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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石集卷之七 (自动笺注)
錦石集卷之七
 書
  
族兄美仲(趾源)
阻拜幾年。
瞻嚮之切。
非獨在於歲暮
卽伏承下狀
謹審臘寒。
政候安勝
仰慰不任區區
每聞南來政聲
無非異績。
風席水砧。
多蒙利。
此已可喜
而今承露鷄石蜂。
自詫邑况。
高之語。
使人入雲霄上
果非俗吏
親自作農。
無或近於饔飧之耕且爲歟。
好笑好笑
華陽先山。
尙阻一埽
每因譜按圖。
只有瞻想而已
玆承所示。
益知流慶之不虛也。
然而竊嘗先生道學名節
爲世大賢
見嫉羣小
擯斥以歿。
所以報施善人
宜在其後
愈遠愈昌。
至今繁衍燀赫
天理然也。
不可歸重堪輿不誣
若如所敎。
則山雄谷邃
岡麓盤紆者。
豈獨我家紅流之洞耶。
墓田賴執事主張
將使香火
得以永奉。
先之誠。
慮後之圖。
所欽歎。
中會議。
此固聞命
齋洞判府
何不直書以報耶。
第宗中事則有司存
位尊者。
不當爲之先焉。
判府無別商量
須更作書正言三從兄。
使之發文
如何如何
節目草。
執事手自成送。
然後可以該且備。
宗人未易
以所送節目
謄書
發文中。
輪示受銜。
則無齊會之難。
自當成完文。
以是刻揭。
其於遵守之道。
無所損。
與會議而成節目一也。
事簡成速
反復勝也。
更爲入思如何
不備
族兄美仲
祧埋事由
因所示。
聞所不聞
繼而奉讀記文。
李侯事。
固已感歎
而如非執事致力
則又孰能先後而卒有所成哉。
先生道學名節所以炳耀千古者。
益有所闡颺。
狀德得體
紀事無闕。
可見執事誠意
禮曰論撰先祖之德善功烈
惟賢者能之。
執事庶幾有焉。
不勝欽仰
抑嘗有慨然於心者。
今人人家先德
多所茫昧
雖時之近而猶且不明
世代之已遠。
事蹟之寖晦者乎。
知我家有潘陽二先生遺稿者亦鮮矣。
徒見雲仍大繁。
珪組相望
指而語曰此巨閥也華族也。
實則不知有所本而然。
於是記之出。
而後有徵焉。
執事之文。
一國乘之重修
家狀追補
其所發揮先德
豈不偉哉。
形局以下
議論亦好。
因其地靈之美而歸諸天理之正。
實語也。
地靈天理之所湊泊
所謂吉慶福祿
彌久彌長
則其於修先生墓
不患無人
安知幾十年後。
有如
執事李侯者不出而經紀之。
如今所爲也。
然則族系漸疎
有因循。
抑有不必憂者存。
雖然吾輩未死之前
所以相與加勉者。
不在於此
則抑後承于何觀感焉。
三從姪士受(宗福)
惠翰今年有得之。
靑鳥之信。
無乃仙緣復通耶。
仍審峽縣秋。
政况佳勝
爲之神𨓏。
仙吏終不若閒氓。
歲儉民貧。
送新迎。
擾惱亦且無已時。
何以則使吾士受無憂一盂飯。
浩然賦歸老。
叔姪得以同里巷。
杖屨飣餖
日相還往
以娛殘年耶。
方與家兄對坐。
來書適到。
交手披奉。
說此而相與歎咤也。
拙作偶鼓廢簧。
不成音律
只欲代執酌之祝矣。
不意蒙此報章
木瓜而來瓊琚
良用感荷
和之
又復益之以三篇
有若羲畫而文演。
可備詩中之易。
同人不足之意。
吾夫子繫之則亦豈不曰其臭如乎。
語癡矣姑舍之。
無論誰爲木瓜瓊琚
吾輩俱已老白首
有何可以開口
而因玆一往復。
彼此破愁顔則足矣
鄙作之初不匿之而擧似者。
追思可幸。
且觀來什。
思致精切
格韻沈遠
不以而或澀。
不以而或亂。
卽此期頤可占
又是一大喜
可以觀。
亦謂
是歟。
答士受
寒程歸旆。
政爾奉念。
不意遄賜手牘。
報以行李備諦。
穩返鈴閣
視篆佳勝
向來再奉未攄。
足以餘懷
欣倒可言。
第臨歲官撓。
無減秋務
雖以士受之雅趣
恐無披襟亭上賞雪之暇。
是爲欠事
三從凋謝無餘。
豈復流光之感。
而當此逼除
自然有悽思。
官齋孤燭
便是旅舘
士受此時
當作如何緖。
解紱之云。
得無隘乎。
簷低頭。
不得不爾。
柳下惠不恭
未知其有損於目下自處之義。
何必悻悻小丈夫然後快哉
邑民之口。
監司之耳。
向時文中語。
而吏亦民也。
惜乎。
士受之七尺枯藤
棘棘不能扇子有以來之也。
此後惟有無動乎吾心。
陰慘陽舒
亦可以互用之也。
如何如何
一壺春酒
可作歲時屠蘇甚感。
而但聞韶之味。
尙有雪嶽來者
不然何至無罪而用罰耶。
絶呵。
餘冀餞迓增祉。
不宣
答士受
民戶白雲
官家黃鳥
峽邑卽景
每誦槎老詩。
爲之馳神
際此披奉手翰。
中有瓊什
又伴以當歸仙酒。
淸韻來逼。
如登雪嶽
淸河守之置人雲霄上。
何以加此。
閒中閱故紙
自是離索者事。
實有妙趣
士受以太守而有此。
其閒可想。
如此好詩
安得不出乎
格高意遠
令人屢誦。
然士受平日不肯凡俗語。
今見亦然
吾輩老矣。
漫興而已
何必用意如是耶。
試看和章
全用肉語。
廢簧急鼓
宜無好聲
而蓋其意則不學士受之爲也。
士受以爲如何
三箑及丸藥畧呈。
前旣惹端。
此又可以瓊琚耶。
好笑
三從衰顔幸存
舍兄周甲晬辰才過。
欣滿則有。
而未奉一觴
甚悵觖耳。
與金仲寬(在淳)
向者迂轡。
踔七十里。
穿重峽踰數大嶺
我所莅之地而握手欣然
此意甚勤。
有足感人
伯氏京師至。
楓葉俗離。
臨歸戀我。
又復作數日留。
執事之來在是時。
若有冥會者。
此事又何其甚奇也。
夫我國州郡縣凡三百六十。
而縣居三之一而過焉。
縣固多也。
大小豐瘠之不齊
其雄且腴。
州郡等者比比
而今報與安。
魯衛之兄弟也。
安居嶺之左峽。
而報亦湖之左峽。
安之地四面不百里
而報亦不百里
安之戶幾四千。
而報亦四千。
安之錢公私所須者歲不過餘二千緡。
而報亦二千緡。
安之山可遊者有三洞之勝。
而報亦有俗離稱名山。
皆峽也俗宜淳。
而安之民
愚。
報之民頑。
愚與頑亦一也。
大小豐薄
一之或異。
民俗難治相近
余自到報以來
較量執事之安。
而竊有怪乎吾二人平生
少也讀古書文章
欲以馳騁當世
卿相夕可得。
高談闊步
昂然自重
不詭而獲。
不鑽而從。
乞憐而食。
譬之於龍。
失水而涸死。
豈肯受豢於池沼
執事意氣之壯。
而余亦然
濩落無成
欝欝不得志
宜怨悲愁
自放山巓水涯之外。
而或其所守也。
恬然不以介意
雍容言笑
若將甘窮餓而終其身者。
此又執事志操之堅。
而余亦然
執事試思之。
二人平生
果有一事不與相同者乎。
晩而上庠同。
仕而寢郞同。
陞而曹郞同。
爲守令而縣監同。
兩縣之小且殘。
若是相同
是又何也。
韓愈有言
相若相同相似
吾輩之謂乎。
然而自少至老。
臭味形迹
一之不同
二人而若一人者。
求之古今
吾知其必無是也
嗚呼
白頭滚汩。
各自遊宦
少日馳逐之志倦矣。
非有簡書之驅期會之設。
亦非有所求於我者。
而乃風露虎豹
紆回七十里。
寂寞之濱。
歡然敍闊別。
憫然問宿疾。
是豈無所由而然哉。
惟其有同也。
相憐愛
相憐愛故少阻睽
輒惄焉思之。
不以
左且險而或憚於行。
必訪我而乃已。
是蓋誠心所出
旣誠矣。
又安得無感湊泊
伯氏相逢
他鄕一奇事耶。
向使吾輩無所同乎。
雲泥路殊。
吾知前日鳥嶺之轡。
必不折入於俗離之下。
不然乎。
抑余竊復有惑於執事者。
執事爲邑誠樂矣。
堂有八耋大夫人奉來。
安享專城之養。
室有賢內助相隨
糟糠而今粱肉
其於仰事俯育無憾焉。
宜其色敷腴悅澤
而乃與余孤露且鰥。
在官舍如逆旅
百愁而無一樂者。
憔悴瘦瘠不甚異。
豈非可惑者乎。
嶺南糶糴簸精之令。
朝家美政也。
而計國家所失。
通一路殆至累巨萬有餘
不得已也。
執事先事釐正。
一民之怨。
三年之間。
十萬包皆變爲精穀。
較他邑簸減之數。
國家所得爲四萬包。
若是者必勞心焦慮
竭力而爲之。
無乃以是歟。
對時竊瞯執事招陪吏立于前。
諄諄不已者。
皆是飭空官無曠庶務
三日發文狀者再。
至當寢食
穆然有思
蓋以其邑事爲念者。
未或頃刻置焉。
非獨糶糴一事而其勤若此
此余之所以自苦於治報。
至於瘦者。
執事亦有之焉。
則安得不瘠乎。
爲官而瘠反常也。
此而又同則可見無所不同
夫官至於太守亦榮矣。
行則
佩銅章建皁蓋
五馬在後
雙旌在前
鵲衣二人揷羽先導
居則鈴閣而花席也。
方丈之食。
水陸雜進也。
便嬖使令雲鬟左右也。
官門之曉開昏閉而鼓角熊熊
使人氣壯也。
威儀之動乎人盛而號令之行乎境專也。
世之得此者
孰不揚揚
曷嘗見人之爲太守而不膏腴其面者乎。
余與執事
何爲而不樂此
自苦其身。
節士愁人之狀。
而或爲人所笑耶。
有美飮食於斯
人皆嚼大胾啜肥羹。
吾輩則所齕惟乾腊冷虀。
終日波波軋軋者。
誠不自知何意也。
其所一生濩落
白首始做縣尉者歟。
使吾輩鶱騰
訏謨廊廟
夙夜匪懈
利澤及於一國
聲名垂於百代
由是而勞而成病則誠榮乎。
而乃以一縣尉
自勞至於瘠者。
不其小哉
今則吾欲變矣。
彈絲吹竹
啽風哢月。
以娛夜乎。
縱酒賭棋
習射觀獵。
以消晝乎。
設供帳携妓樂
日遊衍於俗離。
以賞四時之景乎。
抑無變而終日唇舌
頑民是非乎。
宵明燭火
官吏文書乎。
惴惴焉奉營關。
憧憧接隣移。
而或一事自失乎。
庭置刑具
瞋目聲氣示威
痛楚之聲。
又從而碎其心乎。
由前而言則蕩也。
非分憂之義。
由後而言則瘁也。
安身之道。
此又莫决其所處。
抑有可以其中者歟。
旣同
不與相謀
君子心也。
可變則變。
不可變則不變
曰別有所謂中者則用其中
執事之言是從。
執事豈惜一言而不之敎耶。
執事亦必有自定于心者。
此余所以欲聞。
而卒爛漫同歸也。
不備
與金仲寬
歲色倏改。
伏惟侍餘政候。
迓新增休。
馳賀不已
湖外逢新。
感懷亦新。
而獨簿領之苦。
催科之勞。
依然是陳歲事
朝來攬鏡
鑷得如霜之莖至七八。
今則非惟而已
執事之髮已雪。
無可鑷。
而比舊歲亦豈無加白者乎。
前書覽無同之一字
執事亦必不以不然
發嘅於吾輩所値之運。
而當益齒酸意倦。
浩然賦歸之思者。
或恐此書之爲雍門
果爾則弟亦彭澤矣。
其肯留戀五斗米
而不投紱執事於楓溪之濱乎。
然則所說變與不變
用中用中
不須也歟
不備
與金仲寬
今年執事周甲之歲。
倍有瞻慕
而尙未奉一書以候。
則信乎嶺嶠之遠也。
春晷早暄。
伏惟爲政佳勝
今月十七日
執事其將何以度耶。
上有八耋大夫人無
恙。
傍有伯仲老兄萊衣
下有子女怡愉左右也。
雖以執事志介情悲者。
不得不少變。
其將設杯。
酌。
兄弟子女
飮讌爲樂
以慰大夫人之心。
綺席張於衙軒。
珍饌出於官廚。
營府送樂。
邑民獻頌
吏又鴈鶩進齊。
賀於郡庭否耶。
然則盛矣。
恨不令吾姊氏及見。
亦知執事之同此愴悢也。
是日南望杳然
不能末席而執酌。
則宜有遙祝
祝必寓之物。
香芳也。
芳爲二十一萬。
昨年以是而祝蒼下兪兄。
囊亥也。
亥爲二萬六千。
今年春以是而祝族姪麟蹄倅。
今乃合而獻之執事
愛之深而祝之繁也。
夫壽得二十三萬六千年則將與天無極
物雖微而所寓者大。
執事之受而有焉。
不備
與金仲寬
晏起開戶
落花滿庭。
悄然日前餘懷
忽此赫蹏之枉。
得一瓊琚
依然北山舊事
非但卽景可喜
將使後之人。
吾輩尙留此世。
看花賦詩
豈非大奇事耶。
諷詠屢回。
韻致溢發
格力古健
益知精旺神泰。
龜鶴不老。
大耋可卜。
尤賀尤賀。
報章何敢辭也。
早晩未可知。
姑寬之。
留作逋債
豈不有味耶。
兪汝成(漢雋)
秋氣日高
伏惟爲政淸勝
昨日俗離僧報楓不與老兄
遊猶不遊也。
以是不往見。
不獨簿書無暇也。
秋操節度營定期會
關文來到
大是愁亂。
夫合操之不行久矣。
積拋之軍案。
便成鬼錄
稀見之民情
眞若戰場
自關到之日。
民已駭然鳥獸竄。
俗離以西。
不下四千。
私奴一空
軍法之用。
日加於里任。
戶諭之令。
日馳於村閭
而無一人出而應者。
此其勢必至於大生事。
嘗見史記臨難募兵
多則得數千。
少亦爲四五百。
若如今時一兵不可得也
習操非赴戰也。
簽丁非募兵也。
而民猶若此。
則脫有不幸
國將何爲哉。
弊邑編伍之軍。
其數六百名。
營門合習之期。
只餘二十日。
六百名至多也。
二十日至近也。
以至近之日。
而充至多之軍。
雖使名將當之猶難。
腐儒疎拙如準源者乎。
藉使百計搜括
盡數充定。
昨年亦嘗行私聚點矣。
其時非不草畧成額。
而今日充定者
明日逃去。
明日定者
明日逃去。
迭相出入
互爲盈虛
有若活蚤之聚合
左右跳躍
瞥然之頃。
其所在。
今於營操前三聚點。
又如昨年之爲。
直至領付之日而闕額相望
必至之勢。
弊邑之罪。
固有軍律
所不辭焉。
而其於國事
豈不大可寒心哉。
或者編伍
之卒。
士夫之奴也。
今若別曉諭士夫
使之各借一奴。
國家一日之役。
則彼必無辭
而六百名可得而無闕也。
是言似矣。
堂堂千乘之國
行一習操。
不能取辦一號令。
顧乃乞借爲名。
大損國威
爲其主者未必盡在此境乎。
執事老吏也。
必有方畧可及
貴牧大州也。
必有紀律之可聞。
如有奇策。
勿秘於獨用
而俾隣邑取法
此非今日共濟之道乎。
不宣
兪汝成
天晴風寒
可喜而寒可愁也。
此時政候如何
弟自貴州離發時。
雨乍收。
陰霧塞路
霧裏行三十里。
不知路之爲嶺爲野。
懷仁縣門。
始分一行人面目
宿疾之祟於江霧者。
又此重觸山霧。
肢體麻疼。
因而闖發。
甚可懼也。
向日事。
劫耶夢耶。
吾輩書生
忽以羽笠韡袴
周旋於七兵馬之間。
豈非意外歟。
歸來追思
發一大笑
因此而竊有所慷慨
不敢隱於老兄者。
春秋合操大閱也。
兵馬大軍也。
大軍大閱
宜其事甚壯可觀
方其往赴期會。
謂當如十二諸侯觀戰壁上
書生膽弱。
無以卒事。
及其臨陣開眸。
兒戲不若
以成陣則旗鼓錯亂
行營人馬顚蹶
接戰則假倭數番跳躍
而勝戰之曲已作。
自初
公元1788年
至終。
不滿於一胡盧
問之則曰例也。
淸州以此例。
他州以此例。
則國之設營何意哉。
州國家之大關防也。
湖之左峽。
賊路之要衝也。
在昔戊申之變。
已事可知
其時潛兵於北藪。
夜入城。
殺兵使。
不然白晝行兵
聲言淸州
以此兒戲之卒。
爲兵使者安能御賊。
吾知其望見必走。
思之豈不寒心哉。
老兄旣在其地。
職是兵使之貳。
未可以言於兵使。
無待春秋之合操。
無待兵馬之咸集。
淸州之兵是組是練。
是撫是愛。
不拘常例
時加激勸
脫有不幸
一州而當賊之要衝
使上黨西原
爲國金湯
則雖老兄之不自爲者。
而功在老兄
豈不偉歟。
曩過貴州之境。
民人驍健
無異古之荊楚
在敎之如何。
老兄不以腐儒談兵笑我。
不以假手武夫自恥。
留意焉則幸甚
不備
兪汝成
伏惟新元
起居增祉。
竊聽往來之言。
老兄已治送內眷
大雪塞路
人不得行
不使少遲。
老兄馬首
亦將不日而北。
何其義之高而决之勇也。
上黨之遊。
不可復得。
而俗離之約。
徒爲虛設
吾輩風流
從此寂寥於左峽。
誠可恨。
何必呢呢喃喃細語
送別兒女子爲乎。
弟亦老白首
不堪吏役
其隨老兄而北也亦不遠矣。
老兄其歸語吾伯氏
與之相待漢陽城南可也。
不備
兪汝成
前書久未復。
信乎邑事之多撓也。
老兄之指繭。
源之手龜。
龜大痛也。
小苦也。
乃老兄以我爲仙而羡之何也。
豈以大州而驕於小縣乎。
仙亦有將卒之異。
老兄之未之聞歟。
有人入羣仙之府。
學仙
童顔而倚鶴背者許之曰從余行惟謹
於是其人肩琴匣棋局
酒壺手殽榼。
從行於朝滄海蒼梧之間。
其人或恐其害於爲仙也。
不敢言勞。
已而氣喘喘欲死。
則乃歔欷而歎曰雖仙。
卒徒不可爲也。
今之三山尉。
卽古之卒徒仙。
何羡之有哉。
高坐宣化堂。
俯視三十六州。
一呼吸而風馳電擊
周流湖山
卽仙之元戎也。
老兄制使廑廑褊將。
視準源之卒徒
亦豈遠甚乎。
固有眞仙
老兄行矣。
吾知終南之下。
嗒焉隱几
無向時繭指之苦而睡白日者。
人必以爲崆峒子也。
兪汝成
家門不幸
家兄喪逝
悲痛沈慟
自堪勝。
伏蒙尊慈
特賜慰問
紙上二百有餘言。
一緘涕淚
平日父事則哀其生也。
斯文道喪則哭其死也。
執事之有是言而誰有。
一年糾結欝轖者。
得此而始少洩焉則哀感至矣。
敢言其晩。
嗚呼
人孰無喪兄者。
而苟其自盡於所當盡。
或無餘恨。
可以塞悲。
而此不然
直行路也。
石耳
所以甚於悲。
人世孤露之莫慰。
天倫師資之永失。
猶屬第二語。
自悼之外。
更復何言哉。
嗚呼
以我先兄純正之學剛毅之操。
實德在躬。
而命與時乖。
終焉卷懷而逝。
生順死安。
君子何憾。
所謂不朽圖者。
不在後人歟。
收拾文草
撰述行蹟
幸家病愈
相與謀之。
年來精力銷鑠
且有不遑私事者。
其勢易歸荏苒
恐朝暮死
又抱無窮之恨矣。
面訴之期。
地上地下歟。
留來狀哀至輒執而泣。
惟有是耳。
不備
與金敬修(思泰)
遠而墨溪舊遊
近而三山奇逢。
終不可以復續耶。
時望南天
只自馳神
雪寒比酷。
不審起居如何
荒歲農家
甔石不空。
能有勤力之効否。
否則姑舍杜陵之無食。
卽其安豐索錢。
何以堪之耶。
念到於此
令人發嘅於董生行矣。
弟狀木石耳
外若達理者。
其中
未必然
所以現在者。
只是軀殼
始知東門吳之言。
一長歌。
眞能不悲也。
如使其病不有以誤治。
其賢不至於深惜。
亦復奈何哉。
在家如客。
所仰對而爲慰者。
左扉鶴髮無恙
有時奉話疇昔
語輒到敬修娓娓
敬修亦必遙想境界
而或發於夢寐也。
膝下矯矯者。
已過高陽八龍半云
娶婦者幾人。
勝雪之嬌。
幾箇年。
已當於結褵者有之否。
赤手成家計於他鄕
敬修固自幹局
不意晩境福力之完又如此
以弟之近日情理
不能仰羡於敬修。
則世之羡敬修者。
又幾人哉。
以是而有欲以所謂功名易之則惑矣。
吾知敬修之必不然
其所以爲敬修者。
則向所云董生行。
抑豈非淺之知也歟
年來廢絶人事。
不作赫蹏字久矣。
於敬修。
終不能忘情。
且記昨歲有問書
不可無復
把筆作此。
不覺語長。
亦何能盡積懷
書成亦茫然
不知從何而付去也。
不宣
與魚景國(用賓)
天氣向寒。
爲問起居何似
前書久未復。
非敢惰也。
書好故愛玩
愛玩故遲其答。
答則其味不長也。
僕與景國
白首
然後始乃相知
年數則不三見城北
桃花
若是乎交之晩而知之未舊也。
然而猶且相許上下
馳逐不捨
見之輒欣然無他
景國文章
僕亦好文章
所好同。
相與厚。
無間於交之新與舊也。
景國每稱僕士友可敬
僕非其人。
不可景國不知僕者。
然而景國之書縷縷以僕之窮而無成
發嘅於世道
末乃解之曰玉花珠汗
終是天閑中物。
夫僕駑駘也。
非馬之千里
眞是玉花珠汗者。
何嘗必入於天閑
其困死於村槽野櫪之間者接踵也。
千章之木。
可棟於明堂太室
委棄路傍。
不爲樵斧之所斫。
入於炊之用者。
亦無幾焉。
非獨爲然也。
景國何所見而有是喩乎。
自居以來
水陸行而嘗有所悟。
乘欵段興仁之門。
駿馬在前者。
一擧鞭而不見影
邈乎其不可及
日暮而入于客店
則其駿馬者在焉。
僕之欵段者亦在焉。
其行于水也。
嘗乘小艇子。
與巨船並行
巨船富多米酒肉之載。
莫不醉飽鼻歌。
小艇之流涎。
時或乞憐
喣濡焉。
而巨船者必睨視之。
船與艇並行
終日相離
未嘗不羡於船。
未嘗不驕於艇。
俄而日落江暝
烟霧四起
兩岸寂然
而船與艇不知其處。
向之貧富無有
又孰羡而孰驕哉。
凡人窮達時也。
使
僕而有其時者則陸行之馬。
自有早晩
其時者則水行之船。
同歸泯滅
又何慨焉。
景國亦必水陸行者
而其悟此理則無或有遜於僕耶。
僕之爲是說者。
景國因是洒然窮達之間。
不復以僕爲憂。
景國之覽焉。
不宣
與魚景國
歲色垂窮。
伏惟起居增相。
足下於向者。
所爲累紙以示僕。
俾論其高下善否。
僕素不嫺文辭
聾瞽而責聽視
何以聲色之眞耶。
雖然僕嘗有一二粗得乎中者。
顧何敢默默以負足下勤問之意也。
竊觀足下之文。
毋論高下善否
其所主處。
已自有病。
僕請先攻足下之病而後
足下之文可乎。
蓋嘗聞爲文之道有三。
命意曰修辭也曰設法也。
意與辭。
自己之所獨得
發於一時者也。
法人人之所通用
而定於萬世者也。
孔子曰殷因於夏禮
周因殷禮
孟子曰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何事
三綱五常大經大法
萬世不可易者也。
所遵者何事
井田學校良法美制。
萬古不可易者也。
爲文之家。
亦自有大經大法
良法美制。
萬古不可改者也。
爲國不因遵乎此則失正道而歸於偏覇
矣。
爲文不因遵乎此則失正道而歸於雜稗矣。
譬則理也。
譬則物也。
而法是則也。
有理必有物。
有物必有則
三者之勢相須。
不可廢一。
今足下之文。
於意與辭。
得其巧而臻其妙。
精切纖麗
非不美矣
而所少者法也。
噫。
其所以少者。
吾知之矣。
足下之言曰吾爲吾文也。
非爲古人之文也。
今之爲古文者。
只是蹈襲而已
衣冠叔敖骨相則非矣。
嚬笑西子而眉目則非矣。
非其骨相眉目
而惟衣冠嚬笑
是倣是效。
別人而已
夫安得爲吾哉。
以是爲文蹈襲是祛也。
噫。
此僕所謂足下之文有病也。
夫文之所惡於蹈襲者何也。
以其無古人義理
而只循古人之塗轍耳。
如使我眞得古人義理
則雖循古人之塗轍
亦何害於爲吾之文也哉
秦漢尙矣。
雖以韓,,歐,蘇言之。
未嘗倣像古人
昌黎之文。
倣乎詩書
柳州之文。
倣乎左國
廬陵之文。
倣乎司馬遷
老泉之文。
倣乎孟氏。
東坡之文。
倣乎戰國策。
若是豈可謂全無蹈襲乎。
而亦豈可以此
謂非韓柳歐蘇之文哉。
彼數子者。
各自所得義理
發之於文。
規矩尺度
自合古人
無意蹈襲而自蹈襲耳。
然則不得古人義理
而只循古人之塗轍者固非也。
古人義理
而必
欲避古人塗轍者亦非也。
足下之文。
果得古人義理耶。
則雖蹈襲不害爲足下之文。
不得古人義理耶。
則雖不蹈襲亦將何所貴於足下之文。
揚子雲太玄以倣易。
而自蹈於僭賊。
如使子雲眞有羲文義理
則雖作一易經可也。
又何可以僭賊而罪之哉。
然則子雲之罪。
在於無義理。
不在蹈襲也。
古之不蹈襲者。
莊周之文爲然
浮虛詭誕
無義可取
則又曷可以蹈襲貴之哉。
足下之言。
又曰蹈襲者終不能發出吾言。
三歲學語兒。
是爲啞文也。
吾不欲爲啞文也。
是又不思之甚者也。
蹈襲者之不能發言
是豈蹈襲之罪哉。
以其無可發之義理也。
如其有可發之義理
則雖入於規矩尺度之中。
自能沛然其所無事
何患乎啞。
無義理可發而徒爲言說。
則雖不啞。
何益之有哉。
足下不爲蹈襲
是其意欲天下獨有吾文也。
天下意見
或有不謀而同者。
安知今世不爲蹈襲
足下者果無乎。
然則足下之文亦多矣。
安得天下獨有足下之文哉。
若然足下雖不蹈襲古人
亦將不免蹈襲今人矣。
足下之不蹈襲
果安在哉。
大凡天下事。
不有法。
作室而必有作室之法。
造器而必有造器之法。
今足
下作室而棄繩墨
造器而舍䂓矩
豈非足下大病乎。
其病也無他
而已
不去是偏。
足下之文。
恐終不能至於高且善。
此僕所以先攻足下之病而後
足下之文者也。
足下以爲如何
不宣
邊鎭
一棒一條痕
一摑一掌血
讀書之法。
亦當如此
嚴立課程
猛着工夫
然後方有顯著功效
如棒之必有痕摑之必見血。
不然而徒讀。
如隔靴爬搔
則雖麻姑之爪。
何益於止癢哉。
喜也論語聞已始讀。
其間工課勤怠。
如何
讀之精則如秤上分金。
誦之熟則如甁中瀉水。
文義了了分明
則亦必期於剝皮見肉。
一字一句
不可放過
十年挾冊
僧讀風經
豈非此兒誤了身者耶。
放心之可收也。
幼志之可去也。
雜念之可除也。
昏氣之可明也。
四者卽今日急務。
而亦無別法。
只在着實讀書
所謂着實者。
不在一誠字乎。
此兒失學之由。
及其病痛所在
今則必已詳知。
自當良醫對症之妙。
隨處砭針
此不欲覼縷也。
人事文理
相須而成。
此兒於人事上。
至今朦朦朧朧
文理之不解蒙
固其宜也
文字之外。
凡係言辭儀容
亦必多方提撕
有以如夢得醒。
雖於行用文字
日用筆札
屬。
口授指畫
不可闕之也。
今已過時
倍日兼行之法。
亦宜知之也。
師嚴然後道尊
君旣爲人塾師
不可自居焦千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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