明道一言之外。拘牽文義。傅會災異。無濟於實用。而求其才學俱優體用兼備者。惟賈子一人而已。儘乎命世之通儒。王佐之奇才也。及至梁王之墜馬。憂傷致死。後人譏其量狹。而此可見其忠愛之篤出於至誠。眞是君子其人也。太史公乃稱賈誼明申,韓。未
知何所據而可謂淺之爲知人矣。善乎。劉向氏之言曰。賈生通達國體。雖古之伊管。未能遠過也。使時見用功化必盛。爲庸臣所害。甚可悼痛。逮于孝景。懲七國之難。始思誼言。分割諸侯。孝武改正朔。征四夷。誼策畧施行矣。惜乎天不假年。遭遇明主。而未能大展其所學。比皇漢於三古也。及至後世。大儒如揚雄者。論詞賦。抑置相如之下。韓愈則歷數漢代名儒。擧馬揚諸人。而不及於誼。賈子於是又不遇矣。惟朱夫子選楚辭。盛稱其經世之才。文章盖其餘事。而奇偉卓絶。非相如輩所彷彿。千載之後。公論始定。余乃尊異其書。曰賈子粹言。推以爲漢儒之首。至若世所傳新書。繁而寡要。散而無章。未必皆出於賈子。故刪而節之。以附篇末。然後賈子之書。粹然歸于正。而無遺憾矣。百世之下。尙以余爲知音也。
六書經緯序
混元判而萬有形。聖人者作。仰觀而俯眡。穹然而覆我者。謂之天。坱然而載我者。謂之地。而又近取諸身。遠求諸物。凡厥有形之族。有事之倫。皆從以名之。旣名矣。始結繩而記之。繩之不足。乃狀之於文。此文字之所由興也。夫萬有之衆。皆父天而母地。萬事之繁。
皆順吉而逆凶。是以聖人觀象而晰理。卽物而垂敎。庖犧氏之畫卦。倉頡氏之造書。凡所以贊天地之化。牖生民之道。成天下之亹亹者也。然卦者。立象以示意而已。書者。纂辭以明道。非書則卦與象隱矣。故天地設位。而六書八卦。並行于其中。大哉。書也。周禮保氏。以六書敎國子。所謂小學也。六書明而道在是矣。倉頡氏歿。神聖繼創。質文相承。至周而大備。逮于戰國。元氣鑿矣。人事荒矣。渾噩簡奧之文。不足以盡物變而適時用。於是乎秦斯易大篆爲小篆。程邈翻小篆爲隷書。及漢而又轉爲楷字。體屢變而六書之義不傳。世之爲字學者。惟從諧聲焉求之。故盈天下者。大抵三韻四聲之譜而已。獨說文一書。專解字義。而擧母遺子。畧而不備。古聖人制作之精義奧旨。猶不可見矣。余嘗恨之。往歲謫官北塞。閉門窮居。不與外物接。專精默思。若有悟焉。乃取今文恒用者千有七百餘字。形也意也事也聲也。各因其象。而釋其義焉。點畫戈趯。俱有指歸。轉注假借。錯出互見。觸類旁通。可以盡天下之文矣。分彙則本之易繫大傳。立言則倣乎爾雅釋名。要之辭約而意明。使夫愚夫愚婦。皆可與知。命之曰六書經緯。經緯者。自然之文也。然生
於數千載之後。上求古聖人之用心。邈矣邃哉。其敢曰不悖云乎。後數年。西遊中國。博求六書之學。得所謂精蘊者。卽皇明太常魏校所撰也。字凡千有餘。上㴑鍾鼎之蹟。下究篆隷之變。自謂得古人心法。庶幾乎六書之遺也。然是書專主古篆。今人多不可通。居今之世。乃欲盡廢今文。可乎。不可也。試取余書。證之其不合古者。廑十之一二。稍加是正焉。其有因今文而自成一義。有裨世敎者。幷存之。亦以見斯與邈損益之意也。或曰。文之變極矣。曷不盡反諸古歟。余曰文之變。卽時之變也。時者天之所爲也。宮室黼黻之不可爲巢居皮衣也久矣。獨文字乎哉。易傳曰。隨時變易以從道。不變者道也。朱子曰。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旣形矣。理從之寓。奚今與古之辨哉。吾以卽象以明理而已。
四部選要序
白室居士柳稚敬。聚天下古今之書。分而四之。家取二三。人取一二。名曰四部選要。求序於余。閱未半。茫然自失曰。富矣哉。萬物之理。百代之變。盡在是矣。客曰。雖然。道有偏正。學有大小。言有醇雜。徒博而不知其要。吾見其勞而不軌於用也。余應之曰。子之言似
矣。猶未知夫人之用心也。夫天之所生。地之所養。光而爲日月。崇而爲山嶽。深而爲河海。奮之爲風雷雨雪。散之爲鳥獸草木魚鼈蟲豸。皆得天地之氣。生化不窮而分羣異類。莫能相似也。今夫文者。所以形造化而盡物變者也。伏羲之畫卦。大禹之演書。文王之彖。孔子之翼。未嘗相襲也。書以載事。詩以道志。春秋以明法。未嘗相混也。以至楚人之騷。漢人之賦。莊列之放言。管商之刑名。孫吳之奇正。賈太傅之論治。司馬氏之記實。各以其學。形之於文。下逮六朝,唐,宋以降。凡操管以纂辭者。道不能無偏正。辭不能無長短。要之皆乘一代之運。傳古人之學者也。至若異敎荒詭之辭。方技機巧之譜。海外哤哇之音。雖無足有補於世敎。而亦可以備百工之藝。徵四方之俗矣。是皆天地之化。無物不有。而萬品之生。不可闕一。推往以知來。以至於無窮。亦猶是也。夫鸞鳳之鏘鏘。鷃雀之啾啾。淸濁遠矣。而其得天機一也。麒麟之不殺。豺狼之好噬。仁暴懸矣。而其率天賦均也。九葉之蔘。千歲之苓。可以養生。而治病則有時不如烏頭者。物性各異。而用有利不利也。鼠肝成璞。蛇尿化金。馬通可以煎砂。蟾酥可以切玉。氣有相制。而賤無棄物也。由是
觀之。學術之偏正。文章之長短。皆不可存此而廢彼也。稚敬之用心。可謂勤矣。求道者於經。稽古者於史。慕諸子志文章者。各就其性之相近才之可幾。則皆可師也。皆可致用也。奚其爲不軌云乎。孔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博然後可以言約。約則存乎其人矣。客曰。善哉言。稚敬乎知所勉夫。
經世正韻圖說序
天地之間。有萬其籟。而惟人聲最得其中和。盖天之聲雷也。地之聲風也。而無有五音以節之。不能諧於律呂。若人聲則有牙舌唇齒喉五聲。合於角徵宮商羽五音。故可以盡天地萬有之籟。而聲者無形。假文以宣。斯有象形諧聲六書之譜。協之律呂。被之管絃。然文字始出於中國。故不能盡通於外國。外國之人。必假方言。譯而解之。惟我東國。最近中華。與漢音不甚迂隔。而有國以來。未有方言之翻釋者。字音猶不能詳。况律呂乎哉。何幸運啓賓日。聖人有作。我世宗莊憲大王睿智天縱。開物成務。於是刱制訓民正音二十八字。以應列宿之數。而字形則觀奎璧圓曲之象。點畫則倣小篆分隷之體。明白簡易。使童子婦人。可以與知。引而伸之。足以盡天下之文。通四方之
音。猗歟盛哉。大聖人作爲。可與太皥畫卦。史皇制字。同其功矣。從此通華音協雅樂。東方文獻之盛。並軼於中華。而有臣若文貞公崔錫鼎。發揮奧理。敷演成書。聲則分初中終。韻則分平上去入。音則分開發收閉。類以配四象八卦之數。推以合皇極經世之書。優優大哉。輔相參贊之功。可幾於左氏之素臣矣。然竊按其正韻圖說。支分縷析。雖極其變。而獨未及於觀象制字之意。無乃鄭重而未敢質言歟。臣不揆僭妄。謹就初聲十七字。取牙舌唇齒喉五音。而因方圓曲直之畫。配開合全半之形。以應六書象形之例。敢附諸御製首章之下。於以見聲音之理。出於天而不假於人爲也。聖人開物牖民之業。精義入神之妙。粲然昭著而無復餘蘊。非至聖。其孰能形諸筆端而窮萬籟之變哉。易曰。仰觀于天。近取諸身。擬議以成其變化。其斯之謂歟。
附訓民正音初聲象形圖
ㄱ君初聲。牙音象牙形。
ㅋ快初聲。牙音重聲。
ᅌ業初聲。喉牙間音象喉扇形。
ㄴ那初聲。舌音象舌形。
ㄷ斗初聲。舌音象掉舌形。
ㅌ吞初聲。舌音重聲。
ㅂ彆初聲。唇音象半開口形。
ㅍ漂初聲。唇音象開口形。
ㅁ彌初聲。唇音象口形。
ㅅ戍初聲。齒音象齒形。
ㅈ卽初聲。齒舌間音象齒齦形。
ㅊ侵初聲。喉舌間音。
ㅇ欲初聲。淺喉音象喉形。
ㆆ挹初聲。喉齒間音象喉齶形。
ㅎ虛初聲。深喉音。
ㄹ閭初聲。半舌音象卷舌形。
ㅿ穰初聲。半齒音象半啓齒形。
海東名將傳序
公元1519年
天下之大法二。文與武而已。春秋傳曰。文能附衆。武能威敵。易之繫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繼之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二者。並行而不可偏廢也。三代之盛。皆用此道。所以長治久安。後世莫及焉。逮夫漢唐以下。未聞捨二者而爲國者。惟我東方。彊域荒遠。人才寡陋。不能比侔中夏。幸賴殷師之遺敎。得免
公元1532年
左袵之俗。而三韓之際。人文未闢。羅麗以後。始能經邦制治。而大抵以干戈立國。以殺伐爲長技。故摧堅御侮。出奇應變者。代不乏人。如新羅之金角干。句麗之乙支公。手戡大難。功盖三韓。雖古名將。無以過之。以至王氏五百年之間。契丹蒙古紅巾漆齒之類。破城屠邑。魚肉生民。殆無虛歲。而必有扞艱敵愾之才。出而應之。有若姜太師金上洛諸人。尤其傑然者。兵力未嘗少屈。彊土以之不蹙。故天下憚之。號稱强國。洎我本朝。封域猶古。人民不加少。而兵力戰功。遠不及於勝國。一遭壬辰之難。八路瓦解。苟不藉皇朝之力。則將不能爲國矣。至於丙子之縕。則鐵騎長驅。如升虛邑。奔走喘汗。乞命於數旬之間。此其故何哉。職由於文治勝而武力不競。浸浸然委靡脆弱。莫之振矣。及至喪亂旣平。恬然若無事。寧不哀痛。余爲是懼。乃聚東方名將上自羅麗。下及本國。以立列傳。將以援古而警今焉。使夫國中士大夫。咸知文武本無二致。而安危注意互相輕重也。竊觀我朝名將如李忠武,權元帥,郭紅衣數公。其魁才雋功。無遜於羅麗。則不可謂國無人矣。特儲養無素。臨亂托重。幸而成功耳。非所謂折衝千里之外。壯國勢而威遠人也。噫。本
朝人物之興。可謂蔚然盛矣。道學也。文章也。節義也。上埒於唐宋。非外國之所敢擬。則斯可以有辭於天下矣。後之秉史筆者。庶無愧色。而獨於干城之才。則反不逮於三分之時。豈山川之生化不古若也。無乃天之養成。厚於此而嗇於彼歟。惟幸西南講好。鷄狗不警。式至數百年享升平之樂。此實祖宗之積德。國家之洪福也。雖然。謀國遠猷。不可恃此而爲安也。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深哉。聖人之訓也。讀此書者。尙可以知余意也。
尹忠憲公(烇)實紀序
公元1576年
人臣之臨難致命。固職分之常也。而孔子許以殺身成仁。孟子稱以舍生取義者。盖以得天命之正理。植萬世之大綱也。然其識足以燭於未然。其言足以救其將危而力有不及。終以身殉之。則君子尤悲其志而惜其死也。余於忠憲尹公之死江都。爲之掩卷而於邑也。噫。丙子之事。尙忍言哉。當時殉國諸賢。節義焯然。皆可以有辭於天下後世。獨忠憲當北使之起釁也。言于人曰。我旣絶和。朝野洶洶。而廊廟恬然。曾無畫一籌爲備御之謨。其先事之憂如此。及夫廟社之入江都也。上書宰相。痛斥金慶徵,李敏求玩寇
弛備之罪。請急令進駐津口。耀兵整檝。內鞏分都之守。外援南漢之危。而言終不用。以致北兵飛渡。一島瓦解。大臣從臣相率入於烈火之中。志士勇夫騈肩死於鋒刃之下。雖食誤國者之肉。何補於事。嗚呼。誠使公言。見用於絶和之初。則豈有倉卒奔播之擧。見用於保守天塹之時。則奚至蹈躙芟夷之禍乎。如公可謂生而盡扶顚之忠。死而明報國之心。非存於中者有素養。何以及此。盖聞公少從牛溪,沙溪兩君子遊。又與仲兄八松公。並立臺端。風裁自持。沉抑而不悔。則可見其學有所本。而非一朝慷慨捐生者比也。公歿後。旣贈其官。又立祠焉。崇報之道。靡有餘憾。而今公耳孫咸陽宰光碩甫。裒公死事始末及遺文狀誌。將刻木而傳後。徵辭於不佞。噫。是編之成。可以勸百世爲人臣者。非直爲一家之文獻也。良浩平日慕公之義。願爲之執鞭。而猶未詳當時深識鯁論若是其偉也。故獨於此。發揮而表揚之。使後之覽者。知公之言議實關國家之存亡。而不亶致命之大節而已。
趙氏十三忠錄序
忠者。人臣之大節。聖人謂之成仁。一國而得一人難矣。况一家乎。一家而得一人難矣。况十餘人乎。余於
公元1592年
咸安之趙。不覺悚然而驚。咨嗟而永嘆也。謹按其家傳。漁溪先生諱旅。以太學生。當莊陵內禪。揖諸生。歸隱于洛東江上伯夷山下。終身不復出。時人比之金悅卿。庶乎求仁而得仁者也。其後子孫。世篤忠義。四世孫曰鵬。以訓鍊僉正。當壬辰之難。奮義討賊。矢盡力竭。罵賊而死。曰垣(一作坦)。賊掘父墓。負柩游江水權葬。誓復讐。從紅衣將軍郭再祐。守火旺山城。斬獲甚多。體察使李公元翼。聞于朝。除訓鍊判官。賜原從勳。其弟曰垹。與兄同守山城。力戰却敵。五世孫曰宗道。丁酉難。爲咸陽郡守。旣遞不去。率邑子弟固守。城陷與妻同死。曰信道。以溫陽郡守。扈從覘賊。遇賊戰死。曰敏道。從巡邊使李鎰。戰死於尙州。曰俊男。賊發其祖墓。冒白刃入賊中。掘土掩屍。賊脅降之不屈。拔所佩刀。自刎死。曰凝道。爲固城縣令。賊猝至力戰死。曰益道。甲子在逆适幕下。适忌之。出使于外。在途聞适擧兵。馳詣行在。上命送張元帥陣。先登擊賊。适敗錄勳。曰善道。甲午年甫十五。聞天兵南下。請于母。携一壺酒。詣天將陣曰。兒嘗讀書。聞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敢以獻足下。天將大奇之曰。好箇忠孝兒。及甲子亂。從節度使。赴鞍峴陣策勳。曰亨道。丙子亂。年踰七十
公元487年
矣。以前郡守。獨身勤王。至忠州。聞和議成。北望痛哭。徑還故山。疽發背死。六世孫曰繼先。丁卯居義州府尹李莞幕下。虜夜襲城陷。力竭死之。漁溪之後凡六世。死敵者七人。從軍而却敵者四人。勤王而病死者一人。生死雖異。而其忠於國。一也。嗚呼盛矣。古未聞也。斯可見國朝培養節義之化。偏萃於一門。可以書之簡策。永詔後世。余職是太史。謹敍官職名字事蹟。以備國乘之考。
湖南節義錄序
公元512年
聖人稱人臣之大節。曰見危授命。曰殺身成仁。遭危難之世。至於捨生而捐軀。則臣道畢矣。是之謂節義。然自古有國之臣。其能以節義稱者。代不過屈指數。何其難哉。惟我國家不幸。中世多難。粤自壬辰。至于丙子。四經大亂。一則島夷之傾國也。一則叛將之稱兵也。一則降虜之報怨也。一則西隣之潛師也。大而八年干戈。生民魚肉。急則三日薄城。宗社幾覆。猛將勁卒。橫尸原野。忠臣義士。投身烈炎。有嬰城而摧陷者。有肉膊而爭死者。有募衆而勤王者。有抗義而殉身者。往往全師俱沒。闔門受戮。天日爲之變色。山川爲之流血。當時國勢可謂岌岌殆哉。而終至廟
公元1855年
祏光奠。金甌無缺者。實由祖宗積德涵濡。基命宥密。確然有不拔之勢。而抑有賴於培士氣而結人心。如子弟之衛父兄。効死勿去也。豈不偉哉。八路之中。倡義赴難者。惟湖南最盛。鏖賊成功者。亦多在於湖南。豈其山川雄秀。風俗豪俊。尙氣義重名節而然歟。朝廷之褒奬激勵。旣無遺憾。至今照耀耳目。輝暎簡策。而本道人士。猶以歲月浸遠。聲光漸微。思以裒成一部。勒諸剞劂。永傳于後。上以揚國朝作成之懿。下以彰士大夫世德遺烈。而兼附斥和守正之臣。秉義自靖之士。與夫乙卯御倭。丁巳防胡。戊午徵兵。戊申勘亂之時。立慬樹績之人。幷以類見。總九百餘人。何其盛也。良浩少也。嘗再受命如湖南。徧觀山川之麗。文獻之懿。名賢節行。碑表記傳。近多撰述揚厲。而况吾同宗之居道內者。多有傑然樹立。名編是錄。並將流芳而垂後。吾亦與有榮焉。凡此諸賢之後。各自努力。仰述先美。砥礪名行。居則講忠君之誼。出則思衛國之誠。毋負我列聖朝深仁厚澤。則豈不爲一路之光而永有聞於來世乎。
晉陽四世忠義合編序
盡心事君之謂忠。忘身殉國之謂義。斯乃人臣之大
公元1884年
節。而國家所以維持而久長者。實有賴焉。至於小國之事天朝。其義亦猶是也。故孔子之作春秋。式嚴且謹焉。若我東國之於皇明。有捄菑興滅之恩。君臣而父子也。肆我聖上御極。首明斯義。每歲壇享。躬秉圭瓚。三皇諱辰。上香遙拜。顧瞻拱北之門。以寓風泉之感。凡厥朝臣之爲明朝盡節者。尤惓惓致重焉。旣褒贈之。又錄其後。爰命宰臣李義駿與文臣成大中。纂輯尊周錄。𨓏在丙丁之際。甲申之後。節行言論。有關於大義者。無幽不發。無細不擧。炳朗如星斗。嵬峩如嵩華。可以有辭於天下萬世。我東士大夫名登是錄者。莫不尊且榮焉。乃有一家四世。以忠直樹基節義傳緖。得諡而立傳者八人。晉陽之柳是已。何其盛也。始貞敏公正色立朝。斥邪衛正。張士氣而扶國脉。傑然爲名臣。後承昌大。世出偉人。有若忠景公。當壬辰之寇。涅背效死。與李忠武。同心僇力。而讓勳不居。若忠壯公。値丙子之難。提孤軍破强敵。及至和成。强應徵兵。去鏃與丸。暴義聲於華夷。若翊衛公。當丁巳凶論之興。抗疏扶倫。而癸亥擧義之日。守經不與。及至丁丑之後。痛陳復雪之義。人比之胡銓封事。若晉陽公。不就弘立之辟。乃赴玉城之幕。先登鞍峴。協
成奇功。而力辭元勳。匹美於南宜春。若武愍公。與李貞翼。同受心膂之托。將兵二十年。不免於枉死。猶以不能埋骨燕山爲恨。不十年而昭雪。若忠毅公。遭寧陵鐵杖木馬之辰。因宋文正承受密勿之旨。亦涅其背。克紹乃祖之志。嘗慕岳武穆武臣不愛死之義。此七公者。皆官顯名彰。赫赫照人耳目。而若統制公星彩之與聞大義。經歷公星河之己巳秉執。附見于狀傳。亦克趾前烈者也。至於義士智傑者。以忠景側室之子。年未勝冠。勇赴深河之役。抗志不屈。死於白旗之下。其忠膽義氣。殆過乎古之汪踦。可謂烈丈夫奇男子也。今聖上特推義起之禮。爲立之嗣。贈官而旌閭。此盖聖朝數百年培植之化。偏萃於一門。而抑由貞敏公種德詒後之功。實爲邦家之光。豈直柳氏之榮哉。故其後孫彌遠而益蕃。文武蟬聯。後先蕃昌。蔚然爲名閥華族。斯可見天之報善未艾也。於是諸孫相與謀曰。我先祖之烈之義。丕彰於今日。無遺憾焉。曷可不對揚洪恩而傳示久遠乎。乃裒聚狀傳。編成一袠。名以四世忠義編。方將剞劂。事聞於上。特命內閣鑄字所印賜。誠曠異之典也。貞敏後孫協基,憲周,鎭恒。以良浩備官太史。求一言冠其首。不
佞嘗撰貞敏易名之狀。雅慕其世德。遂不辭而敍之。且告于柳氏曰。人臣之志節。莫大於忠義。而君上之褒奬。莫重於節惠。惟爾柳氏以忠義得諡者。至於五公之多。而發於絲綸。耀諸簡策。聖主所以勵臣節而垂世敎。噫其至矣。凡爲其子孫者。曷不銘鏤肝肺。如涅在背。世篤忠貞。赤心報國。兢兢乎勿墜。則無愧爲名祖之後。而與國同休矣。詩曰。凡周之士。不顯亦世。世濟其美之謂也。敎誨爾子。式穀似之。垂裕後昆之謂也。柳氏乎。曷不勉旃。
文華進學編序
天降時雨。大化流行。草木待之而甲坼。蟲鳥於是乎飛躍。君子以比聖人作人之妙。惟我聖上乘文明之運。任君師之責。仰繼列祖之志。首建奎章之閣。選一代之才俊而儲養焉。日有課月有試。以歲計而品其高下。十數年之間。文風蔚然而振。斐然而章。盖自東方有國以來。莫盛於斯矣。吾宗弟仁浩義浩兄弟。次第登高科。膺妙選。操觚吮墨。硏精角藝。譬如南山之毛。遇霧而成斑。丹穴之羽。應律而和聲。炳炳兮其文。鏘鏘兮其音。衮褒輝映。華錫聯翩。首尾廑五載。變級超階。銀其鞓而玉其珥。當時諸彥。未之或先。比
之江左之機雲。可謂鳴國家之盛。而耀門戶之光也。今義也聯次前後篇章。敬載御批曁賞賚。以識遭逢之榮。成就之恩。手自淨寫。編成三㢧。求余一言。以冠其顚。開卷而視。爛然如百花之肆。羣玉之林。嗅之而有香。擲之而有聲。甚可珍也。然聖主所以培養而作成之者。豈亶在於詞藻而已。士大夫所以贊皇猷而賁文敎者。抑有大於此者。子其勉乎哉。
筆跡類彙序
楊子雲曰。書心畫也。心畫形而君子小人見矣。故賢者未必皆善書。而善書者。率多文雅豪俊之士。盖其精神寓於點畫。氣象見於結構。不可揜也。至若片簡尺牘。乃是尋常揮灑。而其發於天機者。尤不容矯飾。善觀書者。喜於簡牘焉驗之。不獨其人之邪正賢愚。抑貴賤壽殀。亦可覘也。故古之書法。自淳化帖以下。大抵多聚歷代名人簡牘焉。我東則素不嫺模刻書帖。而好事者往往集古人手牘。作爲書廚之珍。惟其聚之也務博。擇之也不精。觀者病焉。趙學士寬甫。志古而嗜書。蒐羅東方名人手跡。上下數百年之間。儒賢才士達官高人。無不備載。而各立部家。羣分類聚。翰墨之林。儼有史法。覽人物之盛衰。感世級之升降。
其用心可謂勤且精矣。使後之覽者。指點而論之曰某道學可尊也。某勳業可傳也。文章信美矣。名節誠偉矣。又曰。彼官尊祿厚。位不稱德者耶。抑無毁無譽。處於淸濁之間者耶。惟其自擇而取捨焉爾。
風謠續選序
風者。東南之和氣也。其行地上。於易爲觀。其鼓萬物。於人爲詩。故古之聖王。欲觀民風。必於詩焉觀之。以唐堯之聖。微服而聽於民。康衢擊壤之歌是已。逮于成周。遂有陳詩觀風之法。三百篇之國風是已。盖列國之風。皆出於村謳巷謠。敍其情志。發於天機。於以見四方之俗。審治亂之本。孔子曰。詩可以觀。此之謂也。降至後世。詩體屢變。人工勝而天機淺。失其自然之眞。然風俗之異同。治道之升降。有不可揜者。惟我國。地近榑桑。星分箕尾。最占文明之區。而封域荒遠。未脫哤哇之音。曁我朝大闡文治。一洗前代之陋。名儒才士。彬彬焉揚聲振彩。可以並驅中原。故委巷繩樞之中。從事翰墨。謳吟山水。以鳴太平之盛者。亦蔚然而興。譬如震雷發聲。百蟄齊振。陽春布澤。萬卉爭榮。雖有高下之殊響。濃淡之異色。其得天機一也。秦箏趙瑟。可以辨方俗。瓦缶土皷。足以備廣樂。君子於
是乎觀焉。故國朝盛際。主文柄者採而輯之。名之曰昭代風謠。傳于世者。歲甲且一周矣。况今聖人在上。皷舞振作。萬品煕煕。如風動而物茁。無遠不暢。無幽不揚。鏘鏘乎和鳴。洋洋乎盈耳者。於斯爲盛。當世詞林。又採而輯之。續成三㢧。代級雖降。而人才猶接踵焉。崑邱之片石。可以綴容佩。桂林之散材。猶足飾華屋。信乎天機之未嘗間斷。而王化之愈久彌彰也。余觀其音調淸婉。文藻華雅。可驗東方之氣獨得溫柔敦厚之風。正如江沱游女。皆能解比興。洙泗童子。無不通章句。此豈聲音之所襲取哉。知風之自。猗歟遠乎。繼此以往。將至於無窮矣。以余舊官太史。來求弁首之辭。遂三嘆而敍之。庸備東韓四始之列云爾。
慶壽宴稧帖序
昔我昭敬大王三十六年癸卯。前參議李公蘧母夫人蔡氏。壽滿百歲。上聞而異之。進蘧爵一級。封蔡氏爲貞夫人。是秋。李公拜京畿觀察使。設宴上壽。公卿畢集。於是韓公浚謙。唱于衆曰。凡我卿大夫有老母者。欲孝其親。豈後於李大夫乎。願以蔡夫人之壽。祝吾親而同其慶何如。當時搢紳之奉壽母者。凡十三家。僉曰。善哉。吾先祖慕堂先生。亦與焉。乃以乙
巳夏四月。大合宴于城南之第。八路助其需。上錫樂舞以侈之。諸夫人會坐一堂。諸子若孫。以次致詞獻觴。秩秩如也。融融如也。乘軺車者九人。冠笏而執事者十六人。盛矣哉。太史旣書諸策。善畫者又繪其形。當世鉅匠如白軒李公眉叟許公。並述其事。以張之。諸家各藏一本。今易六七世幾二百年。而中經兵火。散佚壞破。存者無幾。李公後孫昉彬。慨然遍搜於故家。得一二弊本。描寫成帖。又求歌詩於諸家後孫。以壽其傳。屬良浩敍其後。義不敢辭。謹識其大畧以歸之。嗚呼。斯可見中興盛際。元氣鴻厖。而我聖上錫類降福。陶一世於仁壽之域。當時士大夫無不孝於親。睦於朋友。風流敦厚。共成太平之榮觀。使後世感發而興起焉。豈獨吾與子之所得私也。至若諸夫人氏族年甲。諸大夫名字官秩與夫禮儀之美。聲容之盛。二公之序詳焉。今不復載。
麻疹彙成序
天地之大德曰生。惟人之生也。六氣伐其外。七情戕其內。不能無害生者。則聖人有作。乃有醫藥以濟之。於是乎神農氏嘗百草。軒轅氏作素問。自是以降。名醫代出。以救世而傳其法。然天地之生久矣。人之受
病。有萬其種。不止四百有四。則不可只按前人已驗之方治之也。至若麻疹者。與痘同族而異名。卽上古所未有者。故其治方。未本於古之神醫。而惟視形症與運氣。世之以醫名世者。先觀其形症。爰有不治難治易治之目。所謂不治者。盖以斑粒之多寡。毒氣之深淺卞之。然人之生質有堅脆。時之運氣有制克。寧有得病之初。已判治不治之理哉。余則謂是病也。不幸而不出於軒皇之時春秋之前。未經岐伯越人之手。故論症投劑。終未得不易之妙詮也。李君元豐。以善治小兒。名於世。嘗恨麻疹之方。古無全書。無以按法而治症。遂博證古醫。提挈要旨。參之以近世已驗之方。裒輯成書。名之曰麻疹彙成。先論運氣。次及形症。列凡分目。瞭然如掌。使世之看病者。不眩於執症。而辨其難易。治有條貫。大有功於普濟衆生之術。其用心誠勤矣。嘗聞宋嘉定間。太醫院纂小兒衛生論二十卷。必有痘疹方。與此書暗合者。君其求而證之。
守拙齋家訓序
道寓乎日用。而學先乎卑近。故孔子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謹。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遠。庸者。日用平常之謂也。余嘗病世之學者厭卑近而騖高遠。終無以入
道。今見守拙齋姜公所述家訓。知公之爲學知所先矣。其曰八當者。論起居言動之常。其曰八必者。論持身接物之方。兢兢乎日用之間。而纖微周悉。可以攝心而制欲矣。公之胤進士公。又敷演而發揮之。皆可爲後學模式。及見公自述守拙齋記。尤見自得於中而無慕於外。信乎古所稱隱居求志之君子也。又見進士公所著慈孝錄。有以見傳家實行之篤。而淵源之有所自矣。嗚呼懿哉。公之五世孫承旨爲靑松宰。裒成一袠。將入梓而廣其傳。徵余一言。余觀是編也。不出乎日用平常之間。而得切問近思之義。爲子弟者誦而守之。不失爲謹飭之士。推而進之。則治心求道之方。亦不外是。斯可與顔呂家訓相表裏。奚直爲姜氏一家之令範也哉。承旨名游。余友也。孝友而有文識。能守其祖訓而大其家聲。余於是樂爲之敍。
花溪集序
公元1220年
余於庚辰秋。尹東都。首訪邑中賢士。聞有花溪柳處士宜健。白首窮經。歿已月餘日矣。余爲之惜焉。恨公歸之遽。而嘆吾行之晩也。因與其女婿南進士龍萬。交善。得詳公本末。盖深於易者。平日常言其生年。與鄭康成同丁卯。康成年七十四。終於庚辰。吾之賦命。
公元1760年
得無似乎。及至庚辰歲。作詩曰。高密先生欲化去。庚辰六月炎威爍。花溪處士同一命。井上梧桐秋葉落。是秋公果歿。歿之日。家人治喪。具發筆硯。硯函自破。中有書曰。庚辰七月物與人亡。乃公手筆也。觀者莫不驚異。其精於數如此。及余西還。公外孫南君景羲。登科至京師。賷來花溪集畧二卷以示余。卽柳公遺稿也。詩則閒澹而不事彫飾。文則辯博而各有理趣。足見其胷中所蘊。而至若易說諸篇。剖析之精。發揮之奧。往往有獨見自得之妙。甚可敬也。余於晩年。用功於易。顧無所發悱而辨惑。今於公卦變。疑先後天二說。竊有所默契者。於是乎益恨當日未及相見。而直爲此曠世之感也。遂序其首而歸之。
旅菴集序
曷之謂文。理寓象也。圖書出而天地之象形。書契作而人之文肇。文生於象。理顯於文。故孔門敎人。文居其先。爰有文學之科。然其所謂文。皆合理與道。而名之也。下至春秋。異端始起。九流並騖。而各以其學文焉。未嘗爲無實之空言也。洎夫楚之辭漢之賦興。而夸大靡曼。不根於理。文與道遂二。然中國之人。各師其師。各學其學。學有偏粹。辭有巧拙。而皆能自立門
公元1761年
戶焉。惟我東壤地褊而見聞寡。世之學者。直取古人之糟粕皮膚而影像焉。罕有能自得而成家者。譬如人之衣食也。丐粟於塲。販繒於市。以御饑寒而已。未能自種而自織。窺其廩。枵然空耳。故其爲文無本。無本則竭矣。惟旅菴申公。以雄才博識。加之以探頤鉤深之功。遠而甘石之經。章亥之誌。近而州鳩之譜。司馬之法。無不掊其扃而抉其奧。旁羅百氏而折衷於吾道。其發之言也。汪汪乎不窮。鑿鑿乎有徵。其形於文也。不襲前人之口。而自出吾肺腑。不拘攣於繩尺。而自中窾會。卓然成一家之言。可謂絶類之宏才。希世之通儒也。良浩少日。掌試湖南。公以南士居高第。宦王京。遂與定交焉。叩其中。瞠然乎不可跂也。每與談古今析名理。窮日夜不輟。聚散升沉。殆三十年而終始如一。信乎古所稱知音之交也。公老而南歸。旣歿。公之女婿李君永甲。持遺藁來徵序。覽其全卷。可傳者十七八。至若素沙問答,東音解,疆界志諸篇。盖天下奇文。而前人所未道也。後世必有知者矣。噫。余於是竊有所大恨焉。公常語余曰。吾輩生於海隅。目不見中華之大。讀古人書。皆紙上懸揣耳。吾與子倘有奉使西遊者。庶驗平日之所講乎。公歿之明年。余
始赴燕。覽其山河之大。風俗之變。古今之因革。多有犂然而合。豁然而悟者。而公乎不可作矣。將誰言而誰聽之耶。嗚呼悕矣。
公元1760年
春菴集序
公元1742年
湖之南多名山大澤。瑰奇俊異之士往往出焉。余於少時。得見蘇處士續赤壁賦。盖壬戌之秋。處士泛舟遊於同福之赤壁。擬古而作也。其文汪洋豪肆。有子瞻之風。膾炙人口。余爲之擊節諷誦。恨未得見其人也。處士歿三十餘年。其從子叔行。齎公言行及所著詩文。來求墓石之刻。且請弁卷之辭。余旣述其銘。又讀其稿。公天才特異。甫學語。開口成章。詩則發於天機。疎宕而不靡於俗。溫雅而自中於軌。文則流出胷中。浩浩不竭。譬如太湖之水。風定浪平。萬象俱形。淇園之竹。烟收雨斂。千竿自茁。不待組織之工。而文采爛然。可見性情之正。才格之高。本源之深也。至若論學諸書。一循於洛閩門路。直見道之大原。惜乎。其經說放失無傳。不得窺其造詣之精微也。然余嘗考其言行。觀其出處。操履之純篤粹然。是繩墨中人。氣像之豪邁超然。似隱逸者倫。後之秉史筆者。未知置公於何科也。奚獨文章乎哉。
活山集序
公元1760年
鷄林。徐羅氏故都也。混一三韓。享國千年。其山川之雄秀。靈華之亭毒。爲東方之宗。故名臣鉅儒。蔚然輩出。近世以來。浸浸然不振。論者慨焉。歲庚辰。余尹東都。竊有志於興學造士。聞有進士南鵬路。爲一邑之望。嶺以左皆傾。於是以禮聘之。延置學宮。爲多士師。課之以文藝。講之以經術。期年而斐然有成材矣。學者乃就明活山之下。德谿之上。構書堂。羣聚而肄業焉。余乃題其扁而贈以序。及余還朝。鵬路亦膺道薦。以寢郞徵。不就。彈琴著書以終老。每有詩文得意者。輒千里投示余。余亦如之。其相與之深如此。君之中子景羲。少年登高科。來京師訪余。未幾鵬路歿。余寄詩以哀之。羲旣除服。賷來活山遺稿四卷。求余言。余讀之盡袠。渾渾乎不竭。鏘鏘乎有響。質而不隣於俗。深而不傷於巧。學博而氣厚。非季世之音也。惜乎。老於遐陲。不能爲時用也。幸其嗣子克紹家學。將大有聲。從遊之士。亦多自奮而成名。東都之文風。從此復振矣。今其集中。多有與余唱酬者。宛然如昨日事。白首獨存。不覺撫卷而愴恨也。
修山集序
士之爲學。本於經術。而經術有體有用。性理者。體也。政事者。用也。體旣明矣。苟非通乎古今。達乎典章。不足以推諸政事。東國之儒明於性理者。非不蔚然盛矣。而獨於史典之學。往往畧而不治。故其致用於政事也。或遜於中國之大儒者。盖由山川限之也。至於東方之幅員疆域典章故實。尤當致意。而漫然不之省焉。余嘗病之。今見修山李公遺藁。學以經術爲宗。而發爲文章。兼治史學。尤明於東方地誌。上自檀箕三韓之遠。下逮新羅,麗,濟之間其山川險易。疆界沿革。無異手撫而足躡。至如肅愼,沃沮,濊貊,渤海之窮絶荒昧。載籍難稽。離合無常者。率皆旁引曲證。縷分絲絡。如合璋而知珪。連袂而成衣。粲然羅列於目中。其用功之專且博。何其偉也。余嘗爲官於西北兩界。畧聞江外地形。以四郡之空棄。厚州之久廢。先春碑之未尋。爲國家之缺典。亦有仰徹於黈纊者。近幸四郡。漸入疆理。厚州已設鎭戍。而惟先春之嶺。邈然若秦山楚水。置之度外。聞者皆以爲迂。覽公擬書三篇。志意犂然相契。胷中爽然如有得也。其識慮之遠。力量之大。非近世士大夫所及。而白首沉屈。棲棲於下邑以終。寧不惜哉。百世之後。必有曠感而喜東方之
有人矣。至若文章。則議論正而地步高。不數數於八家軌範。而經世濟物之意。觸類而不可揜。可見其學有體用而施於爲政也。紀傳表志諸篇。質而不俚。詳而不繁。得史漢之體。詩賦雜著。乃其餘事。今不具論。不佞少從士友間。熟聞高名。而猶未及扣其所存。今公嗣子大諫君。持遺集來。求弁首之語。讀其書。不覺芒然自失。益恨其並世而未遇知音也。
芝溪集序
周室旣衰。樂崩而詩亡。雅頌變爲辭賦。夸大靡曼之語勝。而天機之眞。性情之正。遂不可見矣。逮夫漢興。沛宮大風之歌。汾水秋風之辭。氣像雄渾。音節瀏亮。復振大雅之聲。魏晉以下。歌行迭起。承之以盛唐。詩運於是乎大昌。一自近體之作。偶儷以爲工。聲病以爲格。學士大夫精神氣力。局促而劘刓。天機活潑之妙。無處響像。詩人溫柔之風。由是揫索。間有豪傑之才自出機杼。而終不能合於雅頌之古。至若東人之詩。專尙近體。雖稱名家大手。率不過較短長於聲律。鬭巧拙於態色。古人冲和悠永之音。漠然難見。可勝惜哉。友人宋德文。隱居紫芝之溪。志古而行簡。脫畧流俗。好歌詩。慨然以古作者爲準。不數數於繩尺。而
音調曠逸。自中軌律。咀嚼乎盛唐精髓。浸淫乎晉魏風骨。其味腴而長。其色蒼而幽。昂然高視濶步。一洗近世繁音短節。于時小瀛洪聖幾,屛樵洪載汝。居紫閣之厓。倡爲古詩。與德文結詩社。鼓吹乎風雅。佚宕乎棋酒。當世文士如申文初,羅子晦輩。聞風而競趍。春花秋葉。唱酬聯翩。文彩風流。照映京洛。余常騎驢往就焉。德文善草書。聖幾喜鼓琴。酒後興酣。醉毫淋漓。豪絃低昂。松風爲之助韻。山花往往落席。四座屬目。擊節稱奇。謂之詞苑勝觀。如是者四五年。聖幾遭西河之慽。盡室下東峽。社中諸彥。自此星散。歲壬子。余按西藩。德文疋馬來遊浿上。訪東明之舊蹟。瞻箕子之遺像。泛舟於朝天之石。題詩於鏡波之樓。留連數旬。興盡而返。及至乙卯。余奉使如燕。歸到鳳柵。聞德文長逝。又未幾。聖幾與文初次第化去。回眄往事。如經一劫。白首獨存。倀倀乎無與語。今德文之胤賢鼎。收輯遺稿。來請弁卷之語。展讀未半。老淚盈眶。不忍盡帙。付載汝編次部家。務以傳後。遂敍其門路之正。興寄之高。與夫一時風流之盛。平日相與之深。俾冠其首。噫嘻。其胷次之曠爽。志趣之豪邁。讀其詩。可想其爲人。後之覽者。尙知余有布衣之知音也夫。
帶方世稿序
吾東人才之盛。必稱二南。盖其地靈亭毒。殊異於他路也。余嘗遵湖而南。登瑞石,月出之山。涉鳩林之野。放于耽羅之津。觀其峰巒秀拔。地氣明麗。宜乎出瓌偉奇俊之士也。在本朝則金河西,柳眉巖,奇高峰。以道學尊。高苔軒,趙重峰,金健齋,梁佐郞。以節義顯。朴訥齋,鄭松江,林石川,崔孤竹,白玉峰。以文章鳴。其外名儒才士。蔚然相望。今見帶方崔氏世稿。曰未能齋。曰星灣。曰砭齋。曰鰲洲。曰艮湖。三世五公。節行經術。卓然有立。皆足以名世。而惜乎經亂放佚。不能各備一家之體。後孫蒐輯殘缺。編成五㢧。以圖印傳。噫其少矣。然未能齋則以眉巖之門人。學問純正。見識超詣。常以布衣抗章。訟栗谷李文成之誣。豫識汝立,仁弘之奸。名論伏一世。星灣則値昏朝。謝官歸鄕。屛居田畝。仁廟改紀。始擢用之。而丙丁以後。不樂榮塗。屢召不起。進退一於正。砭齋則隱居求志。養德林下。甲丙之亂。再倡義旅。當孝廟潛邸時。以遺逸。徵爲大君師傅。及嗣位。以甘盤之舊。授以師儒之任。謙讓不居。終老丘樊。鰲洲則以星灣之子。世襲家學。砥行講道。固守東崗。因漂海漢人。聞中州消息。慷慨泣下。
作詩曰。中州舊有十三省。聞說朱皇保一隅。四省全勝三戶楚。孰爲江左管夷吾。其志可見也。艮湖則以砭齋之子。學主窮理。才足經世。爲儒宗所推。惟此五公。並興一家。名德出處。可以範後人而激頹俗。則文章高下。不足以輕重。而况其論議之醇精。風調之雅馴。絶無浮華靡麗之音。則亦可想見其人而論其世也。艮湖五世孫翊孝。自帶方。跋涉千里。賷遺稿來。求弁首之語。良浩生晩而學淺。何足以發揮潛光。傳信後世。而見今湖南故家凋零。文風不振。常爲之慨然永歎。玆乃不讓而爲之序。俾示南中學者。庶有聞風而興起者矣。
完山崔氏族譜重刊序
大易家人之象曰。風自火出家人。風象其和。火象其明。此處家人之道也。同人之象曰。君子以。類族辨物。此譜牒之攸源也。堯典曰。平章百姓。盖謂百官之得姓者。此族姓之肇起也。逮于成周。始立族師之官。以掌其戒令。下至春秋。晉有欒郤。齊有高國。楚有昭屈。皆以氏族爲重。而漢晉以降。稱貴姓名宗者。可摟指數也。惟我東尤重氏族。粤自新羅六部大人。共立西干。建邦設都。各得姓爲宗臣。崔氏其一也。崔有衆派。
公元1680年
而貫完山者最盛。稱三韓之甲族。在隆慶中。始有譜牒。而世遠則難稽。人衆則易漏。本支益繁。編簡隨增。爰有萬曆崇禎庚申乙丑之譜焉。皆因後承之賢者。裒輯而辨證。當世之名公。鋪張而記述。亦旣詳且備矣。乙丑之後。諸派又盛。咸曰時可以續成。盖於羅麗之間。文章名節。磊落相望。皆以完州伯爲祖。而洎本朝有若判敦寧襄度公,左贊成敬節公。以忠孝淸白。兄弟聯武。顯名一代。有若遲川文忠公。勳業盖世。明谷文貞公。經術贊襄。祖孫相繼。傑然爲名相。觀察使弘僩,大冢宰天健,左參贊寬。亦皆高官聞人也。東方之望。罕與爲比。而惜其後裔寢微。力不能改修。遲川公冢孫郡守在修氏。慨然發憤。與其宗長守忱氏。通告諸族。合謀登梓。而未及就緖。今郡守之嗣子文顯。克紹先志。銳意經始。求序於良浩。禮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之道。不外乎和與明。和以通其志。明以辨其類。家人之卦盡之矣。崔君勉乎哉。
月潭崔公(滉)年譜序
東方之儒學。始倡於文憲崔公。而傳於世者。惟九齋之名而已。其後世有名德。而麗代文獻無稽。逮我朝有月潭公。官至二相。爲國藎臣。而亦無論著之傳後
公元1712年
者。只有年譜一卷藏于家。今其遠孫永寬。將入梓。賷到漢京。示良浩請弁首之辭。謹按。公生于穆陵盛際。登高科。躋峻班。言論事功。必多表顯者。而試就年譜中所載考之。則其奉使皇朝也。見緇徒之序右班。却立不就。闢異守正之論。見稱於中國。及入諫省也。預言汝立之奸。必至凶國。至不容於僚席。逮壬辰。扈駕至興義驛。事出蒼黃。將有埋置廟社主之擧。公大言折之。遂寢其議。至丙申。通信倭國也。公抗言倭與我不可共戴天也。今玆通使。雖出黽勉權宜。而號以通信。斷然不可。無已則寧稱以跟隨冊使也。讜言正氣。至今凜然。觀此數事。可見公平生操守之正。識見之高。若夫會典請來之咨。庚寅按獄之勞。雖至於策名鐵券。而在公猶爲疏節也。至於龍灣時書啓。多有嘉謨遠猷。而惜乎未盡施行。良浩嘗述九齋碑。若記雅慕文憲公倡學之功。而嘆後承之寢微矣。今於月潭公立朝之蹟。亦可見文憲之遺風餘韻焉。凡爲崔氏後者。欲法文憲。盍先以月潭爲師乎。
耳溪集卷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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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