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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集卷十一
序
送關西伯蔡伯䂓(濟恭)序
平壤。檀君氏故都也。檀君並堯而治。後千有餘年而得箕子。箕氏千年而德衰。攘奪於衛滿。戰爭於句驪。叛亂於王氏。又五百餘年而我朝興。一三韓而郡縣之。豐山洪良漢曰。余觀平壤。知風俗之本乎政敎。而不繫於山川也。檀君之世。其民淳如也。有陶唐氏之風焉。箕子挈禮樂而東。八條行而彝倫敍。有殷周之質文焉。曁夫衛氏高氏王氏以後。其俗尙弓馬。饕貨利。不復知詩書禮讓。譬如岐雍之地。周用之則耕者遜畔。秦用之則婦姑反唇也。余官於西者再。望王儉之故城。履井田之疆畝。想見檀箕之遺風。而傷民俗之不振也。蔡公伯䂓以九卿。出鎭平壤。余喜西門之得人。而推本仁賢之所由起。風俗之所由變。以道其行。客有難之者曰。關西。國之鄙也。北隣靺鞨。西接遼薊。實用武之國。焉用文敎。余曰。不然。夫文者經也。武者緯也。武不自武。因文而競。傳曰。文能附衆。武能威敵。言衆附然後敵可威也。故晉文一戰而覇。文之敎也。孔子曰。善人敎民七年。可以卽戎。言先敎化而後
武力也。伯規好古而文。矜大體志事功。惟伯䂓可以語此。
送靑嚴督郵李輝伯(榮鳳)序
士之處世也。學修於己。而名達於時。然必有交遊以揚之。先達以推之。然後聲顯而身榮。苟非然者。懷才蘊寶。槁落埋沒者相望也。故孔子曰。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若是乎交遊之重也。楊山李輝伯。少也才。以童子。遊京師。學於淸溪趙尙書之門。因與其諸子門生周旋。藝業有聲。所與交皆一代豪俊。當時輝伯之名。傾士友間。可謂遇於時矣。旣而趙尙書歿。諸子門生次第登顯。而輝伯獨阨公車。寄食於太學。年及五十而始决科。向時所與遊者。往往官大年高而已凋逝。或名已顯而壽不永。廑而存者。卽沉屈無氣力。於是。世無知輝伯者。而輝伯亦老且病。無復當世志矣。特以親在家。貧無以養。浮沉郞寮。就斗升祿十年。猶不遷官。寧不悲哉。余晩識輝伯。愛其貌靜而志介。泊然無所營。每從容語少時交遊之盛。文彩風猷。邈然若前世事。未嘗不噓欷佗傺也。今年夏。鄭吏部敦夫。掌銓選。憫輝伯老而飢。乃調靑嚴郵丞。丞治馹之官也。輝伯欣然不以疚。執策而南。
揖余求余言。余傷輝伯少遊長者之門。名聞士友。而未獲推挽之力。白首棲棲。又未能一試其學於牧民。而乃爲鬣者之長。何其屈也。然湖南。國之冀北也。子以牧民之術。施之牧馬。則馬誠遇矣。輝伯竟不遇耶。於其行也。重爲之惜焉。
送趙士鼎(重鎭)之任平康序
豐壤趙士鼎。余少友也。有文不第。以蔭調爲郞入秋官。上聞其名。命取近歲獄囚傳爰讞判。凡可例於後者。條分以奏。詳允稱旨。上才之曰。可試諸民社。於是銓授平康縣。時尊大人大諫公年八十。尙康茂。士鼎將輿而之官。余往送之。喟然歎曰。世之養親於官者。孰不曰君賜也國恩也。夫豈有如君家者乎。始尊公之謫海上也。十年無還期。惟聖主明晣而仁燾之。湔丹書還官籍。論者謂公之秉心忠謹。必爲神明所佑。而抑士鼎之誠孝。有以感格也。公歸數年。少子公鎭。登科備侍從。推恩進公秩。今年又以八耋增堦。士鼎又蒙恩。以專城養。於是。人咸以晩福歸公。是何天道之篤於君家。而聖主之陶鑄成就乃爾也。此余所謂君賜國恩。莫君家若也。士鼎乎。將何以報之。余觀尊公。鬚眉雪白。兩頰如紅玉。神貌不減
平昔。是行也。不獨山梁之膏。石蜂之液。日登於盤也。且將採千歲之苓。折三秀之芝。放棹乎亭淵金沙之間。與夫溪翁峒叟。遨嬉酣暢。歌詠聖澤焉。士鼎亦推老老之意。尊高年而問耆德。率其子弟。以興於孝悌。於以廣聖人親親長長之化。則豳民萬壽之觥。將復躋於公堂。斯可謂能子道與臣職矣。平康小邑。士鼎良士也。余故告之以此。不及於吏事。
送萊伯洪叔章(文泳)序
公元1602年
粤余壬寅冬。貳賀正使如燕。洪學士叔章。實爲書狀。其職檢一行。凡舌官馹夫灣賈之從入者。無得挾奇貨干禁條。有不如令。大辱國小罹憲。厥惟難矣。叔章簡以自持。嚴以馭衆。傳國書領宴賚外。肅然無一事。於是日與余。按圖誌。採風謠。訪古蹟。悉發之詠歌。于以攄感憤之思。忘羇旅之愁。相得驩如也。旣還。以善奉使聞。越一歲。擢緋衣入銀臺。選爲諫大夫。尋又薦授東萊府使。萊東臨海。與倭隔一水。舘而餼者嘗數百。伏我肘下。如豢羣蛇然。蓋重鎭也。將行謂余曰。行者必有贈。况公於我乎。余曰。唯唯。子嘗犯氷雪躐山海。適萬里殊域矣。今方內千里之塗。何足以勞。子亦能仗尺節穿重關。周旋於萬國會同之庭。彼蕞爾鴂
舌之醜。何足爲子憂乎。雖然。中國我所畏也。我中國所敬也。苟禮以交。斯無事矣。惟倭敵我者也。其性詐。敵則爭。詐則多變。往往騁夸辭。競纖利。釁生於不圖。鄙乎不可易也。惟簡足以服遠。惟嚴足以折姦。是子之所能也。抑或簡而疑於寬則慢。嚴而近於急則激。子盍處寬與急之間乎。叔章斂袵謝曰。善哉。言可服也。吾將左佩弦而右佩韋。
送從子樂游赴楸坡鎭序
從子樂游。居翰林五年。朝夕左右不離。前月以積勞。特陞六品階。仍授楸坡萬戶。帶史職如故。將行。伯父酌酒以送之曰。丈夫之生。擧之以桑弧蓬矢。示有事乎四方也。爾自出身以銜命。則曝秘史於湖南之赤裳城。考實錄於江都之摩尼峰。踰鐵嶺而宣諭書於咸州。涉滄波而察饑民於喬桐。以遷謫則海西之永康縣。嶺南之巨濟島也。今又手握彤管。腰帶虎韔。張盖馳馹。渡浿水跨狄嶺。西北行二千里。薄于婆瀦之濱。爾年甫三十餘耳。數年之間。足徧于方域。何其壯也。又何其奇也。然是職也。不過撫戍卒。守軍餉。謹烽火。譏非常而已。此直一靺韋之事也。豈上所以命近臣之意哉。吾有一言焉。夫楸坡。江界之屬鎭也。江
界之外。有廢郡四焉。廣袤七百里。北隣建州。東連三水。盖我西北之樞紐也。國初置長吏收貢賦。一自野人之侵掠。空而棄之。今過二百年矣。淸人之得志也。悉驅其種落而入于關中。鴨綠以北。無復南牧之羣矣。趙尙書啓遠,南相國九萬。國朝之名公卿也。繼按北道。倡議復四郡。而朝論不咸。竟未施行。今又百餘年。識者恨之。余於去歲按關西。備聞其土肥而水深。百種皆宜。貂蔘之富。甲於國中。故採民情。圖形便以來矣。今爾官守與四郡接。赴防之地又在茂昌,慈城之間。爾須籍記其山川道里生理物產。瞭然如示掌。歸而奏於香案之前。倘蒙上契聖心。斷然而張設之。直抵虛項之下。厚州之墟。則祖宗之疆履始復。西北之人烟相望。不費一矢。而坐闢千里之壤。其視開拓六鎭之功。難易果何如也。夫如是則爾之奉使。庶無愧於相如之諭蜀。唐蒙之通西南夷也。爾其勉之。
送趙學士寬甫(弘鎭)之任康津序
士大夫立朝從政。有升有沉。沉者謂之屈。升者謂之伸。然物有乘除。時有利鈍。升未必常伸。沉未必久屈。自古名公賢士。多從阨窮而奮跡。險屯而致亨。故孟
公元1237年
子曰。困苦拂亂。增益其所不能。誠哉訓也。余於吾身。亦有親驗者焉。曩歲丁酉。獲戾淸朝。貶北塞之孔州。孔我東之極邊濱海。靺鞨之墟。魑魅之窟也。三春無花。八月見雪。衣無纊絮。食惟黍麥。余時年近六旬。旣不能其風土。又無醫藥以濟之。然閉戶窮經。遇境賦詩。曠然不以外物累心。於是貌日益豐。氣日益健。二年之間。髭髮勝昔。述作盈篋。至今受用不匱。斯盖造物之勞我以形。而聖主之玉汝于成也。趙學士寬甫。不偶於時。以弘文應敎。除康津縣監。跡似左降。而恩出特授。盖付以僻遠之邑。試其盤錯之才也。愛寬甫者。惜其垂老而賢勞。余獨喜其勵晩操而酬國恩。於此行卜之也。夫康去京不滿千里。視孔州減三之一也。戶按七千之富。地擅魚稻之饒。橘柚之包。竹箭之材。比諸北塞不毛之土。不可同年而語也。惟是貢賦之重。獄訟之繁。頗費撫字剸理之勞。然而是則寬甫優爲之矣。余之所勉者。以吾之得於孔者。望寬甫焉。余嘗以運穀耽羅。奉使至康海之間。登兜率菴。望漢挐之烟。遊萬德寺。見金生之筆。土地膏潤。百種早熟。山無豺虎。樹多冬靑。信乎南方之樂土也。寬甫開門而聽民事。閉戶而讀古書。推其所學。試於爲政。威
惠並行。官民相安。得近臣牧遠氓之體。則訟庭如水優遊自適。於是乎文章日益富。識見日益精。胷中必有充然而自得者矣。他日報政而歸。出爲世用。譬如馳輕車行熟路。沛乎其有餘。何試而不可也。吾將拭目以俟之。
送李學士穉和(致中)赴燕序
天下之遊三。有足遊者。有目遊者。有心遊者。策駟而往。憑軾而返。問山川不知險要。問城邑不識虛實。問謠俗不辨同異。是遊足而已。察險要。審虛實。別同異。斯善矣。猶限於目也。視野知都。視民知敎。見禮而徵治亂。聞音而卜盛衰者。以心觀也。東使歲一至中國。大抵多足遊焉。目猶難矣。况於心乎。李穉和以檢行適燕。吾知穉和識周而才敏。其遊之不以足審矣。然無徒恃目而聽於心。古之使於他邦者。非直專對爲也。若季子之觀風。子貢之觀禮。卓矣。其次惟覘國乎。善覘者明乎幾而已。
送舍弟明浩赴燕序
公元1602年
燕天下之北鄙也。在虞夏爲幽州。幽之言昧也陰也。共工之所流也。周封召公。未嘗就國。春秋之時。不得與中國之盟。於漢爲北平。於唐爲范陽。稱障塞之地。
洎乎石晉。獻之契丹。逮有宋而不能復焉。遂爲夷荒之邦。金元之取中國也。因以爲都者。近其巢穴也。倚其兵馬也。非帝王宅中圖大之義也。大明高皇帝起江南。收河北。定鼎金陵。居成祖於燕者。盖以遠之也。及成祖靖難。遷都于燕。特以興王之地。起懷土之戀。乃非宏遠之謨也。夫漢都長安。歲輸山東粟。率三十而致一。故多以關中取足焉。况燕之於江浙。近萬里而遠哉。不過百年。民力竭而天卜困。終至於流賊起而邦命蹶。識者論明之立國失在遷都。豈不信哉。詩云。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又曰。邦畿千里。維民所止。治道之汙隆。風俗之淳澆。斯繫焉。唐虞三代之盛尙矣。漢人之文。樸而雄。唐人之文。典而華。宋人之文。達而馴。見其文而知其俗。皆得中華之正也。若皇明則不然。士重氣節。而少敦愨退讓之風。文尙奇俊。而無淵深悠永之音。其稱名家鉅匠。往往有擊筑悲歌瞋目叱吒之象。又下者直僻盭衺幻。蠱人心而敗世敎耳。此豈獨治道之失然也。亦由建邦設都。偏於北鄙故也。孔子曰。袵金革死而不悔。北方之强也。盖譏其遠於中和也。今之京師因明之舊者。非因乎明。因乎金元也。說者乃謂燕之地形爲天下首。所以居
重而馭輕也。然則七國之時。燕最弱。不能與齊趙抗者何也。或曰夷狄之亂華久矣。中國之憂常在北方。故建都於此以壓之。是又不然。宋之亡。新法也。明之亡。流賊耳。何罪乎女眞。何係乎建都乎。余故曰繼此而有王者作。必不復都於燕也。吾弟以書狀官赴燕。人皆喜其壯遊。余獨曰燕非中國也。乃天下之北鄙也。所可見者城闕之壯麗。民物貨財之殷富而已。謂之觀風上國則未也。况今之燕。非昔之燕。衣冠乎哉。禮樂乎哉。吾復何言。聊敍燕地本末以贈之者。將使天下之人。知燕非帝王之都。而重有惜於成祖皇帝也。
贈具生允翼充書記赴燕序
中國一耳。北胡謂之漢。東人謂之唐。何也。漢自武帝。威懾凶奴。至孝宣而稽首入朝。積畏約之久。故今之去漢遠矣。而尙稱華人爲漢人。東自新羅。始通中國。當李唐之盛。李勣,蘇烈嘗以王師。助平麗濟。眞德女主獻織錦之詩。編於唐詩。金雲卿,崔致遠諸人。賓貢仕中朝。與一代文士。上下頡頏。東方之文風。於是興焉。故至今呼中國爲唐。以至書畫,錦綺,器什,驢羊之類。皆姓以唐。而珍玩之不已。歷五季,宋,元,明而莫之
改。夫豈無所本而然哉。是故。我東之文。最長於詩。而皆祖於唐。具生允翼。東人之志於唐者也。從吾弟之燕。余謂之曰。子欲見唐乎。唐不可見矣。自宋以降。無復開天之風。况今之中原乎。然是行也。路永平之府。過昌黎之縣。有峰尖秀如筆。屹立雲霄之間。其下卽退之先生故居也。是嘗起八代之文。繼風雅之音者。子其爲我酹一盃於其墟。千載之下。尙亦有冥默而相感者乎。
送趙學士士受(鼎鎭)赴燕序
公元前654年
曩也。吾弟使於燕。歸謂余曰。嘗聞西士之言。中國在天下。如掌上一紋。今以我東視中國。亦猶是耳。然彼之遇我特殊。館之上舍。班於列國之上。餼廩之豐。儐接之謹。無異待友邦。無求不獲。無弊不省。豈以我禮義之邦歟。余笑曰。然。不惟是也。余嘗宦遊瑟海之上。頗悉女眞本末。其先悉起於我北鄙。完顔氏之祖。嘗臣附於麗。惟淸人之始。卽長白一部落耳。常大邦視我。慕而懾者久矣。及其據有遼瀋也。亦不敢加無禮於我。若夫丁卯之役。廑求遼與宋之交而已。乃丙子之搶。則我不能自强。而輕挑釁耳。非彼故逞欲也。今雖莅中土而撫四裔。薙天下之髮。左天下之袵。我則
冠裳自如。其待之也內而不外。賓而不鄙者。豈有他哉。嘗見今天子述其世。有曰聖祖發跡於三韓。盖不忘本也。是歲皇帝壽滿七十。覃恩海內。朝廷遣特使賀。趙學士士受充檢行將西。徵言於余。余以告吾弟者告之曰。子知我之素重於彼者乎。夫豈有所畏哉。是慕禮與信而已。春秋之際。大國環小國而不敢躙曰。上下有禮也。三軍壓境而詘於一言曰。要之以信也。故交隣之道。莫强於禮。莫鞏於信。知此則使於四方而不辱。行乎蠻貊而有裕矣。士受內貞而外莊。貞者信之質也。莊者禮之幹也。以是將之。殆不失其所重乎。使重則國重矣。
送李學士(鼎運)赴燕序
東方之於中國。裔也。國小而壤褊。廑比一大郡。而猶能秉禮義崇文敎。中國之人以是重之。今天下冠裳揖讓者。獨我東耳。於是東人亦自喜。遂有輕中國之意。往歲余使於燕。入其境。見其風俗之變遷。衣章之詭異。不覺黯然而傷。愾然永懷也。然徐察其䂓模之大。法度之嚴。與夫利用厚生之具。猶有先王之遺制焉。余於是始知大國未可輕也。及東還。李學士公會。自西州迎余於龍城。問余以中國之事。余以所親見
公元前140年
者告之。越二年甲辰。上冊元子。正儲位。遣使告慶。公會選檢行將西。余送之曰。於子之行。可見周禮之獨在東矣。夫周人之禮。莫大於豫建儲。所以重國本也。故成王在襁褓。使士負之。端冕見于南郊。我今行之矣。彼中國未嘗講是禮。虛國本而不定。人心無所係。敎養無所施。豈不謬哉。中國之人。見子之來。必曰懿哉。東國之行古禮也。又曰。大哉。東人之重國本也。太史書之策曰。某年某月。朝鮮遣使告建儲云爾。則是近世中國之所未有也。孟子所稱有王者作。必來取法者。在是行矣。向所云中國之重我者。於是益驗。而我所以輕中國者。未始過也。子之歸。又以所親見者告我。
送尹侍郞渭老(尙東)赴燕序
余於曩歲。西遊中國。求見淸人之文十數名家。皆學粹而辭潔。有宋人之風。不比明季之靡詞短節。信乎文章與時盛衰也。然壹恠夫其氣輕揚而少沉奧之質。其聲淸泛而無廣賁之韻。殊不見包六合臣萬國之氣象。何也。噫。我知之矣。夫中國主也。夷狄客也。以客乘主。其情怍。以主遜客。其氣懾。故北人之詞。內怍而外夸。南人之詞。腹懾而貌愉。外內相揜。而離其眞
遠矣。夫焉有堂堂之正氣。汪汪之逸韻耶。盖自完顔奇渥氏之世。所稱名儒傑士。大抵皆然。始知古之達者。觀風而覘國。聞樂而知時者。良有以也。友人尹渭老好文。而志於古。將使於燕。余乃告之以此。渭老乎行矣。默而識之。必有犁然而悟。黯然而傷者乎。
送從子樂游赴燕序
公元前619年
天下者。普天之下也。中國之地。不足以盡之。中國者。九土之中也。一州之疆。不足以當之。東使之賓上國者。止於燕薊一方。則不足言觀中國矣。余於十數年來。再奉使如燕。山川之雄偉。都邑之壯麗。固已目飫之耳。至於先王之禮樂文章。邈然無所稽。思見衣冠舊族中土名士。與之激昂談論。壬寅之行。得戴衢亨翰林。少年魁鼎甲。聲名甚盛。而終未得接見顔色。只以詩篇往復而已。及至甲寅再行。大宗伯紀公。頒賞于端門。余在旅庭之班。望見其儀容。淸癯秀郞老成人也。遠不得越位語。紀公亦數目我。若有相感者然。及禮成而退。送人致慇懃。求見我述作。盖欲知東方文獻也。余謙讓不獲。書示行中作詩文若干篇。公大賞之。各製弁卷文以還。其言歷擧中國文章之淵源。乃曰南宋以後古文亡。有明三百年。雖有一二作者。
公元前139年
終未能上接墜緖。近世文章。則旁門盛而正脉微。寥寥乎不能大振。謂余詩文暗合古人。可驗正脉一支。獨傳於東國云。余作書以謝之。旣東歸。又以詩章文房見贈。意惓惓不已。許之以海內知音。信乎易所謂同氣相求者也。公號曉嵐。河間人。與我同年生。年近八耋。精力康强。今去吾行三年耳。車轍尙留南宮之外。汝乃復踵舊跡。紀公必欣然如見我矣。汝乃爲我問安否。脩舊好。噫。汝與我相繼賓上國。終未能履周漢之舊都。訪齊魯之故家。覽吳楚之江山。是可恨也。雖然。紀公博學能文章。負一代重名。嘗持節。窮黃河之源。躡崑崙之西。遠過張博望舊轍。可謂盡天下大觀者也。見斯人聽其言論。亦足比蘇子由大觀矣。
送趙尙書爾眞(尙鎭)赴燕序
天地之生久矣。風氣日以闢。土疆日以廣。而唐虞盛際。聲敎四訖。東止于海。西止于流沙。南止于交趾。北止于朔方。不過四海之內也。武王克商。肅愼氏貢楛矢。卽東國之北裔也。成王致理。越裳氏貢白雉。卽今占城國地方也。漢武時。僬僥國入貢。唐太宗時。大秦國遣使獻經。自是以降。史不絶書。元世祖明成祖。最用力于西北。拓地萬里。而逮于今日。則土宇彌廣。
公元1602年
入版圖者十有七省。盖生民以來所未有也。夫豈威德遠邁前代而然哉。日月之所照。雨露之所養。自然而致。非人力所及也。余再奉使如燕。縱觀山河之大。風俗之變。奇書異服流入中土者。目眩而神駭。如荷蘭國使者。羽冠珠履。削鳥翮爲筆。磨木枝爲墨。來獻寶玉珍器。航海九萬里。殆非負髮含齒之類也。孔子曰。書同文。中庸乃稱聖人猶有所不知也。豈非然哉。因得見萬國來朝圖。西洋之火絨布,遊仙枕。暹羅之火蛤子,流金槍。日本之海馬。琉球之雙鵲。紅夷之照膽鏡。交趾之風燭,如兎象。天竺之飛虎,紅猴,七寸人。瓌詭神恠。非人間物也。其視禹貢所列九州之產。王會圖之所旅庭。果何如也。此可見天地之大。無所不有。而繼此以往千萬年。又未知何國何物。生生不盡也。盖嘗思之。天地一大器也。陰陽一大匠也。無遠邇無小大。氣萬殊而性則一。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行。靡不同焉。故孟子曰。不知足而爲屨。天下之足同也。何必物物而窮其理哉。至若山川之精。結爲異形。靈慧之才。制作機巧。究其妙識其名。卽如張華郭璞之爲。乃非君子之所急。秖以供一時之玩。而無益於用也。今之禮部尙書紀勻。宏博文章之士也。掌春官典
屬國。已十餘年矣。與余論古今時變四方風俗爲言。嘗窮黃河之源。過張博望之槎。周穆王之轍矣。今公以東國宗伯。賓于大邦。當與紀公。禮接于春官。試問近年海外幾國。又執玉于大庭也。周書曰。珍禽奇獸。不育於國。不寶遠物則遠人格。識者自當知之。
贈蒼巖朴仲涵(師海)遊金剛序
人皆有所好。好之過而流於濫。命之曰淫。故饕者。淫於貨。蕩者。淫於色。夸者。淫於勢。矯者。淫於名。皆德之醜也。惟山與水。物之淸者。好之者。非逸民則曠士。斯高於流俗矣。東國有蒼巖居士者。能詩而善遊。屐遍名山水。最愛金剛。三入而不以足。今年六十餘。又將疋馬遊焉。世有笑之者曰。是所謂淫於山水者也。一則適。再則愉。三與四則濫矣。比之貨色名勢。淸濁雖絶。其爲淫一也。豈非好之過之蔽歟。余爲之解曰。居士達者也。華且顯。嘗三入吏部矣。人不以爲淫於名勢。乃得淫山水。名其淫。是其介也。豈但高於俗而已乎。夫以居士之介。富貴利祿無足嬰其中。而獨於金剛也。好之篤而忘其淫焉。彼金剛者。其天下之尤物歟。余未見金剛者也。誠使一寓目焉。其不從居士而淫未可知也。然居士之淫。可及也。其介不可及也。居
士聞而喜。請書以贈行。
贈洪上舍聖幾(相喆)歸南陽序
天地有不滿。故其生物也不全。五行各專其功。故物莫有兩能。角者去上齒。四足者無翼。夜明者晝匿。水行者陸廢。物猶然矣。况於人乎。契之敎不能爲稷之播。夔之音不能爲倕之工。顔冉之賢。而言語則讓於子貢。游夏之文章。而政事則讓於由與求也。聖賢猶然。况下於此者乎。夫才與學。性之所出。而人之修於己者也。窮與達。天之所命。而非人之所能爲也。修於己者。尙有能有不能。况命於天者乎。故才者未必揚。拙者未必伏。慧者未必奮。獃者未必黜。自古猶然。况後世乎。南陽洪聖幾博學而好古。善歌詩。落落有奇氣。嘗爲詩曰。士皆巢許志。誰與共四海。觀其志。可以知其人焉。聖幾少擧進士。年五十不遇。窮無以爲家。將退而耕於海濱。其色若有不得者然。余酌酒而告之曰。吾子富於文而窶於財。閎於志而阨於命。所謂不兩能者也。使子擇而居之。其將以此而易彼乎。吾知其必不肯也。抑獨何慊焉。然士有屈於前而伸於後。有窮於身而達於名者。是則吾與子俱不得而知也。姑書此以贈。聖幾名相喆。自號小瀛居士云。
贈湖南李汝元(如樸)序
書曰。六府三事允修。六府者。水火金木土穀也。三事者。正德利用厚生也。六府。本乎天。三事。行乎人。盖正德者。出治之本。利用厚生者。制治之具也。以三事理六府。而天下平矣。六府之序。水居其首。穀居其終者。水爲生物之始。而穀爲養民之源。水與穀合而萬民遂矣。故周官之制。尤以治水爲重。溝洫畎澮以導水。川渠澤藪以蓄水。凡所以養稼而備旱也。然地形之高低有異。天時之雨晴不齊。不得不以人力補其不逮。聖王有作。乃有財成輔相之政焉。此水車之所由興也。孟子曰。水摶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引水之法。其來遠矣。周禮稻人蕩水均水之法。遠而不傳。東漢以後。始有龍骨之車。以三四人之力。日灌數十畝。駕以馬牛。則其功倍蓰。歷代用之。生民賴焉。萬曆之季。泰西利瑪竇,熊三拔之徒入中國。刱造龍尾,玉衡,恒升之車。其制愈巧。其利益博。余嘗再遊燕薊。而北地無水田。故未見其制。只於皇城之內。得見救火之器。一人轉軸。水涌數丈。可謂人工奪天機也。我國專尙水田。而未諳挈水之法。一有兼旬之暵。立視千頃之槁。可勝惜哉。今湖南李君如樸。訪余
于漢京。與之語。有博物之識。遂及水車之說。盖已用功久而得其解者也。庭有小荷池。俾試其法。則畧倣龍尾之制。一軸二樞。圍以螺墻。揷水轉手。下吸上吐。費一刻之頃。挹數盆之水。用麤知精。以小推大。斯可謂盡其妙者也。誠以此制頒之國中。則可以變斥鹵而爲良田。値亢陽而占有歲矣。其於足民裕國之術。曷可勝計。經曰。智者刱物。巧者述焉。又曰。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爲天下利。其斯之謂歟。李君。桐岡先生之子也。家庭以經術相傳。而旁及於利用厚生之法。盖其學兼通時務。而志於濟物者也。於其歸。書此以贈之。
鄭侍郞時晦周甲序
余年十六七時。學擧子業。有鄭時晦者。長我數歲。聲聞甚盛。以詞賦。大鳴於國庠。余乃從之遊。居則共筆硏。出而試塲屋。時晦才思絶人。每拈毫命辭。特出等夷。余未嘗不芒然自失也。當時所與遊十餘輩。皆一代英妙。不獨文辭已也。志亢而才豪。昂然以古人自軌。其成就所至。未可量也。不幸十數年來。相繼隕折。得年多者。不過三十上下。廑而存者若而人耳。天之生材。良不偶然。而成立之難乃如是。殆亦有關於氣
公元前620年
數耶。時晦亦不利於公車。中歲廢擧。棲棲州郡間。非其好也。每與余相對說舊遊。不覺悄然嘆吒也。今年辛丑。時晦距生年甲子一周。余往賀焉。時晦方爲東京尹。病不就。謂余曰。少日朋儕。唯君在耳。不可無爲我一言。余執爵而言曰。士生斯世。不患無才患無志。不患無志患無年。惟時晦有才有志。而又得年。天之與子也。其視曩時諸子。不旣厚且全乎。是可以爲子壽矣。然文章不能華國。而後生誦其述作。才術不得需世。而四方高其出處。其於遇不遇何如也。余亦老白首矣。行且休官。從子於山阿水曲。携壺賦詩。以終餘齒。則亦足以自樂矣。請以是爲贈。
小瀛居士洪聖幾周甲序
公元前617年
易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六與十相乘而爲六十。天干與地支交配而亦止于六十。周而復始。是乃天地之大數也。故六十一歲。謂之周甲。盖自唐堯元載甲辰。至今甲辰。不過六十九周甲矣。以今人視唐虞之世。豈不邈乎邃哉。而數之以甲。未覺其甚遠也。由此觀之。天地之運。閱六十寒暑。斯已久矣。夫萬物之生。皆受天地之氣。而命之短長不齊。朝菌之壽。日月計。昆虫之壽。春秋計。草木之壽。朞
公元前132年
閏計。羽毛之族。其壽遠不過十年。惟人也。爲萬物之靈。得五氣之全。善養而無害。能合乎天地之數。然而六氣伐其外。五情戕其內。於是乎短者多而長者鮮。故人生六十。始謂之壽。列於五福之首。顔,冉之賢焉而不得焉。賁,育之勇焉而不得焉。王公之尊而不可以勢取也。陶,猗之富而不可以力賭也。惟命於天者。乃能得之。而人莫與爭矣。然則人之得年至於六十。誠難矣哉。友人洪聖幾生於丁未歲。今年甲子一周。聖幾學古而不遇。識者惜其窮而老焉。余獨擧觴賀曰。子之年。得唐堯以後六十九之一。可謂久矣。得顔,冉,賁,育之所未能得。王公之尊。陶,猗之富所未能易。可謂貴矣。豈善養而無害者歟。所謂命於天而莫之爭者也。何惜乎其窮。惟其窮。所以全其天也。余甲辰生人也。嘗謂唐虞之世。去我未遠。謂古人不可及。惑也。今雖老矣。請與子勉焉。
耳溪集卷十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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