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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齋集卷之十三
雜著
格物說
事物
朋友。他人以義合者。非如君臣之有定分也。而聖人乃與父子並列爲五倫。稱之曰天敍。名之曰五典。自俗情觀之。甚無謂。然朋友於五常屬信。信屬土。五行非土不成。五常非信無實。是以子曰友以輔德。子思曰順乎親有道。必信乎朋友。曾子數文王之敬止而與仁慈並稱。盖人必聞過而後能改。而非友不得聞過。必講磨而後成德。而非友不能講磨。然則父子君臣兄弟夫婦之惇敍。皆友之力也。待友而惇四倫則並四而爲五倫者。不其宜乎。非友之輔益成德。則父子之仁。君臣之義。夫婦之別。長幼之序。皆不實矣。實者信也。其豈非四行之土乎。雖然只以知舊相好而已者。只是朋而非友也。友也者。必以學業相交。心通義結者也。(缺)謂之朋友者。總稱也。總稱則朋卽夫子所謂泛愛衆也。友卽夫子所謂而親仁也。而泛愛者無信亦不可。故總言有信。有所挾持而喜承奉者非友也。有所歆羡而諂附者非友也。這兩交。可恥甚於
穿窬。告過則愎而怒者非友也。見善則忮而媢者非友也。這兩交可畏甚於蛇虎。穿窬之友。相棄如弊屣。蛇虎之友。相賊下穽石。
心不同而拍肩執袂者。心刃銳於吳鉤。德無資而甘言靦面者。情緖薄於魯縞。
古君子之友所望者。告我以過失也。勉我以德義也。其愛也淡如水。而久而益覺其密。其敬也如賓而久而愈覺其益。故其生也孚攣如骨肉。其死也哀而如失手足。此卽參五倫之友也。
魚相忘於江湖。是相得而自在之義也。這一句最合朋友之道。以氣味相得。心會情孚。則其實无妄。無畦畽無疑忮。其好非私。其責非虐。盡吾心而待以恕。讓其進而資其益。非如勢利之交以利相望。而肚裏常橫着。是友也相忘。故久而不敗。此義惟知道者知之。自古賢者少而不肖者多。只是不喜聞其過故也。喜聞過則愚者智迷者明惑者辨。不喜聞過則以堯舜爲父而朱均終於不肖。以逄干爲臣而桀紂終於亡國。人之所以重朋友。以其聞己之過咎也。人非生知。孰無過哉。小少心術之微。動作之失。父不得詔其子。婦不能警其夫。只有朋友箴以閒其邪。言以規其誤。
諷咏以淑其情性。講論以長其識趣。水漬香薰。不覺其所以然而成其德性矣。
人不喜聞過則所從遊。皆下等人從諛鄙諂者也。性日益喪德日益汚。終於不人而已。盖下等之友。逢己之惡而黨己之誤。使己重其過而文其非故也。
亦有一種姦憸猜克者。巧言令色。面笑背讒。伺察人過。訐以爲直。外託責善之名。而內售害物之毒者。此其可畏。然聞其言。亦安而受之。勿怒而辨之可也。安而受之則無害於己而益吾自修之戒。怒而辨之則有拒於人而妨吾受言之量。
聖人旣曰無友不如己。我若愚劣。賢者必靳其友矣。我則益惇親賢之誠。益實聞過之喜。使心知日開而德義漸進。則麁粗之仲由。終爲顔,閔之畏友矣。
凡儕友相逢。每以戲謔爲事。侵犯父母以爲戱者。必敬而遠之。世人習以爲俗。非謔則無以作好。互相酬酢。我若辱人之親。彼亦辱吾之親。是與自辱其親一間耳。陋俗相謔者。又喜以妻妾相謔。男女之別。人之大防。朋友之妻。卽有嫂叔之義。安可以言侵及乎。尤當戒之。
竭人之忠。盡人之歡。最害於全交。小人之朋友相讎。
皆由於此。
鍾離昧歸韓信。信受而舍之。竟殺以獻之。一事而朋友君臣之義兩失。昧之來歸。信舍之。而告之以不敢欺君之義。上書皇帝以保明之曰。項王之臣皆內叛。而獨昧終始不貳。各爲所事。臣之於陛下。昧之於項王。其義一也。今來歸於臣。臣不敢私庇。幸望原其罪而待以不死何如。則帝不殺季布之大度。許而赦之。未可知也。設不幸而不見聽。故舊之情雖可愍。君臣之間。其敢有疑蔽乎。泣諭昧以不得已之意。而遣之長安。昧或自白尤幸。又不幸而見誅。收而葬之。恤其妻孥。則君臣朋友之道。兩全而無缺。帝疑信之心。亦因此有解。而免其赤族之禍。亦不異矣。不明於義理。而計較於利害者。處事每每如此。奚獨信哉。
凡貪戀財貨者。歆羡富貴者。趍附權勢者。忮妬勝己者。自矜己能者。務徇時體者。交結雜客者。好爲官訟者。文飾過失者。不畏官長者。言語浮誕者。容悅甛人者。皆不可友。禍必及身。
禮者。天理自然之節文。非人私意強作也。卑高以陳。天地之禮也。一往一來。日月之禮也。岸高流深。水土之禮也。天地而失序則天翻而地覆矣。日月而失序
則並出而薄蝕矣。岸流而失序則逆行而洚水矣。鳥獸草木虫蟻器物。無一物無序。序者禮也。荀卿只知禮於擎跽拜揖辭讓。故以禮爲僞。其不識禮之本。姑舍不論。而殊不知無擎跽拜揖辭讓則自然之序乖而萬事不成也。乳羊知跪。猩猩知拜。述蟻讓路。將雞讓啄。是豈皆僞耶。
曲禮少儀內則等所記。雖似瑣細煩冗。無一事非天理。非聖人必不能作。說者每以記爲漢儒傅會。莫之玩味體究也。漢儒以董子爲巨擘。而董子何曾覰到此地位也。若論作者。雖聖人何以說到這委曲細節於常人意念之外歟。若論行者。雖聰明何以記誦這許多細節於日用云爲之間耶。只是小心恭遜。敬以成德。則觸處自合於天理。不待思索而委曲三千。可以言之矣。不待記誦而三千節目。可以行之矣。是以讀禮者。勿逐節強求。只理會本分義理。則可一以貫之。如讀父母唾洟不見。而體認其愛敬之實理。許多事親節目。不待盡讀。而自合於禮矣。如讀男女不共湢浴。體認其別嫌之實理。許多男女節目。不待盡讀。而自合於禮矣。授坐不立而可以盡接物之禮矣。服以拜賜而可以盡事君之禮矣。每讀禮記。自此數篇
至冠婚喪祭諸篇。曲盡人情。全是天理。節節非虛假。未嘗不汗出沾背。不覺自歎我非人也。是以小兒必令讀小學書。然敎者只以科文之用而敎之。學者亦只以科文之用而學。何曾一分有益於爲人道理哉。雖然宜於物欲未擾之前令熟讀。苟有一二分天姿近人者。亦可自悟而稍勝於全不讀者矣。小學一書。古人修身敬誦。以爲如父母神明者。亶其然乎。
禮之節次。威儀見於外。而敬則全乎中。眞一无妄。故禮之極功。可以序天地成萬物。若有一毫私意則僞而非禮也。恭爲足恭。矜爲色莊。讓爲好名。遜爲柔惡。怡聲遜語。其中必荏。斂跪曲揖。其中必險。習儀修容。其中必賊。言必稱禮。其中必闇。禮不可外飾而欺人如此。荀卿乃以禮爲僞者。非特不知禮而已。是其心矯矜猜險者也。今觀其書可驗。一變而爲李斯也。
非禮勿視聽言動。是爲仁之目。然不正之色不正之聲。矯情者能不視聽。淫褻之言猥雜之動。自矜者能不言動。此豈爲仁哉。盖無克己之工則事事皆是自欺。而其所以勿之者。非復禮之實矣。必克去私意。而視聽言動。復於天理當然之理則是爲仁矣。
洪範貌言視聽思。爲恭從明聰睿。而恭作肅。從作乂。
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是克己復禮之成德也。假如有一毫私意。貌恭安能作肅。其餘皆然。
公元1772年
樂者。天地自然之和。托之聲音而作者也。上古之人。德性弘深。情志寬平。故發爲詩章。如其性情。咏爲歌曲。如其詩章。依之聲律。如其歌曲。故其樂和雅寬綽。人之性情。漸不古。而樂遂變。興亡之音。治亂之聲。古人言之已詳。非私意臆說也。其理實然。鴻鴈羣飛得意。其聲和緩。離羣驚彈。其聲哀促。蛺蜓逍遙自得。其舞舒遲閒適。驚飛避網。其舞急促煩亂。禽虫之聲舞。皆自然之樂。而不同有如此者。則人之樂可知也。我國世宗定樂律。其必盡善盡美。而今不可見矣。以所傳聞想像則與民樂之屬。應其遺譜。而步虛子之類。亦彷彿和平之聲矣。壬辰亂前。民間始有登登(音둥)曲。煩急亂聒。其後雅俗樂漸以促急。殆無古意。然六十年前民間俗樂。猶不甚煩促。歌唱則中大葉。(듕한닙古有樂時調慢大葉而中大葉已促矣。)平調界面之類。聽者足以忘憂憤養和適。舞者亦容止舒暢。意態安閒。鼓節則有靈山會上者。有聲無辭。而其聲曳曳平適。可以節舞。及其所謂離別曲者作。而人漸悅新而厭古。然猶並行而迭奏。近年以來。中大葉以下遂以全亡。古老盡歿。談者亦
無。世俗所用。是登登曲之尤甚者也。中年樵童牧竪行商乞兒。有隨魂調。爲送葬哀死之聲。悲凉悽酸。聽者感涕。又有鞠歌。搖頭擊扇。促節淫細。不忍正聽者。今則擧一國上下。開口則此外無他歌。稱賞者此外無他音。依其聲而舞者。如醉如狂。雖祝氏八風。應不若是之醜也。甚至於呈才人之乞調。(諺稱德談。)舊有靈山調。長引緩舞。其聲淸適堪聽。巫女之迎送神。有解殺調。淸婉永唱。亦粗可聞。妓女之五章短唱。猶有肖似。今則一並急數煩促。如千梃百杖。亂碎陶肆甕盎。又皆以隨魂調終之。粗有一分心性本分者。非惟不堪聽。斷是不忍聽。然人皆媺媺稱善。彼閭巷愚氓。猶不足責。而官長皆從而奬之。不惜金錢於纏頭。噫嘻甚矣。若使古之採風謠者觀之。其將謂之何哉。今之詩賦。雖不被之聲歌。然其本。樂之所由生也。盖文體之漸變而汚。與樂一切相符。嗚呼。誰爲我聖朝而返之古哉。海濱竆措大不勝中夜之感云。
余年十餘歲時。有老人朴世節年七十餘。爲人謹厚篤實。少時學習京譜。能唱中大葉平羽調。其聲寬緩遲重。聽者心夷氣暢。每來過家君。必命不肖聽之曰此是古調。今人不喜。此老死後。此譜亡矣可惜。余幼
雖不識節族。然聽之不知倦。朴嗜酒。或與之酒而請復之。世節死今五十年。其間以歌唱名者甚衆。余求之果無能傳其彷彿者。今影像絶矣。若以琴古譜而寫之可得矣。而見今無彈古琴者。噫。不可復見矣。世節又善古調靈山會上。比近調甚遲緩安舒。每五章爲一成。而舞者一易綴。(音拙舞位。)三成而舞止。其中大葉緩鼔舞儀尤美云。而余未及見也。但靈山會上今亦有依倣爲之者。比古調促急十之三。然可因而復古似易矣。余每欲畫紙爲譜。如禮記魯鼓薛鼔而未暇也。(朴家貧年老爲竆人。故歌唱雖依本譜。以哀情發之。故聽者悽惻。往往淚下。及飮酒然後其音和平。聽者陶陶心怡。盖音近於哀則非樂也。今人歌者必以哀酸凄凉爲主。而聽者以極其哀者爲尤善。其故何也。樂樂同字則其本可知也。)
高麗之樂。雖不可徵。但佛法全盛。佛樂爲主則可知也。盖佛以廣大圓滿爲法門。故其魚山梵樂。緩節圓暢。最近古意。今所謂靈山會上者。卽其靈山佛事遺聲也。若因其譜而取其義。則可以救今之哀傷短促。而陶養人之情性矣。雖然今之佛樂。亦不古矣。以余兒時所觀。五十年之內。十失三四。亦煩促嘈雜而不足聽矣。
心統性情知覺。物來觸心。便有知覺。纔知覺則性感
而爲情。七情之發。上聖與下愚同也。七者之中。喜樂與愛順境。怒哀與懼逆境。順則易受。逆則難禁。欲又偏於私則尤難節抑。易受者流蕩而害其性。難禁則乖傷而賊其性。難抑則陷溺而亡其性矣。是以古之聖神。作樂以養其情性。抑其過而作其不及。以合於中和。居則御琴瑟。行則有佩玉。乘則有和鑾。以時合樂而宴豫之舞蹈之。盖無一時之無聲音。聲之感人。最切故也。虞書敎胄子。論語成於樂。皆以是也。今則古樂全亡。而士則琴瑟佩玉和鑾俱亡。獨歌詠可以暢懷於逆境。而古之詩譜亦亡。雖諺歌。取其辭正義直者歌之。猶勝於不爲。而古調又亡。如吾輩平居物感。無非逆境。何以節適禁抑而不害其性哉。獨有聖賢經傳。敬讀莊誦。玩繹義理。透徹奧妙。自得之味。便有手舞足蹈之興。可以當琴瑟佩玉。而又有所謂科學者從而敗之。掇句抄章。未始知有道德仁義本分意味。如之何其免爲鄕人也。嗚呼。我獨非人哉。顔何人也舜何人也。嗚呼。一度生於天地間。許住百年。而愚無所知覺。飢而食則蚓壤蠅腐。凍而衣則貒氈豕苴。其開口也鳥哢虫啼。其得意也鴉翔狙舞。天明而視。日曛而瞑。雖貴爲卿相。富有千鍾。其虛生則一也。
苟是虛生。其可悲奚啻痛哭而已。然則吾輩三萬六千日一日十二時。無一時可樂者也。或以爲寐時爲可樂。而其夢又妄則一日九十六刻。無一刻可樂者也。嗚呼。安得古琴而聽之哉。古琴旣不可得。安得歌古調而聽之哉。吾夫子所謂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者。眞有千古不平之淚云爾。
男子生而懸弧。以射天地四方。示男子之所有事也。盖男是陽而文明。卽其本分事也。宜懸文學之具。如女子之帨。而乃懸弧何也。夫德以溫恭小心爲主。然苟斂伏自守。獨善一身而已。是不過一箇衰颯底物也。亦何所用哉。必以天地四方爲己任。經綸天下之務。裁制萬物之功。然後方是男子也。然天下善者小。強梗者多。苟非威以制之。不可以成其化也。卽夫子所謂文事必有武備。易所謂威如吉之道也。文屬陽其體剛而其用柔。武屬陰其體柔而其用剛。陰陽相配。剛柔相濟。天地之理也。偏廢則不可。是以射爲男子之事。而因制射禮爲之節文。制其暴厲之習。觀其正己之容。弛其斂束之儀。暢其發越之氣。其義遠而大矣。
周家尙文。嗣君告戒之辭。宜以文事爲首。而乃曰張
皇六師。曰誥爾戒兵。其意可知也。我朝文治無愧姬周。而未免偏尙。俗習貴文而賤武。只是麁厲剛強。鷙悍而愚鈍無識者爲武弁。而俾爲閫任字牧。是惡能御衆制勝。恤民分憂哉。况淸濁懸殊。上下官不能相制。緩急何以濟事哉。須是文武兼用可矣。然須大更張。可革其風。非草茅所可言也。
曩時州郡各里。雖十室之聚。皆張帿射革。春秋會射。大小皆决拾從事。人蓄弓矢。無全昧射法者。古意猶存。至於僧寺皆立射臺。冬夏習射。今則盡廢。男子年四十以下。無解執弓者。亦非小事也。
御者在車上。以六轡調四馬。不失軌範。誠難矣。五御之中。過君表最難。逐水曲次之。逐禽左次之。舞交衢次之。鳴和鑾最易。然苟非手法習熟而敬存心者。不可能也。平地坦途。不疾不徐。和鑾之聲。合於樂族。則信可以怡心養情。此所謂在輿則見其倚於衡者也。中國大小皆乘車。以田單觀之。男子儘不可不習御也。我國則皆跨馬。男子而不習騎馬。亦欠一分於男子者也。
詩贊六轡如濡如絲。皆美其善御也。執轡端坐。敬見于外。視瞻不回。威儀可像。人聽馬足。馬聽人手。服昂
驂舞。鑾鳴和應。革轡本非濡也而柔腝不澁如濡。本非絲也而疊比不亂如絲。苟非習御者不能。詩人之辭。言近而意到皆如此。雖然射與御。俱非氣力健壯者。不可能也。男子而疲殘劣。初不足與議也。
人之衰颯庸殘者。以一身堆塌在鞍上。如女人騎馬相似。雖健馬必憊。鬃骨必爛。又一種輩喜馳馬。僕顚馬喘不計也。又一種人雖蹇羸將仆。策之不已。險道不下曰寧勞馬脚。吾豈徒行。此皆不能盡物之性者。烏能盡人情哉。是以此等人皆不能治人。不能通下情故也。又一種人纔得騎馬。點頭搖身。旁睨遠眺。恰似晏嬰御者。此何足與論。然則御爲君子六藝之一。誠宜哉。男子不可不知也。
書非謂寫字習點畫也。上古文字不備。作文者隨意造字而用之。故或像形或會意或諧聲或轉注或假借或處事。而假借最多。會意次之。轉注次之。諧聲次之。篆籒之文則像形最多。假借者借彼字而爲此意用也。如守令之令字。借命令之令字。長上之長字。借短長之長字。盖守令出命令者也。長上長於人者也。略變音韻而意思襯貼。古文通用字變用字。皆假借也。非是故爲此苟簡也。意致自別。固有自然之理。若
乃毋苟免毋苟得。直用無字則只是不字意。必以毋通用然後義兼不勿而其意尤切。不如諸夏之亡。直用無字則只是無有。而通用亡字則義兼虛無而其意尤深。凡通用皆此例也。易之无咎。直用無字則其義只是自無。而變用无字則義帶悔改僅免之像。書之欽若。直用順字則義止順字。而變用若字則便帶修功順理之義。方鳩孱功。直稱方聚見功則義止聚見而已。變用鳩字則便帶拮据積聚之義。變用孱字則便帶艱辛著見之義。凡變用者。皆此例也。詩經借用字尤多。敦彼行葦。借用敦字。帶嫩綠抽芽之象。敦琢其章。借用敦字。帶用功攻治之義。餘字可觸類也。會意凡字細玩。槩有此義。然若穿鑿如王荊公說。非惟無益。反有所害。但不可不知其大意。全不知則於文理有所未達者矣。轉注傍邊相因皆是也。如屬頭則皆從頁。屬膚則皆從肉。(俗作月。)至於綠耳。是馬名而以色稱者也。因從馬作騄駬尤佳。他可類推也。如敎字老人抱子於右邊。置文於左。盥字興而以兩手挹水。以皿承于下。此類會意兼處事者也。諧聲則凡字十八九皆然。而或可疑者。俗用之訛也。大凡字音有二音三音四五音。因用意而小變或大變。又因俗音
而不同者多。然都不出於翻切之例。若不通其義而一切執我而非他則未免固陋也。且如左字用義則無異。而有以자音讀之好處。有初聲加一聲以좌音讀之好處。是亦自然之妙也。他字皆然也。象形。日月之類也。而亦不是全沒義味。強取其象也。如鳥如鳥馬如馬飛如飛笑如笑懼如懼畏如畏。而其中六書之義並具。皆自然之理。神妙符合。非人私意安排也。且二字語亦有六書義。如彷彿是象形。嬋媛爲繾綣。是會意。綿蠻爲鳥聲。是假借。晛晥是會意。詩月出章懮受夭紹。是諧聲而得者也。詩中疊字語。亦有此六義。關關是假借。穆穆是會意。几几假借兼象形。牂牂假借兼諧聲。祁祁(采蘩)會意兼處事。佗可類推。讀詩尤不可不知此。有無限意味得於言外者。
語音與字音同一音也。盖初聲十四中聲十二終聲八。天下之音皆同。非特人聲。風雷水土金石草木禽虫凡有聲者。都不外於此數。而類分以淸濁七音。遂有萬不同。今所謂漢音。卽中原音也。以其中原故爲貴。而自天地之內總論。則正莊周輩所謂孰知其眞是者也。是以中原九州之音。大同而各異也。西戎北狄南蠻。各於其中諸國。大同而各異。我東八道。亦大
同而各異。盖音生於聲。聲生於質。各其土性風氣而千萬不同。不可以人力一而通之者也。是以徐市以童男女止倭國。而其語變爲倭音。是不得不然者也。今京語卽漢陽本音。未必是京師而得正音也。舊時新羅則嶺南音爲京音。百濟則湖南爲京音。高句麗則關西爲京音。檀君則海西爲京音。獩貊則關東爲京音。沃沮則關北爲京音。何嘗以京而變其土俗哉。今以京音而譏笑鄕音。鄕人遊京者必欲效京音。皆固陋者也。且中原笑我國之入聲極用終聲。亦異矣。兩木相擊。極ᄀ之終聲。水之下瀨。極ㄹ之終聲。兩掌拍合。極ᄇ之終聲。燄硝起火。極ㅅ之終聲。何必人語獨不極用哉。且鳥聲蛙聲。極ᄀ之終聲。胡鷰極ㄹ之終聲。魚鳥之類。極ᄇㅅ終聲者多。豈中原之禽虫。亦異東土之聲歟。然以韓文水汩㶁循階鳴推之。汩㶁必極用ㄹᄀ終聲。然後方爲水聲。若如今漢音則非水聲也。未知何故哉。
漢以後胡中風氣漸入中原。故胡入中原。若南氣不到伊洛。杜鵑安能至天津哉。是以風俗言語。用夷變夏易。用夏變夷難。元魏文帝禁胡語。未久而還舊俗。非必戀故而然。其勢亦自然而然耳。然五胡時猶有
南朝據中州之半。故唐興而用夏。其俗猶是雜夷。及元時百年統中原。故華風掃地盡矣。明興雖用夏。其俗則太半雜夷。語音之用象音者幾十之二三。堯舜三代之語音。尙不可復聞。况其治化哉。
或曰方今雖山店浦村。皆能京服京音。幾革鄙俚之俗。是可喜也。曰非可喜也。凡物有質然後可以文可以遠。今俗京音京服。是民志不定。皆外馳於繁文。其質都喪。擧世大小。無忠厚信實之人。皮之不存。毛將焉付。甚不可也。退翁之不改嶺音。眞古意也。易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斯其至矣。
九數之目。不可闕一者也。非精敏有心計者。不可盡能。然皆九九行數爲本。不熟於九九。諸數不可爲也。雖然其實又不過因與乘除而已。學者但當熟九九而通。其推變不可勝用。若專治勞心而竆其術。亦妨於實學矣。然其稊京億萬毫微絲忽之率及互相乘除之法。有至理存焉。可以觸類而旁用。學者不知則不得爲全材矣。
有太乙數乘。試數推往知來之法。其理則妙矣。然知之無益。亦無所用。盖知來之術。非特數而已。若盡究其法。知來無差。人之死生。世之治亂。國之興亡。若指
諸掌。則君子無所勸。小人無所懲。人世大亂而彝倫絶矣。小人尤不可知也。康節欲傳數學於明道。明道不肯受。嘗私試計之曰堯夫之數。只是加一倍法。堯夫稱歎不已。其後或問明道其法。明道曰吾已忘之矣。以優爲之才。初不留意如此。其意好矣。是眞爲盡心知性知天之學者也。邢恕請其術於堯夫。堯夫不肯授。其意亦好矣。邵子可謂能用其數矣。
士之通儒全材誠難矣。苟心無惡而恥爲不善。才有偏長適用。皆爲聖人之不棄。孔門諸子顔曾之外。盖無全備者矣。然而身通六藝七十二人云者。盖有說焉。夫三千人中。豈無雍容好善而能讀書者。其冠服則章甫而博帶矣。但邵子所謂聰明男子。盖男子之有用者也。是以古史稱舜曰堯聞之聰明。(以舜之大德而堯之擧者以聰明。)苟非聰明。何事可做。此夫子所謂不以三隅反者也。然則七十子以外。雖讀盡八索九丘。皆不以三隅反者也。苟如是則雖曰本心無惡。其終陷於極惡大罪。亦無異矣。且以萬物之靈。不以三隅反則至愚者也。不能反隅則不辨是非。不辨是非則不能處一事治一民。是何有於最靈哉。十哲尙矣。夫子以憲爲宰。柴也爲季氏宰。使漆雕開仕。公西華優於小相。
其人皆可知也。旣通禮樂。士之職也。通射御。男子事也。通書數。男子藝也。皆聰穎敏達有英氣邁人者也。(以靬臂,公孫龍等推之。可知非庸碌衰颯者也。)若使遇唐虞之世。皆入九德之科矣。若後世之儒則其所謂聰敏。只是能尋摘而已。退之擧張籍於李浙東而只言其能古詩。夫古詩何處用之哉。塞下曲征婦詞。日日百篇。徒費紙筆。被之聲律。只是桑間濮上之遺音。孔夫子刪之無餘矣。是正所謂握數不知縱橫。可以束之高閣者也。况其所謂詩。又下於此者哉。是以迂儒曲儒腐儒之名。終不得免。末至于元世祖。以八娼九儒十丐。計爲次第。嗚呼。可勝痛哉。(究其實則才藝可用。實不如優娼者多矣。由是而忝天下男子。可勝痛哉。)
七情。人之固有。而上聖與下愚無異。喜則父母壽考安樂可喜。得賢師益友可喜。有賢妻賢子孫可喜。內省吾心。無不可對人言者。點撿吾事。無大乖於義理可喜。此喜之正者也。然喜加于心而有我獨之意則所喜雖正。便是私意。喜反溢而流於不正矣。若無實之名。無才之貴。無德之富。人之承奉。利之倘來。皆不可喜也。苟以爲喜則其憂立至。
忿與慍。皆怒之類也。然物觸吾私而躁發者忿也。含憾於中而不釋者慍也。躁發則過於暴。含憾則傷於
和。忿與慍。最當深戒而克去之也。去忿慍之道。其惟恕乎。哀則主於死喪而發者也。然父母之喪。子孫之死。其哀卽天理至正之慟。若以私情而哀則大舜滅性於瞽瞍之喪。夫子喪明於伯魚之死矣。盖聖人心全天理。臨死喪則至誠惻怛。不期哀而自哀。故不期盡哀而哀自盡。是以雖不滅性喪明。而非不及於哀也。禮曰哀至則哭。盖心不忘哀。故感積而誠極則哀至矣。誠於中而發於外故哭。此天理之正也。不肖者心德不全而誠不極。夫然者必企而及之。企而及之者。思哀則哀亦至。此則中庸之思誠。孟子之反之也。彈琴而成聲不成聲者。夫子皆稱以君子者是也。夫以私意加於哀者。私重則滅性喪明。是猶似矣。乃有梏於私而亡其天者。爲人而哀。是自欺而欺天也。
五服之哀。哀則一也。然常人之情。有天理當然之哀者鮮矣。亦當思哀。思哀則感集。感集者天理之本然也。感集哀至而哭。若哀不至而哭則是僞也。夫子曰惡夫涕之無從也。聖人雖造次至微之事無僞。此所以爲聖也。
夫子哭舊館人之喪甚哀。脫驂以贈之。夫子歷騁列國。館人殆遍天下。未必皆哭而賻之也。聖人雖一時
信宿。必擇其人而館焉。館人贒則其死烏得不哀。况一宿之情。有不可忘者乎。若館之無可哀之實。聖人豈僞哀哉。且若子路反見而荷篠丈人死則子路之哭。奚啻親戚。反告於夫子則仲尼之哀淚。奚啻如哭。樂有君子小人。君子之樂樂其理。故其爲樂也公而溥。小人之樂樂其事。故其所樂也一己之私而已。帝庸作歌之樂。臯陶賡歌之樂。文王淑女之樂。鼓鐘辟雍之樂。孔顔不改之樂。朋來之樂。孟子三樂之樂。皆天理公溥之樂。故其樂際天蟠地而盡乎人。乃若小人之樂則僥倖得富貴而樂。飮食而樂。聲色而樂。恣肆驕惰而淫佚流蕩。竆一己之歡而逆天地咈人情。其流爲桀紂牛飮炮烙之樂。甚至爲朱粲秦宗權輩食人之樂。天下之禍。莫大於樂一己。小而亡身。大而亡國。皆是物也。
愛者。天地之本心也。人受之以生。故爲心德之本體。於五性屬仁。於五倫屬父子。是以父子之親主愛。爲仁自孝始。推而爲友悌。推而爲睦婣。推以至鄕黨國家爲仁民。又推而爲愛物。其本愛之理而已。然極論仁之體用則愛一字雖不足以當之。舍愛字而別求所謂仁則又不可。然則愛之道大矣。雖然以愛而加
諸心則爲煦煦之愛。全是私意。若是者反喪天地人之本心而爲禍大矣。若乃狎愛妻妾。溺愛子女。褻愛小人。則亡身亡家亡天下矣。大抵蔽於愛。皆由愛而不知惡也。愛而知其惡。乃所以眞愛也。愛父母而不諫其過。大不孝也。雖日用三牲之養。猶爲賊親者也。愛子孫而不知其過。雖舐抱飽煖。是賊其子而已。况愛妻妾而蔽其惡者。畜妹妲褒姒於室中者也。人心之蔽。惟愛爲甚。若愛父母。以爲我之父母而愛之則私心而非孝也。只以生我劬勞之恩。天理當然之則而愛之。則敬生於愛。養生於敬。順生於養。孝成於順。若以私而愛之。鮮有終其孝者也。私重者恒敗。理勢必然故也。愛子孫。以爲我之子孫而愛之則其害尤大。而子孫必不肖。只以天地生生之理。長育成就之。使無忝其生。然後方爲眞愛矣。况妻妾則以衽席之私。其愛尤昵。而思之以爲天下更無我妻妾也。其爲禍。庸有極乎。學者欲愛之中節。尤當去我。懼有不當懼而懼者。有當懼而不懼者。懼橫逆懼讒毁懼外災懼威武懼鬼怪。不當懼而懼者也。不懼身不修行有過學不進理有窒。六親有不和。心意有不誠者。當懼而不懼者也。苟身修行醇。學進理明。六親和心意誠
矣。橫逆讒毁威武。在人者也。吾何勞於代人懼哉。外災有命焉。順受其正而已。鬼怪則理明意誠。尤不當懼也。非惟不當懼。本無畏者也。
知道者有終身之懼。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其亡其亡死而後知免者也。
知命者有懼。懼國禁懼官令。懼無故而福至。懼無才而官高。懼立乎巖墻之下。懼暴虎憑河。盡己而竢天者也。
欲之爲情。不可惡(去聲)者也。欲莫大於聖賢。欲與天地合其德。欲與日月合其明。欲與鬼神合其吉凶。欲使萬物各得其所。欲使六合之內咸被吾澤。欲使身名竆宇宙而不墜。有是欲而成之者。受堯之天下而不與焉。蔬水曲肱而不憂焉。白刃當前而不懼焉。無是欲者。下愚而已。
莫不善於下愚之欲。欲飽食欲煖衣欲美色欲逸豫。欲莫我非也。欲權在我也。欲人莫我勝也。欲不勞而富貴幸至也。欲萬福皆備於我也。欲竆心志悉耳目而長生也。古今其或有如其欲而得之者歟。苟欲其半。亡身喪家。苟竆其全。亡國亡天下。保首領於牖下者鮮矣。萬一幸免。爲萬古僇辱之物。牛豕不若。將焉
用彼福哉。是欲。欲禍者也。無他也。以欲加諸心而徇形氣之私也。是以欲字。可以善可以惡。而從心而爲慾則無所往而可者也。無所處而不敗者也。書曰人心惟危。危之爲言。纔失則陷於壑。而敬以操之則復於安者也。盖言發於形氣之心。不敬則陷於慾也。慾之可醜。甚於糞穢泥塗。可畏甚於萬丈坑坎。一汚則不可洗。一陷則不可生。
天地人之所以悠久而不壞。以其有當然之則也。當然之則。卽所謂道也。維道無形。故聖人釋之而載之書。大而天地日月山岳河海。細而禽虫草木泥塗沙塵。無外於經書之旨者。其在人則大而治國平天下三綱五常。細而飮食言笑動止便尿唾洟。無外於經書之旨。盖書以載道。而天下無道外之物故也。是以善讀者。硏索而達其旨。可以識道而達於行矣。雖然孟子以後。無善讀者千五百載。濂洛諸賢。始得孟子讀法。至朱夫子而大闡焉。聖人微辭奧旨。昭然如日星。自此學者世守其說。能知讀書者多矣。今聖經尙存。程朱之說俱在。學者誰禁而不求善讀耶。嗚呼異哉。湯誥曰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其言性。豈不明白。而荀卿以下至漢唐。無一人識性。由不善讀湯
誥也。(漢以下俱讀孔曾思孟之書。而猶不知。其不善讀尤甚矣。)
論孟皆言道矣。而丁寧切至。中庸盡之矣。董子但能言大原出於天。韓子但能言堯以是傳之舜。皆未能究詳其體用。宗元以下至三蘇輩。全然不知。而認之以非靑非白一物事。塊然在恁麽處。名之曰道。我卽驀越而取之。以爲玩弄自好之物。渠輩豈不是讀書者。皆隔靴爬癢。不能硏竆到底。且其心爲文章小技所擡動。充然自滿。便以爲聖人之文亦如是。更不着疑求賾。故其所爲文。非奇澁則詭譎。蔓延曖昧。無一篇一段理達之言。皆不善讀書之害也。
士而不知道。文章亦不能盡美。古今文家。惟退之文爲美。詩家惟子美詩爲美。盖子美自是天姿近道故也。其餘詩文作者。雖一切無之可也。至如揚雄。文才豈非卓越者哉。其不善讀尤甚。夫周易論語。苟着念讀一百遍。豈是可擬之文哉。乃欲擬之。是不善讀故也。其所謂大玄尤無理。專以易爲葫蘆。以水墨糢糊畫出。畫章畫句而獨不能畫字。盖聖經只用平易。一字包含多少妙義者。理明于心。故吐辭便如此。非強意求索而用之也。雄則略窺理之有無。如霧中看花。欲下常字則恐人輕覰。極意摸索於曚曨影裏。不得
不用艱澁字。嚇得傍人。有如小兒迷藏。戰馬曳柴。其實乾枯單味。更無餘義。假如以罔直蒙酋。冥擬乾元亨利貞而支離訓釋。然元亨利貞。便包春夏秋冬仁義禮智之義。旁通事物。觸處皆合。不待註釋而人皆可知。直蒙酋冥四字。是甚麽模㨾。贊辭必立測曰。以擬象曰。殊不知易之象曰。是夫子註文王周公之文。而編易者稱象曰以別經文也。文王周公。豈故爲奇簡之辭。略略說出。而又別爲象曰彖曰。方始盡說來也。雄若有妙意。何不平敍明白於贊辭。而必爲測曰然後方盡吐出。有如丐兒貳橐。別裏小米耶。論語之文。易而嚴簡而密。言近如地。旨遠如天。苟非聖人言之聖門記之。斷不可爲也。同是夫子之言。而散出他書者。純粹精深皆不如也。卽論語可知矣。雄乃欲以長揚羽獵之餘料。擬而爲之。由不善讀論語故也。且善讀者。取其義不擬其文。取義則活。擬文則死。雄之文全是死文。字字句句。抵掌孫叔。靦然無恥。斯其所以爲莾大夫歟。
不善讀書。古今無異也。作詩書序者。豈不是自謂讀書者。然而其書稱寡兄朕弟而猶以爲成王之書。其詩有武王之諡而猶以爲武王之詩。如此淺近明白
者猶如此。况深辭奧旨哉。
陸象山是所謂豪傑之士也。乃擧一陰一陽之謂道曰。陰陽已是形而上者也。若易言一陰一陽謂之道。是指陰陽爲道也。今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則是指所以一陰一陽者謂道也。綴文語助法。尙不能硏其異同。况妙諦乎。其不能得於無極太極之義。無足怪也。黃山谷不解無極太極。是詩客不足責也。至如王弇州。渠自負何如。而乃曰無極而太極。吾不敢從。其靜而生陰動而生陽。吾不敢從。其生儘可笑。以其無方體而謂無極。以其爲頭顱而謂太極。非是太極之上別有一圈子爲無極。無極之下別有一圈子爲太極。只是無極底所以爲太極。所謂太極底只是箇無極。非無極不足爲太極。非太極無以見無極。故曰無極而太極。這而字天造神斡。文章至妙處。弇州不善讀而不能悟。惜哉。假如贊周公者曰元聖而冢宰。不知者曰只稱冢宰足矣。何必疊以元聖。又不知者曰自元聖而爲冢宰。皆未足與議周公者也。盖周公爲冢宰而非元聖。不足以均邦國統百官。爲元聖而非冢宰。不能以統百官均邦國。維是元聖而冢宰。故爲周公。非是冢宰之上別有元聖。元聖之下別有冢宰。是
公元784年
固不難知矣。而皆讀不硏竆故不悟也。至如生字。太極是一箇混淪物事而生兩儀。若不曰生。更用何字。大凡推極言太極之本則靜爲其根。靜極而動則分明是生陽。怎生道不合言生。但念最初靜。而靜時斷自何處可消道生陰。這生字雖似無頭。然此事雖更推上無無始處。便是動靜相生。非是元來只是箇靜。斷自天皇初載。忽然動了生陽也。然則只可對動而言靜而生陰。這所謂生陰生陽。卽生天生地也。生天生地。不言生而更用何字。如此輩不求善讀通理自得。而每欲早立門戶。一以先入生眼爲主。而更不疑思。故終無入道之日矣。
里名勝母。曾子不入。或者疑之。是固有實然之理。盖勝母之名。言之可痛。聞之可駭。以是名里而居之者。其無人心可知。非特吾之一宿猶爲未安。居是里者豈有可爲君子主人者哉。席不正不坐。須臾不可離之理亦在此。深體此義。可免因仍苟且之弊。
凡歎貧而欲富者。人之仰事俯育待人接物。皆無財不足爲悅故欲富。然謀富而得富則剖身藏珠。以身殉富。惡賤而欲貴者。人之出身試才。治事臨民。爲君陳道。爲世樹業。不虛生於世而垂盛名於後。非貴不
得故欲貴。然圖貴而得貴則忘身乞墦。以身殉貴。以是而謂之不失其本心可乎。苟有丈夫之志氣者。出身爲九品官。以處置得一事。措施得一能。庶幾不虛食爲心。來頭民國之事。自有所濟。自初只以何以利吾爲心。而靦然對人言曰國恩罔極云者。寧不畏于天不愧于人。
漢高祖豈不是長者也。視後世恔恔輩。不啻三代後一人。但大風歌曰威加海內歸故鄕。是其心以貴爲天子。爲大樂者也。旣有樂乎天子之心。則其他無復可觀。大哉堯之爲君。有天下而不與焉。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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