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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岩集卷之十四○别集 (自动笺注)
燕巖集卷之十四○別集(潘南朴趾源美齋著)
 熱河日記
  
審勢
燕巖氏曰。
中國者有五妄。
地閥相高。
本是國俗陋習
有識居國也。
且恥言兩班
以外土姓
反陵中州舊族乎。
此一妄也。
中州紅帽蹄袖。
非獨漢人恥之。
滿人亦恥之。
然其禮俗文物
四夷莫當。
顧無寸長可與頡伉中土
而獨以一撮之髻。
自賢於天下
此二妄也。
月汀尹公根壽奉使皇明
道逢御史汪道昆
屛息路左。
瞻望行塵
以爲榮。
凾夏雖變而爲胡。
天子之號未改也。
閣部大臣
天子公卿也。
未必加尊於昔而有貶於今也。
使者自有見官之禮。
而恥其公庭拜揖
輒圖寬免
遂成規例
時有接遇
率以亢簡爲致。
恭謙爲辱。
彼雖不與苛責
安知不侮我之無禮乎。
此三妄也。
自知文字以來
不借讀于中州談說歷代
無非夢中占夢
乃以功令之餘習。
强作無致之詩文
忽謂中土不見文章
此四妄也。
中州人士
康煕以前
皇明遺黎也。
康煕以後
淸室臣庶也。
固將盡節本遵奉法制
造次談論輸情外藩
是固當世亂臣賊子也。
然而一遇中州之士。
見其誇張休澤。
則輒謂一部春秋
無地可讀。
每歎燕趙之市
未見悲歌之士。
此五妄也。
中州之士有三難
一爲擧人則全史全經
隨事辨證。
百家九流
略涉源委
酬答如響。
如是
未足以爲士也。
此其一難也。
寬雅嫺禮。
休休有容
不施驕倨
虛懷接物不失大國之體。
此其二難也。
小大遠近
不畏法。
畏法故愼官。
愼官故制度如一
四民分業
莫不自修
此其三難也。
東人有五妄。
由中土之自侮。
然其自侮之實。
亦非中土之罪。
固有三難
又非東人之所可得以侮之也。
陳慶之自魏南還
甚重北人
朱异恠而問之。
慶之曰。
自晉宋以來
號洛陽爲荒中
此謂長江以北盡是夷狄
昨至洛陽
始知衣冠士族在中原。
禮儀富盛
人物殷阜
耳目所識
口不能傳。
由是觀之。
望洋發歎。
今古同情
余在熱河
中州士大夫遊者多矣。
尋常談討。
日知其所不識
至若時政得失
民情向背
無術而可識。
傳曰。
觀其禮而知其政。
聞其樂而知其德。
百世之後
百世之王。
莫之能違也。
旣無子貢之藝。
季札之智。
雖使笙鏞干羽日陳於前。
固莫識政德所出
泛論上世律呂而惡能識當時汚隆哉。
然而不避支離煩複之嫌。
故爲迂闊誕漫之問者。
何也。
中州之士。
性喜矜誇。
學貴該洽
經入史。
揮麈風發
我人類多未閑辭令
急於質難
逕談當世
或自誇衣冠
觀其愧服
或直問思漢。
使人臆塞。
此等非但彼所忌諱
在我踈失
亦自不細。
故將要得歡心
曲贊大國聲敎
先安其心。
勤示中外一軆
務遠其嫌。
一則寄意禮樂
自附典雅
一則揚扢歷代
逼近境。
遜志願學。
導之縱談
陽若未曉。
使鬱其心。
眉睫之間。
誠僞可見
談笑之際。
情實可探。
此余所以畧得其影響紙墨之外也。
嗚呼
中州道陵遲
天下之學。
不出于一。
而朱,陸之分。
皆將數百年互相訾謷
疾如仇敵
皇明季世
天下學者
莫不宗朱而爲陸者鮮矣。
淸人入主中國
陰察學術宗主所在
與夫當時趨向衆寡
於是從衆力主之。
陞享朱子十哲之列。
而號於天下朱子之道。
卽吾帝室家學也。
天下洽然悅服者有之。
緣飾希世者有之。
所謂陸氏之學。
幾乎絶矣。
嗚呼
彼豈眞識朱子學而得其正也。
抑以天子之尊。
陽浮慕之。
此其意徒審中國大勢而先據之。
天下之口而莫敢號我以夷狄也。
何以其然也。
朱子尊中國而攘夷狄。
皇帝甞著論而斥宋高宗不識春秋之義。
秦檜
和之罪。
朱子集註群書
皇帝天下之士。
海內之書。
圖書集成
四庫全書
率天下而唱之曰。
紫陽緖言
考亭遺旨也。
其所以動遵朱子者。
非他也。
天下士大夫之項。
扼其咽而撫其背。
天下士大夫
率被其愚脅。
區區自泥於儀文節目之中而莫之能覺也。
或曰
淸人尊尙中土儀文
不變滿洲舊俗
何也。
曰。
足以見其情也。
彼將曰。
吾非利天下也。
吾爲明室。
復大仇雪大恥
天下久曠之理。
則吾爲天下守中土。
有主則吾亦將卷而東歸
不敢祖宗舊制也。
或曰
所以自因舊俗則當矣。
奈之何天下强循其法也。
曰。
足以見其情也。
彼將曰。
帝王者。
同文軌一制度而已矣。
爲淸之臣子者。
遵時王之制。
不爲淸之臣子者。
遵時王之制度爾。
東南開明
必先天下有事情。
輕浮而好議論
康煕巡淮淛。
所以陰沮豪傑之心。
而今皇帝踵而五巡矣。
天下之患。
常在北虜
則迨其賓服
康煕時
築宮熱河
宿留蒙古重兵
不煩中國而以胡備胡。
如此兵費省而邊防壯。
皇帝身自統御居守之矣。
西藩强悍而甚畏黃敎
皇帝其俗而躬自崇奉
迎其法師
盛飾宮室
以悅其心。
封名王
以析其勢。
淸人所以四方之術也。
獨於中土
似若無所用心
然其心以爲天下小民
薄其賦斂則安矣。
安知不反便乎我之帽服而不欲變我之制度乎。
天下士大夫無可安之術。
則姑尊朱子之學。
大慰遊士之心。
豪傑敢怒而不敢言鄙佞
時義爲身利。
一以陰弱中土之士。
一以顯受文敎之名。
非秦之坑殺乾沒校讐之役。
非秦之燔燒而離裂於聚珍之局。
(乾隆
四庫全書板。
名之曰聚珍板。
)嗚呼
其愚天下之術。
可謂巧且深矣。
所謂購書之禍。
甚於焚書者。
正指此也。
中土之士。
往往駁朱而不少顧憚
毛奇齡者。
有謂朱子忠臣
或又謂之有衛道之功。
有謂恩家作怨。
此等足以見其微意也。
噫。
朱子
日中天。
四方萬國
咸所瞻睹
皇帝私尊何累朱子
中州之士如此其恥之者
葢有所激於陽尊而爲御世之資耳。
故時借一集註之誤。
以洩百年煩寃之氣。
則可徵今之駁朱者。
果異乎昔之爲陸耳。
然而東之人。
不識此意。
乍接中州之士。
草草立談
微涉朱子瞠然駭聽。
輒斥以象山之徒。
語國人曰。
中原陸學大盛
邪說不熄。
之者不究本末
若見此等談論
先怒於心。
噫。
斯文亂賊之討。
雖莫遠施於中土
容默異端之過。
固難見恕於士林
溪花下少飮。
閱次忘羊錄及鵠汀筆談
因滋筆花
爲此義例
使後之遊中國者。
如逢肆然駁朱者。
知其爲非常之士而毋徒斥以異端
善其辭令
徵質有漸。
庶幾因此而得覘夫天下大勢也哉
鵠汀筆談
昨日尹公所。
不覺竟日
尹公時時睡。
以頭觸屛。
余曰。
大人倦矣。
請退
鵠汀曰。
睡者睡。
語者語。
不相干
尹公微聞其語。
向鵠汀數轉云云
鵠汀首肯
卽收談草。
揖余同出
尹公老人
因余早起
過午酬酢
昏倦思睡。
無足恠也。
鵠汀約明日設朝饌。
要余共飯。
余曰。
談席
常苦日短
明當早赴。
鵠汀唯唯
次日五更
使臣起趨班。
同起
因赴鵠汀。
明燭而語。
郝都司成相會。
尹公曉已赴朝也。
且飯且語。
易數三十紙。
自寅至酉。
八時
而郝公晩會先罷。
故閱次談草。
爲鵠汀筆談
余曰。
大人昨日甚倦。
客心不安
得無視日早晩意乎。
鵠汀曰。
無是。
尹公每値午刻
蹔爲龍虎交。
不欲令人見他。
熊鳥小數
無倦客意
鵠汀問尹公何如
余曰。
神仙中人
先生與他舊契否。
鵠汀曰。
蓬藋桃李
門逕懸殊
此來證交一旬之上。
鵠汀曰。
公子當精幾何之學。
余曰。
何以知之。
鵠汀曰。
頭炕奇按司盛言高麗公子精通幾何
(稱我東曰高麗
如東人之稱中國曰漢曰唐。
諸人或稱余爲公子
)言月中有世
界。
當似此地
言地太空
一小星。
言地當有光。
遍滿月中
皆奇論。
可謂經緯天地
余曰。
鄙人老。
未曾幾何半個字。
前夜偶携奇公賞月前堂
不覺奇興悠然
因此縱談不顧
一時談語
况此臆致。
非幾何所推。
鵠汀曰。
不必過謙
願聞地光
此倘有光。
未知受日爲光否。
自發光色否。
余曰。
如夢讀綠字書。
此刻並已忘之。
鵠汀曰。
愚有平生獨見之語。
而亦不敢向人說道
恐令海內諸公大驚小恠
因此胎得痞結伏積證。
冬夏苦劇
正恐先生感成此證。
余曰。
不如此刻道破
收幾年勿藥之效。
鵠汀搖手笑曰。
否否
余曰。
客不先擧。
禮也。
少頃飯至。
先置菓蔬
茶酒
餠餌
次猪炒卵煑。
最後至。
粳白而羹羊肚也。
中國飮食
皆用箸無匙。
勸酬留連
細酌佐歡
無長摶飯
一飽卽掇之法。
時用小勺。
斟羹而已
勺如匙而無柄。
如爵而無足
形類蓮花一瓣
余持勺試一舀飯。
不可餂。
不覺失笑曰。
忙招越王來
志亭問何爲
余曰。
越王爲人長頸烏喙
志亭扶鵠汀臂。
噴飯嚔嗽無數
志亭問貴俗抄飯用何物
余曰。
匙。
志亭曰。
其形如何
余曰。
類小茄葉
因畵示卓面。
兩人尤爲絶倒
志亭曰。
何物茄葉匕。
鑿破混沌竅
鵠汀曰。
多少英雄手。
還從借箸忙。
余曰。
毋以箸。
共飯不澤手
入中國。
未見匙。
古人
將以手抔乎。
鵠汀曰。
卽有匕。
不若是長。
飯稻
慣用箸。
所謂成習
古今亦自不同
余曰。
鵠汀先生
滿腹輪囷
定然難產
志亭問甚麽
余曰。
大驚小恠胎。
鵠汀笑曰。
合用兜羅綿湯。
志亭曰。
可謂囫圇吞棗
余曰。
若非安期
無乃魏王
鵠汀大笑曰。
是也
余曰。
不禁遍身燥癢。
鵠汀曰。
何處更請麻姑
志亭更請地光之說。
余曰。
鄙人第以妄言之。
先生妄聽之否。
鵠汀曰。
不妨
余曰。
晝則萬物照耀
夜則羣品黯黑
何也。
鵠汀曰。
此受日爲明。
余曰。
萬物自無明軆。
本質莫不黯。
譬則昏夜對鏡。
頑然木石無異
雖含
照性。
不能自具明軆。
可知也。
借日然後發光色。
反射處。
還生明影。
水之於明。
猶是也。
今夫地外環海
譬則玻瓈鏡也。
若自月中世界
此地光。
亦當有弦望晦朔
面面對日處。
大水大土
相涵相映
受照反射
遞寫明影。
彼月光遍此大地
未及受日處。
自當黯黑
如弦初月
留掛虗魄。
其土膚厚處。
如月中黯影扶疎
鵠汀曰。
敝亦嘗妄意
地有光影。
先生所論稍異。
余曰。
不必相似
願聞其說。
志亭顧鵠汀。
連道幾句山河影云云
鵠汀掉頭連稱否否
余問甚麽否否
鵠汀曰。
先生纔說地光
郝公錯認山河影
余曰。
佛說月中婆娑
山河影
是認月爲一圈
虗明如鏡。
照物俯寫。
大地所謂凸凹形。
亦爲山河嶐𥦔。
如畵副本
仰渲月中
非地本分
鄙說月中世界者。
非謂眞有世界
本欲辨說地光
無地可見
則設爲月中世界
如云易地而處。
設使吾人易處月中
看地輪。
應似地上彼月明。
鵠汀曰。
是也
先生此說愚已明白會聽。
旣有月中世界
自當山河
山河
自當凸凹
至遙相望
自應如此
不借大地
寫得影子
此地云云
妄謂此非借日出影。
自有本分輝映
大凡物大則神守
物久則精凝。
老蚌吐珠
光能夜者
神精所聚故也。
地是可大可久
嵌空寶珠
許大神精
自應光明
譬如君子和順積中
華發外。
視彼滿天星河。
有出身光耀。
志亭且讀且笑。
打圈月中世界此地光。
打圈于地是嵌空寶珠曰。
兩個先生
不免月中一走。
訟明于姮娥娘娘
是時無追
郝成作證。
鵠汀大笑
打圈于訟明姮娥句。
鵠汀曰。
月中若有世界
世界如何
余笑曰。
未及月宮一走。
則安能知何樣開界。
但以吾等塵界
彼月世。
則亦當有物積聚凝成。
如今地一微塵之積也。
塵塵相依
塵凝爲土。
塵麤爲沙。
爲石。
塵津爲水。
塵煖爲火。
塵結爲金。
塵榮爲木。
塵動爲風。
蒸氣鬱。
乃化諸蟲。
今夫
人者。
乃諸蟲之一種族也。
若使月界以陰爲地。
則水其塵也。
雪其土也。
氷其木也。
火水晶。
其金琉璃
未必月世眞切如是
鄙人情量設辭
然亦安有許大成形
比德於陽。
配軆於日。
獨無一物氣聚蠕化乎。
今夫吾人者。
入火則焦。
水則溺。
然亦未甞火離水。
他界視此。
則雖謂之居水居火可也。
今夫諸蟲水居
不獨魚鼈
鱗介爲主
亦有羽毛之族。
種種爲賓
魚鼈陸則死。
亦有時乎深藏淤泥
鱗介之族。
未甞離土也。
敢問職方之外。
定有幾個世界
志亭曰。
西人所紀爲信。
則果有狗國鬼國
飛頭穿胷
奇肱一目
種種奇恠
情量所及
鵠汀曰。
不特西人所紀。
於經有之。
余問何經
鵠汀曰。
山海經
余曰。
環此大地
定不知幾處鱗皇。
幾位毛帝。
則以地料月。
其有世界
理或無恠
鵠汀曰。
月世有無
不涉塵寰
所謂越人肥瘦
無關秦人
前聖所不論。
今見先生之言。
使我塵煩頓除。
如坐廣寒宮
氷紈
飮氷漿。
伯夷於陵
揖讓先後之也。
乘桴浮海。
夫子別界妄想
若先生冷御風
皡也不敢仲由氏。
志亭打圈于別界妄想曰。
不辭趯趯爲兎。
躍躍爲蟾。
相與笑哄一堂
鵠汀曰。
吾儒近世信地球之說。
方圓動靜
吾儒命脈
泰西人亂之。
先生何從也。
余曰。
先生則何信。
鵠汀曰。
雖未能手拊六合之背。
頗信球圓。
余曰。
天造無有方物
雖蚊腿蚕尻雨點涕唾
未甞不圓
今夫山河大地
日月星宿
皆天所造。
未見方宿楞星則可徵地球無疑
鄙人雖未見西人著說。
甞謂地球無疑
大抵形則圓。
其德則方。
事功則動。
性情則靜。
若使太空
安厝此地
不動不轉
塊然懸空
則乃腐水死土。
立見其朽爛潰散
亦安能久久停住
許多負載
河漢而不洩哉。
此地面面開界。
種種附足。
頂天立地
與我無不同也。
西人旣定地爲球。
而獨不言球轉。
知地之能圓而不知圓者之必轉也。
鄙人妄意以爲
一轉一日
一匝地爲一朔
一匝地爲一歲
歲(歲星)一匝地爲一紀
星(恒星)一匝地爲一會
看彼貓睛
亦驗地轉
貓睛十二時之變。
則其一變之頃。
地已行七千餘里。
志亭大笑曰。
可謂兎嘴乾坤
貓眼天地
余曰。
東近先輩
金錫文。
三大丸浮空之說。
敝友洪大容
又刱地轉之論。
鵠汀停筆向志亭云云。
似傳洪字與號也。
志亭問湛軒先生
金錫文先生弟子否。
余曰。
金歿已百年
非可師授。
鵠汀曰。
金先生字號並有著書幾篇
余曰。
字號並不記憶
未曾有所著。
洪亦未曾著書
鄙人甞信他地轉無疑
亦甞勸我代爲著說。
鄙人在國時。
卒卒未果
前夜偶同奇公賞月
對月思朋。
因境起興
不知所以裁之。
大約西人不言地轉者。
妄意以爲一轉地則凡諸躔度
尤難推測
所以把定此地
妥置一處
如揷木橛
然後便於推測也。
鵠汀曰。
敝素昧此學。
曾亦一二窺斑
如服七椀
不復勞精。
先生所論。
亦非西人所發。
則吾不敢遽信爲然
不敢遽斥爲非
要之渺茫難稽。
先生辯說甚精。
高麗磨衲鍼孔線蹊。
一一明透。
志亭曰。
如何三大丸。
如何一小星。
余曰。
浮空三丸者。
日地月也。
今夫說者曰。
星大於日。
於地。
地大於月。
信斯言也。
惟彼滿天星宿。
不與此地相干
獨此三丸。
自相隣比
爲地所私。
立號日月
資日爲陽。
資月爲陰。
譬如人家求火東鄰
水西舍。
自彼滿天星宿。
視此三丸。
羅點太空
自不免瑣瑣小星
吾人者坐在一團水土之際。
眼界不曠
情量有限則乃復妄把列宿
分配九州
今夫九州之在四海內者
何異黑子面。
所謂大澤礨空是也
星紀分野之說。
豈非惑哉。
志亭自信斯言。
瑣瑣小星亂圈之。
鵠汀甚稱奇論快論
前人所未發。
余曰。
鄙人萬里閒關。
觀光上國
敝邦可在極東。
歐羅乃是泰西
以極東泰西之人。
一相逢。
今遽入熱河
未及天主堂
自此奉勅東還
則不
復入皇都
幸忝大人先生之間。
多承敎誨
雖適我大願
然於泰西遠人
無路相尋
是爲鄙人所恨。
今聞西人從。
駕亦在是中云。
願蒙指敎
有相識。
幸爲紹介
鵠汀曰。
此等元係中奉勅。
道不同不相爲謀
駐蹕之地。
摠是日下
人山人海
尋覓自難。
不必枉勞
志亭辭晩。
間有冗。
先起收談草五六頁而去。
公元1581年
鵠汀曰。
洪湛軒先生
頗能曉占乾象否。
余曰。
是不是
曆象與天文家不同
夫以日月暈珥彗孛飛流芒角動搖
預斷休咎者。
天文家也。
張孟庾季才是爾。
璿璣玉衡
曆象日月星辰
以齊七政者。
曆家也。
洛下閎張平子是爾。
漢書藝文志
天文二十餘家。
曆法十數家。
判然爲二。
敝友頗能留心幾何。
欲識躔度遲疾而未能也。
甞斥宋景三言
熒惑退舍
處士加足。
客星犯座。
史家傅會
鵠汀曰。
古之號精渾儀者。
,張以外
蔡伯喈
吳之王番。
劉曜光初中
有孔定。
魏太史令晁崇
得璣遺法
宋元祐中
蘇子容宗伯時。
參攷古器
數年而成。
西術之來中國
儀器盡屬笨伯
但其學術淺陋可笑
耶蘇者。
中國之語賢爲君子。
番俗之稱僧爲喇嘛
耶蘇一心敬天。
立敎八方
年三十極刑
國人哀慕
設爲耶蘇之會。
敬其神爲天主
入其會者。
涕泣悲痛
不忘天主
幼立四條信誓
斷色念。
絶宦慾。
敷敎八方
願無更還故土戀名。
闢佛
篤信輪回
明萬曆中
西土沙方濟者。
粤東而死。
繼有利瑪竇諸人
其所爲敎。
昭事爲宗。
修身爲要。
孝慈愛爲工務。
遷善改過入門
生死大事
有備無患
究竟
西方國奉已來千餘年。
大安長治
其言多夸誕
中國人無信之者
余曰。
萬曆九年
利瑪竇入中國。
京師二十九年
漢哀帝元壽二年
蘇生于大秦國
行敎西海之外。
漢元壽明萬曆一千五百餘年。
所謂蘇二字。
不見中國之書。
豈耶蘇出於絶洋之外。
中國之士未之或聞耶。
久已聞之。
公元1371年
異端而史不之書耶。
秦國
一曰拂菻。
所謂歐羅巴。
西洋摠名耶。
洪武四年
捏古倫。
自大秦國
入中國。
高皇帝不言耶蘇之敎。
何耶。
秦國未始所謂耶蘇之敎。
利瑪竇託天神。
以惑中國耶。
篤信輪回
天堂地獄之說。
詆排佛氏
攻擊仇讐
何耶。
詩云。
天生烝民
有物有則
佛氏之學。
形器爲幻妄。
是烝無物無則也。
今耶蘇之敎。
以理爲氣數。
詩云。
上天之載。
無聲無臭
乃安排布置。
爲有聲臭
二敎孰優也。
鵠汀曰。
西學安得詆釋氏
釋氏儘爲高妙
許多譬說
終無歸宿
纔得悟時。
竟是一幻字。
彼耶蘇敎。
依俙釋氏糟粕
入中國。
中國文書
始見中國斥佛。
乃反效中國斥佛。
中國文書中。
出上主宰等語。
以自附吾儒。
然其本領
元不出名物度數
已落在吾儒第二義。
彼亦不無所見於理者。
不勝氣者。
久矣。
以堯霖湯旱。
爲氣使然
敝友介休然先生
頗信氣數之論。
以爲氣數如此
本一理也如此
介號希菴
字太初
又字北宮翁伯
貫天人。
翁伯談藪一百卷
北里齊諧一百卷
又有羊角五十卷
今年六十餘。
尙不廢著書
羊角源一書。
尤深天根月窟之理。
地轉之說。
如或有之否也。
解說之如鳶飛戾天
信足握固
魚躍于淵
恃膘弸漲。
萬物不附地重心。
地重心者。
如雹自包。
其不動處。
如輪有軸。
此等皆其玅處
年少時。
不肯細心一讀
只觀其多少題目
到今亦忘其大旨
余曰。
希菴先生
於此拜謁
幸藉先生蟠木之容。
鵠汀曰。
介非在是間。
蜀人
今在易州李家庄
爲生
此距京師二百餘里。
敝亦相見七年以外
余曰。
希菴先生相貌何如
鵠汀曰。
窈目高觀
閣老兆公(惠)。
薦介經行于朝。
特授江西敎授
稱疾不起
介甞美鬚髯
一朝自斷其鬚。
以明兆誤薦。
仍授七品帽服
一達官。
將薦其所諸書
欣然諾之。
一夜廬舍失火
書皆燼。
未果奏。
余曰。
先生痞證。
可以道破
鵠汀曰。
僕元無此證。
老革多姦。
烹魚洋洋
君子
相與大笑
鵠汀曰。
太初著書
未曾燒。
秘在其友董程董稽所。
必傳於後無疑
外國人
所以暢襟一洩。
余曰。
先生著書
多忌諱否。
鵠汀曰。
並無忌諱
余曰。
然則何故秘之。
鵠汀曰。
比歲禁書
該有三百餘種。
並是他君公顧廚。
余曰。
禁書何若是夥耶。
摠是崔浩謗史否。
鵠汀曰。
迂儒曲學
問禁題目
鵠汀書亭林西河牧齋等集數十種。
隨卽裂之。
余曰。
永樂時蒐訪天下群書
爲永樂大全等書。
賺人頭白
無暇閒筆。
集成等書。
並是此意否。
鵠汀忙手塗抹曰。
本朝右文
度越百王
不入四庫
顧爲無用
余曰。
前者
先生何貶趙宋
鵠汀曰。
不成統。
太祖鴻功偉業
邂逅得國
不過當時印板天子
立經陳紀
每在顧成之廟。
太宗在家
未免負心之人。
余問燭影一案
若道是眞。
奚特負心而已
鵠汀曰。
此誠千古誣枉
是時。
太祖大漸
爭朝夕耳。
何苦作此大事
迹其行事
宜招是謗。
案元胡一桂陳牼私史
始於李燾長編
吳中僧文瑩所著。
湘山野錄啓之也。
緇徒何從知此嚴密
大約下語不無用意
遙見燭影搖紅及聞大聲好爲。
不過十數字。
千古無限疑端
燭系昏夜之具。
影是熹微之事。
搖紅乃倏翕明滅之光也。
大聲者。
和平之音。
好爲者。
無別白之辭。
遙見遙聞
又是不分不明之際。
眞成千古疑案
可謂狠筆。
當時士大夫不是於不踰年改元。
不是於逼嫂爲尼。
死不成服
不是於廷。
美德之死
如何得天不是底心。
六國之士積怒
嬴秦必欲先六國而亡之。
巧撰呂不韋一段奇貨
又况攄毒於焚坑之餘乎。
漢之策士
一番罵秦。
便成奇文
燭影一案並是此意也。
仁宗英氣
巽於漢文
學識過之。
神宗圖治勝於漢
才略不及
建炎以後
無可足論。
可痛者。
忘讐認親
旣非天倫
那得稱姪力屈而服。
是爲畏天
稱僕稱臣
無柰天何。
至若稱姪稱孫。
辱孰大焉
當時士大夫欲免陪臣之恥。
易臣爲
公元1263年
姪。
陰納其君於蔑倫之地。
其蔑倫敗常
石晉一轍重貴
猶能坐招翁來臨安
君臣方此厭然稱賀
無識甚矣。
講目前之急務
空談影事
誠爲可厭
理宗四十年格致之工。
博得身後一理字。
可笑可笑
未知平生所竆之理。
果是樣物事。
自古人臣
莫不欲其君之典學
千載寥寥
得一宋理宗
無益勝敗存亡之數。
置之龜山門中
可稱高足
學問不及
目不知書石世龍,邈佶烈
天下未可漂麥
仇士良致仕
誡其徒勿令大家讀書
然如寶慶景定之間
天地四十年。
昏霧四塞
坐窮今古書堂
二頃湖田一半荒。
正道此時也。
道君皇帝
儘是名士
雖乏個東坡先生松筠氣節
風流鑑賞
未必遽讓于陳黃諸公
山大笑曰。
勝比諸漢成。
尤是浪蕩
首夏皇上勅諭講官
有曰。
朕每觀前史
臣佞主驕云云
大成門右墻張榜是也
余曰。
抑戒。
無以加之。
鵠汀曰。
儘是
(昨日余隨三使入謁聖廟王鵠汀及鄒擧人舍是爲主人前導。
大成門𥦔。
烏石于墻。
康煕雍正及今皇帝訓諭
其右墻。
帖新
皇帝勅諭講臣之文。
大矜自家學問文章
歷詆前代右文之主無實得。
徒增虛僞
殿上山呼
臨朝發嘆等。
皆其詔勅之語。
大抵群下
緣飾文義以諂上。
爲人辟者。
徒恃己長以蔑下。
余與一讀
累累千餘言。
自矜自誇。
余問殿上山呼
言經筵講討
人君有得
左右叩頭萬歲
侍講得之人主賜可
左右亦呼萬歲
歸美上躬。
從善也。
又賀其得善言也。
漢陸賈前奏一篇
未甞不稱善。
左右萬歲是也
)余曰。
理宗有宋垂亡末主
典學與否。
不足論。
而至以世主好學
爲作聰明之資。
先生之言誤矣。
苟使漢文,宋仁之美質
,唐宗之英資
得兼程朱學問
眞個堯舜不足讓也。
何必預憂其詞章末藝
記誦之流弊。
徑要人辟之寡學哉。
掉頭曰。
不得
吾本不論宋理宗
亦觀宋史刑法志
令人憒憒
愚所論典學流弊
槪論前代聰明英睿之主。
正爲漢唐宗設耳。
先生所謂得兼程朱學問云云者。
乃是設辭
這個設辭
眞令千古志士
多少悵恨
余曰。
何以多少悵恨
汀曰。
出師未捷身先死
長使英雄淚滿襟。
這是多少悵恨
余問甚麽
汀曰。
若使曹孟德頭痛而死。
豈不漢家齊桓。
余問這話甚麽
汀笑曰。
先生所言苟使若使云者
乃是假設譬諭語。
眞的也。
假使諸葛亮
殺得司馬仲達
長驅入中原。
豈不快哉
假令唐明皇還至馬嵬驛
楊貴妃嫣然轉眄
豈不快哉
假令宋高宗
秦檜頭。
豈不快哉
假令程朱夫子
臨之九五之位。
一日萬機
復有一個朱在傍。
事事堯舜責難
當作如何悵心。
李夫人轉身一見
當又作如何悵心。
大約一代人主
除極昏庸乖謬
號稱中主
參商較挈。
還勝當世名碩
使當世名碩易地
則還有做不得處
余曰。
古帝王
好臣其所敎。
不能君子小人
故其趨下風者。
固是耽榮冒祿之輩。
不及世主固宜。
若使良相遭則必不如此
明明揚側。
立賢無方
板築入夢
漁釣協卜
乃能同德
若彼有不求之。
應天之降才爾殊哉。
汀曰。
不然不然
做時不如說時。
旁局勝似當局
所謂孟公綽優於趙魏老。
不堪作滕薛大夫
此敝看史平心究竟處。
使宋仁宗
降誕濂洛之間。
道學之美。
不讓諸賢。
紫陽平生精力
尤深於四書
其實仁宗先已風諭之。
王堯臣及第則於戴記中。
另賜中庸一篇
呂臻及第則又拈大學篇以賜之。
學識高明
逈出世儒
表章二篇之功。
范文正之先。
後儒漢文帝不立賈誼作相。
爲漢無限缺望
復以斥張釋之高論
文帝卑鄙斷案
其實文帝賢於賈生遠矣。
不見賈生
以爲過之今不及
這是文帝由中語。
非自屑屑賈生賢否
要欲大做。
量己料彼。
先帝將相大臣
如何一朝
令未經事眇然一書
彈壓調伏
宣室前席
傾倒囷廩
要將老其才而用之。
賈生雅量不及李鄴矦
鄴矦白衣相左。
轉至江西判官
未甞爲此自貽伊戚
賈生鬱鬱
欲吐出胷許多震耀
文帝藏用
不露許多客氣
文帝工夫處。
封三庶孽
天下半。
當時富貴諸公
出自推鋒排刃。
安坐鍾鼎
孰肯出頭赫赫做事
文帝已先賈生痛哭太息矣。
賈生不勝躁擾
發憤指切言某事作痛太息
所謂立談之間。
爲人痛哭
果作如何駭惑人。
梁楚之釖客。
先剚袁盎之腹。
河朔之死士。
當碎裴度之首。
文帝固已慮及於此耳。
余曰。
爲國譬如圍碁
人君當局者也。
人臣傍觀者也。
先生所謂旁局。
勝似當局是也
當局迷時。
何不聽他旁局提訓。
汀曰。
否否
馬上得之則每誇十指血。
踐阼守成袗衣女果。
固有之。
天下之事。
盡屬之陸下家事者。
久矣。
千古不易之案。
消得一朕字時。
便是立地堯舜
若遣不得一字時
有誰敢伸手出袖。
孔子小正卯。
未免震主之威
公營洛邑時。
還犯東帝之嫌。
三代以下經術大臣
無如王莽
王莽初非利天下
篤信聖人
要驗平生所學。
自任天下之重。
何甞以事君爲悅者。
第其禀性躁擾
與其坐談堯舜之道。
不若施之當世
驗之行事
必欲於吾身親見之。
余笑曰。
聖人何甞敎人作賊
汀亦大笑曰。
論人臣做時。
不如一代帝王之證。
黃老治天下。
或能收一代之效。
經術做時。
未甞壞人國塗生靈
王介甫學術
非范韓諸公所及
要之賈誼王莽介甫方遜志
一例躁擾人。
一人蟒袍
掀簾入坐椅。
不著補服
不着帽。
熟視余語云云
余對不解
其人與耳語數轉。
起去
余問彼是何人。
汀曰。
這是濟南人
姓鄧名洙
見任戶部主事
這個麁莽漢子
何所而來
何所見而去。
余問這位是先生親知否。
曰。
否也。
但知其鄧洙而已
俄刻不識貴邦爲震朝同文之國
余問濟南尙有白雪樓否。
汀曰。
于鱗舊樓。
初在韓倉店。
改作百花洲上。
碧霞宮西
趵突泉東。
白雪樓
後人所建。
舊蹟也。
余曰。
先生黃老而賤經術
國賊篤信聖人
王介甫賢於范文正
抑揚太過
經術爲壞天下之具。
聊試鄙人否。
汀曰。
先生如此見罪
小子何敢復言乎。
余曰。
先生所論皆高遠
拘儒陋見所可幾及
不無
河漢之驚。
非敢以先處士橫議也。
汀曰。
可感先生納汚之量。
大約天下事。
不可詭遇獲禽。
不可枉尺直尋
如此處置
都無說話
仲尼之門。
五尺之童
羞稱五霸
如此立論
更無一事
韓昌黎所謂人其人火其書。
還應天下太平
董仲舒所謂正其
不謀其利。
還應天下
道不拾遺
且道先生三代下經術做治。
還得幾人。
倉公醫人火齊湯
要煎大黃四斤。
二百年之間。
張仲景八味湯。
已用附子五兩
轉頭之頃。
古今不同
伯夷叔齊叩馬之時。
還有扶去之太公望
若道天下無兩是雙非。
則這兩老子中一個。
不免黑龍江刺配
大約天下事。
譬如兩頭引絚。
引絚絶處
短者先沛。
更不言初時力敵。
天下逆順無是非
旣有皎然成敗之跡。
逆順二字
還爲燈後耳語
談道者
如烏藏肉。
烏之藏肉也。
望雲而識之。
雲則去矣。
藏失故處
天下鑿成義理
隨時推移
經生措事。
多少望雲客。
余曰。
雲去肉不逃。
時移事。
往古不同
義理自在
特人不索之耳。
汀曰。
都是先入關中者王之。
余曰。
經術壞國。
經術之罪也。
陋儒只盜經術之名。
所以天下者。
經術糟粕也。
若能眞用經術
所謂天下之田。
始可井也。
天下諸侯
始可五等也。
汀曰。
先生眞個認僕大膽經術否。
古來言者
未必有其心。
作者未必有其言。
一部虛僞世界
先生所言還是丹家一套語。
余曰。
何謂丹家套語
汀曰。
文成將軍
食馬肝而死。
余曰。
聖人不肯小動手。
不無古今之異。
湯七十里。
文王百里興。
孟子動引殷周以說時君
滕文公天下賢君也。
而作之主。
許行相天下之豪傑也。
而爲之民。
至於班祿經界
已擧大綱未甞眷戀於滕者。
所謂絶長補短
將五十里。
不過大國師
碌碌不足與着此經綸大手
齊魏之君至不肖
眷顧迴遑
不忍去者。
以其土地之廣也。
人民之衆也。
兵甲之利也。
貨賂之多也。
因其勢則易爲力焉。
所謂齊王
公元1407年
反手
鵠汀曰。
孔子朞月
孟子則已言五年七年之別。
道非加尊於齊而有貶於滕也。
古今之形殊而大小之勢異也。
孟子决不言帝王
令人倦睡。
余問衛鞅先言
是何許帝王
鵠汀曰。
特假黃帝堯舜之號。
謬爲汗漫要之語。
令人厭聽。
孫子三駟之術也。
(鵠汀於論辨古今人物學術義理
類多抑揚縱橫
盖欲有意試余而余初不覺
猶恐見笑大方
問答之際。
自守經。
鵠汀每下筆數牘。
而欲有所言。
輒復含糊
余晩始覺之。
孟子一段以試之。
鵠汀主論。
亦醇如也。
)此下數端失之。
語不相屬
鵠汀曰。
諸葛武矦學出申韓
郤是寃郤。
未甞細心讀書如後世經生。
然其於孟子
見得大義分明
胷中得一公字。
中都不見成敗二字
三代以還
孔明一人可當大臣之責。
論治道。
則曰宮中府中
俱爲一軆
其勉君德
則曰不宜妄自菲薄
引喩失義
自任天下之重。
則曰諸有忠慮於國者。
但勤攻吾之闕失
可謂萬世身死勿補大丞相
余曰。
劉璋
豈不枉尺直尋
鵠汀曰。
未必孔明敎佗座中襲取
劉璋合當聲討
不宜螳螂捕蟬
自其父焉。
全蜀天府之國
不佐諸侯國賊
此其意何在
劉表荊州九郡之地。
興學校。
雅樂
何等時也。
而其雍容若是
若究其無漢之心。
當先同姓諸侯之罪。
草廬高臥之日。
久已憤懣焉之徒。
苟有一帝室之胄信義素著者。
明目張膽
必先權操而致討。
程朱每恨孔明學未純正
爲取蜀惜然。
跨有荊益
本是草廬開卷第一義
孔明眼明國賊學術正大處。
劉焉有可討之辭。
而在則無詐取之義。
荊州無代據之勢。
於琮則有襲奪之機。
劉琮明以國土納賊。
昭烈明以大義取之。
則天下夫孰曰不可
抵死守信荊州
忽露姦雄益州
不食嗟來
未免抮臂。
余曰。
使個䲶鴦脚踢倒支離疏
鵠汀大笑曰。
先生亦會使官話。
(我東俚語
侮弱奪物謂奪。
小兒染涕餠。
又謂踢矮痤頤。
余於路聞通官雙林責其僕與人爭詰。
鴛鴦脚云云
盖與踢頤同意
而句雅此刻語次
以華音用此語。
而口鈍不成聲。
鵠汀不識爲何語。
余書之。
鵠汀大笑
有此譏。
)假使成王周公召公
豈敢在家不知。
朱子魏元履
書。
亦論昭烈不取荊州劉琮迎操之日。
狼狽失據
則乃出於盜賊之計。
謂之經權俱失。
然愚謂是時雖得荊州
亦守不得
曹公已以八十萬壓境
能以區區新造之荊。
抵當得它。
不如堅守廉讓之節。
還剩得天信義之聲。
所以不取於迎操之日。
經權得處
劉璋暗弱
不恤士衆
草廬初見之日。
已質其兼弱攻昧之術。
不曾敎他詐取
致堂胡氏。
規規玄德公
從遊盧植陳元方鄭康成
眞個經術學問之士推之。
可笑哉。
這時雲蒸龍攄
啖人不俛眉梟雄
無事則愁欲哭。
有聲則起問變。
天地間獨患無身
急則棄妻子走。
何有劉璋小猴子
此刻
孔明決不西向
後儒執成跡。
責備先主
遽欲出湯武之右。
此亦後世私意
湯武
一二事敢怒而不敢言
伊呂
例用庇護
淊淊千古
一座東林
牢不可破
伯禽被撻。
竟是何罪。
正恐夫子未出於正。
一例事功
分戡心跡
此後儒黨比之習。
伯仲伊呂
此善評也。
大約千古君臣
俱有斷案
一夫一婦
不獲其所
若己推而納之溝中
爲人主者
擧有是心。
至若推斯心加諸彼。
則殺一不辜
行一不義
天下不爲也。
斷無是心。
此後辟之斷案
暴君暗辟。
猶或有納忠直之擧。
一代之賢弼。
未聞甘受勤攻。
開言路。
人主則雖雍齒之讐。
或能恃而不恐
人臣則雖韓,富之賢。
歿身不能釋憾
千古人臣斷案
余與鵠汀共處五日
談次
頻發嘆息之聲。
其聲喟。
所謂喟然太息是也
余問先生平居
何頻發嘆也。
鵠汀曰。
此吾痞證噫氣
遂成長喟也。
平生讀書
千古不如意者。
十常八九。
安得不成此痞患。
余曰。
讀書時每發三嘆
先生所嘆。
當多賈傅六萬太息矣。
鵠汀笑曰。
天下事每隔一水
只爭濟不濟耳。
讀書
夫子臨河曰某之不濟命也。
未甞三嘆
項羽不渡烏江
未甞三嘆
宗留守三呼過河。
未甞三嘆
只此太息
已多賈傅太息矣。
相與大笑
余曰。
頭厄已發。
志士太息
色變
已而色定。
裂頭厄投罏中曰。
魯人獵較
某亦獵較
豈不是時中之聖。
李卓吾忽自開剃。
這是凶性。
余曰。
聞浙中剃頭店牌。
號盛世樂事
鵠汀曰。
未之聞也。
是與石成金快說同意
(前日與鵠汀語。
頭口三大厄之說。)
公元1644年
余問明朝立國何如
鵠汀曰。
禮稱勝國是也
不必論。
孔子稱殷人。
賢聖之君六七作。
宋朝無可觀。
武力不競
范,韓有其責。
立國規模
奕世詩禮家。
子弟雍容尊俎
未甞疾言遽色
僮僕委蛇階庭
不見急步大唾。
第是揖讓未畢。
飣豆已爛。
寢廟方焚。
祝史是招。
余曰。
禮樂否。
鵠汀曰。
不乏多方依樣
漢世如飮邏羅燒酒
氣猛
酩酊大醉
歌者哭者舞者罵座者。
使得天眞出來
宋朝如飮其退糟。
相顧稱醇。
泊然整容
終日不亂。
眞意都喪。
宗室大臣
未見一河間獻王
有誰鄭載堉。
余問鄭是何代人。
鵠汀曰。
前明宗室鄭王世子名載堉
律呂精義
前明可謂金聲玉振之。
余問何謂
鵠汀曰。
始終本末
終是光明
無一苟且
余問果能若是否。
鵠汀曰。
太祖云云
(點筆而向余云云
不肯書。
似是掃逐胡元
正大光明也。
)建文大內壽終大奇事。
唐元宗未免銅絲箍彼天靈盖
余問甚麽
鵠汀曰。
李輔國椎碎張良姊。
常進鴟腦酒瘖肅宗
天順復位
大是奇事
千古無雙
天子被拘
孰能免行盃執葢之辱。
崇禎十七年
得五十相。
用人顚倒如此
作事無漸可知
君子寧有玉碎不爲瓦全
這是大居正
興亡
可謂千古無雙
余方細書四海遺黎
鵠汀遽曰。
本朝得國之正。
無憾天地刱業者。
不爲於革命之際。
國朝還有大恩定鼎之初
前朝報讎
惟我朝是已。
八歲小兒
渾壹區夏
生民以來
未之或有也。
世祖章皇帝
初非有利天下之心。
只爲天下大義復大仇。
拯救斯民血海骨山之中。
天與之。
民歸之。
首褒殉難之臣范景文二十人
往歲
皇上追査崇禎死事諸臣。
通與忠愍愍節謚一千六百餘人
大公至正
扶綱植常。
自三五以還
未之或聞也。
天下者。
庭內慚德
後能享國久長
公元1775年
求見乙未十一月內閣奉諭崇禎死事諸臣奬忠詔。
鵠汀許夜間謄示。
余問前者先生言。
前乎夷齊者。
太伯仲雍
後乎夷齊者。
管叔蔡叔者。
何謂也。
鵠汀微笑不答。
余强之。
鵠汀曰。
自古義理譬如鎔金注範。
金無自成。
隨範爲器。
又似觀貝。
自有定色。
而觀者正側。
各自不同
决東决西。
只此一水
余曰。
激水在山。
水之性。
鵠汀曰。
正爲天下事多倒行
孔子曰。
太伯三以天下讓。
商辛之於太伯之時。
未及胞胎養生
古公之於諸之國
不過要荒附庸
未知當時天下竟是誰家
未知太伯三讓果向何人。
朱子季歷生子昌
聖德
太王因有翦商之志。
此謬也。
可謂太早計
克昌吾家則有之。
豈合因此妄希非望
朱子又謂亦出於至公之心。
說得非是
未知至公
果是何心。
但周家肇基之迹。
必有其故。
而後無傳焉。
孔子忽嘆到太伯身上
而周家肇基之迹。
隱然有甚樣物事。
雷公駁朱。
還如刁民具控。
余問雷公誰也。
鵠汀曰。
毛奇齡
國初大家也。
余笑曰。
毛臉雷公
鵠汀曰。
是也
又稱蝟公
謂其遍身都是刺也。
余曰。
西河集愚亦曾一番驟看。
經義攷證處。
不無意見也。
鵠汀曰。
大是妄人也。
卽其文章
亦如刁民具控。
蕭山人也。
地多書吏
善舞文。
明眼人目毛曰。
蕭氣未除。
余曰。
文王乃太王季子之子也。
見小聖德之時
太王壽考
不下百歲
岐雍荊蠻
道里不下萬里
百歲之親而採藥萬里之遠。
所謂三年之病。
七年之艾也。
然而孔子太伯至德
朱子太王至公
非如伯夷太公不相悖也。
太伯而論。
太王不應至公
太王而論。
太伯不應至德
聖賢至微至精之旨。
有非膚學淺見所可窺測
鄙人不能無疑於此也。
鵠汀曰。
先生說得是。
然亦不可迫人
於隘。
蘇子瞻外面看。
遽斥武王非聖人。
子瞻讀書粗處。
論語文王至德
三分天下有其二
服事殷。
集註以爲荊,,豫,徐,揚歸周而屬者惟靑兗冀。
此誤也。
愚謂三分
非如蜀漢,魏之鼎峙也。
如虞,芮之斷訟而退。
三分天下之心。
二分歸周也。
乃若莽,操則眞據天下二分之勢。
而已服事之禮。
文王則眞得天下二分之心。
而不知有我。
不見惡。
子弟服勞父兄
蚤夜自行臣道之中。
非如說者之謂眞有九州之六。
其勢足可以代商。
而姑爲此盡臣分爲恭也。
苟如說者之言。
孟德之周。
文王曷足爲至德哉。
三分分數之分。
至德
爲文王若愚人然。
不辨是非
後世所謂天與人歸者。
於我何哉。
朱子以爲高於武王是也
天下有視其身爲龜毛兎角
紛紛天下看作大事者。
不過鷦巢鼴飮而止耳。
上世不乏此個學問
孔子未必過許於太伯
太伯是個頂天立地漢子
太王是個强厲忍詬爲人
余曰。
史記伍子胥
强厲忍詬
莊周稱殷湯。
强厲忍詬
鵠汀曰。
是也
仁而能殺。
禮而能武。
智而能問。
勇而能伏。
信而能變。
强厲忍詬性情
如此
不能撥亂反正
大約肇基刱業者。
非挾風霜
不能乾淸坤
天地交革。
風霜雷雹
不能成歲
十月之交。
天地革之時也。
得無大震剝乎。
周公鋪述先懿。
好作一篇神道碑
玲瓏共玩中秋月。
誰道前宵雨打窓。
後世眞認太王無心天下
點檢醉睡渾不知。
何異庖丁磨刀念經
不容榻外他人睡。
自營中醉似泥。
太伯至德
不在讓天下
讓天下
孔子倒叙將來事。
至德
正在無得而稱焉。
非愚則聾。
不識商室有何許惡天子
未省家裡生出何許聖德兒。
自家未免大癡慧人
非我太伯天下
天下都忘太伯
所以無得而稱
朱子以爲高於文王是也
春秋傳。
太伯不從
是以不嗣
此妄也。
太王喋喋與謀之。
太伯侃侃然諫之乎。
若使天下至德時
還敗乃公事。
此吾
所謂頂天立地漢子
所謂前乎齊者。
只從語註一番說。
與今說不同
余曰。
後乎齊者。
管叔蔡叔
然則先生亦將比德管蔡太伯乎。
鵠汀曰。
本旨與此不同
漢家刱業。
正大光明
非謂管蔡還有至德也。
有稱管蔡殷室之忠臣
文王孝子者。
此雖憤曲學阿世
陋儒苟同
然如立言
豈不悖哉。
僕只惋。
徒看古今成敗之迹。
曲成義理
義理之上。
疊帽義理
所謂揚之則出靑天
抑之則入黃泉
吾儒亦不無縱橫之習。
抑揚太甚
一縱橫也。
漢平始中。
王莽不受新野田。
吏民守闕上書者。
前後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
諸矦王列矦宗室
叩頭請加安漢公九錫
當日論之。
翟義陳豐
豈不流言之管,蔡。
若使管,蔡得行王法周公
公案已成。
則雖有千手觀音
難扶姬某。
余曰。
王安石詩。
假使當年身便死。
一生眞僞有誰知。
不令便死。
使聖姦立判。
豈非天意
鵠汀曰。
這非荊公詩。
樂天作也。
周室多變之家。
周公多謗之聖。
掊斗折衡
縱捨盜賊
雖是吊詭之論而洞照百代之弊原。
孔子春秋
自述功罪
周公制作
固將自傷禍首
近世造墨者。
皆倣詹成圭製。
造針者。
盡借李公道名。
唐太宗藉口齊桓公
急購副本管夷吾
魏徵天下姦人也。
應聲而出。
唱個大喏。
抗顔中天而立曰。
管仲在此有問爾。
管仲何不死于子糾乎。
魏徵仰看白日曰。
聖人許我不死。
問曰。
何許聖人周全汝乎。
對曰。
魯國之孔夫子
多聞博識
至公血誠聖人
萬世師表
一唾落地
爲金爲石。
質諸鬼神無疑
諸天地而不悖
百世聖人不惑
問曰。
夫子何甞許汝不死。
魏徵揚聲曼詠曰。
豈若匹夫匹婦之諒也。
自經溝瀆之間而莫之知也。
豈不仲尼許我。
非但魏徵自解脫。
所以投契太宗
平生獻媚處。
要當里保飛報四隣手本
夏矦令女
恐無截耳之日。
余曰。
何不再問於魏徵
曰。
小白兄也。
子糾弟也。
管仲,子糾之不成臣。
鵠汀曰。
是也
魏徵
秦王世民
俱是大唐太子建成之臣。
徵發黃冠
乃是米道
十漸之䟽。
耳提面命
市門謎語
千古殺死仲父
貞觀天子
不須殺我田舍翁
君臣駔儈
上下征利
今古成敗之一大斷案
成敗二字
非可形於儒者口。
角矦之門仁義附焉。
帝範一書
眞是摹堯裝舜。
吾儒所說天命
跳不出氣數二字
這個氣數
還是成敗之迹。
常時說天與之。
人歸之。
這是一套笨話。
古來逆取順守者。
莫非天命所篤。
后稷之穡。
有相之道。
莫非神享民安
日聞漢民功德
未見虞神吐晉馨香
(鵠汀此語。
陰有所指。
非泛歷代也。
極口誦淸得國之正。
談說之際。
露本情。
特借歷代逆順成敗之迹。
俯仰感慨。)
余曰。
但說氣數則天地間都無著手處。
聖人罕言命
所以爲世立敎
不得不如此
時來風送滕王閣
運去雷轟薦福碑
天地間都是時來運去。
鵠汀曰。
然。
所謂財成輔相
天工人代
世敎看。
雖云順理
天意看。
還有傷巧悖拂。
余曰。
有恒言天不容僞。
而方其興也。
王覇詭言氷堅
天亦從僞。
至誠禱祝
未必遂願
而方其亡也。
張世傑瓣香祝天。
快副其誠。
天下至公
莫如鷄鳴
使孟甞得脫虎口
一人蹙口。
鷄隨唱。
天下大信
莫如潮汐
使宋朝莫能復延。
錢塘江潮。
三日不至
興亡之際。
鬼神造化之迹。
亦有僞信互用
誠詭並行
其所欲與者。
未必天之所說
而潛扶默護。
曲有恩意
其所欲奪者。
未必天之所憎。
殘忍慘毒
若報深仇者。
何也。
鵠汀曰。
我朝貝勒博洛統兵。
趨浙營於江岸
而是時江潮
連日不至
公元1644年
余問。
中國所稱攝政王
誰也。
鵠汀曰。
這是睿親王
多爾袞
皇淸一個周公
順治元年四月
睿親王御前纛繖。
盛京統領大軍
進向寧遠
流寇已碎皇城
平西伯吳三桂
迎我師入關。
復讐除凶。
睿親王諭示官民
取殘不殺
共享太平之意。
大悅
五月王進朝陽門
御輦陳明鹵簿
受明文武衆官賀武英殿
余曰。
是時。
天下都是睿親
王得之
何不遂自做天子
鵠汀曰。
故是我聖淸之周公
當時事。
亦還有做不得處
當時親王
個個英勇
人人豪傑
世祖九月京師
外則江左未平
內則親賢翊輔
余曰。
當時親王功德攝政王者幾人。
鵠汀曰。
列聖實錄
未及遍班中外
則宜先生未知也。
明亡後。
福王稱尊江寧
改元弘光
順治二年五月
豫親王統師南下
乘勝渡江
直抵江寧
福王遁入蕪湖
六月總兵田雄馬得功所縛降。
余問豫親王名爲何
曰。
多鐸
英武不下睿親王
親王阿濟格
追剿自成。
肅親王剿擊張獻忠
親射殪之。
快雪神人之憤。
肅王名豪格
天所建也。
孰能當之。
余曰。
弘光若斥馬士英輩。
全仗史可法諸賢。
江南之也。
如之何不世守也。
鵠汀喟然歎曰。
天所廢也。
孰能興之。
迹其行事
幽厲桓靈
曾所未見也。
睿親王史可法書。
春秋大義
君弑不討賊
不當立君以責之。
且說之曰。
賊手君親
中國臣民
未加一鏃。
廷除宿嫌
爰整虎旅
掃滌凶穢
天下君親之讐。
首崇懷宗帝后。
咸如典禮
國家定都燕中。
得之闖賊。
得之明朝也。
宜削尊歸藩
永綏福土。
朝廷待之虞賓
史可法答曰。
國破君亡。
社稷
迎立今上
(鵠汀。
自註謂明福王
)天與人歸
殿下入都爲我帝后。
發喪成服
凡爲大明臣子者。
孰不感激圖報
而乃欲引春秋來相詰責
若坐昧大一統之義。
何以維繫人心
莽移漢祚
光武中興
不廢山陽
昭烈踐阼
懷愍北轅
元嗣基。
徽欽蒙塵
康王纘統。
是皆亟正位號於國讐未報之日。
紫陽大書綱目
不斥非云云
皇上御製書事一篇
明定是非
御批通鑑輯覽。
大公至正
許福王稍能奮志有爲
未甞不可同宋之高宗南渡偏安
任用馬阮奸黨
是非顚倒
史可法力矢孤忠
無柰一木傾廈。
欽此聖諭
與天地同大。
自古廢興
有數如此
柰何柰何
余曰。
史可法書。
又曰。
貴國夙膺封號
(余亦自註。
貴國
原書謂今皇淸
)今驅除亂逆
可謂大義
乃反因以規此幅員
爲德不卒
所謂以義始而以利終也。
書可日月爭光
鵠汀大驚曰。
外國人
何從讀此。
(兩書俱載李玄錫明史綱目
而鵠汀之意。
似以余爲外國人
當未能詳知明淸之際。
故爲備說史之答書。
而截註下段。
夙膺封號等語。
其意以攝政王入關事。
與國救災卹難
故余爲繼誦。
則鵠汀驚其能備知此書。
)余曰。
史公此書。
亦系禁書否。
鵠汀曰。
不是禁書
皇上親載之御撰諸編。
我朝寬大不諱
前代所稀。
余曰。
兩書
義理孰是。
鵠汀微笑曰。
互引春秋斷爛已久。
俱稱天命而孰聞諄諄
隨卽抹去。
余問睿親王身後
緣何被籍。
鵠汀搖手曰。
少說得長
鴟鶚之詩所以作也。
程子金縢
近世祝文
當焚埋而其事。
藏之金縢
此巧就周公
若然李宸妃水銀殯斂
一金縢。
華林鳴蛙
爲公乎爲私乎。
大約世敎立言
不得不爲之遷就
則各尊所聞
又從而爲之辭。
宋之士大夫談理學。
心與佛敎者有之。
躬行道敎者有之。
一代全史。
都是演義十三經注疏
太半傅會諸子百家之語。
多少寓言
此等區區自得
不可獻諸君上
不可傳與子孫。
不可輒向同牕强辨
今逢海上異人
畢生無再會之地。
又安得不激我衷情
潸然淚下。
大笑曰。
邵堯夫每事分作四柱
大是局滯
余問。
如買盆占。
其成毁否。
鵠汀曰。
春夏秋冬
仁義禮智。
皇王帝伯。
木水火。
學術無活機。
似精而實麁。
朱子康節不及張子房
又評其姦雄手段
不及莊周十倍
不得朱夫子光明眼。
朱子莊周
論道體甚好。
名理
後儒所及
朱子公明處。
余曰。
天地萬事萬物
朱子勘定
便似贋本
鵠汀熟視良久曰。
朱子而生者。
土木形骸否。
偏聽陳亮
則按唐仲友恐傷於刻。
誤解通書
則抵史局書。
似涉於誣。
所謂無極太極
不知怎地話。
一筆句之可也。
余曰。
上國文敎訖于四海
敝邦雖被東漸之化。
中外旣殊。
卽如立國規模
傳受心法
莫得而知也。
鄙人不無悵恨同文之域。
鵠汀曰。
立國規模指得甚麽
余曰。
五帝同樂
三王不同禮。
卽如夏尙忠
殷尙質
周尙文
鵠汀曰。
其所因則雖百世可知損益
昔人天下比之金甌
今日金甌
卽如善熟西瓜
余曰。
金甌無缺西瓜易破。
鵠汀搖手曰。
否也。
西瓜外靑內黃
多仁爽利
所謂天下天下
前朝流寇之患。
賑貸之政。
不用極。
外兼三王而內濟二敎
驅策天下士大夫
囿之敎名分之中。
小民自行乎其素前代强本弱枝之術。
不過名城豪傑
不然則徙諸田屈昭於關中
不識所以撫綏之方。
本朝文謨武烈
遠過前代
尊尙儒術
專畀中土
陰銷豪傑不逞之心。
推廣封典
遍加外藩
潛分夷狄兼幷之勢。
挫抑滿洲
待之以韎韐弓馬之事。
以壯根本之地。
開河功。
天下奇技淫巧之士。
以慰游食之徒。
恭己南面而已
天下何思何慮。
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
葢取諸乾坤
民可使由之。
不可使知之。
堯舜之意。
孔子之而秦人用之也。
余曰。
又是奇論。
願聞其說。
鵠汀曰。
耕鑿隨分
帝力何有
微服康衢歡喜處。
自衛反魯。
刪詩正禮樂。
此爲世道迫不得已處。
破封建。
井田
詩書
坑儒生。
一統天子大有爲處。
古帝王
比德堯舜則喜。
比德秦皇則怒。
而未聞學堯舜者也。
始皇祖述憲章之。
未聞有一代之主。
天下曰。
堯舜之事。
議行之。
亡秦之事。
其議罷之。
所謂十三經廿一史
都無開卷處。
宰相比之蕭,曹則逡巡不敢當
比之鞅,斯則欲食肉而寢皮。
然自蕭,曹,房,杜號稱一代良佐者。
皆鞅,斯之罪人也。
彼鞅,斯猶能强公杜私。
上下相信
功烈如彼者。
在所學。
蕭,曹元無可罪之所學。
僅能自免於其身爾。
得乎上則失於下。
媚乎民則猜於君。
未知一代贊治何事
隔架遮欄
一失手則倒撞下來
尹亨山自班出。
直至談所。
余與鵠汀下椅肅揖
尹公扶余坐椅。
懷中鼻烟壺以示之。
紫㻴瑚造成也。
尹公又自懷中出黃褓裹異錦二匹
解而示余。
鵠汀連稱欽賜
尹公滿面喜色
一鴉靑羽緞繡桃花
一醬
公元1651年
雲紋金線仙佛
亨山忙閱談草一頁。
涉筆曰。
文大內壽終
元無是事
王先生傳聞之誤。
鵠汀曰。
傳疑
一史家軆。
余曰。
吳亮擲臠故事
豈不是眞。
鵠汀曰。
固多前輩辨說短長
此等不必索言必無。
萬一眞時。
豈不千古奇事
白龍故事
雖係籬落臥被之書。
一歸來望思之臺。
筆筆心頭血。
一落天地
余問。
仲彬致身錄。
後人擬作否。
鵠汀曰。
環佩空歸月夜魂。
年年杜宇冬靑
苦心人妄想也。
亨山曰。
王先生言。
漢興慚德
可興禮樂
說得非是
發號出令朝廷之上。
雷動風行
仁聲所及
四方億兆
得以攷其得失
閨壼燕私之時。
隱行細德。
有非外庭所得而知也。
故必有賢宗室河間獻王者。
爲之歌咏叙述
妙能審音
然後可以合其德。
所謂琴瑟友而四時和。
律呂調而萬物統也。
漢之樂歌
安世房中最似近之。
而獨枕一宦者股。
仰數未央宮椽。
元首叢脞
大風之烈委地矣。
至於辟陽之慚。
外庭難諱。
人彘之酷。
神人共憤。
造端之始。
觀刑可知
薄姬魏豹美人
孝景王皇后
奪之金王孫
陰麗華寤寐思服
未知誰所歌咏乎。
王室至親
無如河間之賢。
關雎之化。
降之美。
非所可論。
故樂自樂而德自德
從可知也。
余曰。
白登奇計。
是甚麽奇計。
鵠汀曰。
其計秘。
莫得而傳焉。
余曰。
這條奇計。
莫不是城下長跪
事不自媿。
緣何秘之。
尹公大笑曰。
前人所未發。
余曰。
是時。
冒頓不會講。
啣璧輿櫬
許多儀注
鵠汀曰。
自古中國
未甞得志
康居授首
頡利起舞
是要啼偶打。
余曰。
先天下之憂而憂。
萬乘眞個苦。
漢高祖枕股仰屋時。
八年經營
所得何事
霜降水落
回首齒冷
應是時。
天下都似鷄肋
亨山曰。
宰相亦然
酒色財氣
都喚不應時
想到五雲唱名
是誠何心。
鵠汀曰。
老爺穎尾求田
著數筆點綴。
亨山大笑曰。
眼前汲汲
都是身後計。
蠶老自成繭。
非期衣繡人。
余問鵠汀。
尙不廢省圍否。
鵠汀曰。
已付鄧禹
笑人寂寂
先生如何
余曰。
一樣
鵠汀曰。
公元1699年
頭荊圍。
士之恥也。
亨山把筆欲書。
先自大笑
向鵠汀語。
鵠汀亦大笑
余曰。
先生如此嗢噱軒渠
當有絶奇事。
鄙人不識裏面
無以捧腹助歡
兩人大笑絶倒
亨山曰。
康煕己卯省闈間。
有百二歲擧子。
姓黃名章廣州佛山諸生也。
自言今科且未中
來壬午省闈
未可中。
至歲乙酉
吾年百八歲。
始當獲雋
尙有許多事業
爲國効力耳。
余亦不覺絶倒
問這黃章
果中乙酉科否。
兩人掉頭
不耐笑。
鵠汀曰。
這箇中時
都快留作世間缺陷事。
若符其言。
時都沒味也。
公元1758年
亨山曰。
先生來時。
曾游千山否。
余曰。
千山迂行百餘里。
且緣行忙。
只望天外數點螺鬟
亨山曰。
老僕曾於歲戊寅
降香醫巫閭
貴邦人。
墨題姓名
余曰。
姓名爲誰。
亨山曰。
六七輩其姓名偶未之記。
余曰。
敝邦先輩金昌業字大有
號老稼齋
曾於康煕癸巳遊千山。
醫巫閭山
亦當有題名處。
亨山曰。
千山無緣一見
稼齋金公還有幾佳句作否。
余曰。
有數文集
不能記一二佳句
金稼齋亦於暢春苑。
李榕村先生
當時閣老
亨山曰。
榕邨先生
康煕癸巳間。
想已南歸矣。
那緣相見
余曰。
榕邨先生李光地也否。
兩人點頭
亨山曰。
癡欲煎膠粘日月
時日已暮。
炕內沈沈
故已喚燭矣。
余曰。
不須人間膏燭
雙懸日月乾坤
鵠汀搖手
又墨抹雙懸日月
日月雙書
則爲明字
余則偶對粘膠句。
而雙懸日月頗諱之也。
公元1713年
余曰。
昨謁聖廟
朱子配殿上。
然則爲十一哲矣。
時陞享否。
亨山曰。
康煕時躋享。
十哲元非孔門恰當底定論。
不過一時難於陳蔡之間爾。
自唐訖今
無敢議者。
有若之言。
四見論語
以其似聖人
子張之徒。
欲以孔子事之。
則其賢可知也。
公西赤志于禮樂
有爲邦之才。
則不亦遠優于宰我冉求乎。
予之言行
不必諸史傳。
攷之論語中。
優劣不可同日而語
進祀二子于殿上
于廡中。
先輩
端簡王貽上論皆如此
王爲國子祭酒
時具䟽欲改正
爲人所沮。
未果上。
可謂萬世公論
士流至今惜之。
亨山問朴先生今有著書幾卷。
亦有佳集。
携至中國否。
余曰。
平生學殖鹵莽
未曾著得幾卷書。
亨山曰。
雖有周公才美。
若涉驕吝
無足道
先生有如
(此下未及書畢其說。
而奇豊額入來
余皇鼻烟壺
遂罷起。
)余所衣白紵袷。
日暮稍凉。
時月方垂軒。
相與散步階上。
享山摸余衣曰。
坐中不勝淸癯
余與鵠汀談最多。
六日對牕通宵會話
故能從容
彼固宏儒魁傑
然多縱橫反覆
余離我京八日
黃州
仍於馬上
自念學識無藉手。
中州者。
如逢中州大儒
何以扣質。
以此煩寃
遂於舊聞中。
出地轉月世等說。
執轡據鞍
和睡演繹
累累數十萬言。
胷中不字之書。
空裏無音之文。
日可數卷。
言雖無稽。
理亦隨寓。
鞍馬增憊。
筆硯無暇
奇思經宿。
未免沙蟲猿鶴
今日望衡分外奇峰
又復隨帆劈疊無常
信乎長途良伴
遠游至樂
旣入熱河
以此說。
贄諸奇按察豐額
奇雖頷可。
不甚理會
鵠汀志亭亦多聽瑩
然鵠汀亦不以此說爲甚非也。
葢鵠汀敏於酬答
操紙輒下數千言
縱橫宏肆
揚扢千古
經史子集
隨手拈來。
佳句妙偈
順口輒成。
皆有條貫
不亂脈絡
或有指東擊西。
或有執堅謂白。
觀吾俯仰
以導余使言。
可謂宏博好辯之士。
白頭窮邊
將歸草木
誠可悲也。
及入皇京
與人筆談
無不犀利
又見所作諸文篇。
則皆遜於筆語
然後始知我東作者之異於中國也。
中國直以文字爲言
經史子集皆其口中成語。
非其記性別於人也。
爲之强作文則已失故情
言與文判爲二物故也。
故我東作文者。
齟齬易訛之古字
更譯一重
難解方言
文旨䵝昧。
辭語糊塗
由是歟。
吾歸而遍語之國人。
則多不以爲然
良足慨然也已矣。
溪雨謾書
山莊雜記
  
夜出古北口
公元1780年
燕京熱河也。
道昌平則西北居庸關
密雲東北古北口
古北口長城
東至山海關七百里。
西至居庸關二百八十里。
中居山海而爲長城險要之地。
莫如古北口
蒙古出入常爲其咽喉
設重以制阨塞焉。
羅壁識遺曰。
燕北百里外。
居庸關
關東二百里外
虎北口。
虎北口。
古北口也。
自唐始名古北口
中原人語長城外。
皆稱口外
口外唐時奚王牙帳
金史
國言稱留斡嶺。
古北口也。
葢環長城稱口者。
百計
緣山爲城而其絶壑深磵
呿呀𥦔陷。
水所衝穿則不能城而設亭鄣
皇明洪武時
守御千戶所。
五重
余循霧靈山
舟渡廣硎河。
夜出古北口
時夜已三更
重關
立馬長城下。
其高可十餘丈。
出筆噀酒磨墨。
撫城而題之曰。
乾隆四十五年庚子八月七日夜三更
朝鮮朴趾源過此。
大笑曰。
乃吾書生爾。
頭白一得出長城外耶。
昔蒙將軍自言吾起臨洮
屬之遼東
城塹萬餘里。
其中不能無絶地脈
今視其塹山塡谷。
矣哉
噫。
此古百戰之地也。
後唐莊宗之取劉守光也。
別將劉光濬克古北口
契丹太宗之取山南也。
先下古北口
女眞滅遼。
希尹大破兵。
卽此地也。
其取燕京也。
敗宋兵。
卽此地也。
元文宗之立也。
唐其勢屯兵於此
撒敦上都於此
禿堅帖木兒之入也。
元太子出奔此關趨興
明嘉靖時
俺答京師
出入皆由此關。
城下飛騰戰伐之塲。
而今四海不用兵矣。
猶見其四山圍合。
萬壑陰森
時月上弦矣。
垂嶺欲墜。
淬削。
如刀發硎
少焉月益下嶺。
猶露雙尖
變火赤。
兩炬出山
北斗半揷關中
蟲聲四起
長風肅然
林谷俱鳴。
其獸嶂鬼巘。
列戟摠干而立
河瀉兩山鬪狠
如鐵駟金鼓也。
天外有鶴鳴五六聲。
淸戛如笛聲長𠺁。
或曰
天鵞也。
 我東之士。
生老病死
不離疆域
近世先輩金稼齋
吾友洪湛軒
中原一隅之地。
戰國時七國
燕其一也。
禹貢九州
冀乃一也。
天下視之
可謂一隅之地。
而自元皇明至今淸。
一統天子之都。
如古之長安洛陽
蘇子由中國之士也。
猶自幸其至京師
仰觀天子宮闕之壯與倉廩府庫城池苑囿之富且大而後
天下巨麗
况如我東之士。
一得巨麗之觀。
其所自幸。
如何哉。
今余此行。
有自幸者。
出長城至漠北
先輩之所未甞有也。
然而深夜追程
瞽行夢過。
山川形勝
關防雄奇
未得以周覽
微月斜照
關內兩崖
百丈壁立
路出其中
余自幼時
膽薄性怯。
晝入空室
夜遇昏燈。
未甞髮動脈跳。
今年四十四。
其畏性如幼時也。
今中夜獨立萬里長城之下。
月落河鳴
風凄燐飛。
所遇諸境。
無非可驚可愕
可奇可詭。
而忽無畏心。
奇興勃勃
公山草兵
北平虎石
不動于中。
是尤所自幸者也。
可恨者。
筆纖墨焦。
不能大書如椽。
未及題詩長城故事也。
東還之日。
里中爭以壺酒相勞。
且問熱河行程
爲出此記。
聚首一讀
拍案叫奇。
  一夜九渡河記
河出兩山間。
觸石鬪狠
驚濤駭浪
憤瀾怒波。
哀湍怨瀨。
犇衝卷倒。
嘶哮號喊。
常有摧破長城之勢。
戰車萬乘
戰騎萬隊
戰砲萬架
戰鼓萬坐。
未足諭其崩塌潰壓之聲。
沙上巨石。
屹然離立
河堤柳樹
窅冥鴻濛
如水河神
爭出驕人
左右蛟螭
試其挐攫也。
或曰
古戰塲
河鳴然也。
非爲其然也。
河聲在聽之如何爾。
家山中。
門前有大溪。
夏月急雨一過
溪水暴漲
常聞車騎鼓之聲。
遂爲耳祟焉。
余甞閉戶而臥。
比類而聽之。
深松發籟。
此聽雅也。
裂山崩崖。
此聽奮也。
群蛙爭吹。
此聽驕也。
萬筑迭響。
此聽怒也。
飛霆急雷
此聽驚也。
茶沸文武
此聽趣也。
琴諧宮羽
此聽哀也。
紙牕風鳴
此聽疑也。
聽不得其正。
胷中所意
設而耳爲之聲焉爾
今吾夜中一九渡
河出塞外
穿長城楡河潮河
黃花鎭諸水
密雲城下。
白河
余昨舟渡白河
乃此下流
未入遼時
盛夏
烈陽中而忽有大河當前
濤山立。
不見涯涘
千里暴雨也。
渡水之際。
人皆仰首視天。
余意諸人仰首默禱于天。
久乃知渡水者。
視水洄駛洶蕩。
身若逆溯
目若沿流
輒致眩轉墮溺。
仰首者非禱天也。
乃避水不見爾。
亦奚暇默祈其須臾之命也哉
其危如此而不聞河聲
皆曰遼野平廣
故水不怒鳴。
此非知河也。
遼河未甞不鳴。
特未夜渡爾。
晝能視水。
故目專於危。
惴惴焉。
反憂其有目。
安有所聽乎。
今吾夜中渡河。
目不視危則危專於聽。
而耳方惴惴焉。
不勝其憂。
乃今知夫道矣。
冥心者。
耳目不爲之累。
耳目者。
視聽彌審而彌爲之病焉。
今吾控夫。
爲馬所踐。
則載之後車。
遂縱鞚浮河。
攣膝聚足於鞍上。
一墜則河也。
以河爲地
以河爲衣
以河爲身
以河爲性情。
於是心判一墜。
吾耳中遂無河聲
九渡無虞
坐臥起居几席之上。
昔禹渡河
黃龍負舟至危也。
然而死生之辨。
先明於心。
則龍與蝘蜓
不足大小前也
聲與色外物也。
外物常爲累於耳目
令人失其視聽之正如此
而况人生涉世
其險且危。
有甚於河。
而視與聽。
輒爲之病乎。
吾且歸吾之山中
復聽前溪而驗之。
且以警巧於濟身而自信聰明者。
  乘龜仙人行雨
十四日
避暑山莊
望見皇帝殿中
黃幄深坐
庭班甚稀。
庭中獨有一老人。
髻繫仙桃巾。
黃衫
方領
緣袪皆黑。
腰係紅羅飄帶
赤舃
鬍髯半白而過胸。
杖端金葫蘆及錦軸
右手芭蕉扇
大龜上。
周行庭除
仰首噴水垂虹
龜色靑黑
大如盤托。
初噴細雨
殿簷瓦溝淋漓
細沫飛跳
霏靄籠罩
或向花盆而噀。
或向假山而灑。
少焉雨勢益壯。
簷溜暴霔。
霖鈴殿角
斜陽如垂水晶簾
殿上黃瓦。
瀏瀏欲流。
苑東樹葉
益明麗。
水滿一庭
霈然周洽
然後退入右帳中
黃門數十人
各持竹帚
掃除庭水。
龜腹雖貯水百斛
不能如此霶沱也。
不令霑人衣服。
行雨之功。
可謂神矣。
若夫四海望雲霓霈澤于一庭。
則亦已矣
  萬年春燈
皇帝移御東別殿。
千官避暑山莊
皆騎循宮墻
行五里餘。
苑門
左右浮圖高六七丈。
佛宇牌樓
彌亘數里。
殿前黃幄連天
幄前皆白幕沈沈
彩燈千百。
前立紅闕三所
高皆八九丈。
樂作陳雜戱
日旣曛。
懸黃大櫃于紅闕櫃底。
忽落一燈
其大如鼓。
燈聯一繩
繩端火忽自燃
緣繩而走上及櫃底。
櫃底又垂一圓燈。
火燒
其燈落地
櫃中又垂鐵籠簾子
簾面皆篆壽福字。
着火靑瑩
良久壽福字火自滅落地
又自櫃中下聯珠燈百餘行。
一行所聯爲四五十燈。
燈中次第自燃
一時通明
又有千餘美貌男子
髭鬚衣錦袍。
戴繡幘。
各持丁字杖。
兩頭皆懸小紅燈。
進退回旋
軍陣狀。
忽變而爲三座鼇山
忽變而爲樓閣
忽變而爲方陣
黃昏
燈光益明
忽變而爲萬年三字
又變而爲天下太平四字
忽變而爲兩龍
鱗角爪尾。
蜿蜒轉空。
頃刻之間。
變幻離合不錯銖黍
字畫宛然
只聞數千靴響而已
斯須之戱耳。
紀律之嚴。
有如是者。
以此法。
臨軍陣。
天下孰敢嬰之哉。
然而在德不在法。
况以戱示天下哉。
  梅花砲記
日旣黃昏
萬砲出苑中
聲震天地
梅花四散如扇炭。
火矢逬流也。
窺鏡嫣然迎風攲斜。
魯錢欲古。
兎嘴未敷。
繼以甁史月表
女士殿最
跗綬分明
蘂靨廉纖
皆火而飛也。
纖而鳥獸蟲魚之族。
飛走蠕躍。
咸具情狀
鳥或展翅而伸。
或以咮刷羽
或以爪刮目
或趁蜂蝶
啣花菓獸。
騰驤挐攫
呀口張尾。
千態萬狀
爀爀火飛。
半空冉冉而銷。
砲聲益大。
火光益明
而百仙萬佛
逬出飛昇
乘槎
或乘蓮舟
騎鯨駕鶴
或擎葫蘆
或負寶釖。
飛錫杖。
跣足踏蘆。
或手撫虎頂。
無不泛空徐流。
不暇視。
閃閃羞明
正使梅花砲。
分列左右者。
其桶或大或小。
長或三四丈。
短者三四尺。
製類我國三穴銃。
火焰橫亘半空
如我國神機箭。
未及滅。
皇帝起而顧班禪少話。
乘轝還內。
時方昏黑而無一燈前導
大約八十一戱。
梅花砲終之。
名曰九九大慶會。
  蠟嘴鳥記
蠟嘴鳥。
小於鳩。
大於鵪鶉
灰色翠羽
大嘴如蠟。
所以名也。
又名梧桐鳥
能曉人語
凡有指使
不應聲聽承。
有馴而貨于市者。
以骰牌三十二箇貯器中。
以掌摩平。
令觀者取牌一箇
識其爲某牌。
然後以其牌與馴鳥者。
則馴鳥者。
遍以示衆
然後還置器中。
撫摩使亂之。
呼鳥取其牌則鳥卽就器中。
以嘴含其牌。
飛上叉木。
視之
所識某牌也。
五色旗
令鳥拔某色旗。
則亦應聲拔以與人
紙造重簷黃屋車駕象。
令鳥驅車
俛首入象腹下。
以嘴含象兩股間以推之。
轉磨馳射
舞虎舞獅。
隨人指揮
無一錯誤者。
又以紙爲小殿閣九重閶闔
令鳥殿中
某物來。
鳥卽飛入。
隨號含來
列置卓上
不能言語鸚鵡
其巧慧似勝之。
役使良久
不勝熱。
張口吐舌
汗浹毛羽
一使弄。
輒食麻子一粒
馴鳥者。
每自口中出而與之。
  萬國進貢
乾隆四十五年庚子
皇帝壽七十。
巡自南方直北熱河
秋八月十三日
皇帝千秋節
特召我使。
前赴行在參庭賀。
余從使者
北出長城
晝夜兼行
道見四方貢獻車可萬兩
又人擔駝負轎駕而去。
勢如風雨
其杠而擔者。
物之尤精軟云。
每車引馬騾六七頭。
轎或聯杠駕四騾。
上揷小黃旗。
皆書進貢字。
進貢物。
皆外裹猩猩毡。
諸色𣯽𣰯,竹簟籐席
皆稱
玉器
一車道蹶。
改裝
所裹籐席磨弊。
稍露櫃面。
黃漆
如一小亭
中書琉璃一座
普下一上
可有二三字。
而席角小掩。
不可見也。
何物琉璃器。
其大如許
視此可推諸車所載。
日旣黃昏
益見車乘爭道催趕。
篝燈相照。
鈴鐸動地
鞭聲震野。
虎豹裝檻柙者十餘乘。
柙皆有牕。
纔容一虎
虎皆鐵絚鎖項。
眼光黃碧轉地
狼體甚卑而豐毫厖尾。
熊羆狐鹿之類。
不可殫記。
鹿有紅覊如馬牽者。
馴鹿也。
鄂羅斯犬。
高幾如馬。
通身纖毛淺。
蹺桀峙立
脛瘦如鶴。
尾回如蛇
腰腹細脩。
從耳至喙可尺餘
皆口也。
能逐殺虎豹
大鷄形類槖駝
高三四尺。
足如駝蹄
鼓翅行三百里云。
名駝鷄
晝日所閱。
皆應此類。
而上下行忙。
無心而過。
日暮下隷聞豹狺者。
遂與副使書狀登虎車。
始知日閱萬車
不獨玉器寶玩
亦多四海萬國奇禽恠獸也。
聽戱時。
二極小馬
珊瑚樹
殿中的歷而出。
高纔二尺
黃白
鬃鬣窣地。
嘶哮騰驤
駿馬之體。
珊瑚樹
枝榦扶疎
大於馬。
朝日自行門外
獨步歸館。
道見一婦人乘太平車而行。
施粉白。
衣錦繡。
車旁一人跣足拂鞭。
驅車甚疾。
髮短覆肩。
而端皆卷曲羊毛
金環箍額。
面赤而肥。
眼圓如貓。
隨車行。
觀者雜沓
緇塵漲空。
驅車者。
形殊不類
未及察。
車上婦人熟視之。
婦人
人形獸類也。
手毛如猿。
所持物若摺扇
瞥視貌似絶艶
視之審。
老嫗妖厲
長纔尺餘
車褰幨帷
左右顧眄
目如蜻蜓
大抵南方產。
能解人意云。
或曰
山都也。
 余與蒙古博明
問此何獸。
博明言。
昔從將軍公昇額。
玉門關
燉煌四千里。
宿山谷間。
朝起帳裏木匣皮箱
當時同游幕侶。
取次見失。
軍中有言
野婆盜之也。
發卒圍之。
野婆乘木
捷如飛猱
勢窮哀號
不肯就執。
自經樹梢而死。
得所箱篋
封鎖如舊
視之器物
亦卒無所遺毁。
而箱內悉藏朱粉
首飾奩裝。
得佳鏡。
有針線刀尺
葢獸而效婦人都冶自喜者也。
兪黃圃問余漠北異觀
余言駞鷄
黃圃賀曰
此乃極西奇畜
中國者。
聞名而未覩形。
外國人
乃能見之也。
爲言山都
皆無見之者
余自熱河還時。
至淸河市中。
有一矮人
長才二尺餘。
腹大如鼓彭漲。
類所畵布帒和尙
口眼皆尾低。
無腕無脛
卽有手足
含烟昂藏而行。
張手回旋而舞。
視人輒大笑
獨不薙髮
爲髻於腦後
仙桃巾。
布袍袖闊。
坦然露腹
狀貌臃腫
難以言語盡其形容詭奇也。
造物者可謂太嗜詼諧
余擧此言於黃圃。
黃圃諸人皆曰。
此名天生異物
人而鼈弄者也。
卽今市肆間多見之云。
平生詭異之觀。
無逾在熱河時。
然多不識其名。
文字所不能形者。
皆闕不錄
可恨也哉
平溪雨屋燕巖
識。
  戱本名目記
九如歌頌
光被四表
福祿天長
仙子效靈
海屋添籌
瑞呈花舞
萬喜千祥。
山靈應瑞
羅漢渡海。
勸農官
簷蔔舒香。
獻野瑞。
蓮池獻瑞
壽山拱瑞。
八佾虞庭
金殿仙桃
皇建有極。
五方仁壽
凾谷騎牛
士林歌樂社。
八旬焚義券。
以躋公堂
四海安瀾
三皇獻歲
萬年觴
鶴舞呈瑞
復朝再中
華封三祝
重譯來朝
盛世崇儒
嘉客逍遙
聖壽綿長
五岳嘉祥
吉星添耀。
緱山控鶴
仙童
壽星旣醉。
樂陶陶
麟鳳呈祥
活潑潑地。
蓬壺近海
福祿幷臻
合大和。
九旬翠巘
黎庶謳歌
童子祥謠。
圖書聖則
如環轉。
廣寒法曲
協和萬邦
受玆介福
神風四扇
休徵疊舞。
蟾宮
司花呈瑞菓。
七曜會。
五雲籠。
龍閣遙瞻
月令
寶鑑光明
武士三千。
漁家歡飮
虹橋大海
池湧金蓮
法輪悠久
豊年天降
百歲上壽
絳雪占年
西池獻瑞
玉女獻盆。
公元1781年
池杳世界
黃雲扶日
上壽
帝京
明年
圖王會。
文象成文
太平有象。
灶神旣醉。
萬壽無疆
公元1780年
八月十三日
皇帝萬壽節
前三日後三日
設戱
千官五更
赴闕候駕
卯正入班聽戱
未正罷出
戱本
朝臣獻頌詩賦若詞。
而演而爲戱也。
另立戱臺行宮東。
樓閣重簷
高可建五丈旗
廣可容數萬人
設撤之際。
不相罥礙。
左右木假山
高與閣齊。
瓊樹瑤林
蒙絡其上。
剪綵爲花。
綴珠爲菓。
每設一本
呈戱之人無慮數百。
皆服錦繡之衣。
逐本易衣而皆漢官袍帽。
設戱之時。
蹔施錦步障於戱臺閣上。
無人聲。
只有靴響。
少焉掇帳。
則已閣中山峙海涵矯,日翥。
所謂九如頌者
卽是也。
歌聲皆羽調倍淸。
樂律高亮如出天上
淸濁相濟之音。
笙簫箎笛鍾磬琴瑟之聲。
獨無鼓響
間以疊鉦。
頃刻之間。
山移海轉。
一物參差
一事顚倒
黃帝堯舜
不像衣冠
隨題演之。
王陽明曰。
韶是舜一本戱。
武是武王一本戱。
桀紂幽厲
亦當有一本戱。
今之所演。
夷狄一本戱耶。
旣無季札之知。
未可遽論其德政
大抵樂律孤亢極。
不下交矣。
歌淸而激。
無所隱矣。
中原先王之樂。
吾其已矣夫。
  象記
將爲恠特譎詭恢奇偉之觀。
先之宣武門內
觀于象房可也。
余於皇城
見象十六而皆鐵鎖繫足
未見其行動
今見兩象於熱河行宮西。
一身蠕動
行如風雨
余甞曉行東海上。
見波上馬立者無數
皆穹然如屋。
弗知是魚是獸。
欲俟日出暢見之。
日方浴海而波上馬立者。
已匿海中矣。
今見象於十步之外。
而猶作東海想。
其爲物也牛身驢尾。
駝膝虎蹄
淺毛灰色
仁形悲聲
耳若垂雲
如初月。
兩牙之大二圍。
其長丈餘。
長於牙。
屈伸如蠖。
卷曲如蠐。
端如蠶尾
物如鑷。
卷而納之口。
或有
認鼻爲喙者。
復覔象鼻所在
不意其鼻之至斯也。
有謂象五脚者。
或謂象目如鼠。
盖情窮於鼻牙之間。
就其通軆之最少者。
有此比擬不倫
象眼甚細。
姦人獻媚
其眼先笑。
然其仁性在眼。
康煕時
南海子有二惡虎。
久而不能馴。
帝怒命驅虎納之象房
象大恐。
一揮其鼻而兩虎立斃。
象非有意殺虎也。
惡生臭而揮鼻誤觸也。
噫。
世間事物之微。
僅若毫末
莫非稱天。
何甞一一命之哉。
形軆謂之天。
性情謂之乾。
主宰謂之帝。
妙用謂之神。
號名多方
稱謂太褻。
而乃理氣爐韛
播賦造物
是視天爲巧工椎鑿斧斤
不少間歇也。
故易曰天造草昧
草昧者。
其色皁而其形也霾。
譬如將曉未曉之時。
人物莫辨。
吾未知天於皁霾之中所造者。
何物耶。
麵家磨
細大精粗雜然撒地。
夫磨之功轉而已
何甞有意精粗哉。
然而說者曰。
角者不與之齒。
有若造物缺然者。
此妄也。
敢問齒與之者誰也。
人將曰。
天與之。
復問曰。
天之所以與齒者。
將以何爲
人將曰。
天使之齧物也。
復問曰。
使之齧物何也。
人將曰。
此夫理也。
禽獸之無手也。
必令嘴喙俛而至地以求食也。
鶴脛旣高則不得不頸長。
然猶慮其或不至地。
則又長其嘴矣。
苟令鷄脚效鶴則餓死庭間
大笑曰。
子之所言理者。
牛馬鷄犬耳。
天與之齒者。
必令俛而齧物也。
今夫象也。
無用之牙。
將欲俛地。
已先距。
所謂齧物者。
不其自妨乎。
或曰
賴有鼻耳
余曰。
與其牙長而賴鼻。
無寧去牙而短鼻。
於是乎說者不能堅守初說。
稍屈所學。
情量所及
在乎馬牛鷄犬
不及龍鳳龜麟也。
遇虎則鼻擊而斃之。
其鼻也天下無敵也。
遇鼠則置鼻無地
仰天而立
將謂鼠嚴於虎。
則非向所謂理也。
夫象猶目見而其理之不可知者如此
則又况天下之物萬倍於象者乎。
聖人作易。
取象而著之者
所以萬物之變也歟
幻戱
朝日光被四表牌樓
樓下萬人簇圍。
市笑動地
驀然見鬪死橫道者
蔽扇促步而過。
從者後。
俄而追呼怪事可觀
余遙問謂何
從者曰。
有人偸桃天上
爲守者所擊。
塌然落地
余叱爲怪駭
不顧而去。
明日又行其地。
葢天下奇淫巧雜劇
皆趁千秋節
待詔熱河
日就牌樓
演較百戱
始知昨日從者所見
幻術之一也。
葢自上世有此能。
役使小鬼
眩人之目。
故謂之幻也。
之時。
劉累擾龍以豢孔甲
周穆王時
偃師墨翟君子也。
能飛木鳶
後世左慈費長房之徒。
皆挾此術以游戱人間
燕齊迂怪之士。
神仙誑惑世主者。
皆幻術。
當時未之能覺。
意者其術出自西域
鳩羅摩什佛圖澄達摩
尤其善幻者歟。
或曰
售此術以資生。
自在王法之外而不見誅絶何也。
余曰。
所以中土大也
恢恢並育
不爲治道之病。
天子挈挈然與此等三尺
窮追深究
則乃反隱約幽僻罕覩之地。
時出而衒耀之。
其爲天下大矣
故日令人以戱觀之。
婦人孺子
知其爲幻術
無足驚心駭目
王者所以御世之術也哉
遂記其所觀諸幻共二十則。
將以示吾東之未見此戱者。
幻者盥手帨凈。
整容四顧
鼓掌翻覆
示衆人。
乃以左手拇指
合其食指
摩如丸藥如擦蚤蝨
忽萌微物
僅如子。
連摩漸大。
漸如菉豆
漸如櫻桃
漸如檳榔
漸如鷄卵
則以兩掌疾相摩轉。
益團益大。
微黃淡白鵝卵
大纔鵝卵
其大不漸。
倐如西蓏。
幻者雙跪其胷。
漸仰摩團益疾。
抱腰鼓。
臂苦乃止。
按置卓上
體正圓。
其色正黃。
其大如盎。
可盛五斗
不可擧。
不可破。
非石非鐵。
非木非革。
土團成。
不可名狀
无臭无香
混沌帝江
幻者徐起
鼓掌四顧
復按其物。
柔團溫摩。
物軟手媚。
輕輕如泡。
漸縮漸消。
指顧之間。
還入掌裏。
復以兩指摩摩一彈
卽無有物。
幻者使人剉紙數卷。
大桶沒水
納紙桶中。
手攪其紙如澣濯衣。
紙解融
混。
如土入水。
遍招衆人
臨觀桶中。
水泥濃。
可謂寒心
于時幻者鼓掌一笑
卷其雙袖
據桶撈紙。
兩手汲引
如繭抽絲
紙乃相紉。
如初剉時。
无有續痕。
誰爲粘之。
其廣如帶數十百丈。
盤委地上
風動翻颭。
更觀桶中澄淸無滓。
如新汲水
幻者負柱而立
使人反接其手。
縛其兩拇。
柱在臂間。
兩拇靑黑
痛不可忍
衆人環看。
無不酸悲
於焉幻者離柱而立
手在胷前。
其縛如故
未甞解脫
指血會腫。
色益黑紫
不忍奇痛。
衆乃解繩。
血氣漸通。
繩迹猶紅。
我人驛夫注目諦視
心中自怒。
義形于色
鼓囊出錢
大呼幻者。
給與錢。
要再細觀。
幻者稱寃
我不汝愚
汝不我信。
任汝縛我。
驛夫發憤
投棄其繩。
百解鞭縧。
口柔之。
乃執幻者。
背負其柱。
反接縛之。
比初益急。
幻者哀號痛楚入骨
淚落如荳
驛夫大笑
觀者益衆。
未見脫時。
已自離柱。
縛竟不解。
以示神通
如是三次
無可柰何
幻者以水晶圓珠二枚
卓上
珠比鷄子差小。
持一枚。
張口納之。
喉窄珠大
未可吞下。
吐出其珠。
還置卓上
復於筐裏。
出兩鷄子
瞋目延頸
乃吞一卵
如鷄飮蚓。
如蛇吞蟾。
卵滯項中。
如附癭瘤
復吞一卵
果梗其喉。
噎噫哇歍。
項赤筋立。
幻者悔恨
如不欲生。
乃以竹箸
搠刺其咽。
箸折落地
无可奈何
張口示人喉。
小白
扣胷搥項。
悶塞煩寃
小技浮誇。
嗚呼死矣。
幻者默聽
若癢耳朶
傾耳乍爬。
如有所疑。
禁指尖窋其耳孔
引出白物
果是鷄子
于是幻者。
右手持卵。
示衆人。
納于左目
拔出右耳
納于右目
拔出左耳
納于鼻竅
拔出腦後
項邊一卵
終猶滯在。
幻者以白土一塊
畫地爲一大圈。
衆人環坐圈外。
幻者于時脫帽解衣
以沙礪劒
發出光色
揷于地上
復以竹筋
刺項上。
欲破鷄卵
據地一嘔。
卵竟不出。
乃拔其劒。
左揮右旋
右揮左旋
仰空一擲
承劒以掌。
又一高擲。
張口向天
劒頭直落
入口中。
于時衆人變色齊起。
錯愕无言。
仰面
垂其兩手挺挺久立
不瞬雙目
直視靑天
須臾吞劒。
如倒甁飮。
頸腹相應
如蟾懷忿
劒環掛齒
不沒惟靶。
幻者四據以柄築地。
齒環相格。
閣閣有聲
又復起立
拳擊柄頭。
一手捫腹
一手握柄
亂攪腹中。
劒行皮間如筆畫紙。
衆人寒心
不忍正視
小兒怖啼。
背走顚仆
于時幻者。
鼓掌四顧
毅然正立
乃徐拔劒。
雙手捧持
遍向衆人
直前爲壽
劒尖血滴。
氣蒸蒸。
幻者剪紙蝶翅爲數十片
擦在掌中
衆中一小兒。
目張口。
幻者以掌掩口
頓足啼哭
幻者笑而放手
兒且啼且哇。
蛙跳出。
連吐數十蛙。
跳躍地上
幻者凈拭卓面。
振拂紅毡
卓上
四顧鼓掌
示衆人。
幻者緩步至卓前。
一手托定毡心。
一手毡起毡角。
赤色一鳥
一聲爵。
南飛去。
又一撩揭東方
靑鳥東飛去。
納手毡底。
潛撈一雀
色白咮丹。
兩足爬空握幻者鬚。
幻者攬鬚。
則又啄幻者左目
幻者捨鳥摩目。
鳥向西飛去。
幻者憤嘆
又潛手執一黑雀。
將以與人
失手放之。
墜地宛轉
卓下童子
爭執雀。
雀決起向北飛去。
幻者發憤
撤去毡子
無數鸚鵒
一時飛起
皷翅盤旋
集于屋簷
幻者持小錫甁。
右手酌水一椀
注于甁中
㶑灧甁口
幻者置椀卓上
竹箸衝甁底。
水漏甁底。
點滴良久
淋瀉如簷溜
幻者仰吹甁底。
漏水卽止
幻者向空側睨
口中念呪
水湧甁口數尺。
放瀉滿地。
幻者喝聲掬執水腰。
水中截縮。
甁中
幻者復持其椀。
還斟甁水
多小如初
地上水跡。
如傾數瓮
幻者出二金環。
卓上
遍招衆人
視此金環規可二圍。
無始無終
團團天成
幻者于是開張兩手
執一環。
回旋乍舞。
向空飛環。
以環受環。
兩環相連
持此連環
示衆人。
无罅无隙
孰見連時。
幻者于是開張兩手
執一環。
一離一合
一連一斷
斷之連之。
離之合之。
幻者鋪繡氍毺卓上
微揭氍毺一角
拈出拳大紫石
以刀尖微刺之。
承杯石底
燒酒細瀉。
滿杯則止。
衆人爭出錢沽飮。
要飮史蒯公則石流史蒯公。
要飮佛手露則石流佛手露。
要飮狀元紅石流狀元紅
(史蒯公,佛手露,狀元紅
皆酒名。
)不專一能。
惟求輒應。
一縷冽香
落胃暈頰。
連瀉數十杯。
忽失石所在
幻者不驚不惶。
遙指白雲曰。
歸天上。
幻者納手毡底。
摸出蘋果三枚
(蘋果
卽我國所稱沙果
中國所稱沙果
卽我國林檎
我國古无蘋果
東平鄭國載崙奉使時。
得接枝東還
公中始盛而名則訛傳云。
)連枝帶葉一枚
指向我人請買。
我人掉頭不肯曰。
聞汝往日
常以馬矢戱人
幻者笑而不辨
于時衆人爭沽啖之。
我人始乃請沽。
幻者始靳。
久乃拈出一枚與之。
我人一嗑卽哇。
馬矢滿口
一市皆笑。
幻者以針一握
納口吞之。
不癢不痛。
言笑平常
噉飯
徐起捫腹
乃以紅絲摩納耳孔
靜立良久
嚔咳數度
捉鼻出涕
以帨拭鼻
納指鼻竅
若拔鼻毛
須臾紅絲小見鼻竅
幻者以爪鑷。
抽其一端
絲出尺餘
忽有一針
臥度鼻竅
貫絲嫋嫋
抽絲益長
百十千針。
貫一絲。
有飯顆。
刺針端。
幻者出白色椀子。
示衆人。
置諸地上
卽无有物。
幻者四顧
鼓掌示衆
持一楪子。
覆諸椀口
四向唱詞
良久開示
有銀五片。
形如白蘋
幻者四顧
鼓掌示衆
復以楪子覆椀如初
向空側睨
喝聲若罵。
良久開視。
銀化爲錢。
厥數亦五。
幻者以銀杏一盤
地上
以一大盆覆之。
向空念呪
良久開視。
不見銀杏
盡是山査
復覆其盆。
向空念呪
良久開視。
不見山査
盡是荳蔻
復覆其盆。
向空念呪
良久開視。
不見荳蔻
盡是丹柰
復覆其盆。
向空念呪
良久開視。
不見丹柰
盡是念珠
栴檀刻成。
盡像布袋
一一含笑
箇箇胖腴。
一串百八。
无始无終
雖有巧歷
從何數起。
于時幻者。
四顧鼓掌
遍招衆人
誇示妙術
復覆其盆。
翻置地上
盆下盤上。
側目喝聲。
若有所怒。
良久開視。
一念珠。
淸水㶑灧
一雙金鮒。
活潑盆中
呷水吐泥。
一躍一泳。
幻者置畵瓷盤經尺有咫者五枚卓上
復以細數十枚置卓下。
大小長短比箭。
皆削其端。
令銳之。
持一
置盤其端。
旋之
不傾不攲
若旋少緩則更以手擊之。
令疾盤急於回旋
不念危墮
盤若小攲。
則更以激而騰之。
盤離竿頭尺餘
安下正中
回回旋旋
幻者乃揷之右脚靴中而盤自回回
又以一竿旋盤如初
揷左靴中
又以一竿旋盤
右領
又以一竿旋盤
揷左領。
復以一竿置盤其端。
搖之激之
旋旋回回
以手擊之。
錚錚有聲
于時幻者以
次次續之。
盤重竿長。
竿腰自彎。
全忘落碎。
旋之不止
竿至十餘續。
則高出屋上
于時幻者徐拔前所揷竿。
次第旁人
還置卓上
于時幻者口含一竿如橫烟竹
其高竿。
立之所含端。
垂其兩手
挺挺久立
于時衆人
莫不骨酸。
非爲愛盤。
實所目擊
危哉危哉。
一瞥風動
竿果中折
于時衆人
一齊驚讙。
幻者亦動。
疾走承盤
一高擲。
盤飛百尺
于時幻者顧眄四衆
意思安閒
輕輕受盤
不矜不誇。
旁若無人
幻者置殼四五斗於前。
兩手爭掬。
如嗜芻豢
須臾盡啖。
地面如舐。
于時幻者據地吐糠。
涎團成塊。
糠盡烟繼。
籠羃唇齒
以手拭髯。
索水嗽口
烟竟不止
扣胷摸唇。
不耐煩燥。
連飮數椀。
烟勢彌熾。
張口一喀。
赤火塞口
箸挾出。
半炭半燒。
幻者以金葫蘆置卓上
又出綠銅花觚。
揷孔雀羽。
須臾金葫所在
幻者指衆中一人曰。
這位老爺藏弃。
其人怒形于色曰。
那得无禮
幻者笑曰。
眞定老爺欺負葫蘆
老爺懷中
人大怒。
口中且罵。
一振其衣。
忽自懷中
鏗然墮地
一市齊笑。
其人默然久之
立人背後
幻者凈拭卓面。
陳列圖書
小爐爇香。
琉璃盛桃三枚
皆椀兒大。
前置棊局白黑子筒。
設茵鋪席
端方雅魚。
暫施帷幕於卓。
須曳撤之。
珠冠荷衣者。
霞袂雲履者。
有衣葉跣足者。
或對坐擺局。
拄杖傍立。
支頤坐睡。
皆美鬚髯
形貌古奇。
盤中三桃
連枝帶葉
枝頭開花
珠冠者摘一枚相與啖之。
出其核。
種之地中
又食他未半。
地中桃子已長數尺。
開花結子
對局奄然班白
俄而皎雪。
幻者置大琉璃鏡于卓上
設架立之。
于時幻者遍招衆人
開視此鏡。
重樓複殿
窈窕丹靑
大官人
手執蠅拂
循欄徐行
佳人美女
四四三三。
或擎寶刀
或奉金壺
吹鳳笙。
或踢繡毬
明璫雲鬟
妙麗无雙
室中百物種種寶玩
眞定世間富貴者。
于是衆人不羡悅。
耽嗜爭觀。
忘此爲鏡。
直欲鑽入
于是幻者麾衆喝退。
卽掩鏡扉。
不令久視
幻者閒步。
四向唱詞
又開其鏡。
招衆來視。
殿閣寂寞
樓榭荒凉
日月幾何
寶女何去。
一睡人。
側臥牀上
傍無一物
以手撑耳頂門
出氣裊裊如煙
纖末圓。
形如垂乳。
鍾馗嫁妹。
鵂鶹娶婦。
前導
蝙蝠執幟。
乘此頂氣。
騰空游霧
睡者乍伸。
欲寤還寢。
俄然兩腿。
化爲雙輪
而其輻軸猶然未成。
于是者莫寒心
掩鏡背走。
世界夢幻
本自如此
猶於鏡裏
炎凉頓殊。
一切世間
種種萬事
朝榮暮枯。
昨富今貧。
俄壯倐老。
夢中說夢
方死方生。
何有何亡。
孰眞孰假。
寄語世間
善心善男。
菩蕯兄弟
幻界夢身。
泡金電帛。
結大因緣
隨氣暫住。
願準是鏡
莫爲熱進。
莫爲寒退
齊施錢陌
濟此貧乏
幻者置一大盆卓上
以帨拭凈。
覆以紅氈
若將有所爲術也。
旋之際。
懷中一盤
錚然墜地
赤棗逬散
衆人齊笑。
幻者亦笑。
收藏器什
因爲罷戱。
非不能也。
日暮將罷。
故爲破綻
示衆人。
本此假者。
 是日鴻臚寺少卿趙光連。
聯椅觀幻。
余謂趙卿曰。
不能是非
公元1775年
眞僞
則雖謂之無目可也。
然常爲幻者所眩。
則是目未甞非妄視之明。
反爲之祟也。
趙卿曰。
雖有善幻難眩瞽者
目果常乎哉
余曰。
弊邦有徐花潭先生
出遇泣于道者曰。
爾奚泣。
對曰。
三歲而盲。
今四十年矣。
前日行則寄視於足。
執則寄視於手。
聽聲音而辨誰某則寄視於耳。
臭香而察何物則寄視於鼻。
人有兩目而吾手足鼻耳
無非目也。
亦奚特手足鼻耳日之早晏
晝以倦視物之形色
夜以夢視无所障礙
未曾疑亂
行道中。
兩目忽淸。
瞖瞙自開。
天地寥廓
山川紛鬱
萬物礙目
群疑塞胷。
手足鼻耳
顚倒錯謬
皆失故常
渺然忘家
無以自還
是以泣爾。
先生曰。
爾問爾相。
相應自知
曰。
我眼旣明。
用相何地。
先生曰。
還閉爾眼。
立地汝家。
由是論之。
目之不可恃其明也如此
日觀幻。
非幻者能眩之。
實觀者自眩爾。
趙卿曰。
然。
世言飛燕太瘦。
玉環太肥。
凡言太者。
已甚之辭也。
旣論其肥瘦而輕加以已甚之辭。
則已非絶世佳人
二帝之目。
獨眩于肥瘦之間。
之無明眼
眞定見久矣。
太伯文身採藥
以孝者也。
豫讓漆身吞炭
幻以義者也。
紀信黃屋左纛
幻以忠者也。
沛公其幻也織。
張良其幻也石。
田單以牛。
初平以羊。
趙高以鹿。
黃霸以雀。
孟甞君以鷄。
蚩尤之幻銅頭鐵額
諸葛之幻木牛流馬
王莽金縢請命
幻之未成也。
曹操銅雀分香
幻之破綻也。
祿山赤心
盧杞藍面
皆幻之拙者也。
自古婦人尤能善幻
褒姒之於烽也。
驪姬之於蠭也。
聖人神道設敎
亦有然者。
愚雖未敢致疑於階草指佞
庭鳳之儀韶
而亦未能盡負舟黃龍
流屋之赤烏
自古神聖愚凡
不有一番不可知之事。
或有嗜瘡痂者。
有好驢鳴者。
雖謂之幻可也。
雖謂之性。
亦可也。
幻之爲術也。
千變萬化
无足畏者。
天下可畏之幻。
大姦之似忠也。
鄕愿之類德也。
余曰。
胡廣三公
幻以中庸
憑道之五
代。
幻以明哲
而笑中之有刀。
酷於口裏之吞釖耶。
相與大笑而起。
避暑
公元1780年
避暑錄者。
余遊避暑山莊所錄也。
熱河三十六景
康煕逐景殿閣
一曰烟波致爽。
一曰芝逕雲隄
一曰无暑淸凉
一曰延薰山舘
一曰水芳巖秀。
一曰萬壑松風
一曰松鶴淸越
一曰雲山勝地
一曰四面雲山
一曰北枕雙峯
一曰西嶺晨霞
一曰錘峯落照
一曰南山積雪
一曰梨花伴月。
一曰曲水荷香
一曰風泉淸聽
一曰濠濮閒想。
一曰天宇咸暢。
一曰煖溜暄波
一曰泉源石壁
一曰靑楓綠嶼
一曰鶯囀喬木
一曰香遠益淸
一曰金蓮映日
一曰遠近泉聲
一曰雲帆月舫。
一曰芳渚臨流。
一曰容水熊。
一曰澄泉遶石。
一曰澄波疊翠
一曰石磯觀魚
一曰鏡水雲岑
一曰雙湖夾鏡
一曰長虹飮練。
一曰甫田叢樾
一曰水流雲在
統名所居
避暑山莊
康煕自爲記曰。
金山發脉。
暖溜分泉。
雲壑渟泓
石潭靑靄
境廣草肥
無傷田廬之害。
風淸爽。
宜人調養之方。
數巡江干
深知南方秀麗
兩幸秦隴
益明西土之殫陳。
北過龍沙
東游長白
山川人物
不能盡述。
皆吾之所不取。
惟玆熱河
道近神京
地闢荒野
高平遠近之差。
自然峯嵐之勢。
爲齋。
引水在亭
非人力之所能。
芳甸而爲助。
刻桷丹楹之費。
喜林抱素之懷。
文禽綠水不避
麋鹿夕陽成群
鳶飛魚躍
從天性之高下
遠色紫氛
韶景低仰
此居避暑山莊之槩也。
康煕五十年六月下旬所書。
康煕晩節
多在熱河也。
時方仲秋
塞北暑氣猶蒸。
常著白苧單衫
向午揮汗。
游覽之暇。
移椅齋外大槐樹下。
淸暑三官所得
輒爲錄之。
名之曰避暑錄。
奇麗川
滿人也。
驕傲
顯有藐視尹亨山之色。
亨山若不知。
辭謙下。
尹長奇二十餘歲。
位亦差高。
漢人旣爲覊旅之蹤則勢所使然。
所居與余所寓對戶。
余欲往晤亨山
則必經奇戶。
必先歷奇。
不解余意
必踵余而至。
須曳起去
告以他往。
奇笑而背指曰。
尹公之他。
尹公亦甞背評曰。
鳩眼未化。
滿漢仇疾類此
麗川甞潛謂曰。
一山東布司苦乏廉聲
甞出一對榜之衙門曰。
視民若子。
立法如山
夜有續其下曰。
牛羊父母
倉廩父母
恭爲子職而已矣。
寶藏興焉。
貨財興焉。
此豈山之性也哉
意似指尹。
余偶一問尹曰。
公曾山東布司否。
尹公曰。
然。
○及還燕。
談次問識奇。
則皆掉頭
憑秉健奮然曰。
士大夫安知靼子。
亨山何如人。
欣然曰。
樂天一流人。
光被四表牌樓南衚第二門首董氏宅。
一門雙淸扁額
康煕御筆
又有今皇帝御書門額
兩世三孝
口外民家
天子前後駐蹕三云
康煕游浙時。
召見山陰耆民王錫元等兄弟五人
黃髮兒齒
相扶相將
賜宴行宮
次同胎。
時年八十。
其次七十八。
次七十六。
次七十五。
五人共計三百八十九。
五人子若孫。
共計四十。
五人各賜緞錦。
御筆扁額一門仁瑞
皇太子賜聯五枝錦樹今代
百秩仙籌萃一門
可見近歲旌淑表異之典。
務過前代
公元1711年
北鎭廟古松
皇帝自畵烏石坎。
巖腹
巖高僅丈餘。
明時翠雲屛。
皇帝又號補天石
題詩畵傍曰。
廟門西似葢
半存枯幹籠葱
凝神如見抱朴子
圖貌慙非陳少翁
立下忽疑晴與雨。
現前可悟色兮空。
何當六月其根坐。
讀疏仡聽謖謖風。
乾隆宸翰甲戌
東巡親祀北鎭
禮成
周覽廟中
有古已枯其半。
槎枒鐵石
東榦鬱然蒼翠
奇致夭矯
因立樹下
爲是圖。
九月廿四
御筆印。
天地爲師。
皇帝書畵俱工。
石傍又有三韓人金鼐詩。
時登醫巫閭山頭。
雲舍滄桑望裏收。
石髮巖衣嫌跡擾。
鳥鳴蟬噪人幽
凌空樹古龍飛去。
傍地花新鳳壘留。
北斗神天一柱
億年萬紀庇皇
署和公。
筆力甚拙。
或謂東人金鼐。
而殊不識遼東人
亦稱三韓也
顧亭林官啣地名
借用古號。
然亦多效之者
且其詩雖非工。
亦非東人口氣
蘭雪軒許氏詩。
載列詩集明詩綜。
或名或號
俱以景樊載錄
余甞著淸牌錄序
詳辨之。
懋官之在燕。
以示祝翰林德麟
唐郞中樂宇
潘舍人庭筠
三人者。
輪讀贊許云。
及余在此。
論詩綜闕謬
因及許氏。
尹公曰。
尤悔菴侗外國竹枝詞
首著貴國
其曰楊花渡口杏花紅。
八道歌謠東國風。
最憶飛瓊道士
梁曾廣寒宮
註云。
閨秀許景樊
後爲女道士
甞作廣寒宮白玉樓上梁文
詳辨景樊之誣。
尹奇兩人
爲分收藏
中州名士
當又以此事。
一番著書之資。
太約閨中吟咏
本非美事
而以外國一女子。
芳播中州
可謂顯矣。
然吾東婦人
未甞以名與字見於本國
蘭雪之號。
一猶過矣。
况乃認名景樊
在在見錄。
千載難洗。
可不爲有才思閨彥炯鑑也哉
諸幻中酒石最要。
若眞有是石。
當爲天下絶寶。
世傳皇明天啓中。
倭攻琉球
虜其王。
琉球太子
載其國中世寶
將以贖父。
舟漂到濟州
牧使某問舟中有何物。
太子酒泉石,漫山帳對。
酒泉石。
形如瑪瑙
中𥦔容一盞
淸水貯之。
卽變爲美酒
漫山帳。
以海蛛絲染藥。
結造小張則可覆一屋
大張可覆一山
小而蚊蠅
大而蛇虺
莫能入。
牧使請之不許
則遂發卒圍舶。
太子石帳之海中。
牧使盡籍舶中所載。
遂殺太子
太子臨死
咏詩曰。
語難分桀服身。
臨刑何暇蒼旻
三良臨穴誰能贖。
二子乘舟不仁
骨暴沙塲纏有草。
魂歸古國无親
西樓下淊淊水。
遺恨分明萬春
此載李重煥擇里志。
牧使遭臺參
減死長流云。
余甞疑此近齊東
使此果眞也。
牧使之罪。
雖肆市難贖。
子孫如何長享富貴
琉球中山王尙寧。
屢以書幣遞付。
年至使。
甲申以後
不復通問
惜今行未遇海外諸使
以昨所見幻戱石觀之。
琉球酒石。
亦似幻術
以閩人王三賓所言。
蛛網爲眞
漫山帳理或无怪
熱河酒樓繁華
不減皇京
壁上名人書畵
流霞亭。
功名富貴兩忘羊。
且盡生前一觴
多種好花三百本。
短籬風雨四時香。
又飮翠裘樓。
壁間所題。
墨痕猶濕。
于敏中阿克敦筆。
問諸酒傭知此書主名否。
對俄有一客
寫揭纔去。
不知書者姓名
詩致初心漢唐
暮年身計農桑
草烟牛跡西郊路。
又臥旗亭夕陽
兩詩不知何代誰作。
臨風一咏
令人感慨
書扇面。
歸問尹亨山則俱以名對。
而余又忘之。
尹卿高麗朴寅亮於君爲何
余曰。
毛遂之於毛聃。
僕是土姓
分爲八望。
貫係各異。
不相爲族。
不敢慟哭汾陽
尹卿曰。
康煕中
有朴雷字鳴夏
朝鮮人
大淸中外一家
俱無靑唇之嫌。
余問何謂靑唇之嫌也。
尹卿曰。
宋元豊中。
高麗使明州
象山張中以詩送之。
朴寅亮答序。
有曰。
花面艶吹。
愧隣婦靑唇之動。
桑間陋曲
郢人白雪之音。
有司小官
不當私交外彛
神宗左右靑唇何事
皆莫能對。
乃問趙元老。
元老對曰。
太平廣記。
有覩隣夫見婦吹火
爲詩云。
吹火朱唇動。
添薪玉腕斜。
遙看烟裏面。
恰似霧中花。
其妻告其夫曰。
豈不能學耶。
夫曰。
君亦吹火
我當效之。
夫乃爲詩云。
吹火靑唇動。
添薪墨腕斜。
遙看烟裏面。
恰似鳩槃茶
此出王闢之水燕談錄云。
余謂郝志亭曰。
將軍從弓馬出身。
掌故甚嫺。
筆翰流麗
宿學耆儒
當鮮與儔。
不審中州武將
必須文雅
學問優長否。
抑亦將軍故是儒家淵源
乃效定遠勒銘否。
志亭曰。
家世農家
幸際聖代
隨陸絳灌之恨。
其來久矣。
如成者則所謂車載斗量
曷足道哉。
如今學士阿公()。
如近古太學士舒公(赫德)。
能文太平
遏亂略。
富貴壽福
汾陽西平
勤勞勳烈
則裵晉文潞。
如是
未可以做文。
未可以做武。
今四賓服
風塵淸謐
如成可謂一介腐武。
三十年來學六韜
英名甞得預
時髦
因國難披金甲
不爲家貧賣寶刀
臂健尙嫌弓力輭。
眼明猶識陣雲高。
堂前昨夜風起
羞見團花戰袍
曹翰作。
讀其詩。
想見據鞍顧眄
古儒將孫武吳起廉頗樂毅王翦趙充國班超沈慶之韓世忠
皆致大耋
余笑曰。
沈慶之目不識字
何謂儒將
志亭亦笑曰。
沈公云。
耕當問奴
織當問婢。
當時已許其學問
南宮尤工於詩。
畵角聲傳草木哀。
雲頭石門開。
朔風邊酒不成醉。
落葉歸鴻无數來。
但使玄戈銷殺氣。
未妨白髮邊才
勒名峯上吾誰與。
李將軍舞釖臺。
將才可及
詩才可及
登豊潤城。
一美長者
前揖自言姓名林臯
浙江人
求聞余姓名
且驚且喜曰。
豈非楚亭族親乎。
余亦驚喜問君何以知楚亭。
林皐曰。
前年朴楚亭與同李炯菴共登文昌樓因宿。
同郡胡逈恒。
指城底一門曰。
這是胡宅壁上有楚亭筆。
遂同卞季涵鄭進士珏
入其中堂
日已昏黑
主人爲張四燈。
照壁一讀
乃余家典洞時。
炯菴在余作也。
泬㵳秋令先知
任忘暄凉白癡
壁靜萬蟲勤自護。
虛一鳥慣相窺
拋他錢癖如將凂。
呼我書淫不辭
好事中州艶羡
堯峯文筆阮亭詩。
白鷺二幅
筆態流動
一字恰如兩掌大。
先是
吾輩談說中原
空費艶羡
數年之間。
取次一游
又况萬里異鄕
如逢故人一面哉。
琉璃廠中六一齋。
初遇兪黃圃世琦字式韓。
目淸眉秀。
疑其爲潘庭筠李調元祝德麟,郭執桓諸名士也。
諸人者。
有先余交游者。
故名芬牙頰
若數鬚眉
及與兪筆語之際。
爲寫柳惠風送其叔父素詩
菊衰使車
澹雲做雨九秋餘。
欲將片語傳中土。
池北何人更著書
黃圃問池北何人是誰。
余曰。
此用阮亭池北偶談
載敝邦金淸陰事也。
黃圃曰。
感舊集中有諱尙憲字叔度
余曰。
是也
淡雲輕雨小姑祠
菊衰八月時。
淸陰作。
阮亭論詩絶句
淡雲微雨小姑祠
秀蘭八月
時。
記得朝鮮使臣語。
果然東國聲詩
惠風此作。
阮亭也。
黃圃曰。
惠風未易得。
果然東國聲詩也。
願聞其他作。
余又寫看書淚下染千秋
臨水騷人无限愁。
碻士編詩嫌草草
豸靑全集若爲求。
黃圃搖手筆指豸靑全集曰。
有禁。
鐵君祖系貴國人。
余問緣何有禁。
黃圃不答。
有箇詩人郭執桓。
澹園聯唱遍東韓。
至今三載消息
汾水悠悠入夢寒。
黃圃批之。
問郭是何地詩人
余曰。
郭是太原人
問師東望楊維棟何如人。
對皆不知。
問書肆中。
有新刻繪聲園集否。
卷首有師楊兩序
亦有僕序。
黃圃卽書繪聲園集四字
送人文粹堂(書肆扁額)求之。
還言無有
余問足下潘庭筠學士乎。
黃圃曰。
未甞證契。
余問潘宅宗人府間壁。
僕來時有言曰。
宗人府
大門右轉
其閒壁乃潘宅云。
宗人府距此多小路
黃圃問足下當知禮部
一客入座
卽曰。
不必宗人府
潘宅離此不遠。
楊梅書街段氏白膏藥鋪對門
便是潘寓。
黃圃與客云云
卽曰。
去歲間。
移寓於此
先生緣誰識他。
余曰。
敝邦洪大容乾隆丙戌貢使入都。
遇潘。
其後有相交者。
僕雖未見。
神情默契
潘工書畵
甞自寫
題詩贈洪曰。
吾家西子湖邊樹。
淺碧深紅二月時。
如此江南不得
軟塵如粉夢如絲
黃圃大加墨圈曰。
願聞貴友洪秀才佳句
余曰。
未曾有記。
惠風送彈素詩
淺碧深紅二月時。
軟塵如粉夢如絲
杭州擧子香祖
可憐佳句南施
吾東艶慕中州名士如此
黃圃復圈之曰。
潘誠名士
惠風亦自大佳
黃圃卽收其紙納懷中曰。
僕方錄毬堂詩話
幸得一段佳話
同出門分袂。
黃圃指示曰。
此去楊梅街路也。
段舖。
牌畵大魚是也
姜女廟在山海關外。
所謂望夫石也。
王建詩。
望夫處江悠悠
化爲石不回頭
山頭日日風和雨。
行人歸來石應語。
世多望夫石
一在太平一在武昌
王建所咏。
非此石也。
今有行宮
壯麗不减北鎭廟
果親王金字
公元1743年
聯。
振古名蹟
乾隆八年十月
皇帝題詩刻石曰。
凉風樹吼斜陽
尙作悲聲乃郞
千古无心節義
一身有死爲綱常
由來此日稱姜女。
盡道當年杞梁
長見秉彛公懿好。
訛傳是處何妨
石傍有小亭曰。
振衣亭。
大抵今淸。
家世名筆
果親王尤善
似勝於米元章
公元1746年
使者入中國。
須有稱號譯官
從事軍官
裨將閒遊。
如余者。
伴當
國言蘇魚稱盤當。
盤與伴音同。
旣渡鴨綠江所謂伴當
銀頂翠羽
短袂輕裝
道傍觀者。
指點輒稱蝦。
不識何稱蝦。
而蓋似是武夫別號也。
所過村坊
小兒群聚
齊呼哥吾里來哥吾里來。
隨馬尾。
爭唱聒噪
哥吾里來者
高麗來也。
余笑同行曰。
乃變三魚
諸人何謂三魚
余曰。
在道伴當
是蘇魚也。
渡江以來
蝦。
蝦亦魚族也。
胡兒群呼哥吾里。
是洪魚也。
人皆大笑
因於馬上口號曰。
翠翎銀頂武夫如。
千里陽逐使車
一入中州三變號。
鯫生從古學蟲魚
高麗本從高句麗
立號去句省馬爲。
山高水麗曰高麗
千字文中。
金生麗水之麗。
當屬去聲
中國人呼爲平聲
隋唐時高句麗
皆呼高麗
高麗之號其來久矣。
李懋官甞言。
高句麗始見漢書地理志。
其先爲金蛙。
東國方言
蛙曰皆句麗
又曰。
王摩句麗
古人質直
直以君名爲國號。
而乃冒其姓。
高句麗
此雖一時詼語
而頗有理致。
外國方言
類多有聲无字。
中國人譯其音而字之。
如呼銀爲蒙古
好金爲愛新覺羅。
壯士曳落河是也
山西人郭執桓。
字𡊋圭。
又字勤庭
號曰半迂
又號東山
亦稱繪聲園
乾隆丙寅生。
能詩書畵
素封
宅枕虎山
門當蘆泉
其父泰峯
字靑嶺
號錦衲
誥授中憲大夫
資政大夫
錦衲日與沈德潛洛澤名流
倡酬其中
𡊋圭甞介。
其同郡鄧汶軒師,閔要澹園
八詠東國名士
澹園錦衲所居
葢爲其父壽傳也。
余爲題紅綠石出東墻。
一樹梧桐窈窕堂。
傲骨平生迎送嬾。
丈人惟拜暮山光
(右來淸閣。
)南陀竟日
婆娑
耐可呼吾亦喚他。
乍綴微風鳧鷺去。
不禁撩亂東坡
(右鑒影池。
)已觀微白鼻端依。
欲辨臟神掩兩扉
獨有暗香侵夢冷。
羅浮明月輝輝
(右素必居。
)深深卍字欄。
垂蘿攲石翠相攢。
一任畵舫風吹去。
盡夜寒聲瀉作灘。
(右松陰亭。
)噀輕堪醒醉魂花。
天褭行空翠鬣髿。
採藥將尋劉阮去。
路迷廉閃赤城霞。
(右飛霞樓
)花似將歸强挽賓。
囑他風雨反逢嗔。
自從洞裏修甁史。
三百六旬都是
(右留春洞。
)玉麈淸宵獨上臺。
杞棚霜落雁流哀。
一聲劃裂雲盡
萬里瑤空皓月來。
(右嘯月臺
)花蘂夫人初入宮。
含羞將語臉先紅。
鸚哥舍利元非妙。
誰識阿難悟道功。
(右語花軒。
)𡊋圭寄其所著繪聲園集。
本一卷。
請余序之。
觀其集。
淸虛灑脫
不火食者。
弱冠時。
藉父緖業
招延海內詞客
爲文酒之會。
楊維棟盧秉純之徒。
皆爲序。
其懷津門西亭曰。
香散花殘小院
西亭簾角月如鉤。
北來一雁橫空碧。
影下東南入海流。
題表耀山水小幅曰。
蟹舍漁灣水色明。
烟條露葉半陰晴。
雲間天際孤帆遠。
寂寞斜陽雁聲
有感曰。
壕梁月色照淸
夢繞淮南蘆荻洲。
雨暗楚原連浦靜
風催古木雜江流
孤舟无依乾坤濶。
隻影空持雲水浮。
最是蕭條極目處。
迢遙萬里使人愁。
余甞徜徉金鰲玉蝀之間。
雨村(李調元
)樓(潘庭筠
)芷塘(祝德麟
)諸名流
庶幾可遇。
然郭氏執桓沒已六年矣。
(聞執桓死於乾隆乙未八月云。
)繪聲集。
當有更刻之本。
而求之廠中。
竟未得。
可恨可恨
尹卿出黑紙小箑。
畵竹石乳
金書綠竹君子
卷阿德音
揮毫便面
握手同心
下方尹嘉銓題。
時年七十。
公元前37年
明詩綜。
載余五世祖陽君大同館題壁一絶
高句麗漢鴻嘉
宮殿遺墟草樹遮。
怊悵乙支文德死。
國亡非爲後庭花
高句麗起非在鴻嘉
漢元帝建昭二年
成帝鴻嘉三年
百濟太祖高溫祚都稷山
先祖偶失點檢
而兪式韓毬堂錄。
日知錄用東史所證書大傳
以辨此詩鴻
嘉之誤。
中州之士。
勤於考據辨析
以爲博雅類多如是
公元前18年
長洲尤侗悔菴外國竹枝詞
首以我國。
其下百餘國民土產
著其大槪
而觀其所朝鮮事。
尙多舛謬
四海萬里之遠而無文可以通其土俗哉。
其撰朝鮮曰。
高句麗下句麗
未若朝鮮古號。
千里王京陳百戱
漢城猶見漢官
儀注云。
朝鮮並入高句麗
隋征之不服
貶爲下句麗
明洪武中
入貢奉詔
更號朝鮮
漢城王京
詔使至。
雜陳百戱
又曰。
長衫廣袖折風巾。
硾紙狼毫漢字眞。
自序世家傳國遠。
尙書篇內九疇人。
小兒八歲黃昌
舞劒能誅百濟王
更唱嘉俳會蘇曲。
朝來蚕績已盈筐。
註云。
新羅國黃昌郞。
八歲爲王。
百濟舞劒于市。
王召宮令舞。
因刺之。
七月望日。
王使王女
六部女子
績於廣庭
八月望日。
乃考其功。
負者設酒相與歌舞
謂之嘉俳。
一女起舞爲會蘇之曲。
朝鮮新羅
擬爲黃昌,會蘇二曲
奇麗川昭代叢書
拈此相示。
余謂尹亨山曰。
降號下句麗
王莽事也。
尹曰。
然。
余曰。
自序世家句極謬。
箕氏朝鮮
衛滿所逐。
尹卿曰。
錯綜東方三國時
非專指貴國
其曰。
傳家遠者。
槪論國號朝鮮
肇自箕聖。
所以贊美貴國極致
大約此非佳作
癡人說夢
隔靴爬癢
余曰。
註云朝鮮新羅尤謬
敝邦承高麗。
高麗新羅
則安得破五百年前新羅
麗川大笑曰。
所謂乙丑甲子
余問尹卿曰。
當世詩人海內稱首者。
可得聞名歟。
尹卿曰。
海內之大。
不乏鴻匠妙才
而敝年老
斷置人世事。
少才子。
未能相識
老友袁太史枚。
字子才
高蹈不覊之士也。
不樂仕宦
放跡山水
最工懷古之作。
因高咏數句。
余未曉聽
請書示。
博浪城詩曰。
眞人採藥蓬萊
博浪沙望海臺
九鼎尙沈三戶起。
六王纔畢一椎來。
虎龍有氣黃金盡
山鬼无聲白璧哀。
大索十日撒手
如君終古奇才
觀其詩。
可占
公元1678年
士大夫之心。
亨山之獨咏此篇。
其意尤著。
然不諱於奇麗川
何也。
康煕戊午
江右女子季文
胡人所掠。
賣往瀋陽
子店
題詩璧上曰。
椎髻空憐昔日粧。
征裙換盡越羅裳。
爺孃生死何處
痛哭春風瀋陽
下題奴江右虞尙卿秀才妻也。
夫被戮。
今爲王章京所買。
將往瀋陽
戊午正月廿一日
灑淚拂壁書此。
惟望天下有心人
見此憐而見拯。
奴年今二十有一。
後六年癸亥
淸城府院君金公錫胄
使過此店。
錄而歸。
後三十餘年。
老稼齋金公昌業
又過此店。
則壁間題墨猶有存者。
今余後稼齋六十餘年而又過此店。
徘徊咏想
壁上所題。
不可見矣。
余偶擧此詩。
語之奇豊額。
潸然淚下。
子店在於何處
余曰。
山海關外。
奇卽題一絶曰。
紅粧朝落鑲黃旗
笳拍傷心第五詞。
天下男兒孟德
千金誰贖蔡文姬
康煕山莊詩共三十六首
陋拙无致。
葢多勉强咏哦
以示素抱群下蒐羅群書
以廣箋註
如烟波致爽曰。
山莊避暑
靜默喧嘩
何足多費訓釋
而爲註者。
梁蕭統詩。
命駕出山莊
劉禹錫詩。
綠蘿下有山莊
戴叔倫詩。
芝田棗逕往來頻。
孫逖詩。
勝林亭好。
時淸宴賞頻。
魏徵九成宮醴泉銘
皇帝避暑乎九成之宮。
梁簡文帝納凉詩。
避暑高梧側。
輕風時入襟。
白居易詩。
望春花景暖。
避暑風凉
南史沈麟士
年過八十。
耳目聰明
以爲養身靜默所致
皇甫曾詩。
草長光風裏。
鶯啼靜默間。
何遜詩。
視聽喧嘩
此才兩句
无不可解者。
安用許多箋註
庸作歌。
亦安用許多出處
朱子曰。
關關雎鳩
出在何處
此可爲詩學大成
公元1463年
街頭喧誦河間傳。
閨裡悲歌楊白花
佔畢齋刺舍方知也。
舍方知者。
私賤也。
自幼爲女服
傅粉脂。
學剪製。
及長。
出入士家
天順七年春
憲府風聞
逮訊其素所私一尼。
尼曰。
陽道壯也。
令女醫班德捫之。
永順
公元1480年
君溥,河城顯祖雜驗之。
吐舌曰。
壯也。
當時中朝
亦先有此。
吳郡楊循吉蓬軒別記。
成化庚子
京師寡婦
善女紅。
少而艾。
履襪不盈四寸
富貴家相薦。
引以敎刺繡
男子輒羞避。
夜與從敎寢處
鎖鑰
人益信其嚴於自防。
庠生某慕之。
乃以厥妻。
始爲妹延寡至家。
潛戒其妻。
啓戶
佯如廁。
生遽入滅燭。
大呼
生扼其吭。
强犯之則男子也。
繫送于官。
鞫之。
姓桑名翀
年二十四。
自幼纏足
法司上其獄。
憲宗皇帝以爲人妖
置諸極典
望夫石千山光遠題。
不見築城人。
但見貞女迹。
試問萬里城。
何如一片石
康煕所刊全唐詩一百二十卷
无所遺而唐玄宗御製新羅景德王五言十韻詩。
不載集中
三國新羅景德王十五年春二月。
王聞玄宗在蜀。
遣使入唐。
浙江成都朝貢
詔曰。
新羅王歲朝貢
克踐禮樂名義
賜詩一首
四維分景緯。
萬象中樞
玉帛天下
梯航上都
緬懷靑陸
歲月黃圖
漫漫竆地際。
蒼蒼海隅
興言義國
豈謂山河殊。
使去傳風敎。
人來習典謨
衣冠奉禮
忠信尊儒
誠矣天其鑒。
賢哉德不孤
擁旄作牧
厚貺生蒭
重靑靑志
風霜不渝
宋宣和中
高麗使臣金富儀將刻本
舘伴學士李邴
上之帝。
(徽宗皇帝
)因宣示兩府及諸學士訖。
傳宣曰。
進奉侍郞所上詩。
明皇書。
嘉嘆不已
此詩旣入中國。
至經道君睿賞
而後世錄唐詩者。
並未見收。
始知前代墜文非耳目所可竆。
海外偏邦之士。
反或有闡幽之功。
豈非吾輩厚幸也歟
吳中自古浮誕輕詭
然率能工文章善書畵
類多名士
中原人士皆惡之。
裨販駔僧。
則稱杭州風。
吳人狡獪之術也。
錢塘田汝成委巷叢談曰。
浮誕
輕譽而苟毁。
道聽塗說
无復裁量
如某所有異物
某家異事
一人唱之。
百人和之
身質其疑。
皎若目覩
譬之風焉起。
无頭而過。
無影不可踪蹟
故諺云。
杭州風。
會撮空好和。
歹立一宗
又云杭州風一把。
葱花簇簇裹頭空。
又其俗喜作僞
邀利目前不顧身後
如酒攙灰鷄塞沙鵝。
竿吹氣魚肉貫水。
織作油粉
宋時已然
余語貴州陸飛書畵之工。
奇曰。
是凡虫。
葢亦杭州風之謂也。
北人憎嫉南士
類此
崔杜機(成大)梨花菴老僧歌云
吳王看戱椎結
錢叟爲僧托麟筆
我東先輩每於中州事。
率因風聞不詳實蹟
所謂吳王者。
吳三桂也。
錢叟者。
錢謙益也。
謙益三桂
以降虜。
白頭无聊
一則雖托義擧而號先僭。
一則寓意著書大節已虧。
雖欲巧逃後世誅貶
人孰信之。
吾東諺。
凡事物之䵝昧者。
稱矇矓春秋
東人喜談春秋而矇矓。
若是類者多。
豈不滿人之所笑也。
宋徽宗大觀中
葉夢得館伴高麗使故事
使人到闕。
不過月餘
遣還
徽宗欲使觀殿試新榜及上池
遂留幾七十日。
使者修謹詳雅
餞行占雲舘而別。
副使皦如贈葉玉帶云。
此唐古物
家世傳爲寶。
自於笏上書一詩云。
泣涕汍瀾欲別離。
此生无復再來期。
謾將寶帶深意
莫忘思人見物時。
葉以麗使故事無解挽例。
力辭之。
稱其詩雖朴拙
可見其意云。
雍正初
敕使山題浮碧樓曰。
風物依舊
山河猶帶羞。
書山滿人也。
忽作思漢語
何也。
曩時商舶漂到甕津。
中有能詩者。
一律呈水使曰。
故國誰憐鍾簴變。
方還姓名通。
千秋周顗新亭
空洒滄溟不竆
惜未得其全篇
詩人姓名
亦无傳。
石林詩話(葉夢得著)曰。
高麗太宗朝。
久不入貢
至元豐初
遣使來朝
公元1723年
宗以張誠一館伴。
問其復朝之意云。
其國與契丹爲隣。
不堪誅求
國主王徽(文宗諱。
)常誦華嚴經。
祈生中國
一夕忽夢至京師
備見城邑宮室之盛。
覺而慕之。
乃爲詩曰。
惡業因緣契丹
一年朝貢幾多般。
移身忽到中華裏。
可惜深宮滴漏殘。
錢受之所云。
國內无戈坐一人
金慕齋作也。
見本集。
受之之跋皇華集。
此以譏之。
其實華鴻山察頒詔時。
作俑也。
廣野無邊水。
長天一點鴻。
野字寫得廣。
天字得長
水字去傍爲無邊
鴻字打批爲一點
所謂二字含意也。
陪臣遠接龍灣
妙選詞學之士。
從事以備應卒
詔使在道
必出此等
意在困迫接伴
當時接伴諸人
亦必預習此等
以爲例。
非所樂爲也。
受之鴻山跋此集也。
其實狀。
而獨拈東人一句
以爲嗤笑
至戒其勿與酬唱
惡能服東士之心乎。
余擧此談之兪式韓式。
收納懷中
如獲異寶。
崔簡易三日浦詩。
晴峯六六斂螺蛾。
白鳥雙雙弄鏡波。
三日仙遊不再
十洲佳處始知多。
余甞登四仙亭
沈伯修書此詩。
刻揭亭上
而此殊非佳作耳。
世傳簡易謁王弇州
公務堆積如山
數十迭奏文狀
弇州憑案揮麈
左酬右應
題判如流。
衆筆齊擧。
須臾雲空
更有十餘少年
各呈所課。
或詩或文。
小品書種
弇州朱點閱。
手不停筆
簡易驚服
侍者曰。
老爺往常如此否。
侍者云。
今適坐閒小間耳。
老爺往日已得詩萬首
著書千卷
簡易默然心死
袖出所著文請敎
弇州曰。
有意作者
讀書不多。
聞見未廣。
可歸昌黎文中獲麟解五百遍。
當識作文蹊徑耳。
簡易大慙恨深
諱見弇州一事
爲文務爲僻澁奇崛者。
學李于麟。
于麟爲弇州所畏
欲以此雄壓耳。
公元1773年
許筠之儐朱太史之蕃也。
問朱曾見弇州否。
朱曰。
曾於癸巳春
太倉請益弇州
公時以南司寇致仕
貌不踰中人
眼光如星。
堂花園。
門徒飮酒賦詩
弇州日飮五六斗不醉。
求詩文者。
侍婢吹彈而磨墨伸紙。
如有風雲鬼神
又問弇州畏憚否。
朱曰。
公平所畏服。
滄溟一人
覔句
必先高咏
于麟秦關詩曰。
蒼龍遠掛秦天雨
石馬長嘶漢苑風。
如何不畏
沈汾神仙傳云。
新羅貢進士金可紀仙云
章孝標金可紀新羅詩曰。
登唐科第唐音
望日初生故林
風高一葉飛魚背。
湖凈三山出海心。
可紀歸本國明矣。
仙傳
可紀終南子午谷
後三年
航海歸本國。
復來衣道服
終南
行陰德。
唐大中十一年十二月
上表言。
奉玉皇詔。
明年二月二十五日當上昇。
宣宗異之
宮女四人
香藥金綵。
又遣中使二人伏侍
至其日。
果有五雲
鸞鶴笙簫
金石羽葢
幡幢滿空
乘鶴而去。
列士庶觀者。
塡溢山谷
莫不瞻禮嘆異
无畏傳道錄云。
金可紀崔承祐,僧惠慈。
從申元之學道
鍾離將軍地仙二百等語。
似涉傅會
公元1776年
友人羅杰仲興。
文章魁傑士也。
邃於易。
平生鍾王書法
赫蹄片札
則輒背作瘞鶴銘數字
或紙不足點畫拐勒。
无可施處則運筆歷紙
坐席盡黑。
故若戶外有仲興履響。
必先藏硯具。
然後乃方出迎
仲興入室
必先左右顧眄
苦覓紙筆
眼中無見。
然後乃叙寒暄
任眞如此
歲丙申仲冬
隨申書狀入燕。
其時正使
錦城也。
禮士殊深。
奇羅跅弛
爲助扇丸。
數諭任譯。
毋阻衙門
然仲興天性眞率
所至多見搪塞
不能恣意遊覽
亦未得遇一中州名士云。
其行余送之松京
而其還倣華制。
太平車
載其妻子
入赤裳山中
于今四年不見
今余是行。
篋中知舊書札詩文藏之
得仲興舊詩行草爛然。
入行槖。
以示奇貴州
奇大加稱賞曰。
蒼健沈鬱
格力眞似老杜云。
偶成曰。
山扉寥廓冠巾
老去漸能幽事親。
階除對日華靜。
空外過雲片新。
鳥忽來啼綠樹
斑花无數靑春
知无一物違吾意。
不負皇天長育辰。
天外西山復山。
近來卜宅不離閒。
孤峯晴石空翠
側徑幽花點細斑。
鳥避誤疑沾雨過
蜂窺爭占飫香還。
長日日黎杖
一望一吟旅顔
又戰經黑齒郡之東。
久住殊方事盡通。
峽曉雲移幽洞翠。
曛日隱古城紅。
晩興早寢從他好。
短咏長吟不自窮。
若道淹留无逸興。
何時得豁旅愁空。
其不寐曰。
入夜喜看連峽雲
遙空漸改赤紛紛
對簷獨坐息暄雀。
支枕乍眠還聚蚊。
峯樹溪沙漫欲數。
南箕北斗自成文。
未憐愁劇添新病。
得詩刺繡紋。
午枕曰。
昏昏午睡炎蒸
萬事踈慵不能
未卷牀書窺紫燕
常餘硯墨飽靑蠅
客過小徑相問
妻對荒畦久欲憎。
忽得淸光月出
錯疑赫日碾空昇。
貴州曰。
固多名句
而間不成律云。
葢吾東音韻。
或與華音相異
故間有不合於律者耳。
朴充,金夷魚
新羅人也。
入唐俱爲賓貢進士
唐張喬有送金夷魚
奉使歸本國詩曰。
渡海登仙籍。
還家漢儀
張喬送朴充侍御歸海東詩云。
天涯二紀
闕下三朝
中州人士
與余初遇。
必先航海程途
下陸何方。
余對直由旱路起程
自遼東入山海關
皇京云爾
則或有不信者。
誦渡海登仙籍。
爲證。
眞以我東。
爲絶洋外國
琉球歐邏。
中州有時鹵莽如此
李懋官墨莊座。
徵詩潘樓。
(墨莊
翰林庶吉士李鼎元
錦州人
樓。
潘庭筠號也。
)潘曰。
吾前爲詩。
費思索。
苦困作。
故詩苦未多。
比覽惲鐵簫寒柳冊子
王秋史四詩於後
爲明殷相國樂園舊植。
感而有作云。
愁心都付畵工論。
凄絶長條水邨
海右亭荒名士散。
天涯木落廢園存。
半規殘月留別
一例斜陽斂魂
六十年來看粉本
香牋色又塵昏
(其二。
)看遍東風窣地新。
蘸波吹絮摠情塵
可憐碧葉吟蟬地。
不見紅欄係馬人。
衰影驛樓老杜
離悰門巷憶髯秦。
(自註
秦關詞。
花下重門
柳邊深巷
)鵲華山麓髡枝外。
明湖冷濯巾。
(其三。
)畵人吟子一時稀。
減盡金城十圍
緣岸臥枝攲暮雪
入樓暝色冬暉
靜中黃葉无多響。
遠處昏鴉數點歸。
猶有沾泥閒恨在。
莫更作團飛。
(其四。
)七十泉聲亂石舂。
兩林憔悴野霜濃。
前朝臺榭沙痕在。
晩歲關河樹影重。
偶爲士流靑眼放。
恰如女妓白頭逢。
桐花零落山薑老。
誰識王郞濯濯容。
卽此可見漢人觸處興感
以示亨山諸公
莫不感傷揮涕
公元1593年
藥泉九萬。
繡衣巡到星州。
夜閱本牧先生案。
得諸沫萬曆癸巳正月某日到任
四月某日罷歸
公未聞我東有諸姓頗怪之。
問於尹衡聖。
尹曰。
中原江浙間。
有諸氏。
沫之先。
當自中土東來
壬辰之亂。
起義兵討倭。
所向克捷
郭再祐齊名云云
此載藥泉集中
藥泉博識
不識百年內諸沫。
則其出於微賤可知
立功如彼。
而名遂湮沒
則安得不幽鬱而爲寃魂乎。
星州鄭錫未第時。
與本牧子弟。
做工令留衙。
衙後竹堂
堂前又有支頤軒。
一日獨步軒中
時月甚明。
忽有烏帽茜袍者。
篁竹間拂髯而來曰。
本州舊牧使諸沫也。
固城縣民。
壬辰之亂。
起兵討賊
朝廷特除州牧使。
其熊海斫營
鼎津迎敵
無不摧破
文檄泯沒
史乘无傳
當時鄭起諸人
皆我之偏裨耳。
仍拔腰間寶釖曰。
以此甞斬倭數將。
額上戎戎火紅
疎髯張動自吟曰。
山長雲共去。
天逈月同孤。
又言其墓在於漆原。
子孫
頹蕪不治云。
翛然長揖而逝。
倐忽復入竹間
旣明共話此事。
平日雖知先生案有諸沫。
甞疑其不書姓。
不識功烈之如此。
一朝得之
莫不嗟異
監司鄭益河聞之。
鄭錫詳問之。
狀聞于朝。
罷官未果
則遂關漆原。
改封塋域
爲置守冢二戶
漆倅魚史迪晝寢
一官人來告。
吾墓在治所幾里某村某坐之兆。
巡營當命修墓。
君其留意
旣覺而異之
其夕關到。
魚倅遂大爲修治云。
諸沫固邨野
生前不能識字
故雖有殊蹟。
无以
著。
而其精魄鬱而不散。
顯靈如此
又能咏詩可異也。
辛評事慶衍年十二。
自白上京
路遇詔使
驛子奪辛所騎。
辛窘甚。
步及天使晝停。
訴之。
天使異其姿貌玉潔
指路上長丞曰。
爾能賦此。
當畀汝騎。
辛請韻。
天使命韻云云
辛卽對曰。
楚伯千秋尙有靈。
渡江无面只存形。
當年恨失陰陵道
長向行人去程
天使驚嗟賞。
厚餉以文房諸珍。
此作以無名氏
載錄於明詩選
光海時登第
平安馬評事
西邊有事
九渡晴川江。
仍卒于官。
甚著靈蹟
其後數十年。
辛之友人某。
遇辛于關西道中。
辛字呼。
道故平昔
遂托曰。
子孫貧甚。
吾有所遺物而不能傳之。
寶刀及玉圈一雙
屋樑上。
家人無知者。
君幸傳之。
售此二物
當得善價
友人異之
歸卽語其子孫
遂共檢其屋。
果得刀及玉圈。
(吾東路上每十里五里立木偶。
將軍形。
以記地名及程距幾里。
俗號長丞。
中國長亭短亭
故吾詩人借用長亭
或有誤認中國亭堠
亦如我國長丞。
或有誤認長亭亭長
陋甚。
入中國道路立長亭
題之曰。
某地
左右列短亭
東至某所幾里。
西至某所幾里。
今來熱河口外
長亭多書汛字。
未知何稱也。)
辛丈敦復氏。
甞爲余言
中廟時南趎。
年十九登第
文衡之薦。
而官至典籍
自幼多異蹟
每朝就學塾師而多不至
家人密踵之則路中逕入樹林中。
一精舍。
主人淸雅絶塵
趨拜講質。
日昃而歸。
家人詰之。
詭對
後遂爲修鍊之術。
登第
己卯士禍。
谷城縣
仍止家焉。
一日
送奴持書入智異山靑鶴洞
有彩宇極精麗。
二人焉。
一雲紫衣
一老釋。
終日對棊
留一日受而還
奴始以仲春入山
草樹方榮。
出山
乃見野中穫稻
怪問之。
九月初也。
及趎卒。
年三十
擧柩甚輕。
家人視之
空棺也。
其內云。
滄海難尋舟去跡。
靑山不見鶴飛痕。
村前田者
聞空裏樂聲。
仰見。
南趎騎馬
冉冉白雲中矣。
忠州進士大有
其旁孫云。
韓詩
石生妖變
唐季。
蘇州義師
木刻佛軀。
輒聚而焚之。
東楊
州檜巖寺
昔有木像大佛
極著靈異
遠近僧俗
奔走崇奉
香火甚盛。
懶翁一朝
住持往居此寺。
令衆僧曳出焚之。
衆皆驚懼苦諫
懶翁不聽
使僧百餘。
用大絚。
呼邪推挽
不動一毫
懶翁怒。
自以一手推之卽仆。
乃曳出寺外。
積薪而爇之。
臭穢不堪
葢有大蛇盤繆佛腹。
而亦災患
大約木舊接神。
廢刹木像
類多他妖憑附
所謂石生妖變
是也
今日班禪所贈佛軀幾一尺
似是刻木鍍金耳。
安知無妖怪憑附耶。
倉卒受此。
一行上下
如沈手蜜瓮。
罔知攸措。
夜問區處善策正使
則曰已令首驛。
造小櫃子。
余對曰。
善矣。
正使所善何意
曰。
此欲浮之江耳。
正使笑。
余亦笑。
棄置沿道寺刹
則恐爲中國所怒。
以此入國。
當駭物情
彼此交界
順流而放海。
莫如鴨綠江
湖陰士龍
平生豪奢
方其年少
以禮曹佐郞
詣朴平城元宗
平城時爲首相
別院深邃處。
使侍婢數十
湖陰入。
湖陰踰歷重門
處處彩閣。
曲曲紅欄
平城地池上松陰下
左右叉鬟皆曳綾繡
迭進珍羞
又引女樂數隊。
竟日歡宴
湖陰臨罷。
公事進。
平城不省曰。
老夫武人耳。
幸遭際風雲
致身至此
自娛樂。
以答盛世
君所持公事。
歸問本曹判書
湖陰茫然自失
平生羡慕
故至老奢華
此載余六世祖錦溪寄齋雜記
世傳湖陰平城
善爲竊狐白裘手段
甞爲江原監司
巡遊金剛山。
夜宿正陽寺。
偸金佛。
大致富厚
及旣老。
甚悔之。
有詩
正陽寺裡燒香夜。
蘧瑗方知四十非。
余甞游正陽
璧間果有此題。
三使所受金佛共三軀。
得金千兩
若使湖陰當之。
不必正陽覺非
余語之副价如此
相與大笑
余又曰。
今此佛像
不幸木軀。
故辭而闢之
廓如也。
若果金身
闢異之論。
合有商量
相與絶倒
莊子曰。
馬首
穿牛鼻
牛之穿鼻古也
東牛生七八朔。
穿鼻
王荊公詩。
若不穿鼻
豈肯推入磨。
推磨猶然
駕車耕田乎。
自入柵至熱河
一戶所養不下七八頭。
或多至三四十頭。
耕田駕車
覊角而使之。
無一穿鼻者。
牛皆絶大而家家放牧
一小兒能驅數十牛。
然不但不穿鼻
亦不覊角
中原馴御之術。
雖非我國所及
而其不穿鼻者。
亦有古今之異歟。
晉杜預上疏
典牧種牛有四萬五千餘頭。
不供駕。
至有老不穿鼻者。
以此觀之。
中國古時
供役則皆穿鼻
公元1755年
姜女廟柱聯。
文承相所悲壯曰。
姜女未亡也。
千年片石猶貞。
秦皇安在哉。
萬里長城築怨。
奇崛
果親王允禮所題典麗曰。
栢葉從來自苦
梅花終古不爲姸。
筆神化。
乾隆乙亥仲冬三子居士所題酸寒曰。
松老頹垣見古祠。
崩城女事堪悲。
藁砧望斷奇節
環佩空餘識舊姿。
洒淚當日恨。
水流嗚咽後人思。
振衣亭畔凄凉甚。
猶憶凝眸睩曼滋。
敏妙
芳流遼水。
乾隆皇帝御筆
勁節凄風
果親王所書。
望夫石三字
太原白輝所書。
中國因字入語。
我東因語入字。
故華彛之別在此。
何則
因語入字則語自語書自書。
如讀天字曰漢捺天。
是字外更有一重難解之諺。
(說郛。
鷄林類事
天曰漢捺也。
)小兒不識漢捺爲何語。
則又安能知天乎。
鄭玄家婢
總能說詩。
千載佳話
其實中國婦人孺子
皆以文字爲語。
故雖目不識丁
而口能吐鳳
經史子集
乃其牙頰恒談也。
我人初見中國孺子
隔溪呼母。
水深不得
大驚以爲中國五歲兒。
開口能詩
此殊不然
是乃語也。
非有意成句也。
老稼齋遊千山。
村媼賣酒。
問路僻人稀。
有誰沽飮。
對曰。
花香自來
許多轉折
而辭明意暢。
自成韻語
無他
因字入語之妙證也。
家小婢甞至迷當得餠而獲他餌。
喜謝曰。
巴蜀關中
此本紙牌行語。
婢本不識巴蜀關中
而但認是爲彼此無異則當矣。
始知華語非難
未必鄭婢擅雅千古也。
淸脾錄(李德懋著)云。
三韓人遍踏中土者。
無如李益齋
(名齊賢
)其所遊歷見於
詩者。
井陘豫讓黃河蜀道峩嵋孔明祠堂凾谷關澠池二陵孟津比干墓,金山寺焦山多景樓姑蘇臺道塲山虎口寺,漂母墓,涿郡白溝鄴城覃懷王祥碑,崤陵長安鄭莊公墓,許文貞公墓,關龍逢墓,望思臺武則天陵,肅宗陵,邠州涇州寶陀窟,月支使者獻馬。
足跡所到。
偉壯
有非東人所及
其詩當爲東方二千年來名家
華艶昭雅。
快脫三韓僻滯之習。
今世之人。
甚至不識益齋之爲李齊賢
顧君俠編元百家詩選
高麗人詩無一首與焉。
當時牧菴姚公閻子靜張養浩
擧皆推轂公詩。
而亦一首入選
可怪云云
益齋墓在金川錦里李村
墓下卽益齋舊宅
因其舊宅
書院俎豆之。
燕巖別業
書院十里而近。
余甞一再書院
讀其遺集
益信淸脾錄所評爲鐵論。
思歸曰。
窮秋雨鎖靑神樹。
落日雲橫白帝城
二陵早發曰。
雲迷柱史燒丹竈。
雪壓文王避雨陵
舟行峨嵋曰。
雨催犢歸漁店。
波送輕鷗近客舟。
多景樓曰。
風鐸夜喧潮入浦。
烟簑暝立雨侵樓。
凾谷關曰。
土囊約住河北
地軸連白日西
我東詩人用事
率皆借用
眞能目覩足踏者。
益齋一人
今余一出古北口自多前人
其視益齋
眞堪缺然
感舊集。
淸陰先生詩。
王貽上先室鄒平張氏。
江南鎭江府推官萬鍾之女。
都察院左都御史忠定公延登之孫。
崇禎末。
先生航海朝天
路出濟南
張忠定罷官家食
先生萬鍾得見忠定
一見傾倒
爲留六日
爲序先生天錄一卷
貽上所以熟習先生者。
葢因其妻家也。
其鈔載先生詩。
三秋海岸初賓雁。
五夜天文一客星。
橋石已從秦帝斷。
星槎猶許漢臣通。
五更殘月水城頭。
咏史何人獨艤舟
不向東溟歸路
還依北斗神州
南商北客沙頭
畵鷁靑簾幾處舟。
齊唱竹枝聯袂過。
滿城烟月揚州
貽上所稱淸婉可誦者也。
貽上海內詩宗
公元1780年
士大夫貽上
隻字片言
茶飯
津津牙頰間。
无不淸陰姓名者。
先生亘古大節
莫能知焉。
郝志亭成請得金叔度數篇佳作
余曰。
僕原未有誦。
此來有淸先生六代履度別章。
志亭大喜曰。
又是奇事
出示之。
志亭諷詠再三
其後入錄其所榕齋小史曰。
華山履度
朝鮮使臣淸陰尙憲六世孫也。
奉別燕巖朝京(原稿
赴燕
志亭改朝京
)曰。
四面燕山濶。
萬里城高
中有垂鞭者。
白髮行邁勞。
其二。
耿介湛軒子。
倜儻燕巖叟。
海內姓名
高風前後
乾隆庚子五月二十三日
華山履度題。
字季謹
筆摹鍾王
東國文章奇士也。
與其友人朴燕巖韓錫祜爲詩酒莫逆
今歲仲秋
朴燕巖貢使朝京
與余遊甚相善也。
於是華山贈行三章
深得四牡皇華遺意
余錄其二首云。
(原詩殊方姓名
高風前後
志亭改錄殊方四海
繼字爲屬字。)
志亭又錄燕巖族孫南壽
字山如
號錦城
美如冠玉云。
贈行曰。
云頭已白。
天地無窮
匹馬東野
一鞭萬里風
(錦城
余貫籍也。
南壽錦城南壽
山如則志亭認爲號。)
又錄曰。
其邦之高士李在誠仲存號芝溪
燕巖婦弟也。
贈行曰。
鴨綠衣帶水
長城宿之。
(原稿
燕城。
志亭改長城
)悠悠遠行客。
(原稿
古來遊客
)歷歷知是誰。
又。
十載巖栖客。
晨裝遠遊
半生方冊裏。
今日帝王州
又。
宿昔桑蓬志
沈冥鹿豕群。
猶被雙眼役。
可忘白頭紛。
又。
雨熱關河漲。
雲蒸樹低
請君愼行李。
去矣莫棲棲
(原稿
勉旃愼行役。)
又錄曰。
韓錫惠堂
梁尙晦伯厚。
李行綽裕齋。
開城人
開城
麗氏舊都
其邦稱松京
開州
舊號蜀莫郡也。
有神紫霞之勝。
文人韻士
猶有乙支生,鄭麟趾遺風焉。
聖朝文敎
覃被遐外云云
惠堂燕巖朝京曰。
偶爾無方住著身。
一天下海東濱
如將遠邇平等
不出門時萬里人
曉月依山磵戶明。
木蓮花下藹餘情。
黃鸝不識中州好。
啼作陽
惜別聲。
靑天盖野四周環
漸失東南點點山。
遼陽何所見。
日輪回指雲間
常願風漂萬里舟。
登天下有名樓。
(宗侃謹按
二句
乃原集中句。
惠堂引用
)悠悠匹馬金臺路。
何似孤帆碧海
長城自壞國隨之。
朝市人烟遂不移
夫子廟庭周石鼓
人間幾度夕陽時
細雨曰。
露重梧先聞。
雷輕鳥不疑。
嫩草深疑夢。
濃花恰欲痴。
蟻緣階滑。
靑蟲抱葉危。
水立雙虹遠。
烟穿獨鳥遲。
悄悄孤客坐。
湛湛美人思。
伯厚燕巖朝京曰。
極目山河一絲
心如相約相隨
離筵更進一盃酒
楊柳靑靑斜日時
李行送別曰。
濱海行人一鞭
遼天六月雨長懸。
計程從此三千里。
借問幾時可到燕。
中國人記載多此類。
非但原詩之多爲點化
其稱乙支生鄭麟趾遺風
尤爲絶倒
東方无乙支生。
是乃乙支文德也。
乙鄭遼絶千年間。
而今並稱者。
似是乙見隋書。
鄭撰麗史
故表而出之也。
其錄季謹謂與韓錫祜。
詩酒莫逆
可勝捧腹
非但兩人不相識面
同時
而亦不識名字
則安得爲詩酒莫逆
而况兩人平生
不能飮酒乎。
余明日行猝發
未得證謬。
公元1770年
李紱穆堂集。
庚寅元朝早朝詩。
朝鮮內屬來王久。
肯怪衣冠太俗生。
紗帽版袍入貢
海隅日出昇平
日山門外
千官退朝
茜帽蹄袖。
使人大慚
而我使衣冠可謂如仙人。
然街兒驚怪
反謂塲戱的一樣
悲夫
李益齋字仲思
一號櫟翁
慶州人
十五登第
忠宣王在元邸。
萬卷堂。
不肯東還
益齋府中
中州趙子昂元復初名流
唱酬
奉使西蜀
降香江南
所至題咏
膾炙人口
東歸五王
四爲冢宰
忠宣王之被讒竄吐蕃也。
萬里奔問。
忠憤譪然
封金海侯
八十一卒。
謚文忠
其詩華艶昭雅。
快祛東人僻滯之習。
路上曰。
馬上行吟蜀道難
今朝復入秦關
碧雲暮隔魚鳧水。
紅樹朝連鳥鼠山。
文字賸添千古恨
名誰博一身閒。
令人最憶安和路。
竹杖芒鞋往還
燕巖後麓隔一嶺
安和寺舊基。
每咏公此詩。
想公竹杖芒鞋往來是閒。
蜀道秦關魚鳧鳥鼠
令人爽然自失
今余是行。
益齋之所未能到。
公元1084年
宋元豐七年詔京。
淮南高麗亭館
密海二州騷然
逃亡者。
明年蘇臧過之。
嘆其壯麗
一絶云。
簷楹飛舞垣墻外。
桑柘蕭條斤斧餘。
盡賜昆耶作奴婢
不知償得此人無。
東坡憎疾高麗
到處如此
若使東坡康煕所作三十三站察院
則當又如何也。
黃山谷次韻穆父高麗松扇云。
銀鉤玉唾繭紙
松箑輕凉送似
可憐遠度溝漊
(高麗城名。
)適堪今時褦襶子
又。
文人玉立氣高寒。
韓持節神山
合得安期不死藥
使我蟬蛻塵埃間。
今未知高麗松扇
爲何樣製作。
余於高太史棫生。
坐誦潘庭筠王秋史寒柳詩。
坐客皆稱善。
余仍問王秋史誰也。
明齋秉健曰。
歷城王進士
名苹
字秋史
自號七十二泉主人
潘詩所謂七十泉聲亂石舂是也
凌簑軒野曰。
國朝詩人多推秋史
有句云。
泉聲裏誰通屐。
黃葉林間自著書
黃葉下時牛背晩。
靑山缺處酒人行。
時人目之爲王黃葉云
日下舊聞
東國畧及麗史列傳
高麗世子如元謁帝便殿
問讀何書。
對曰。
儒士鄭可臣,閔漬者從行
宿衛暇時
質問孝經,論語
帝悅。
世子引與俱入賜坐。
本國世代相傳之序。
理亂之跡。
風俗之宜。
聽之不倦
其後公卿議征交趾
二人同議
對稱旨。
於是可臣翰林學士
直學士
列傳召見世子紫檀殿。
可臣從。
帝使之坐。
仍命脫笠曰。
秀才不須編髮
宜著巾。
御案前。
有物大圓小銳。
色潔而貞。
高尺五寸
內可受酒五斗云。
摩訶鉢國所進駱駞鳥卵也。
帝命世子觀之。
仍賜世子從臣酒。
可臣賦之
可臣獻詩曰。
有卵大如甕。
中藏不老
公元1085年
願將千歲壽。
醺及海東人。
嘉之輟賜御羹。
  
(朱昆田高麗世子
忠宣王璋
甞搆萬卷堂于京師者。
可臣東國
千秋金鏡錄。
漬增修世代錄。
年節七卷
又撰本國編年綱目四十二卷
惜其書不可得見也。)
余撰姊氏墓誌銘及嫂氏李恭人墓誌銘
爲托中州人
要覔海內佳筆。
戶部主事大榕
湖州人也。
初不相識
爲寄詩曰。
海外傳經名父子。
閉門終日山中
平生遠媿徐陵筆。
不羡珊瑚作架紅。
(其二。
)二銘他日爲工書。
遠寄天涯定不虗。
野鶩家鷄竊笑
不才年少相如
自註曰。
時因行期已促。
不能爲作小楷
故蹔浼舍表弟書之。
底草今存。
當更寄也。
寄贈燕岩足下
並粲。
陽湖惕葊徐大榕草
觀此所草。
葢亦佳筆也。
二銘錢塘楊廷桂所書。
楊廷桂
卽徐大榕表弟也。
吳照
江西人也。
字照南
號白菴
其遊石湖作皆佳。
(其一。
)茂苑烟銷曉日黃。
數聲柔櫓橫塘
靑山面面圖障
一塔凌空上方
(其二。
)水縐微波細鱗
沙鷗白鷺湖濱
風流想像鴟夷子
此地曾經美人
(其三。
)楞伽山下楞伽寺
水繞山門一曲斜。
敲罷曉鍾未散
空廊人靜落桐花
(其四。
)短短秧針綠滿疇。
水雲渺渺凉秋
此間最是爲農樂。
赤脚吳娃飯牛
(其五。
)菱葉浮波覆野鳧
分明佳景輞川圖
斜橋幾樹靑靑
憶煞詩人范石湖
(其六。
)湖外有山山下田。
湖光宜雨亦宜烟。
他年我若移家住。
耕罷西疇便刺船
年方三十餘。
擧人
口外異聞
  盤羊
盤羊
鹿身細尾。
兩角盤。
背上有蹙文。
夜則懸角木上防患
若騾
群行
暑天塵露相團。
角上生草
或曰麢羊
或曰羱羊
說文大羊而細角。
陸佃埤雅。
羱羊
吳羊而大。
萬壽節
蒙古來獻
皇帝以供班禪
  彩鷂蝴蝶
公元1701年
康煕四十年
避暑口外
喇里達番頭人。
進彩鷂一架
靑翅蝴蝶一雙
鷂能擒虎。
蝶能捕鳥。
王貽上香祖筆記
  高麗
公元1765年
中國人東珠
以爲高麗珠。
淡白硨磲
帽前簷端嵌安一箇
以表南北
東珠八分已上爲寶。
皇帝東珠錢重
爲鎭夢魘寶。
皇后東珠六錢四分重。
形如白茄子
乾隆三十年
皇后東珠
回后讒。
皇后搜得東珠鑾儀衛卒家。
后遂廢幽之冷宮
貴州按察使奇豐額帽簷東珠
色殊不佳
奇言珠六七釐。
價銀四十兩。
余言珠非土產
或有食蛤得之牙頰間。
謂之陸珠。
瑣細不足珍。
婦女簪珥所粧。
皆倭珠。
紅光可寶
按察笑曰。
否也。
這是蠣房磨圓。
非珠也。
所寶東珠者。
無貝氣。
自有天然寶光
此言殊有理
然吾未知東珠於何處。
而誰能採之而遍於天下乎。
  
崇禎相臣
公元1644年
崇禎十七年間
相臣拜罷五十人
邊帥少失廷旨。
傳首九邊
當時師律之嚴。
歷代所罕。
而亦無補勝敗存亡之數。
  伊桑阿舒赫德
公元1688年
康煕時相業文章學問
皆推伊桑阿
滿洲人
康煕戊辰
禮部尙書大拜
相位十五年。
卒年八十六。
謚文端
六十三。
歐陽乞休
章三十上。
彌出彌懇。
得請
近歲相業之盛。
舒赫德爲首
舒亦滿洲人也。
相府四十餘年。
去歲卒。
年八十八時。
人比之文潞公
  王振
公元1687年
去年乾隆己亥
王振墓於西山
剖其棺。
數其罪而磔之。
並掘其黨與二十餘塚。
皆斬之。
按明史。
駕至土木
輜重千餘兩。
四面追之。
一時從官兵將皆沒。
安得獨脫。
且當族誅振家。
歐殺馬順長
侄王山於市。
則其黨與安得有墓。
天順復位
復振官爵
立祠祀之。
然則振之有墓。
亦無足恠也已
  曹操水葬
公元1748年
乾隆戊辰
漁於漳河
泅水者腰斷浮水
帝發卒數萬。
塹河傍。
別疏之。
河中
萬弩俱張。
下有塚。
遂掘得其棺。
銀海金鳧具帝者冕服
曹操屍也。
帝親至關廟昭烈像前。
跽其屍而斬之。
此擧非但千古神人之憤。
快破七十塚之疑。
  魏忠賢
崇禎初
魏忠賢鳳陽
籍其家。
忠賢徒衆
震怒
命逮。
忠賢不免
自經死。
忠賢屍於河間
然則忠賢安得有墓。
康煕中
江南道監察御史張瑗疏言。
皇上前歲南巡
命修岳飛之墓。
賜題于謙之碑。
以此二臣者。
忠貫日月
義壯山河
故表而揚之。
風示天下
奉命巡視西城
前往西山
一帶査閱
香山碧雲寺。
寺後峻宇繚墻
覆壓數里。
鬱葱綿亘
金碧輝暎
乃故明逆璫魏忠賢之墓也。
墓上有二穹碑
屹然並立
合書欽差總督東廠官旗辦事,掌惜薪司內府供用庫,尙膳監印務司禮監秉筆總督南海子提督保和等殿完吾魏公忠賢之墓。
畿輔近地
尙留此穢惡之蹟。
僭越之制。
何以大憝昭公法哉。
况當奉旨纂修明史。
凡明季被禍忠良諸臣。
無不立傳。
光天化日之下。
豈容奸孽餘黨。
膽大潑天
目無三尺
仰祈天威
地方有司
仆碑剗墓。
奉旨交與該城官員
仆毁剗平
由是觀之。
王振應有墓。
余玆並錄之。
以見明季尙法之嚴。
紀綱不立。
有如此者
  楊貴妃
淸之立國
專以表賢癉惡之典。
天下心而薊州盤山
安祿山廟。
董卓曹操吳元濟黃巢輩。
往往有廟。
而何所在毁撤
未可曉也。
口外
路傍。
楊貴妃祠。
並塑祿山
馬頭入見之。
貴妃妖艶如生
祿山像胖大。
皤然露腹
備極醜態云。
不毁此淫祠者。
所以鑒戒後人歟。
  樵史
樵史一卷
不知何人所著。
記明室亂亡之由。
以寓悲憤
其載客氏及殺熊廷弼事。
頗多異聞
又咎萬曆自救朝鮮
府庫空虗
人民流離
在朝之臣。
罔知所措手。
有一妄人
言釆礦于時相。
欣然行之。
民益大困。
皆化爲盜賊
以至於亡。
言多悲切
正使讀之。
不覺涕零
第緣行忙。
未之謄。
此係禁書
只此謄本云。
  麈角解
天子可以議禮
皇帝月令可徵焉。
燕巖艸堂
甞有蒼鹿來飮前澗
頭如紡車
詳觀毛角
徐往臨觀。
鹿大驚超去。
竟不得詳。
出長城外
日閱貢獻鹿群
大者如騾。
小者如驢。
及還入塞
坐一藥舖
見鹿扶疎
長皆四五尺。
充溢棟宇
皆稱鹿茸
余曰。
此皆麋茸耳。
願得鹿茸
舖主大笑曰。
豈不麋鹿大者乎。
鹿之大者爲麋。
則麋之小者爲鹿爾。
豈有異哉。
余曰。
夏至鹿角解。
在易爲姤。
一陰生
爲補陰之劑。
冬至麋角解。
在易爲復
一陽生
爲補陽之劑。
功用顯殊
舖主曰。
足下未見時憲書耶。
已改月令矣。
萬歲爺嘗有疑麋鹿之茸。
天下文字之持鹿傍而有角者。
生致之。
養之海子
中區而別之。
不相亂倫
夏至
麋與鹿。
同時解角
冬至解角者。
麈爾。
遂改十一月麋角解曰麈角解。
由此觀之。
我國關北所出鹿茸
未必鹿茸
國中鹿茸日貴。
可勝歎哉。
余曰。
麈形何如
舖主曰。
未曾見。
或曰
鹿後馬。
大約月令
天子威勢
無以服信天下
故曰唯天子可以議禮
  荷蘭鹿
舖主又道。
鹿亦有至小。
自視其拳曰。
不過如許
曾見荷蘭貢鹿一雙
雪斑
  砟答
余問。
中藥希奇俱全否。
舖主曰。
無論艸木金石
指名要看。
輒敢奉正。
余曰。
稀奇珍品
偶未思名。
舖主東壁下紅漆樻子曰。
這裡砟答一枚
眞是稀奇得之料。
余問砟答何物
舖主笑而起曰。
不妨觀看
開櫃一團石。
如數匏子
形似鵞卵
余曰。
水磨石也。
何相戱耶。
舖主曰。
何敢故慢無禮
這是駝卵。
能治難名奇疾。
  入定
長城外白塔石龕中
遼時入定肉身
至今不壞。
溫柔澤。
瞑目氣息
  別單
北京卑流。
解字者甚鮮。
所謂筆帖式序班
多是南方窶人子
顔貌憔悴尖削
無一厖厚者。
雖有廩食
極爲凉薄
萬里覊旅
生理蕭條
艱難貧窘之色。
達於面目
使行時書冊筆墨賣買
序班主張
居間駔儈
以食剩利。
且譯輩欲得中秘事。
則因序班求知
故此大爲謊說
其言務爲新奇
恠恠罔測。
以賺譯輩賸銀。
時政隱沒善績。
粧撰粃政
天災時變
人妖物恠
歷代無之事。
至於荒徼侵叛
百性愁怨
一時騷擾之狀。
有若危亡之禍。
在朝夕。
張皇列錄。
以授譯輩。
譯輩以呈使臣
書狀揀擇去就
作爲聞見事件
別單書啓
其不誠若此。
告君之辭。
何等謹嚴
豈可浪費銀貨
買得虗荒孟浪之說。
以爲反命之資耶。
使价頻繁
百年如此
可慮者。
此等文書
不幸失遺彼中
爲患害。
當復如何
雖以今番熱河往來言之。
事皆目擊
雖最爲實錄。
先來狀啓附奏一二事件
不無忌諱
渡江之前
無非飮氷之日也。
愚意彼中消息
無論虗實
附奏先來者。
皆以諺書狀啓。
到政院。
翻謄
上達妙耳
  籐汁膠石
三賓言。
黔中
有續石
羊桃
取汁膠石。
山中架空造梁。
數十丈。
聯續不斷
糊紙膠板。
然黔人呼黏石膠云。
其言殊極荒唐
姑錄之。
以資他考。
  照羅赤
蒙古言必闍赤者。
書生也。
八合識者。
師傅也。
國內三廳下隷
號照羅赤
此當因襲高麗之舊。
麗世多習畏兀語。
照羅赤者。
必蒙語也。
  元史天子
看元史。
天子號名殊不類
常恨艱讀。
口外一廢刹。
元舊也。
斷碑有歷叙元諸帝功德。
有曰。
成吉思者。
太祖也。
窩濶台者。
太宗也。
禪者
世祖也。
完澤者。
成宗也。
曲律者。
武宗也。
普顔篤者。
仁宗也。
堅者
英宗也。
忽都篤者。
明宗也。
亦憐眞班者。
中宗也。
  蠻語
蠻語
愛莫離者。
華語宿緣也。
落勿渾者。
華語廉恥也。
曳落河者。
滿語壯士也。
  麗音離東頭登切
驛卒刷驅輩。
所學漢語
皆訛謷。
渠輩語。
渠輩不覺而恒用也。
臭之甚穢曰高麗臭。
高麗人不沐浴
足臭可惡也。
失物則曰東夷
東夷偸去也。
麗音離。
東。
頭登切。
我人不識此。
聞臭之不善則稱高麗臭。
疑人物則稱某也東夷
東夷遂爲偸物之號。
可勝嘆哉。
公元1795年
  丙午乙卯元朝日
皇帝卽位之日。
叩頭香案
謝天上帝
錫帝百齡
帝復詣香案前。
叩頭謝天曰。
以來乙卯歲傳位
御極之年。
少皇一歲
至今欽天
公元1801年
監奏。
後六年丙午歲元當日食。
後十年乙卯元朝當日食。
皇帝變計言。
乙卯年禪位
新天元年
適當日食
元朝朝賀
因此當停。
是若宋高宗禪位爲名。
其實不欲當金人也。
若又挨過乙卯
則是御極之年。
多于皇祖二歲
以是不安云。
此說極妖妄
必非皇帝之言也。
古帝王
御宇旣久。
四方爭獻符瑞
群下希旨飾慶。
不無矯誣之事。
豈若今日預占未來日食
進退其禪傳之年歲耶。
此必海內奸佞之徒。
聖人九齡之夢。
文皇帝鍾漏之嫌耳。
  六廳
公元1778年
熱河太學大成門東壁坎。
乾隆四十三年上諭曰。
京畿東北四百里熱河地方
古北口以北。
卽禹貢冀州邊末。
而虞及殷周。
幽州之境也。
,漢以來
未入版圖
元魏時
建安二州
唐有營州都督府
然不僑置治所內地
遼金及元。
始鄕其名。
而古地旋荒。
明棄大寧
爲別域。
向者曾設承德州。
今宜陞爲府。
卽以同知改設。
而其餘六廳
喀喇河屯廳。
改爲灤平縣
四旗。
改爲豐寧縣
八溝廳。
其地較廣。
改爲平泉州
烏蘭哈達廳。
改爲赤峯縣
塔子溝廳。
改爲建昌縣
三座塔廳。
改爲朝陽縣
並屬承德府統轄云云
  三學士成仁之日
公元1757年
彌串僉使張超日記
吳學士達濟尹學士集。
丁丑四月十九日被害云。
兩家日記
十九日祭之。
丁丑皇明崇禎十年
而兩學士遇害
淸人之在瀋陽時也。
洪學士翼漢
不載日記
則不詳其成仁之日。
的在何辰。
故亦從兩學士
祭以十九日
今覽淸人所撰淸太宗文皇帝特書
崇德二年三月甲辰
朝鮮洪翼漢等。
正敗盟搆兵倡議袒明之罪。
崇德
淸太宗年號
三月甲辰
考之日干
初六日
所謂等字觀之。
,尹兩學士遇害
亦當同是三月初六日也。
  
當今名士
當今海內名士
梁國治彭元瑞,紀勻號曉嵐,吳聖欽,戴衢亨,其兄心亨。
吳人
祝德麟李調元
蜀綿竹人
余有戴心亨所書柱聯一對
(開帙群言守其雅。
撫琴六氣爲之淸。)
  明璉子封王
公元1650年
仁廟甲子
龜城府使韓明璉。
平安兵使李适同叛。
擧兵犯闕
敗走
皆擒誅。
明璉二子潤,瀾。
雪上倒着芒鞋
亡入建州爲將。
其後十三年
淸太宗東來云。
此出當時傳說
眞僞未可知。
今覽新刊太宗實錄
果言朝鮮將韓明璉爲其下所殺。
子潤,義來降
封義怡親王
瀾似改名爲義
昭代叢書謚號錄
當載其名。
後當考。
吁。
我朝立國四百年來
不無凶逆誅殛
未有兩賊擧兵犯闕者。
凶醜遺孽
投虜爲將。
借兵猖獗
至於此極。
當時建州逋逃淵藪
而足想平日邊門不嚴
沿江守御疎虞
强隣憑陵
而其用事將率姓名
不識誰某
何况材勇謀猷所出乎。
如此而徒欲以空談大敵
隻手大義
嗚呼矣哉
  古兒馬
兒馬紅者。
義州官奴鄭命壽也。
功烈者。
都元帥弘立也。
改名投虜
命壽最凶惡
陵虐父母之邦
無所不至
鄭弼善雷卿不勝忿。
欲刺殺命壽。
與其院吏姜孝元謀
使人告命壽諸姦利事于淸人
淸人上書者。
而鄭雷卿,姜孝元坐死
使命監刑
極甚慘酷
淸人亦覺命壽稔惡本國
遂斬之。
弘立光海時爲都元帥
深河之役。
降於虜。
及仁朝改玉
聞其家誅夷
大怒引虜兵至平山
朝廷不得已弘立家屬軍前
叔父縉。
弘立
弘立大慙
旣而滿洲弘立詐。
講和而去。
留置弘立
本國調度
朝廷滿洲强。
未敢顯誅弘立
出居
公元1706年
楊花渡江亭。
面目以見國人
不出房闥
但聞長吁聲。
後五六年
家人縊殺之。
  東醫寶鑑
公元1610年
我東書籍之八梓於中國者。
甚罕。
東醫寶鑑二十五卷盛行
板本精妙
國醫方未廣。
鄕藥不眞。
宣祖大王太醫許浚與儒醫鄭古玉碏及醫官楊禮壽,金應澤,李命源,鄭禮男等。
設局撰集
內府醫方五百卷
以資考據
書始於宣廟丙申。
而成於光海三年庚戌。
萬曆三十八年也。
其所刊弁卷之文。
疎暢
東醫寶鑑者。
明時朝鮮陽平君許浚所撰也。
朝鮮俗。
素知文字
讀書
許又世族
萬曆間
篈,筬,筠兄弟三人
俱以文鳴
女弟景樊才名
復出厥兄之右。
九邊諸國。
最爲傑出者也。
其言東醫者。
何。
國在東故醫言東也。
李東垣十書
以北醫而行於江淛
丹溪心法
以南醫而顯于關中
陽平僻介外蕃
乃能著書
行於華夏
言期足傳。
不以地限也。
寶鑑者何。
日光穿漏
宿陰解駮
分肌劈腠。
使人開卷
暸然明似鑑也。
昔羅益之著衛生寶鑑
龔信著古今醫鑑。
皆以鑑名。
不嫌夸也。
竊甞論之。
人惟五藏
病止七情
其間禀受有偏全。
漸染淺深
證變有通塞兩候。
脉動有浮中沉三部
諦而察之。
如畝斯劙。
莫可越也。
如燎斯晰。
莫可蔽也。
大黃可以導滯而不知其寒中
附子可以補虛而不知其遺毒
罔攸濟矣。
是以至人
治病未起之前
不治旣成之後
旣成而始治。
策斯下矣。
而復委決庸醫
豈有瘳哉。
甚而懷私利者。
以無疾人爲功。
從事者。
至於人爲學。
大易勿藥之占。
南人無恒之戒。
早爲此輩發覆也。
扁鵲有言
人之所病。
病疾多。
醫之所病。
病道少。
然自軒岐以後
有名醫。
迄今著述之繁。
幾於汗牛充棟
不患其少矣。
而術有驗不驗
古人各以所見爲說歟。
不精者。
不詳
於一者。
賊乎道。
欲療人之病而不療
公元1766年
人之心。
欲療人之心而不通人之意故也。
今觀是編。
先之內景
泝其源也。
次之以外形。
疏其委也。
次之雜病
辨其證也。
終之以湯灸。
定其方也。
中所援引
天元玉冊以曁醫方集略。
計八十餘種。
率吾中土之書。
東國所撰者。
不過三種而已
循古人之成法
而能神而明之
補缺憾於兩間
煕陽四大
業已上獻闕廷
見推國手矣。
顧書藏秘閣
世罕得窺
鹺使山左王公
建節臨粤。
憫時醫多誤。
專人赴都鈔錄
未及梓行
隨以事去。
順德明經左君翰文
總角交也。
慨然鋟版
廣其傳。
約費三百餘緡。
畧無吝色
蓋心則濟人利物之心。
事則調陽變陰之事。
天下之寶。
與天下共之。
左君之仁大矣
刻成。
屬予爲序。
遂喜而書其端。
時乾隆三十一年。
歲在丙戌蘭秋上浣。
原任湖南卲陽醴陵興寧桂陽縣事,充庚午壬申癸酉丙子四科湖廣鄕試同考官番禺凌魚撰。
余家無善本
每有憂病則四借鄰閈。
今覽此本。
甚欲買取
而難辦五兩紋銀
悵而歸。
乃謄其凌魚撰序文。
以資後攷。
  深衣
我國深衣之必以麻布不以綿布者。
非也。
織麻則當曰麻布
織苧則當曰苧布
織綿則當曰綿布
方言訓布爲保。
(補外翻。
)讀布曰保布。
獨織麻之家。
專名爲布。
由是麻布之市曰布廛。
苧布之市苧布廛。
至於綿布無以區別
方言綿花曰木花。
遂名織綿曰木。
不識綿布者。
大布也。
不名綿布大布
而號其市曰白木廛。
以至兩稅之賦大布而曰田稅木,大同木。
布之大者
爲別件物事。
以此號。
登於官府文簿
通國行之。
何謂大布也。
純素之物。
布帛之文。
而綿乃織之大本也。
不可絺繡五釆。
質儉而其色純。
有無文之文。
故曰大布之衣者是也
曰。
完且不費。
善衣之次。
完且不費者。
綿布之謂也。
大布之衣。
深衣也。
中國三升布。
羊毛於綿。
而同繅爲布者也。
我國市人轉賣三升布者。
靑布廛。
兼賣大布曰。
大保
亦曰門三升
以博倍價
白木廛。
不得察糾者。
不核名實之故也。
中國衰服綿布
行道路所逢衰服者。
一麻布所着。
頭巾亦皆綿布
方夏天。
膏汗凝漬拉垂。
余今所着綿布裌衣。
中國人閱視之。
頗珍其縷績精密
多求其深衣之資。
余問中國何獨無細織耶。
皆歎曰。
國擧服綾綺縠
耻衣大布
則古聖人深遠
不費之制。
閣而不講者久矣。
故雖爲槖爲囊。
時入機杼麁莽
不堪作善衣之次。
余問善衣何衣也。
答曰。
善衣者。
好衣也。
天子達於庶人
皆有上件好衣
爲文章以表貴賤
深衣者。
貴賤同服。
男女同服。
吉凶同服。
縫以大布者。
昭其儉也。
豈不善衣之次乎。
我東儒家
重深衣。
而圖之說之
爭辨紛紜
袪祫之間。
守分寸。
麻綿之間。
不識何布。
豈非可笑甚者乎。
  羅約國書
公元1779年
乾隆四十四年十二月
羅約國假㺚上書皇帝陛下
臣聞三皇首出
五帝繼作
臨御億兆
代天立極
豈特中華有主抑亦之無君乎。
乾坤浩蕩
一人之獨主。
宇宙曠大
一人之能專。
天下天下人之天下
一人天下也。
臣居羅約之方。
城池不過百里
封疆不越三千里。
而常有知足之心。
陛下統據中原
萬乘之主。
城池千里
封疆萬里
猶懷無厭之慾。
每含並吞之意。
天發殺氣
神號鬼哭
地發殺氣
龍虎遁藏
人發殺氣
天地翻覆
堯舜有道
四海入貢
禹湯施恩
萬方拱手
秦皇數伐。
匈奴體化
鮑魚契丹
大躪中土
身爲帝豝。
積德則如彼。
稔惡若此
吉凶禍福
相根相條。
其信如春夏秋冬
其暴如雷霆霹靂
可不愼哉。
順之者。
未必保其生。
之者
未必獲其殲。
人理之舛其常。
天道所以違其行也。
臣獨何心。
抑首跪膝於順天之府乎。
陛下親率六師輕銳
往來水澤之間。
相逢賀蘭山下。
擧鞭問平安
馬上
論天下。
雲沙萬里
虎跳龍躍
一雄一雌也。
夫戰無兩勝。
不雙至。
不如罷兵休戰
生靈疾苦
甲兵艱難
臣謹當年奉貢
世世稱臣
不然論文而有孔聖,孟賢之經術。
語武而有太公孫子韜略
寧肯多讓於中國哉。
陛下熟察焉。
斯遣大臣多里馬。
祗謁丹墀
恭暴赤心
誠切戴天
感涕徹地。
趙譯達東將修別單。
得此於序班
夜以示余。
書狀亦來語曰。
俄見羅約國書乎。
天下事大惶恐
余曰。
天下事姑舍是。
但恐天下元無羅約國。
吾於二十年前。
曾於別單中。
見似此文書
亦稱黃極㺚子慢書
先輩圍坐一讀
深以北方爲憂。
或謂代淸者也。
今見此書。
無加减。
序班輩皆江南窶人子
覊旅無賴
類作此等妄語
以賺我譯。
公費銀兩
別單雖許。
聞見事件
皆是道聽塗說
奈何逐年謊語
行沽僞撰
以備莫重奏御之資乎。
愚意則別單中合當商量去就
書狀以爲然。
趙譯頗分疏
余謂趙譯曰。
年少不解事
我國士大夫
白地春秋
空談尊攘
有餘年。
中州人士
亦豈無此心乎。
所以年羹堯査嗣庭曾靜輩。
祥瑞災咎
誣治績爲疵政
皷扇四海
騰文字。
有若危亡之象。
在朝夕。
我譯樂其誕而自愚。
三使久處深舘。
鬱鬱消遣之資。
輒招君輩。
問新所聞
摭拾道途
博暢幽襟
使臣不理會
掀髯拊箑曰。
胡無百年之運。
慨然中流擊檝之想。
虛妄甚矣。
又况先來軍官
晝夜疾馳
半是馬上睡夢
或致彼境遺落
其爲禍患
當復如何哉。
書狀大笑且大驚。
戒趙譯云云
未知其後存拔之果如何耳。
  佛書
佛氏書初入中國者。
不過四十二章
其後號佛經者。
太半作于魏晉文人之手。
盛于姚秦
熾于蕭梁
大備于唐。
幾與儒家典籍等。
盖自上世
已有似此學問
黃帝廣成子南郭子綦藐姑射山人許由巢父卞隨務光長沮桀溺
未曾號其人爲佛。
而亦未甞著有其書。
後世但知佛氏
出自夷狄
而殊不識中土先有此道也。
孔子曰。
吾道一以貫之
老子曰。
聖人抱一
佛氏則曰萬法歸一
所謂萬法歸一
與吾儒理一萬殊。
守約之旨。
未始不相似也。
世間所有佛書
都是南華箋註
南華經乃道德經傳疏彼皆天資超絶
情量卓異
豈不仁義禮樂俱爲治天下之大經哉。
不幸生値衰季
蒿目傷心於質滅文勝
慨然反有慕于結之治
其如絶聖棄智斗折衡之類。
憤世嫉俗之言也。
三千年來
之者亦不一人
而其書竟亦尙存
其書雖存。
竟亦無關於天下之治亂。
韓昌黎依俙孟子之距楊墨
乃以闢老佛家計
孟子本領非直楊墨
亞聖
韓昌黎直欲火其書。
以繼鄒聖。
未知果有火其書本領否也。
  皇明馬牌
公元1390年
尙瑞院所藏皇明馬牌
深黃紋綾
烏木一卷
二尺四寸
五尺有咫。
沿邊刺繡螭龍
繡鞍赤馬一疋。
制誥皇帝聖旨
公差人員
經過驛。
分持此符驗
方許應付馬疋
如無此符。
擅便給驛
驛官不行執法
循情應付者。
俱各治以重罪
令準此。
洪武二十三年月日
字皆黑線刺繡
年號上安玉璽其文曰。
制誥之寶。
左旁細書
通字七十號。
下方聯幅。
小璽之半。
赤馬一疋一軸
通字六十七號。
靑馬一疋一軸
通字六十八號。
赤馬二疋一軸
達字三十號。
洪武庚午群山島發船。
金陵時
所賜符驗四度也。
赤馬二疋一軸
萬曆二十七年月日
達字十六號。
赤馬二疋一軸
達字十三號。
制誥年號黑線刺繡
四沿螭龍
安璽寶。
皆同洪武制。
左旁細書
通達字號
皆不刺繡
似是臨時寫其第幾字號
具書印半出給也。
洪武通字六十七號。
靑馬以下八馬
皆無鞍勒
萬曆己亥遼陽路梗。
由椵島至登州下陸。
以朝北京時。
所賜符驗二度也。
一軸
朱漆皮筒
鍮錫粧飾
更貯
鹿皮囊。
未知當時使還。
不爲還納
何也。
皇明舊例
外國使臣水路朝天者。
因爲頒給歟。
今此熱河之行。
亦有給馬之旨。
則似當傳給符驗道次互違。
未見其應付勘合之何樣制度也。
  哈密
東直門
熱河
行不數里。
皇城脚夫三十餘人
扁擔接武而行。
回子十餘人殿後
面貌獰猙
高鼻綠瞳
髮鬚强磔。
其中兩人眉眼明秀
服着最華。
猩猩氈笠
卷其左右兩簷。
前後簷尖銃。
如未敷荷葉
顧眄之際。
輕佻可笑
馬頭輩臆稱回回太子
之後先作行者三四日。
時於馬上換烟相吸
動止頗爲恭順
一日停午極暑
下馬路中屋下
兩人後至
下馬對椅而坐。
問我滿洲話否。
蒙古話否。
我戱答曰。
兩班安知蒙滿話
書問回回來歷
一人掉頭視他。
似全塞矣。
一人欣然操筆
沉思良久
纔下一字
備盡人間艱難辛苦之狀。
自稱哈密王
指其伴來者
稱蕃王十二部云云
所對全無文理
不可解矣。
問擔來何物
則皆進貢玉器
其中大者
自鳴鍾云。
稱蕃王。
解囊
使其從人烹瀹相飮
亦勸余一椀
意其必異也。
視其香色
皇城尋常行賣之物也。
爇爐鎗椀。
皆以朱漆皮革外套
纍纍如帶腰帶背負
極其簡便矣。
後先起。
一鞭跑去。
明朝相逢河邊
漢話哈密年紀多少
亦以漢話對三十六。
蕃王尤善漢話
合掌二次
張其一手
稱二十五。
唐書回紇
一名回鶻
元史有畏兀兒部。
畏兀。
回鶻也。
回回者。
回鶻之轉聲也。
高麗史元使高麗人
敎習畏吾兒語
畏吾兒。
又畏兀之轉聲也。
哈密
漢時伊吾地
唐時伊州地
麗末偰遜者。
鶻人也。
仕於
公主東來
因仕於麗朝
其仕於本朝者。
長壽
卽遜之子也。
  徐花潭
花潭先生敬德數學
康節
有詩若文若干篇。
無可觀而編入四庫
全書中。
(今皇帝所著。)
  長興鏤板
今之烏絲欄
卽古之編竹也。
古者文字
皆以漆書片。
韋編之。
所謂簡冊
其形如烏絲欄
孔子讀易。
韋編三絶是也
漢武帝河東
亡書五篋。
幸賴張安世誦而錄之。
其無鏤板可知
後世鏤板
始於後唐明宗
明宗胡人
目不知書
然其九經鏤板
乃在長興中功。
不在鴻都石經之下。
當時士大夫吉凶之禮。
冥昏復之制。
儒者所以孝悌而敦風俗
且無金革之事而起復可乎。
婚姻吉禮也。
如之何其用於死者
乃詔劉岳
文學知古今之士。
共刪定之
太常博士段顒田敏等。
皆鄙俚。
增損其書。
不過當時家人所常傳習者。
卽今聚珍板刻字
戶部侍郞金簡監董
  周翰朱昂
公元1779年
人於年少時。
前程甚遠。
若無可老之日。
言語間易。
觸侮老人
非但惡少輕薄
類不福祿延長
不可不愼
贊成馨男年踰七耋。
手自接菓。
里中諸少年名官。
笑之曰。
公猶復百年計耶。
公曰。
政爲君輩留贈耳。
其後享年九十四。
名官諱日
公輒手自摘菓助祭
楊大年弱冠
朱昂
同在翰林
兩人時已皤然
每論事。
楊侮之曰。
老翁以爲如何
不堪謂曰。
君莫欺老。
竟當留白贈君
曰。
莫留贈他。
免得他人還又欺他。
楊果不及五旬
熱河太學
老學究王鵠汀者。
敎授民家小兒三多
年十三。
有旗王羅漢者。
年方七十三。
三多先甲戊子生。
講義於鵠汀。
每日淸晨
三多挾書後先踵門
汀。
汀或談論無暇
則輒轉身屈首於胡童。
鬯受一遍而去。
汀云
彼有五孫曾孫
身自日來講義
歸而轉授衆孫
勤實如此
然而老者不恥
稚者不侮。
中州禮義之盛。
日有聞矣。
而邊末風俗之淳。
可見耳。
一日胡童持
一帖硃紙二兩紋銀而來
以示余。
其帖曰。
敬托同學庚弟胡。
轉丐朝鮮公子淸心一兩丸。
謹具薄幣。
以代羊鴈
物些情深。
義重海內
余還其銀而覔給二丸。
所謂同學庚弟胡者。
三多也。
尤爲絶倒
然殊自渾厚
頗異於朱昂之毒呪楊大年
並記之。
以爲年少侮老之戒。
  武列河
酈道元水經註
濡水南流
武列水入焉。
濡水
灤河
武列水。
熱河
熱河之號。
不著於經。
似是武列之轉聲。
其源有三。
一出武郁利河。
一出石巴伊臺。
一出湯泉同。
會爲熱河
山莊南行灤河云。
我使趲程行。
旣入熱河
有自此徑還之議。
使臣使任譯。
預講東還路程
任譯探於通官
通官輩大驚曰。
山後皆㺚子地方。
醫巫閭北東繞轉。
道途間。
遭㺚子所刦略
俺等中土人。
無有識此路者。
雖蒙皇旨
自此徑還。
使臣呈文禮部
懇免此路可也。
任譯更無向人探問處。
納悶
一老章京曾經行者
歷歷言之。
而給紙筆
使之開錄。
則目不識漢字
仰視天。
畫地
手扱沙作山形
復截爲舟渡狀。
然後操筆疾書
滿字
無解見者。
觀者皆大笑
余偶以此紙。
王鵠汀。
汀亦不能解
以示王羅漢
羅漢曰。
吾雖知之。
漢字翻謄則難。
鄰舍有奉天人來客者。
似當識此路。
明日問諸此人。
詳錄以來也。
因納紙懷中而去。
明日果爲詳錄而來
熱河三十里至平臺子
三十里至紅石嶺。
二十五里至黃土梁十五里至西六溝。
此是承德府交界處。
交界碑。
自此二十里至祥雲嶺。
三十里至七溝。
三十里至鳳凰嶺
二十里至平泉州
三十五里至大廟站。
平泉州界。
自此四十里至楊樹溝
二十五里至雙廟
三十里至宋家庄
三十里至建昌縣
三十里至長鬍子
二十五里至夜不收
二十里至公營子
三十里至擔杖溝。
此乃建昌縣界也。
自此十里至杏湖子台
二十五里至喇麻溝。
二十里至蝴蝶溝
十五里至大營子
二十五里至朝
陽縣
二十五里至大凌河再渡。
二十五里至蟒牛營。
三十里至張家營
二十五里至蠻子嶺。
二十五里至石人溝
朝陽縣界。
自此三十里至六臺邊門。
三十里至崔家口
二十里過義州城渡。
大凌河出錦州衛
廣寧路云云
  雍奴侯
子時讀史
竊怪漢封寇恂雍奴侯
侯號何限而何必曰雍奴侯
雍奴地名
漁陽北平
余曩入燕薊
道出漁陽北平
今未知雍奴變作何名。
而儻亦經行地否也。
雍奴又數澤名。
水經注
四面有水曰雍。
不流曰奴。
  𢘿
漢書地理志。
淸河郡有𢘿題縣。
余行漠北
還入古北口
夜宿淸河縣
今不知𢘿題何在
要之淸河近境。
顔師古注。
𢘿。
字。
  
順濟
公元943年
西洋考。
五代時
都巡檢林願之第六女。
生于晉天福八年
雍煕四年二月二十九日昇仙
常衣朱衣
飛翻海上
里人祠之。
宋宣和癸卯
給事中路允迪使高麗
中流遇風
鄰舟俱溺獨路舟。
神降于檣無恙
使還奏于朝。
特賜廟號順濟
天主堂所畵朱衣女像。
飛翻雲間
似爲其神也。
  海印寺
陜川伽倻山海印寺
刱自新羅哀藏王時
名籃巨刹。
相沿號名
而此不然
中國順天府西海子上。
舊有海印寺
皇明宣德間
重建
改名大慈恩寺
廢爲廠。
我國海印寺
千餘年舊刹。
則燕中海印
想應在新羅所刱之後也。
公元1123年
  四月八日放燈
中原放燈
上元夜
自十四至十六。
我國放燈
必于四月八日
謂佛生辰
此似仍麗俗。
釋迦如來
淨飯王太子
生於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四月八日
四十二年壬申。
太子年十九。
棄位出家修道
至穆王三年癸未
道成。
  五絃琵琶
楊廉夫宮詞云。
北幸和林幄殿寬。
句麗女侍婕妤官。
君王自賦明妃曲。
勅賜琵琶
馬上彈。
麗史樂志所載樂品
琵琶絃五。
婕妤所彈。
五絃矣。
(韞光樓雜志。)
  獅子
輟耕錄言。
國朝每宴諸王大臣
謂之大聚會。
是日盡出諸獸萬歲山
虎豹熊象之屬。
一一別置
然後子至
身才短小
絶類人家所畜金毛猱狗
諸獸見之。
畏懼俯伏
不敢仰視
氣之相壓也如此云。
余甞至萬歲山
不見所畜諸獸
則皆置之西山圓明諸苑。
熱河所見禽獸不爲不多。
然率不識其名。
日見馴熊豢虎。
類皆帖耳闔眼
常作可憐之熊。
尤以未見獅子可恨
百年內。
絶無來獻者云。
  降仙樓
國成川降仙樓
米萬鍾仲詔所書。
其筆不下米元章
石癖則過之。
艮齋筆記
房山有石。
長三尺廣七尺
色靑而潤。
仲詔思致之勺園中
車重輪馬十駟。
百夫曳之。
七日始出山
五日始達良鄕
道上工力竭。
因臥之田間
繚垣衛之。
葭屋覆之。
往復報答之書。
一時傳爲佳話
遊燕中。
有以閩人吳文仲所畵米太僕奇石一卷來賣者。
靈壁石
一方臺石。
英德石。
仇池石。
兗州石。
又有號非非石,靑石黃石
奇形怪狀
有自湛園詩。
主人心本湛。
以湛名其園。
有時坐隱
爲客開靑罇。
閒雲歸渚。
落日松門
登臺山月
輝如晤言
萬鍾宦遊
方。
所積惟而已
則盖亦名士也
東人惟知米元章不識米仲詔
故特記之。
但未知樓額何緣得到
亦俟後攷。
  李榮
公元1567年
太學志。
隆慶元年
駕幸國學
朝鮮陪臣李榮賢等六員
具本衣冠
彛倫堂外。
文臣班次之次。
其時參班。
當以使价留舘
何至六員之多也。
今莫識李賢爲誰家祖先。
而隨參諸員。
又無姓名可攷。
先輩萬運多識故事姑錄之。
以待一訪。
  王越試券
王越試券。
爲風所漂。
飛落我國。
以其券付奏年使。
中國記載
誤稱琉球
當時謂有風力
擢居憲職
甞見琅瑘漫抄
成化間
太監王高休沐
兵部尙書某往謁之。
都御史王越戶部尙書陳鉞
亦至。
良久始出。
諸公坐。
謂曰。
王振用事
六卿多通私謁
以爲擅權
諸公見訪
安知外人不議高耶。
諸公訪高。
不識以高爲何如人。
兵部曰。
聖人也。
高作色曰。
大而化之之謂聖。
孔子尙曰則吾豈敢
王高何人。
敢謂聖人
衆惴不能出氣云。
其時兵部
雖隱其姓名
公議難掩
至於王越所謂風力安在。
公元1463年
  天順七年會試貢院
天順七年二月
會試
貢院火。
監察御史焦顯
因鏁其門。
不容出入
擧子焚死者。
九十餘人
  新羅
燕之東北郡縣
非但高麗庄。
唐總章中
新羅戶。
僑治良鄕廣陽城
  證高麗
朱昆。
之子也。
其按元順帝北走
駐蹕應昌
太子愛猷識里臘達
公元1371年
嗣立
和林改元宣光
高麗稱爲北元
辛禑甞奉其年號
時洪武十年也。
明年豆叱仇帖木兒立。
北元遣使高麗
繼又以改元天元
高麗
具見鄭麟趾高麗史。
則繼順帝建元者。
非止宣光矣。
順帝之稱中國所號。
惠宗廟號
殘元所謚。
其後僅識宣光之謚。
昭宗則天元之立。
史家之所略。
所以麗史爲證也歟
  朝鮮牡丹
六街花事云。
荷包牡丹
本草一名朝鮮牡丹
花似僧鞵菊而深紫色其以牡丹名者。
因其葉相類也。
京師槐樹斜街。
慈仁寺藥王廟花市
恒有之。
所謂荷包者。
中國人以繡圓囊。
贈遺曰。
荷包
卽囊名也。
僧鞵菊
未知何狀。
要之皆草花也。
旣名朝鮮牡丹
而我東獨不見
何也。
  艾虎
公元1379年
端午日
工曹進宮扇艾虎
戒庵漫筆
端午
京官宮扇
竹骨紙面。
俱畵翎毛
五色線纏繞
艾虎云。
端午艾虎
卽亦中國舊俗
  十可笑
戴斗夜談
京師相傳可笑
光祿茶湯
太醫院藥方
神樂觀祈禳
武庫司刀鎗。
營繕司作塲
養濟院衣粮
敎坊司婆娘
都察院憲綱
國子監學堂
翰林院文章
猶漢世諺稱擧秀才不知書。
孝廉別居之謂也。
我東諺有云。
猪腹痛。
猶言越視秦瘠也。
其名存實無
漢世孝廉
猶然
何况後世乎。
  子規
公元1359年
元至正十九年
子規啼於居庸關
關距皇城七十里。
燕都八景
居庸疊翠
其一也。
元王惲以爲始皇長城時。
居息庸徒於此地。
遂稱居庸
慕容垂慕容農。
蠮螉塞
居庸訛音云。
余甞欲一至居庸
而往返爲一百四十里。
則有難於日中周旋
故止焉。
至今爲恨。
  
慶壽寺大藏經碑略
公元1305年
國家崇信佛法
大佛寺
必置經藏
天下之工書者。
黃金繕寫
以示其嚴。
天下之善鎪者。
美木傳刻
以致其廣。
京師諸寺。
飯僧端坐群誦。
撞鍾吹螺
晝夜不絶。
歲又一再遣使
乘驛香幣
天下亦如之。
斯盡恒河沙界。
並受其福。
於虖至矣。
高麗古稱詩書禮義之國
元之天下也。
世祖皇帝結之恩。
待之禮。
最優異。
父子繼王。
並列貳館。
今王(忠宣王
)又以聰明忠孝
皇帝皇太后所親幸。
大德乙巳
乃施經一藏
大慶壽寺
歸美以報于上寺
爲裕皇祝釐之所。
京城諸刹。
最古
皇慶元年夏六月
謂某爲文勒之石。
王名(
)好賢樂善
有德有文。
逮事世祖
以皇甥爲世子
宿衛
賞識
成宗朝選尙公主
大德末年
從今上平內難
武宗有功
推忠揆義協謀佐運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太子太師上柱國駙馬都尉瀋王征東行中書省右丞相,嗣高麗國王
今上卽位
策勳太尉
程鉅夫所撰也。
雪樓集。
辭多譏諷
盖寓外國撰述
以微見其志。
麗史未必見載。
故截錄其略。
  謊糧臺
未及東岳廟五里
荒凉臺。
非也。
長安客話。
唐太宗征高勾麗。
屯兵于此
虛設囷倉
疑敵人。
故俗因呼其地曰謊糧臺
說似是。
  胡元理學之盛
公元1148年
中國理學之盛。
莫尙于胡元之世。
而又有兩異事
開國之初。
道士之儒言。
釋氏儒行也。
長春眞人邱處機。
字通密
登州人
長春
其號也。
生于金皇統戊辰五月十九日
貞祐乙亥
金主召不起
己卯
宋亦遣使召之。
不起
是年五月
蒙古太祖蠻。
近侍手詔致聘
赴召
鐵門關
經數十國地萬餘里。
見帝於雪山
首以一天下者
在不嗜殺人爲對。
諫止大獵
則曰天道好生
問爲治之方。
對以敬天愛民
修身
道。
則對以淸心寡欲
長生之藥。
則曰有衛生之經。
無長生之藥。
每召就坐
勸帝者皆慈孝之說也。
豈非道士而儒言者乎。
是時蒙古踐蹂中原
河南尤甚
民罹俘戮。
無所逃命處。
機還燕。
使其徒持牒。
招求戰伐之餘。
由是爲人奴者得復爲良。
與濱死而得更生者。
毋慮二三萬人
此出元史。
海雲國師名印簡
山西寧遠人也。
年十一。
能開講義濟衆凶。
金宣宗賜號通元廣惠大師
寧遠城陷。
與其師中觀皆被執。
元成吉思皇帝(元太祖
)遣使大師曰。
長老,小長老可好
自是天下皆稱小長老焉。
海雲每言于大官人都護曰。
孔子聖人
宜世封以祀。
顔子孟子之後及習周公孔子學者
皆免差役
以勤服其業。
從之。
此見王萬慶所撰九級碑文
豈非釋氏儒行者歟。
玆並錄之。
  拜荊
余甞過豐潤縣
東北
秦王山。
惟荊叢生
相傳唐太宗秦王時
登此山。
見荊愕然曰。
此。
里師授吾句讀時。
所用朴也。
下馬拜之。
荊皆垂首嚮地。
如頫伏狀
至今猶然
  還鄕
豊潤玉田之間。
還鄕河。
凡水皆東流
而獨此河西流。
燕山叢錄。
宋徽宗河橋
駐馬四顧
悽然曰。
過此漸近大漠矣。
吾安得似此水還鄕乎。
不食而去云。
或曰
石少主所命之名。
而人至今呼之
石少主者。
似是石晉少主重貴
而亦契丹所虜。
當過此也。
  桂苑筆耕
唐書藝文志
新羅崔致遠桂苑筆耕四卷
而後著書引用書目
無見焉。
書亡當久。
  千佛寺
密雲德勝門
時路泥濘
群羊且塞路
可行
下馬
與洪譯命
福。
入路傍千佛寺少憩
佛座繞千蓮。
蓮繞千佛
尊天諸佛二十四軀及十八羅漢
皆我國所進云。
此據劉同人景物略爲說。
而殊不識淥水雜識
已據喬應碑。
太監楊用所鑄也。
玉匣夜話
還至玉匣
與諸裨連牀夜語
燕京舊時風俗淳厚
譯輩雖萬金相假貸。
今則彼以欺詐能事
而其曲未嘗先自我人始也。
三十年前。
有一譯空手入燕。
將還。
對其主顧而泣。
顧怪而問之。
對曰。
渡江時潛他人銀。
事發。
倂已包沒于官。
空手還。
無以爲生。
不如無還。
拔刀欲自殺
主顧驚急抱持
奪刀問曰。
所沒銀幾何
曰。
三千兩。
主顧慰曰。
大丈夫獨患無身
何患無銀。
今死不還。
將如妻子何。
吾貸君萬金
五年貨殖
可復得萬金
本銀償我。
譯旣得萬金
遂大貿而還
當時未有之者
不神其才。
五年中遂致鉅富
乃自削籍譯院。
不復入燕。
久之
密囑其所親之入燕者曰。
燕市若遇某主顧
問安否。
須道闔家遘癘死。
所親說謊頗難之。
譯曰。
如此而還
當奉君百金
旣入燕。
果遇某主顧
問譯安否
俱對如所受囑。
主顧掩面大慟。
如雨下曰。
天乎天乎。
何降禍善人之家。
若是之慘耶。
遂以百金托之曰。
妻子俱亡無主者。
幸君還國
爲我以五十金具幣設奠
以五十金追齋薦福
所親者殊錯愣然。
業已謬言
遂受百金而還
譯家已遘癘沒死
無遺者。
人大驚且懼。
悉以百金爲主顧薦齋。
終身不復爲燕行曰。
吾無面目復見主顧
有言李知事樞。
近世名譯也。
平居未嘗言錢。
出入燕京四十餘年。
未嘗執銀。
愷悌君子之風。
有言唐城君洪純彥。
明萬曆時名譯也。
皇城
嘗遊娼館
女隨色第。
價有千金者。
洪以千金薦枕
女方二八。
有殊色。
對君泣曰。
所以高價者。
誠謂天下皆慳男。
無肯捐千金者。
以免斯須之辱。
一日再日。
欲以館主
一以望天下義氣人。
贖奴作箕帚妾
奴入娼館五日
無敢千金來者
今日幸逢天下義氣人。
然公外國人
不當將奴還。
此身一染
不可復浣。
洪殊憐之。
其所以入娼館者。
對曰。
南京戶部侍郞某女也。
家被籍追贓
賣身娼館
以贖父死。
洪大驚曰。
吾實不識如此
今當贖妹。
償價幾何
女曰。
二千金。
洪立輸之。
訣別
百拜稱恩父而去。
其後洪復絶不置意嘗又入中國。
沿道數訪洪純彥來否。
洪怪之。
及近皇城
路左盛設供帳。
迎謂洪曰。
本兵石老奉邀
及至石第。
石尙書迎拜曰。
恩丈也。
公女待翁久。
握手入內室。
夫人盛粧拜堂下。
惶恐不知所爲
尙書笑曰。
丈人久忘乃女耶。
洪始知夫人娼館所贖女也。
娼館
卽歸石星
繼室
比石貴。
夫人猶手自織錦
皆刺報恩字。
及洪歸。
裝送報恩緞及他錦綺金銀
不可勝數
壬辰倭寇
石在本兵
力主出兵者。
石本朝鮮人故也。
有言朝鮮商賈主顧鄭世泰之富。
甲于皇城
及世泰死。
一敗塗地
世泰。
只有一孫
中絶色。
賣塲戱。
泰時夥計林哥。
鉅富
見塲戱中一美男子。
呈戱。
心慕之。
聞其爲鄭家兒郞。
相持泣。
遂以千金贖之。
與俱歸家。
家人曰。
善視之。
吾家主人
勿以戱子賤之。
及長。
中分其財而業之。
世泰孫身肥白美麗
無所事。
惟飛紙鷂
遊戱皇城中。
舊時買賣
不開包檢驗
直以燕裝還。
照帳無少差謬。
有誤以白毳裝送者。
及歸開視。
白帽也。
自悔未閱。
丁丑兩恤。
反獲倍直。
然亦彼中不古之徵也。
近歲物貨自裝
不任主顧裝送云。
有言承業之病也。
閱視貨殖都數
聚諸夥計帳簿
合籌之。
共銀五十餘萬。
其子曰。
斂散煩。
久且耗。
因而收之。
承業大恚曰。
都城萬戶命脉也。
奈何一朝絶之。
亟還之。
承業旣老。
戒其子孫曰。
所事公卿多。
秉國論。
家計者。
鮮及三世矣。
國中之爲財者。
吾家出入
爲高
下。
是亦國論也。
不散且及禍
故其子孫蕃而擧貧窶者。
承業旣老。
散之也。
余亦言有尹映者。
嘗道卞承業之富。
貨財有自來。
富甲一國
承業時少衰。
方其初起時。
不有命存焉。
觀許生事可異也。
許生竟不言其名。
故世無得知者云。
映之言曰。
公元1150年
許生居墨積洞。
直抵南山下。
井上有古杏樹
柴扉向樹而開。
草屋數間。
不蔽風雨
然許生好讀書
爲人縫刺糊口
一日妻甚饑。
泣曰。
子平生不赴擧
讀書何爲
許生笑曰。
讀書未熟
妻曰。
不有工乎。
生曰。
未素奈何
妻曰。
不有商乎。
生曰。
無本奈何
其妻恚且罵曰。
晝夜讀書
只學奈何
不工不商。
何不盜賊
許生掩卷起曰。
惜乎。
讀書本期十年
今七年矣。
出門而去。
無相識者
直之雲從街。
市中人曰。
陽中誰最富。
有道卞氏者。
遂訪其家。
生長揖曰。
吾家貧。
欲有所小試
願從君借萬金
卞氏曰。
諾。
立與萬金
客竟不謝而去。
子弟賓客
視許生丐者也。
絲絛穗拔。
革屨跟顚。
笠挫袍煤。
鼻流淸涕
客旣去。
皆大驚曰。
大人知客乎。
曰。
不知也。
一朝
浪空擲萬金生平所不知何人。
不問姓名何也。
卞氏曰。
此非爾所知
凡有求於人者。
廣張志意
先耀信義
顔色媿屈
言辭重複
客衣屨雖弊。
辭簡而視傲。
容無怍色
不待物而自足者也。
彼其所試術不小。
吾亦有所試於客。
不與則已。
旣與之萬金
姓名何爲
於是許生旣得萬金
不復還家
以爲安城畿湖之交。
三南之綰口。
止居焉。
橘柚之屬。
皆以倍直居之。
許生榷菓。
國中無以讌祀。
頃之
諸賈之獲倍直於許生者。
反輸十倍
許生喟然嘆曰。
萬金傾之。
知國淺深矣。
以刀鏄布帛綿入濟州
悉收馬鬉鬣曰。
居數年。
國人裹頭矣。
頃之
網巾價至十倍
許生問老篙師曰。
海外豈有可以居者乎。
篙師曰。
有之。
常漂風直西三日夜
一空
計在沙門長崎之間。
花木自開。
菓蓏自熟。
麋鹿成群
游魚不驚。
許生大喜曰。
爾能導我。
富貴共之。
篙師從之。
御風東南
入其
許生登高而望。
悵然曰。
不滿千里
能有爲。
土肥泉甘
可作富家翁
篙師曰。
空無人。
尙誰與居。
許生曰。
德者人所歸也。
尙恐不德
何患無人
是時邊山群盜數千。
州郡發卒逐捕
不能得。
然群盜亦不敢剽掠
饑困
許生入賊中說魁帥曰。
千人千金
所分幾何
曰。
一兩耳。
許生曰。
爾有妻乎。
群盜曰。
無。
曰。
爾有田乎。
群盜笑曰。
田有妻。
何苦爲盜。
許生曰。
若是也。
何不娶妻樹屋。
牛耕田。
生無盜賊之名。
居有妻室之樂。
行無逐捕之患。
長享衣食之饒乎。
群盜曰。
豈不如此
但無錢耳。
許生笑曰。
爾爲何患無錢。
能爲汝辦之。
明日
海上風旗紅者。
皆錢船也。
恣汝取去。
許生約群盜。
旣去。
群盜皆笑其狂。
明日
海上
許生載錢三十萬。
皆大驚羅拜曰。
將軍令
許生曰。
力負去。
於是群盜。
爭負錢。
不過百金
許生曰。
爾等不足以擧百金
何能爲盜。
爾等雖欲爲平民
名在賊簿。
無可往矣。
吾在此俟汝各持百金而去。
一婦一牛來。
群盜曰。
諾。
皆散去。
生自二千人一歲之食以待之
及群盜至。
無後者。
遂俱載入其空
許生榷盜而國中無警矣。
於是伐樹爲屋。
編竹爲籬。
地氣旣全。
百種碩茂
不菑不畬。
一莖九穗
三年之儲。
餘悉舟載往糶長崎
長崎者。
日本屬州。
戶三十一萬。
大饑
遂賑之。
獲銀百萬。
許生歎曰。
今吾已小試矣。
於是悉召男女二千人
令之曰。
吾始與汝等入此
先富之。
然後別造文字
製衣冠。
小德薄。
吾今去矣。
生執匙。
敎以右手
一日之長
讓之先食。
悉焚他船曰。
往則莫來。
投銀五十萬於海中曰。
海枯有得者。
百萬無所容於國中
况小乎。
有知書者載與俱出曰。
絶禍於此
於是遍行國中
賑施與貧無告者。
銀尙餘十萬曰。
可以報卞氏。
往見卞氏曰。
君記我乎。
卞氏驚曰。
子之容色
公元1147年
少瘳。
得無萬金乎。
許生笑曰。
以財粹面。
君輩事耳。
萬金何肥於道哉。
於是以銀十萬付卞氏曰。
不耐一朝之饑。
未竟讀書
慙君萬金
卞氏大驚。
起拜辭謝
願受什一之利。
許生大怒曰。
何以賈竪視我。
拂衣而去。
卞氏潛踵之。
望見
客向南山下。
入小屋。
老嫗
上澣
卞氏問曰。
彼小屋誰家
嫗曰。
生員宅。
貧而好讀書
一朝出門不返者已五年
獨有妻在。
祭其去日
卞氏始知客乃姓許。
歎息而歸。
明日悉持其銀往遺之。
許生辭曰。
我欲富也。
棄百萬而取十萬乎。
從今得君而活矣。
君數視我計口送糧。
度身授布。
一生如此足矣
孰肯以財勞神
卞氏說許生百端
不可奈何
卞氏自是度許生匱乏
身自往遺之。
許生欣然受之
或有加則不悅曰。
奈何遺我災也。
以酒往則大喜
相與酌至醉。
旣數歲。
情好日篤。
從容五歲中。
何以致百萬。
許生曰。
此易知耳。
朝鮮不通外國
不行域中
百物生于其中
消于其中
千金小財也。
未足盡物
然析而十之百金
十亦足以十物
物輕則易轉。
故一貨雖絀。
九貨伸之
此常利之道。
小人之賈也。
萬金足以盡物
故在車專車
在船專船。
在邑專邑。
如綱之有罟。
括物而數之。
陸之產萬。
潛停其一。
水之族萬。
潛停其一。
醫之材萬。
潛停其一。
一貨潛藏
百賈涸。
賊民之道也。
後世有司者。
如有用我道。
必病其國。
卞氏曰。
初子何以知吾出萬金而來吾求也。
許生曰。
不必君與我也。
能有萬金者。
不與也。
自料吾才足以致百萬。
然命則在天。
吾何能知之。
故能用我者。
有福者也。
富益富。
天所命也。
安得不與
旣得萬金
憑其福而行。
動輒有成
若吾私自與。
成敗未可知也。
卞氏曰。
方今士大夫欲雪南漢之恥。
志士扼脆(一作腕)奮智之也。
以子之才。
何自沉冥沒世耶。
許生曰。
古來沉冥何限
趙聖期拙修齋可使敵國
老死布褐
馨遠(磻溪居士)足繼軍食
逍遙海曲
今之謀國政者。
可知已。
善賈者也。
其銀足以九王
頭。
然投之海而來者。
無所用故耳。
卞氏喟然太息而去。
卞氏本與李政丞浣善。
李公時爲御營大將
嘗與言委巷閭閻之中。
亦有奇才與共大事者乎。
卞氏爲言許生。
公大驚曰。
奇哉。
眞有是否
其名云何
卞氏曰。
小人與居三年
竟不識其名。
李公曰。
異人
與君俱往。
夜公屛騶徒
獨與卞氏俱步至許生。
卞氏止公立門外
獨先入。
見許生具道李公所以來者。
許生若不聞者曰。
輒解君所佩壺。
相與歡飮
卞氏閔公久露立數言之。
許生不應
夜深
許生曰可召客。
李公入。
許生安坐不起
李公無所措躬。
叙述國家所以賢之意。
許生揮手曰。
短語長。
聽之太遲。
汝今何官。
曰。
大將
許生曰。
然則汝乃國之信臣
我當薦臥龍先生
汝能請于朝三顧草廬乎。
低頭良久曰。
難矣。
願得其次
許生曰。
我未學第二義。
固問之。
許生曰。
將士朝鮮有舊恩。
子孫脫身東來
流離惸鰥
汝能請于朝。
宗室女遍嫁之。
勳戚權貴家。
以處之乎。
低頭良久曰。
難矣。
許生曰。
此亦難彼亦難。
何事可能
有最易者。
汝能之乎。
李公曰。
願聞之。
許生曰。
夫欲聲大義天下而不先交結天下豪傑者。
未之有也。
伐人之國而不先用諜。
未有能成者也。
滿洲遽而主天下
以不親於中國
朝鮮率先他國而服。
彼所信也。
誠能請遣子弟入學遊宦
如唐元故事
商賈出入不禁
彼必喜其見親而許之。
妙(一作抄)選國中之子弟。
薙髮胡服
君子往赴賓擧
小人江南
覘其虛實
結其豪傑
天下可圖而國恥可雪。
若求朱氏而不得率天諸侯
薦人於天。
進可爲大國師
退不失伯舅之國矣。
李公憮然曰。
士大夫皆謹守禮誰肯薙髮胡服乎。
許生大叱曰。
所謂士大夫
何等也。
產於彛貊之地。
自稱曰士大夫
豈非騃乎。
衣袴純素
是有喪之服。
會撮如錐
南蠻椎結也。
何謂禮法
樊於期
欲報私怨不惜其頭。
武靈王
欲强其國而不恥胡服
乃今欲爲大明復讎
而猶惜其一髮
今將馳馬擊釖刺鎗𢏊弓飛石
不變廣袖
以爲禮法乎。
吾始三言
無一可得而能者。
自謂信臣
信臣如是乎。
是可斬也。
左右顧索釖欲刺之。
公大驚而起。
出後疾走歸。
明日復往。
空室而去矣。
公元1644年
 或曰
皇明遺民也。
崇禎甲申後多來居者。
或者其人。
則亦未必其姓許也。
世傳判書啓遠爲慶尙監司
巡到靑松
路左有二僧相枕而臥。
前騶至呵之不避
鞭之不起
衆捽曳之。
能動
趙公至停轎問。
何居
二僧起坐
偃蹇
睥睨良久曰。
汝以虛聲趨勢
方伯復爾耶。
趙公視僧。
一赤面而圓。
一黑面而長。
語殊不凡
乃下轎欲與語。
僧曰。
徒衛
隨我來。
公行數里。
喘息汗流不止
小憩
僧罵曰。
平居
衆中大言
被堅執銳當先鋒。
大明復讐雪恥
今行數里。
一步十喘。
五步三憩。
尙能馳遼薊之野乎。
至一巖下
因樹爲屋
積薪寢處其上。
趙公渴求水。
僧曰。
貴人
又當饑也。
黃精餠以饋之。
松葉
澗水以進。
趙公嚬蹙不能飮。
僧復大罵曰。
野水遠。
當飮馬溲。
兩僧相持痛哭曰。
老爺老爺
問趙公曰。
吳三桂起兵滇中
江浙騷然
汝知之乎。
曰。
未之聞也。
兩僧歎曰。
身爲方伯
天下有如大事而不聞不知。
大言得官耳。
趙公問僧是何人。
曰。
不必問。
世間應有知我者。
汝且少坐待我。
我當與吾師俱來
與汝有言
兩僧俱起入深山。
少焉日沒
僧久不返。
趙公待僧。
至夜深。
草動風鳴
虎鬪聲。
公大幾絶
已而
衆明燎炬
監司而至。
趙公狼狽出谷中。
久之居常悒悒恨于中也。
後趙公問于尤庵宋先生
先生曰。
似是明末總兵官也。
常斥我以爾汝者何。
先生曰。
自明其非東國緇徒也。
積薪者。
臥薪之義也。
哭必呼孫老爺何。
先生曰。
似是太學孫承宗也。
承宗視師山海關
兩僧似是孫之麾下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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