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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外集卷一
講說
經筵講說
公元1456年
[丙子]
英宗丙子二月初五日。副修撰徐命天,洪良漢。持詩傳大雅。入侍于崇文堂。上下番分讀生民什。良漢讀至泂酌章。陳文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此句。正當深玩。蓋君之於民。有父母之道。而有其實。然後方可以稱其名。所謂父母之實。卽大學所云。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者也。民之好惡。不一其端。似難於每人悅之。而要之人情。本不相遠。好生而惡死。人之同情則君於是乎生之。好安而惡苦。人之同情。則君於是乎安之。民皆好飽而惡饑。則君乃制產而足其食焉。民皆好暖而惡寒。則君乃薄斂而足其衣焉。推此而往。罔不以民心爲心。然後方可以稱父母之實矣。顧今八路荐饑。生靈顚連。惟我聖上至誠憂民。惻怛之敎。屢形於絲綸。而欲求實惠之及民。莫如損上而益下。昔唐臣陸贄。嘗以損益二卦之義。仰陳于德宗。而乃曰損下益上爲損。損上益下爲益。其言可謂深切矣。伏願 殿下深察民情之好惡。凡係恤民之政。專以損上益下爲務。則實惠方
可及民矣。有若之言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此言尤當深省矣。 上曰。因文陳戒。言甚切至。當加體念矣。 上語及近來奢侈之風曰。士夫間居處飮食。專取便適。比諸古人。不啻十倍。甚可慨也。良漢曰。誠如 聖敎矣。試以飮食一事言之。古之所謂八珍者。若使今人嘗之。則全無滋味。可見古今奢儉之逈殊矣。 上曰。所謂八珍者。名目云何。良漢曰。載於禮經。而名目則臣不能詳記矣。 上曰。在禮何篇。臣曰。在內則篇矣。 上命注書。取入春坊禮記內則篇以進。 上展閱數板。命授良漢考出。臣考出以奏。命每讀一條。輒加訓解。臣且讀且釋。遍奏八條。 上笑曰。今人則必不下箸矣。仍敎禮判洪鳳漢曰。近來罕見讀禮經之人。儒臣能記某篇有某語。而見其訓釋。亦甚練熟。深可嘉也。
五月二十六日。校理洪準海。副修撰洪良漢。持詩傳小雅。入侍于煕政堂。讀正小雅一卷訖。良漢曰。鹿鳴三章以下。卽君燕臣之詩。天保以下三章。卽臣答君之辭。君臣相悅和氣藹然之中。猶不忘䂓勉之意。鹿鳴章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者。卽君之所望於臣者。在於示以大道也。天保章曰。俾爾戩穀。罄無不宜者。
卽臣之所祝於君者。在於盡善盡美也。雖當安平燕樂之時。君臣上下交相勉戒如此。所以受天百祿而長保其安也。此等處伏願深省焉。 上曰。所奏善矣。爲君難爲臣不易。君臣若知此意。則國家豈有衰亂之理乎。君臣主恩。故見鹿鳴篇。則上下情志之流通。尤可知矣。至於蟋蟀章。蔀屋小民。能以太康爲戒。以無荒相勉。予甚奇之矣。良漢曰。詩可以觀者。要在玩其氣象。傳曰。治世之音。和以樂。衰世之音。哀以思。所以聲音之道。與政通也。今此所講雖皆正雅。而一卷之內。亦可見盛衰汚隆之機。鹿鳴以下諸詩。皆盛世之音也。六月以下諸詩。可見其德之衰。而至於鴻鴈章諸篇。頓無治世之氣象。然其治亂興衰之機。專在於時君之導率。伏願深加監戒焉。 上曰。六月鴻鴈。雖非盛世之音。而民無怨上之意。亦可見宣王之德矣。良漢曰。宣王繼厲王之後。克修政事。復文武之疆土。可謂中興之令主。然其晩節不能如初。威令不行於諸侯。終不能定魯之嗣。此君子之所惜也。試以姜后脫簪之諫見之。可驗其怠豫之萌也。治忽之機。專係於敬怠之間。可不懼哉。 上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此之謂也。良漢曰。承宣以齊景。求長生之意。有所
云云。而臣意則人君之壽。不在於修鍊服食。苟能上享天心。下得民心。則自然膺受多福。所謂求福不回也。 聖上所引有所爲無所爲之敎。可謂盡之矣。苟有意於求福。則便是利心。豈有格天之理乎。至若齊景公有馬千駟。民無得以稱焉。不但壽之過人。富又如此。而身歿之後。民無可稱之善。則豈不可恥之甚乎。 上曰。然矣。
二十九日。校理洪準海。副修撰洪良漢。持孟子初卷入侍。讀至雪宮章訖。良漢曰。孟子一生事業。在於辨義利。故七篇綱領。專在於義利二字。編次者。以此章弁首。盖以此也。當戰國之時。私意橫流。義理不明。人皆知利而不知義。故梁惠王之以禮聘孟子也。初見大賢。所問者首及於利字。其全無見識可知。而孟子之答之也。卽曰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梁王驟聞之。固難領會。而末乃極言征利之弊。仁義之效。則宜乎怳然覺悟。虛心請敎。而終無一言。可見其迷塞之甚矣。 上笑曰。觀其意。似不知仁義之爲何物。豈有更問之理乎。良漢曰。利字。卽元亨利貞之利也。聖人未嘗不欲利。而但先有心於求利。則專是私意其利也。未必不反爲害也。由仁義行。則雖無求利之心。而
仁義未嘗不利也。故夫子係易曰。利者。義之和也。能和於義。然後方可謂之利。大學曰。不以利爲利。以義爲利。亦此意也。日昨。 殿下講詩經求福不回章。引有所爲無所爲之語。伏覸洞見義利之別。臣實欽仰。而伏願隨處省察。念玆在玆。則聖人之極功。初不外是矣。 上曰。所奏是矣。至勿毁明堂章。 上曰。齊亦有明堂耶。良漢曰。天子巡狩方岳。各建明堂於其地。泰山卽齊地。故齊有明堂。卽周天子之明堂也。 上曰。觀此章。則孟子之意。欲齊王之直據明堂也。雖異於孔子之時。不能尊周。而若使齊有天下。則將置周王於何地耶。良漢曰。所謂行王政者。不必謂居天子之位。行天子之事也。惟視其心與政。合於王道與否耳。故桓文之所以爲覇者。不在於其事業。而由其假借仁義也。文王未嘗爲天子。而後世不稱以覇者。以其行王道也。誠使齊王。能行王道。則不必莅中國撫四夷。而不害其爲王也。設或天命有歸。人心自屬。則畢竟待周室之道。未知果何如也。此乃聖賢之大權。豈可以淺見臆度乎。然昔漢武帝問羣臣以湯武之事。人各異見。終不相合。帝曰食肉不食馬肝。未爲不知味。湯武之事。不必强論也。臣亦謂此等處。固當存
而不論可也。 上笑曰。予亦知其難處。故不復强詰也。
六月初二日。晝講于煕政堂。領事李天輔。特進官李益炡。知事洪象漢。同知事李成中。參贊官南泰齊。檢討官洪良漢,鄭存謙。兼春秋金尙麟,趙慶澤。假注書南碩老入侍。講中庸。 上讀篇題及大文。良漢曰。新節目云。講官讀集註矣。臣等則不讀大文。而只讀註乎。 上曰。唯。上下番。分讀集註。 上曰。陳文義可也。良漢曰。今番異於初講。只陳大註矣。 上曰。唯。良漢曰。中庸一篇大旨。在於首章。今首章大旨。在於第一節。而性道敎三字。爲一篇之綱領。蓋性字之見於經典者。始於湯誥惟皇降衷。若有恒性一句。其後。又見於易繫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一句。其後。又見論語性相近。習相遠一句。而其言本然之性。原於天命。則始自子思發之。所以大有功於聖學。而至若未發之中一節。尤是發前聖所未發。論其工夫。則專在於戒懼愼獨兩段。蓋戒愼恐懼者。雖是全體工夫。而若以動靜分言。則主於靜一邊。愼獨者。專指動處言之。而立大本行達道之要。不出於此兩句。此是聖人之極功。而論其功效。則至於天地位而萬物育矣。然有其德
而無其位。則其功化所及。不能遠且大矣。惟我 聖上繼天立極。居可致之位。當有爲之時。中和位育之責。擔在身上。而若其下手用工之要。惟在於致之一字。伏願深留 聖念焉。傳曰。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道。爲萬世開太平。聖王自任之重。若是其大。惟 殿下懋哉。 上曰。所陳誠是矣。予於昨日講孟子至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之語。不覺自愧於心矣。今聞儒臣自任之說。尤可警省矣。良漢曰。中庸之極功。至於至誠無息。而其工夫惟在無間斷而已矣。 上曰。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此言可見天人一致之妙矣。良漢曰。誠如 聖敎矣。人以眇然之身。處於兩間。其心正而致天地之心亦正者。驟看之則似難曉矣。然人者。天地之心也。參贊化育之功。專在於人。人極不立。則天地之化。或幾乎息。故曰。吾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孟子曰。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程子曰。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非謂吾人之氣。能塞乎天地也。蓋天人之氣一也。苟無物慾以間之。則自與天地渾然無間矣。 上曰。聲和則氣和。氣和則天地之和應矣。此之謂也。
初五日。應敎徐命膺,副修撰洪良漢。持孟子第三卷。
入侍于煕政堂。分讀訖。良漢曰。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孟子引之以勉滕公。其旨深矣。蓋文王上繼太王王季百年積累之業。克受天命。維新舊邦。豈不盛哉。而所謂天命之新者。不可諶斯。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惟以斯民之新。以驗天命之新也。然欲求新民之方。其本惟在於新厥德。故大學引此詩。係於作新民之下。而新民係於苟日新之後者。正以此也。惟我 殿下上承四百年付畀之重。以做三十年建極之治。功成效著。正屬新厥命之會。而伏覩近日。雖當倦勤之際。愈加奮勵。頻接儒臣。日召備堂。廟謨民事。惓惓不已。臣不勝欽仰。而聖人之功專在於日新。如或一日間斷。則功化有時乎息。易曰。日新之謂盛德。富有之謂大業。盛德大業。莫如日新。伏願日新又新。以爲新民新命之圖。不勝祈望之至。 上曰。三十年臨御。無一事及民。而今聞所陳。心甚媿矣。良漢曰。孟子七篇。大要不出乎善養浩然之氣。蓋以志帥氣。則其氣剛大。故曰聖人之志氣。無時而衰。惟我 殿下平日用工。專在於以志帥氣。伏願益加振勵。毋或一毫退托。區區之望也。
二十八日。命持孟子第七卷。入侍于煕政堂。 王世
子侍坐。同副承旨元仁孫。副校理趙曮。副修撰洪良漢。假注書尹冕東。記事官權穎,李世演。以次進伏。儒臣及承史分讀上下篇訖。 上曰。民惟邦本。無民何以爲君。卅載臨御。非不自勉於恤民。而無一惠政之下究者。心常忸怩。文王之保民。專由於善養老。而予則無養老之實。豈望其實效乎。良漢曰。上番所奏甚切實矣。上章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而以 聖上至誠恤民。前後發於絲綸者。無一念不在民隱。而顧今八路尙多凍餒之民。上番所謂不知其故者。臣意亦然矣。 上曰。上番不知其故之言。甚質實矣。良漢曰。雖然。細究其故。豈無其由。 殿下恤民之實心。非不懇到。而下之所奉承者。未見某事爲實政。何可望其實惠乎。 上曰。此所謂四境之內不治。豈可歸咎於廟堂乎。良漢曰。畿湖兩路麥農。未免失稔。此正講究實政之時。昔宋仁宗。日召輔臣於天章閣。給以筆札。使之條陳時務。當時韓范諸臣。精白一心。協贊治道。此實帝王之所可取法者也。伏願頻召廊廟之臣。諮訪秋成前保民之策。俾有實惠之及民。則誠爲幸甚。上曰。權爀在政院時。終日無一公事可書者。乃操筆而歎曰。此其太平時事耶云云。此言予每念之。近日
官師相䂓之言。亦甚寂寥。此實亡國之兆也。仍以勤學勤政事。多有下敎。不能盡記。
七月初四日。晝講于煕政堂。領事(缺)。特進官李益炡。知事洪象漢李鼎輔。參贊官沈墢。侍讀官尹得雨。檢討官洪良漢。假注書尹冕東。記事官李興宗,金和澤入侍。講中庸。 上先讀大文。自君子之中庸。止道其不行矣夫。上下番。分讀集註訖。良漢曰。章句文義。則上番與領知事。已詳陳矣。臣請陳大體矣。中庸二字。是一篇之綱領。始見於此章。而此中字與首章中和之中字。煞有異同。蓋中和之中。專指未發而言也。中庸之中。實兼已發而言也。庸者。卽經常不易之理。惟其不偏不倚無過不及。所以經常而不可易也。此乃大學之至善。而聖人之極功也。然亦非新奇高遠之事也。朱子曰。中者。乃恰好至當底道理。事事物物。皆求恰好至當處而爲之。則便是中也。集註。又解庸字以平常。所謂平常者。如冬裘夏葛。布帛菽粟。不過日用當行之事。而惟其平常。然後可以不易也。此豈人人之所難行者乎。若以君道言之。則皇極卽中庸之異名也。 上曰。皇極與中庸同耶。良漢曰。漢儒釋皇極以大中。朱子亦解以極至之義。標準之名。所謂大
中也極至也。便是中庸也。惟我 殿下臨御三十餘年。躬行建極之治。成效可謂著矣。伏願不自滿假。亹亹不已。一以中庸二字。念玆在玆。發號施令之間。必求恰好至當之處。立經陳紀之際。必盡經常不易之道。然後建極之治。無虧仞之歎。而中庸之講。有反躬之實矣。伏願深留 聖念焉。 上曰。三十年臨御。勉受二字之號。而未見成效。今聞所陳。心甚愧矣。暮年爲學。尤宜求要。予當以中庸二字。自勉矣。良漢曰。道其不行矣夫此章。有可警惕矣。孔子以聖人之德。不得其位。轍環天下。終不得行其道。所以慨然而興歎也。千載之下。尙令人興感。而至若處帝王之位者。尤可以自省。惟我 聖上以聖人之德。居聖人之位。欲行聖人之道。不過一擧手之間。伏願一以行聖道爲己任。毋或有一毫退托焉。 上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此予之所宜加勉處也。
公元1457年
[丁丑]
丁丑八月初七日。副校理南泰著。修撰洪良漢。入侍于齋殿。分讀無逸篇訖。良漢曰。以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之意觀之。非謂先則艱難而後則處而安樂也。如此則無異始勤而終怠。故乃逸之下。又言以知小民之依而艱難之中。未有如稼穡者。故周公發無逸
之訓而首及乎此也。 上曰。后稷亦知稼穡之艱難矣。良漢曰。小民以食爲天。而四民中最艱者稼穡也。人君處於廈氈之上。能念此農民之勤勞。則上不濫費。下無過取。以至無耽樂逸豫之事。若不知小民之勞。而惟爲無益之費。則妨民之事。無所不至。如是而其可乃逸乎。以文王卑服康功田功觀之。必先節儉而後。能安養百姓。帝王處崇高之位。至於衣服車馬之美。必欲侈好。則其害流於百姓。故文王之自奉卑薄者此也。而此所謂知艱乃逸之本也。 上曰。然矣。節用乃愛民之本。故節用然後乃愛民矣。
初九日。校理尹得養。修撰洪良漢。持書傳第八卷。入侍于齋殿。命讀召誥訖。良漢曰。天命有常。則民乃自來。故作大邑之日。庶殷丕作。可見人心之悅服。若非君德之克敬。則民何以悅服乎。臣亦以王敬作所之意。仰勉於 聖上矣。 上曰。人君之所爲爲之。然後衆乃心服。雖盛世。人君之所不爲爲之。則民豈有心服之理乎。良漢曰。顧畏于民碞之意。亦可以深體矣。小民至愚而且神。故在上者。能顧畏而諴和。然後百度乃貞。保有天下矣。 上曰。有道之君。知畏故興。無道之君。不知畏故亡矣。良漢曰。 聖敎誠好矣。人君
能知百姓之親愛。然後上下相孚。保其國家。故不愛其民。而未有不喪其國者也。 上曰。若但知百姓之可畏而已。而不知勤恤之道。則還無知畏之本意矣。良漢曰。民可近不可下也。人君但畏而不知勤恤。則此豈諴和之道乎。且天命向背。全係於人心之去就。以 御製龜鑑見之。可知矣。
十二日。承命持書傳。入侍于齋殿。 上曰。書傳第七卷持來耶。良漢曰。持來矣。 命臣讀康誥訖。 上曰。敷奏文義。良漢曰。成王末年。年高德卲。一念兢惕。故有此訓誥。而明德愼罰。卽一篇中宗旨。可見其導之以德。制之以禮。自致刑期於無刑之意矣。 上曰。嗚呼。小子封此句語。尤切懇惻矣。良漢曰。古之爲治者。心和則形和。形和則氣和。氣和則天地之和應之。以至於羣品庶物。擧皆欣欣。無物不和。而後世則不然。無自然之和。只以禮樂刑政行之。故鮮克如古者矣。上曰。和氣得之自然。而非强做者也。良漢曰。宣王時有尹吉甫,仲山甫輩。左右協贊。故能成中興之治。以此觀之。人才何時無之乎。 上曰。才不借於異代。此則專在於人君矣。良漢曰。周時以公卿大夫之子。爲宿衛。漢時亦然。而至於我朝。古亦有此法。而今盡廢。
是誠欠典也。 上曰。以此之故。古有正兵宅甲士宅之說。若使今有正兵甲士。則文能爲翰林玉堂。武能爲宣傳官都摠都事乎。良漢曰。今若罷門閥。而專取人才之高下而用之。安有不如古之歎乎。只在朝家待之之如何耳。 上曰。周初則文與質俱彬彬矣。良漢曰。周公制禮。無非質也。末世徒尙其文。以至於反勝其質矣。
公元1458年
[戊寅]
戊寅四月初五日。校理李錫祥。副修撰洪良漢。持夙興夜寐箴。入侍于恭默閤。分讀訖。良漢曰。明命赫然。常目在之一句。最切於持敬之工。太甲曰。顧諟天之明命。聖人之學。亦不外是。所謂常目者。不但謂對越上帝也。命。卽理也。一動一靜一政一事。無不一聽於理。不容一毫私意。然後可以繼天而立極矣。 上曰。所奏甚善矣。予於崇文堂。揭日監在玆四字。以爲常目之資。爲人君者。常知日監在玆之理。然後可免放僻奢侈之患矣。良漢曰。誠如 聖敎矣。人主居億兆之上。所可畏者。惟天而已。一念之差。一事之失。天命之去就。人心之向背。判焉。可不懼哉。 上曰。然矣。
初六日。晝講于涵仁亭。領事申晩。特進官金聖應。同知事金致仁。參贊官洪名漢。侍讀官李錫祥。檢討官
洪良漢。假注書權師彥。記事官鄭昌順,柳敍五入侍。講中庸。 上先讀中庸序文。講官分讀訖。良漢曰。夫庸學二書。相爲表裏。而大學一篇。則專言心。中庸一篇。則專言性。故朱子之序大學也。却言性。序中庸也。却言心。以見心性之無二致。其旨深矣。今此中庸序。發揮心學。其曰虛靈知覺四字。最善形容心體。而發前聖所未發也。蓋心之本體。則虛靈知覺而已。及其感物而動也。覺於義理。則謂之道心。覺於形氣。則謂之人心。初非兩心也。亦無聖狂智愚之別。能精之一之者。爲聖爲賢。不能精之一之者。衆人也。然其精一之道。不在多言。惟在反躬用力而已。今我 聖上居聖人之位。躬聖人之學。望七之齡。重講中庸。用工之道。貴在反約而已。每於一念之發。輒自省曰。此是道心耶。人心耶。精之一之。常使道心爲主。人心聽命。每於政令之間。輒自省曰。得無過乎。得無不及乎。常使大中至正。無或偏係。則堯舜相傳之要道。不外乎是。而道統之傳。無讓於古聖王矣。今此中庸之講。乃是重講。而前已屢講。則章句訓詁之間。別無可以疑難討論。而讀書之功。貴乎沉潛玩繹。故知新者非謂旣溫故而又知新也。謂溫故之中。有知新之功也。故朱
子釋之曰。溫繹舊聞。每有新得。能於已知已學處。沉潛思繹。前日之未解者。今日解之。今日之未解者。明日解之。方可有自得之效也。昔張橫渠弱冠時。有志功名。以平元昊策。干范文正。范文正責之曰。吾儒自有聖人之學。此非少年急先務也。橫渠請聖人之學。文正曰。歸讀中庸可也。橫渠如其言。潛心中庸。遂成大儒。中庸一篇。爲作聖之要。於此亦可見矣。惟 殿下懋哉。 上曰。所奏皆好。予有愧於中矣。一二同志誰也。良漢曰。張南軒,呂伯恭也。
五月初九日。晝講于涵仁亭。領事申晩。知事李鼎輔。特進官魚錫胤。參贊官李奎采。侍讀官李錫祥。檢討官洪良漢。假注書鄭彥暹。記事官鄭昌順,柳敍五入侍。講中庸。 上先讀大文。上下番。分讀集註訖。良漢曰。遵道而行。半塗而廢一句。此指學者而言。雖以聖人工夫言之。若有一毫間斷。則便是半塗而廢也。所謂半塗者。如爲山九仞。功虧一簣。亦不能成山。古語云。行百里者。半九十里。雖行九十里。而未到百里。則便是半塗。以學問言之。則做得九分。未做一分。亦是半塗也。此非力不足也。工夫之不到也。 殿下暮年典學之誠。雖已日躋。今若有一分退托之念。則卽是
半塗而廢也。伏願加勉焉。 上曰。所奏善矣。而九仞一簣之喩。猶爲做得九仞者言也。予則初無九仞之功。豈可論一簣之虧乎。良漢曰。此則 殿下執謙之敎。而殆近於退托。殊非臣等之所望矣。其下吾不能已一句。尤可玩味。半塗而廢者。初未眞知。故不能力行也。苟能眞知。則欲罷不能。所謂吾不能已也。至費隱章。 上曰。鳶魚之飛躍。是說費處。則鳶之坐。魚之潛。時謂之隱乎。良漢曰。坐與潛。只可說鳶魚之靜時。未可謂隱也。其所以飛躍坐潛。乃隱也。所以然者。雖不可見聞。而鳶則天而不淵。魚則淵而不天。此乃一定之理。率性之道而不可見。故謂之隱也。然鳶魚則只就目所見而取喩而已。猶是遠取諸物也。若近取諸身。則日用事物之間。莫不有費隱。故結之以造端乎夫婦。夫婦者。人道之至近處。故君子之學。必先用力於此。修身齊家。推諸治平。故云察乎天地矣。 上曰。程子所謂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行周官法度者。亦此意也。
十三日。持周禮。入侍于崇文堂。承史分讀訖。良漢曰。周禮一書。朱子謂之周公運用天理爛熟之書。試以此章言之。如蟈氏之去鼃黽。壺涿氏之除水蟲。雖至
公元784年
微至細之事。亦可見裁成輔相之一端矣。 上命詳陳其法。良漢引註語以對。 上曰。非聖人。不能作也。仍語及天象星曆之事。 上曰。東有啓明。西有長庚。此一金星。而朝見于東。夕見于西。何也。良漢曰。二十八宿。與他恒星。皆經星也。日月五星。乃緯星也。經星則不遷其所。緯星則周行不住。然其行亦有常度。曆家得以預推。故五星聚奎之期。古人有預言者。如日月蝕之變。亦能預知矣。 上曰。天皇地皇人皇之稱。何謂也。記事官柳敍五曰。此以天地人三會。分言之矣。 上曰。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人物始生於寅會。則天皇之生於子會。何也。良漢曰。此非眞有其人也。設爲三皇之號。以當三會之數矣。故曰。兄弟十二人。各一萬八千歲。千字乃百字之誤。一萬八百歲。卽一會之數也。豈有一人而壽至萬餘歲者哉。 上曰。然矣。
公元1458年
十九日。晝講于涵仁亭。領事申晩。特進官洪鳳漢。同知事吳彥儒。參贊官趙明鼎。侍講官李錫祥。檢討官洪良漢。假注書李昌燮。記事官鄭昌順,柳敍五入侍。講中庸。 上讀第十三章。上下番。分讀集註訖。良漢曰。施諸己而不欲。亦勿施於人。此句。是學者推恕之
事。求仁之功。而在帝王尤爲切要。蓋人君處崇高之位。若不推己而體下。則無以盡人情而服民心。常以民心爲己心。則爲君止仁之道。無以加此。伏願深加留意焉。至十四章。 上曰。在上位不陵下一句。甚難。人君處。崇高之位。其能謙卑而下人者尠矣。予常勉乎此而未能也。良漢曰。 聖敎及此。臣不勝欽仰。常存未能之心。卽文王望道而未之見之意也。豈不休哉。然在人君則以不陵下爲難。在人臣則以不援上爲難。上下交相勉焉。則是各盡其道之義也。 上曰。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此句。尤難矣。卽易所謂遯世不見知而無悶之義。非聖人。孰與於此。良漢曰。然矣。 上曰。予於怨字。有所疑焉。舜之號泣于旻天。孟子謂之怨慕。聖人亦有怨乎。良漢曰。孟子云。小弁之怨。親親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愈疏也。此怨字。非怨懟之意也。卽自怨自艾之義也。 上曰。自怨二字。可謂得其旨矣。然則所謂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者。何謂也。良漢曰。蓋謂我雖竭力耕田恭爲子職。而父母猶不我愛。於我又有何罪而然歟云矣。若解之以何有於我云爾。則便非自責之意矣。明鼎曰。孔子罕言命。而此云居易以俟命者。何也。請以此質難於儒臣何如。
上曰。所問好矣。儒臣各陳之。上番曰。云云。良漢曰。命字有兩般。有純以理言者。卽天命之性。惟天之命之命。是也。有指乘氣者而言者。卽命不易哉。莫非命也之命。是也。今此所言。卽乘氣之命也。孟子曰。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君子所以立命也。乃居易以俟之義也。聖人之罕言者。欲人修身務義。故不常常言之也。非全不言也。
六月十六日。晝講于涵仁亭。知事鄭翬良。特進官(缺)。參贊官洪名漢。侍讀官李錫祥。檢討官洪良漢。假注書尹景祖。記事官柳敍五。兼春秋徐秉德。武臣李景喆入侍。講中庸。 上讀新受音訖。良漢曰。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也。天下之達德三。所以行之者一也。五倫譬則當行之路也。知仁勇譬則行此路之車也。無此車則無以行此路也。誠譬則乘此車之人也。無此人則無以致此車於此路也。故聖人之學。不外乎此三者。惟此三德。各極其至。不可論其輕重。而若求其徹始終而成其功。則勇之德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此乃聖人體天之勇也。然勇有血氣志氣之別。若爲血氣所雜。則不免乎進銳而退速。故此書下章。言高明博厚悠久三者。以贊知仁勇三
者之德。而勇則必言悠久者。蓋謂悠久無疆。然後方可爲徹終始之功矣。惟我 聖上以望七之齡。復月三之講。雖當盛暑。猶未嘗停。此誠聖人之大勇。而區區愚忱。請以悠久不息四字。敢此仰勉矣。翬良曰。講官所陳甚好矣。勇之一字。誠爲聖學之切要矣。 上曰。甚善矣。
二十二日。晝講于涵仁亭。知事李鼎輔。特進官李得宗。參贊官洪名漢。侍讀官李錫祥。檢討官洪良漢。假注書李復慶。記事官柳敍五。兼春秋姜必履。武臣兪胄基入侍。講中庸。 上曰。惟天下至誠一章。可見聖道之大。故予曾書揭壁上矣。良漢曰。誠如 聖敎而誠字之上。又加至字。甚有精神。與下諸盡字相應。至字。卽大學止至善之至字也。惟其極至。然後方能無二無息。而能盡己性與人物之性矣。此乃聖人之極功能事。而惟有德有位之聖人。然後方能盡人物之性。此則惟帝王之學。可以盡之矣。 上曰。孔子雖不得位。垂敎萬世。豈不爲盡人物之性耶。良漢曰。此則誠如 聖敎。故古人亦言一家之位育。然惟有位之聖人。然後可以盡其責矣。知事曰。儒臣之必欲屬於帝王者。亦出於陳勉之義。其意美矣。 上曰。然矣。良
漢曰。與天地參者。雖似極言其大。而實則人道本自如此。所以並立爲三才也。凡人猶然。况帝王乎。惟我聖上。以聖人之姿。居聖人之位。其於盡人物之性贊化育之道。若不能與天地參。則豈不大有歉愧乎。 上曰。歉愧二字。可謂切至。而予則初無參贊之可言矣。良漢曰。此實出於 聖上撝謙之意。而此非高遠難行之事。所以致此者。不過一誠字。而誠之工夫。其要惟在謹獨。自謹獨而推之。可以至於天德王道矣。豈可謂之高遠乎。 上曰。謹獨之功甚好。儒臣則勉我甚善。而予則謂朝紳若能用力於謹獨。則必無躁競浮囂之事矣。良漢曰。此實出於交勉之 聖意。臣誠欽仰。而但抑躁競鎭浮囂之道。亦在乎 聖上之導率矣。 上笑曰。此則無可奈何矣。
公元822年
[壬寅]
正宗壬寅五月二十五日。晝講于煕政堂。特進官洪良浩。同知事蔡弘履。參贊官李亨元。侍讀官姜彝正。檢討官沈樂洙。假注書馬思人。兼春秋金健修,金鳳顯。宗臣西春君爗。武臣鄭觀采入侍。講孟子。良浩曰。孟子言必稱堯舜者。直言性之本善。人皆可以爲堯舜之理。通上下而言也。其下手用工之方。先儒之說備矣。臣不敢倉卒敷陳。而大抵雖有堯舜之德。苟不
公元1458年
得其位。無以行其道。今 殿下旣得其位。修堯舜之德。行堯舜之道。有不容謙讓退托矣。雖三代以下人辟。終不能就善治者。蓋謂堯舜之道。高遠難行。而當時諸臣罕有能開導切實者。昔先正臣李珥。陳於經筵曰。堯舜事業。非謂一蹵可到也。今日行一善事。明日行一善政。漸磨歲月。爲之不怠。則不知不覺。自臻於至善之治。此言最爲明白切實。人主所當深體也。方當遇旱修省之日。尤宜惕然奮發。立志堅確。期於不得不措。是臣區區之望也。 上曰。集註。程子曰性卽理也。其下又曰。先善而後惡。有若性中兼有善惡。何也。良浩曰。其上段曰。發不中節。然後爲不善。蓋人之有不善。由於有過不及。故程子亦嘗曰。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
八月十九日。晝講于煕政堂。同知事李𡊠。特進官洪良浩。參贊官洪履健。侍讀官沈樂洙。檢討官金履鏞,假注書趙衍德。兼春秋孫碩周金鳳顯。宗臣花陽君榷。武臣徐有和入侍。講孟子第三卷。良浩曰。爲國之道不過敎養二端。而其序則養先於敎。故孟子之告滕文公。必先經界而後學校。蓋與舜命九官。先命棄。次命契。洪範八政。先食貨。後司徒。同一揆也。我朝重
煕累洽。可謂旣富且庶。而近來彝倫不明。亂逆層生。此由於敎化之未得其方而然也。伏願加意焉。 上曰。所陳好矣。 上曰。五十而貢。乃是聖人之政。則何謂不善也。良浩曰。貢者。禹貢之貢也。禹分九州。定九等之田。上下其稅。則可謂至平至密。而後世則法久弊生而然矣。 上曰。較數歲之中云者。歸之不豐不歉而云耶。以上中下之中字分之耶。良浩曰。此是上中下之中字矣。 上曰。五十七十。法雖有異。而貢則一也。以我國稅法論之。幾至四分矣。良浩曰。大同法出後。又有三手粮,結錢。故賦稅稍重矣。
公元823年
[癸卯]
癸卯四月十八日。晝講于煕政堂。特進官洪良浩。同知事趙時俊。參贊官林錫喆。侍讀官趙興鎭。檢討官李鼎運。假注書李翼晉。史官李崑秀,尹行恁。宗臣西淸君煜。武臣宋載岳入侍。講孟子第三卷。 上曰。百工之事。果不可兼行。而至於農事。則自古聖帝明王。莫不以重農爲務。天子躬耕爲萬民先。以此觀之。饔飧而治。則誠爲過矣。而並耕而治。亦無妨矣。不但天子躬耕。下至公侯卿士。莫不助耕。雖不必自耕自耘。以食其力。而躬耕與並耕無異。則許行之說。其於重本之道。亦不無可取者矣。聖人敎人。必因其勢而利
導之。許其務本重農之意。而斥其厲民自養之說。則似或得中。而並與其重農之意而斥之。至於勞心不勞力之訓。亦多疑惑處。孔聖俛焉孜孜。文王日昗不遑。從古聖人。莫不以勤字爲務。至於讀書之士。亦莫不仰思俯讀。幼學壯行。勤之一字。卽勞力之謂也。勞心不可不勞力。而今以勞力二字。置之相忘之域。則後世人君。名以勞心。而不思勞力。至於逸豫之極者有之。聖人之言。必也均齊方正。萬世無弊。而此章之訓。若是者何也。良浩曰。 聖敎至當矣。然聖人之治道。必分四民。農爲農。士爲士。爲士者。只學爲治之道。而不暇於耕。祿以代耕。故有勞心勞力之分。且躬耕卽一時勸課之意。非自食其力之類。大學曰。畜馬乘。不察鷄豚。卿大夫猶然。况人君乎。且兼治則不精。務小節則害大事。故治道必分四民。而目今中國制度。則四民分職。各治其職矣。
耳溪外集卷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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