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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齋先生集卷之六
記
盤谷書社記
昔我先祖尤菴文正公門下。有梅隱堂許公璜瑩叔居于陽城之白雲山下盤谷里。旣沒八十有餘年。邑之章甫。惜其芳躅蕪沒。合力鳩材。構屋數架於其講亭遺址。爲講學肄業之所。名曰書社。以寓景慕之意。苟非公所存之實。何以使人興感於久遠。而其置社會講。思有以闡揚前輩徽蹟。亦可見諸章甫所尙之正也。公性質溫雅。篤於孝友。幼而聰悟。文藝夙就。旣永感。遂廢擧業。專意於爲己之學。往來師門。不憚徒步。文正公嘉愛其志尙之篤。見解之精。手書志伊尹學顔淵六字以勉之。其進省於謫所也。與之講心經。而告之以直字心法。又以海東一士雄之句。送其歸。大賢之門。得此期許之重。夫豈偶然哉。公爲近師門。搬寓於溫陽之梅谷。自號梅隱。先生爲之記。楚山禍後。撤歸故里。杜門屛跡。溫理經籍。每於和煦。率後生講習於門外槐樹下。此卽人之指爲講亭者。雖更化後。不變所守。以終其身。公貞靜之操。殆晦翁所謂得于天而成于學者。而宜爲鄕黨之所欽誦不衰也。嗚
呼。世之談公者。必擧所謂木儒尼通事。蓋公與尹拯有十餘年同門之誼。其以江都俘奴。豈合享祀之說。傳告于先生。實有所不韙於木儒者。而先生亦以惡習斥之。拯也反欲掩諱本事。而歸先生於造言之科。則其徒投疏誣詆。謂公無其人矣。公不勝痛惋。遣其子擊鼓對辨。終使聖主洞察其情狀。此雖所關不細。亦可以見公事一之誠。顧非公平生大致。則以是而知公者。豈不爲淺之爲知也。公之玄孫諗以余爲師門之後。來致諸章甫之意。而請記之甚勤。余以不文辭。不獲。遂略敍其立社顚末。而並書所感于心者。以告來遊於社者焉。
淸塵堂重建記
公元1728年
淸州之淸塵堂。湖西兵馬營治務之所也。堂之創在英宗戊申討亂後。故以是名之云。歲甲戌冬。節度使趙侯華錫來莅任。去戊申爲八十餘年。時連値大歉。流丐盈路。侯屢爲糜粥以饋之。旣又以堂之頹廢。將重新之。或有以擾飢民爲言者。侯曰宋之諸賢。多以荒歲而興役矣。余雖力量才局不及古人。固欲惠之。非敢擾之也。乃捐俸鳩材。以翌年某月始役。重其價。役夫坌集。閱幾朔而工告訖。民之將四方者。多賴而
存活。而堂之間架制度。視舊稍加。有足以新耳目而重威容焉。噫。朱子編小學書。而館傳必增飾。柳氏家法。見紀於善行矣。然則侯之斯役。已非後世橫目自營者所暇及。而不可無述。况侯之意。不但爲館傳之飾而已者耶。凡爲閫帥者。以民事之非其所職。視民捐瘠。殆若秦越者。比比。若侯者。其用心可謂仁矣。侯能由是而擴充之。則管下軍民。必皆有親上死長之心。雖或有意外之警。其塵有不足淸者。而庶不負朝廷寄重鎭之意也。侯其勉之哉。侯以書來曰。本營樓觀記文。皆是文正老先生手澤。敢以繼述爲請。顧余不肖無文。無以承矦之美意。而亦有所不敢辭者。遂略識之如此云。
安東金氏㫌閭重建記
余嘗爲學堂金公。忘其蕪拙於遺墟碑。其後孫光淳。遣其從弟樂淳。復以兩世孝閭重建記爲請。卽學堂公長男大憲益精。五代孫處士師俊也。二公至行。俱載於邑誌。而若處士公之冰池出蓮。孟宗雪笋。豈得專美於古耶。忠義之家。乃復有此百載之下。令人起欽。而眞所謂是父是子矣。噫。忠孝之㫌其閭。不但褒其人。所以勵俗而勸後也。然則凡棹楔之毁壞不修。
公元1754年
在他人猶足爲之嗟惜。况爲其雲仍者耶。二公之閭。屢經兵燹。大憲公則遺址亦無徵矣。光淳甫衋然興歎。與諸宗人竭力經營。以今上庚辰。構得二間而並揭二榜。縣之西十里。而距處士公遺址。爲一喚地。路於是者。必爲之式焉。二公其肎曰。余有後昆。而亦豈不爲風敎之一助也哉。
沃川郡滄洲書院重修記
公元1817年
書院刱建殆二百年矣。未知其間幾經重修。而院中財力。自來不贍。則凡有工役。所以措置者。豈不艱辛乎。不以艱辛而廢所當爲爲之。劈劃而亦不失宜。惟在有司之得其人而已。歲丁丑以院屋皆老。擇能幹者。任其事。多士薦全君孝曾,琴君舜孝爲別任。琴君嘗任本齋。取羡餘置別庫。斂散以待有事者有年。而至是請搢紳有司于永同。元侯錫玄。復得贍學錢一百。且收儒錢若干。才鳩聚材瓦。全琴二君俱遭艱。遂自本齋主其事。役未半而財先匱。一鄕士林。擧懷憂慨。而荏䒣數歲。無以經紀。二君旣免喪。余以與聞院事。復使勸起。而李侯有秀。方莅任。以近院市廛一月所收。歸之院。二君遂以藉手而殫心完役。堂序門廡。一新於數月之內。時辛巳秋也。嗚呼。世降俗渝。宰郡
縣者。鮮有留意於興學。任學宮者。罕見盡心於整務。是以不但講誦之無聞。亦難棟宇之繕完。今以斯院之綿力。而能了此大役。二君之誠勤。殊可嘉歎。而苟非元李二侯爲之周旋。二君者又何以致其力哉。書其事而揭諸壁。以爲後人勸。所不可已。余以病昏因循至今。而全君遽作泉下人。其傷衋爲如何哉。玆掇數行以副齋儒之懇。而適聞今閔侯捐俸。分俵於校院。使備書籍。而屬之本院者。爲三十緡。復有如全琴二君者。實心扛夯。終不負侯之美意。則豈不爲多士之幸也耶。侯名元鏞。其爲政可謂知先務矣。遂並記之如此云。
燕歧縣鳳巖書院入德齋重建記
公元1821年
書院之創。舊矣。百餘年之間。院之屋宇。未知幾經重修。而世級漸降。士風不振。爲邑宰者。鮮務興學之政。任院事者。難得能幹之人。且院之事力。自來凋殘。是以凡有工役。每患難成。歲某甲。是齋也以有顚覆之慮見毁。而生財沒策。末由改作。士論紛然。逾年未定。今金侯上官。幾日來謁院祠。問院中諸節而曰。是吾責也。遂捐俸經紀。不以事專委於院。置看役吏督成。而是夏有淫霖。祠宇牆垣。多見崩頹。水齧仁智堂。柱
礎有傾陷者。而棟宇將不免撓圮。侯聞之大驚。亟招工支柱而完其礎如舊。仍補葺其浮椽風板之朽落者。修改其塗墍丹雘之傷汙者。旬月之間。並牆垣一新之。復增置保奴十名。以敍院力。院之章甫。與之相慶而歎曰。不遇我侯。院幾無以爲院。嗚呼。此其實際語。侯之爲政。非所謂知先務者耶。院任之爲侯所知。而終始其事者。洪君一泳也。來謂余曰。我侯實蹟。不可不揭示。而亦當爲後來者勸。願得數行語。余遂不以蕪拙辭。而略書之如此。侯名箕明。文元公先生後孫。而克守家法者也。
采薇亭重修記
嗚呼。薇蕨。植物中一凡草也。惟夷齊采之故。流芳於萬世。今夫亭之以是名。而又不忍其荒廢者。夫豈無其義歟。亭在西山書院講堂之東幾步。院之建在肅廟癸未。而亭亦同時所刱也。院以享端廟生六臣。漁溪趙先生卽其一。而院與亭。皆先生杖屨之墟也。直亭之東。有山雙峯特立干宵。其名伯夷者古矣。當端廟乙亥。先生浩然南歸。終老於斯。以泯其迹。嘗九日登高賦詩言志。音韻悲壯。與墨胎氏采其之辭。同一腔調。嗚呼。山之得名造物者之意。若有待焉。
而詠懷之作。今古一轍。又况雷首之一種春根。亦在於玆山者耶。此後人之所以因其地而懷其人。懷其人而刱斯亭也。亭之東有臺曰淸風。臺之北有巖曰叩馬。亦因是亭而次第寓名者也。亭旣久頹剝。院之章甫。因舊而重新之。先生後孫𪶙。因謁記於余。余惟六先生淸風峻節。非老筆之所可揄揚。而抑前記之述已備矣。復何庸贅焉。遂朗吟忽焉歿我安歸之辭。亂以懷佳人不能忘之章。而書此以歸之。百世之下。登乎斯亭者。庶幾聞風而有所興起焉爾。
寶山精舍重修記
公元1831年
余嘗序草洞八賢行錄。已聞寶山有精舍。蓋當嘉靖萬曆間。運際休明。一洞之內。名勝輩出。或立揚於朝著。或藏修於丘園。風流德業。不惟矜式於一時。亦足垂範於來世。嘗占形勝置精舍。以爲講討遊息之所。卽寶山也。每良辰勝日。杖屨後先。勸業規失。倣藍田之鄕約。反躳務實。遵滄洲之諭學。洞風於是乎彬蔚。而精舍亦得以聞乎世。洞之後輩。遵守補葺。久而罔墜。間以祭社之禮。建祠於精舍之後。妥侑八賢。則事面增重。而規制有未備者。歲辛卯春。洞之諸長老。合謀經紀。仍舊址而新其屋。置室於東西。以爲齊宿
之所。凡六架十六楹。首尾五箇月而功告訖。爽塏寬敞。溪山增顔。張君幼章。洞中人也。來問記於余。余惟名園別榭。雖擅一時之勝。尠保百年之久。惟此精舍。非徒保守無恙而已。而春秋之講信。冬夏之課學。永久無廢。固可驗前輩之立規。根基深厚。而亦豈非後人之紹述。致其誠勤也。是固可尙而可書。若其四時之異景。朝暮之殊候。登覽者自當得之。而不能一快心目。是余之所架恨也。是爲記。
忠莊公禹(尙中)雙㫌閭記
公元1624年
仁祖甲子。逆适以西帥擧兵犯闕。大駕倉卒南幸。公以宣傳官護從至漢江。天寒流凘。舟在南岸。而梢工輩觀勢逗遛。招招不應。公請往斬篙師。提船而來。上曰。爾雖有貫日之忠。絶人之力。柰難徒涉何。對曰。主辱臣死。乃分之宜。臣敢愛死乎。遂脫衣袴。手長劒。或潛或浮而渡。梢工擧楫迎擊。公奮呼登船。斬其二人。叱令回泊。旣復命。上見其皮膚受傷血流。手裂袞袍而裹之。敎曰。今日之事。予不可忘。遂從間道。到全義地。背負上躳踰嶺。上曰。爾其無勞乎。且暫憇解渴。公手掘石間。水湧出。先以進御。上飮而甘之。後人號其水。曰殿下泉云。旣而适兵敗伏誅。自公州
回鑾。上顧謂左右曰。禹尙中貫日之忠。危身之功。將何以褒賞。及到漢江。上顧謂公曰。此非若效死之地乎。還宮。又命召語之曰。予有今日。爾之力也。及後丁卯虜變。公方居父喪。欲赴難。哭辭靈几。入訣母夫人。母夫人許之曰。汝旣許國。國危如此。毋以老母爲念也。公且泣且行。到錦營。道伯以聞。上命起復。爲守御大將。領本州兵。防御雙樹山城。俄而虜請和。乃辭歸廬次。丙子。虜再入。公以全州營將。與道伯李公時昉。領兵直向廣州。遇賊力戰不利。將約日更擧。聞南漢和成。北望痛哭。如不欲生。公自幼有至性。年十八。母夫人患毒腫甚危。公虔誠祝天。願以身代。將訪醫于隔水地。會天大雨。津路不通。行到水邊。扣胸仰天曰。母病垂死。子豈愛身。冒死欲渡。漲流忽淺。遂抵醫家。丐活母病。醫感而許之。公背負而渡。纔渡水復漲流。醫歎其誠孝之感天。及試鍼藥。果得神效。其遭外艱。毁幾滅性。居廬終制。自少時着母夫人襦衣。雖宦遊從軍之日。未嘗暫脫。及喪。每手撫血泣。未及免喪而沒。卽孝廟壬辰也。嗚呼。公之孝旣如斯。則所以移以事君者。宜其卓偉。而孝門求忠之古訓。豈不信然乎。訃聞。上震悼。命道臣厚庀其葬。而甲午。
又親製文致祭。景廟癸卯。道臣因士林齊訴。以公忠孝實狀陳聞。上敎曰。禹尙中之忠與孝。炳炳卓卓。贈兵曹判書。當宁庚午。因大臣建白。贈諡忠莊。孝明代理戊子。因儒生上言。雙㫌忠孝。嗚呼。列聖朝恩褒。至此而無餘憾矣。七代孫昇鉉。極力經紀。建閣揭板。以家狀謁余爲記。余老病久廢筆硏。然公之實蹟。夙所飫聞而欽誦者。遂不以辭。而略書之如此云。
孝子羅公㫌閭記
余嘗聞湖南之金堤郡。有羅氏三世八孝。而甚恨無以得詳其實蹟。一日羅君宜材袖示其先君永怡堂行錄一通。而求爲㫌閭記。永怡公。卽八孝家後承。而亦以孝㫌閭於當宁戊子者也。噫。羅氏之門。一何多孝也。詩云。孝子不匱。永錫爾類。不其信矣乎。公諱漢明。字君倬。五代祖建溪公諱安世。以孝著。八代祖龜山處士諱應參。七代祖節孝公諱表。俱以孝㫌閭。考諱綜。亦以孝贈敎官。公姿性溫和。才行兼備。成童。遭母喪。哀毁逾禮。後遭繼母喪。亦如之。奉養敎官公。志物備至。病而嘗糞。瘡而吮毒。及其惟幾。血指延一日之命。初喪。哀毁幾滅性。葬之日。天大雨四方。獨
葬所不雨。人莫不異之。豈非孝感所致耶。葬後仍廬于墓側。朝夕哀省。雨雪不廢。去家十餘里。日必往來哭几筵。血氣旣衰。而執禮愈篤。其不至於不勝喪。人皆謂神明之所扶持也。嘗赴擧夜行。遇㬥客。不惟不見劫。乃爲之護送曰。此是羅孝子云。公餘力學文。潛究經史。杜門守靜。樂於爲善。居家接人。無非孝之推也。道剡登聞。先復後㫌。噫。公以孝子之孫。孝子之子。而其孝又如是卓卓。眞可謂不忝所生矣。世之爲人子者。聞其風。可以知所勸。况爲公之子孫者耶。羅氏之以孝相傳。可以期於無竆也。余固無文且病昏。猶竊樂夫道人之善。矧乎公之世孝乎。因以得八孝之所以爲孝。尤爲固陋之幸。於是乎記。
農學堂記
先王之世。民有四焉。士農異趣。時則經界正仁政行。爲士者。讀書求志。而不患無所養矣。降及季世。王政已遠。民生已困。士但匡坐讀書而已。則事育沒策。衣食亂心。亦難乎爲士矣。礪山宋君榮載。讀書行誼士也。少工擧業。晩暮無成。老耽經籍。家事旁落。乃卜築於華山之芝谷。且耕且讀。而爲貽後計。於子姓中。觀其才器趣向。分授其業。以爲相資互修之地。其垂戒
也深且遠矣。性潭宋先生聞而嘉之。書贈農學二字。以扁其齋。君之後承。服詩禮。勤菑畬。以繼志述事。且肯構其堂而新之。問記於余。余固知帶經而鋤。朝耕夜讀。古人已然。爲今之士。固難偏廢也。爲君子孫者。苟能力穡而善修身。則人固不敢侮。而天且不能竆矣。然於二者。不可無輕重之別。須信吾夫子耕也餒在之訓。而尤當致力於寡尤寡悔之道矣。遂書此歸之。俾揭于壁。
剛齋先生集卷之六
跋
菊堂遺稿跋
菊堂朴公早業文藝。妙齡中司馬兩試。復屢占大科解額。而一時儕友。皆推之以大乎矣。其著述之富有。固有可知者。今十餘世。累經兵火。僅得亂草一沓。留傳箱篋。詩文合若干首。而故紙殘缺。殆不能讀。公後孫禧錫來謂余曰。吾先祖遺蹟。只此而已。其傳與不傳。於先祖固無所加損。而在後孫之心。不忍任其滅沒於百年葆守之餘。將以活字印之。附錄行狀墓文。分之於內外裔之知其可貴者。而不可無識。願賜一言以徵諸後。噫。公不但英敏見稱於師門。亦爲牧老之所深許。可以知公者。果不在此零碎之篇。然詩文
之出於公者。此外無他。則此實全鼎之一臠。宜乎朴君用心之勤。而非追先之孝有過人者。何以如是。朴君之言又曰。存拔非所可論。若校讎之不得其精。吾實負罪。而俟後人於他日。余亦公之彌甥也。嘉其誠而感其意。遂書此于卷後以歸之。
道統千字跋
凡童子始受敎。必先周興嗣千字文。擧世皆然。蓋爲其字不疊。而文亦可取也。李上舍任道嫌其文少。且謂雖幼少者。亦當使之知有聖賢道統。乃取千字外之千字。上自羲軒。下至程朱。略敍其蹟。名之曰道統千字。使讀千字者。繼又讀此。其意可謂勤且善矣。豈非晦翁所謂足以養正於蒙者耶。任道袖示之謂將鋟板。略書此于其下方。以相勖焉。
書孺人淸風金氏行狀後
故孺人淸風金氏。夢梧相公之女。徐君耆輔其所後胤也。頃年徐君嘗訪余。其重厚謹飭。一見可知有操執。蓋其得於慈敎者然也。嗚呼。徐君今不可見。而其弟忠輔夏卿。袖示君所爲孺人狀。要櫽栝以爲定本。其辭質而不華。宛轉委曲。皆可以信於後。奚但考徵於孺人懿德之始終。亦可見君之所以爲子者矣。蓋
夢梧家法。爲搢紳家楷範。孺人之擩染固有素。而自喪所天。其志行之卓絶。尤有叔季之所罕聞。至於夢梧公之見追奪。不樂京居。而其言有令人起欽者。古所謂女士者。倘非孺人之謂耶。嗚呼。余早孤人也。今讀此狀。其冬不求溫。夏不就凉。坐寢皆有常處。足武不及堂廡。不與人羣居諠笑。雖親戚。未嘗與之款洽。皆余所嘗見之於吾母者。自不覺爲之下淚。顧何敢辭夏卿之托。不惟文拙。病在死域。實有強不得者。况其孝子之所述。有不必待余言者耶。遂略書于卷末如此云。
松齋集跋
嗚呼。人情莫不知剛直之爲貴。氣節之可尙。然非讀書竆理。取舍之分素明於心。則雖平日之稍自激昂者。禍福之所怵誘。鮮有能全其所守者矣。若松齋先生羅公。其重試對策。大忤權奸。重被構陷。詔獄桁楊之酷。邊遠荐棘之苦。苟非燭幽之聖德。幾不保性命。而及再登朝。剛大之氣。不以少挫。當乙巳羣凶勢焰熏天之日。從違之間。死生立判。而力辭錄勳。疏爭廟議。惟義所在。無所避忌。勁操凜然。千載之下。足令人聞風起敬。而其免於禍則天也。惜乎。其疏本之見
逸也。是豈出於一時之慷慨激發者哉。今讀其遺文。其所養之厚。槩可想見。而退溪河西諸先生。與之相善者。蓋有以焉。宜其所立之卓偉如是也。公之文集將刊。後孫學弼來示余。求爲之跋。旣有性潭先生序文。且以行狀墓表挽誄等文字。編爲附錄。則公之徽蹟始終略備。而諸賢所以稱揚之者。殆無遺憾矣。復何待於余言。余旣辭不獲。遂略推序文餘意如此。斯集之行。豈不使怯懦者。有所勃然奮勵也哉。編摩校讎之役。終始致力者。河西後孫金章煥及公之九世孫大弼云。
復姓安東金氏族譜跋
金氏旣復姓修譜牒。謁序文於淸陰後孫尙書金公。復屬余爲跋。顧序文詳書變姓復姓顚末。而欽歎乎侍中公之高義。嘉尙乎諸後承之誠意。仍及他日同譜之意。而改名謁文者。命哲爲乃鎭。俾從行於自家諸少。意勤而事備。固可以垂後矣。寧容復贅他說。竊念公生於小國。不免奉皮幣於事大。而彼乃班乎游雪諸夷之間。則自以箕聖衣冠遺民。不肯受汙。雖見觸忤而不少挫。非見義明而不知有死生禍福者。能如是耶。夫以千乘之國。嘉其守義。不辱命而欲全之。
所以處之。豈無其道。而至使之變姓。則麗王之畏約。可謂甚矣。然姓之以秦而曰。外雖變文。內實存舊。則復姓之意。已寓於變姓之中。而蹉跎荏䒣。奄至累百年。不有聖朝俯聽。孱孫終何以雪其幽憤耶。嗚呼。屈伸固有時。而其得伸於神州。再見陸沉之日。亦似有不偶然者矣。余實爲之感慨。忘陋拙而略書之如此云。
書忠毅金公(文起)遺事後
嗚呼。公之死與六臣同其節。而其服不服不同。公之不服。必有主意。而非後人所可忖度者。然若以是疑其出於畏死。而差殊看於六臣。則是不識當時事勢者。何足與論於公之大節也哉。至於褒奬之典。初非公之所念及。而無所損益於成仁。則其早晩之不同於六臣。顧何恨也。惟其終與六臣。同配食於莊陵門外之壇者。不遇我聖考特達之知。其可得乎。公若有知。亦必感泣於冥冥之中也。公之後孫致鉉。以公事實來示。余濯手玩繹。不勝感慨。遂略書此以歸之。
思齊實記跋
嗚呼。今去己卯士禍。餘二百年。而譚之者爲之傷衋。
如隔晨然。知其爲己卯名流。則不待考其實蹟。而莫不賢之。豈不以靜菴趙先生實道學大儒。而爲領袖故耶。思齊先生安公處順。從遊於靜菴者也。乞養爲求禮縣監。己卯訪靜菴及自菴金公于謫所。旣而棄官。大爲羣小所慍。其免于禍。特幸耳。一日其後孫思訥。以思齊實記來示余曰。編成者。吾族祖也。考訂者。渼湖金公也。序之者。廣巖朴公也。鳩財募工。並諸賢手筆而剞劂之者。吾祖也。力綿未克印出。藏板于先祖書院。藏之未得其善。板多腐朽刓缺。而獨手筆最完。若有神扶者。吾大懼吾祖爲先之誠。毁于旣成。使後之人。無所考於吾先祖徽蹟。遂謀于諸族及院儒。而拮据財力。將改腐朽之板而印行之。不可無跋語。敢以爲請。余敬受而讀之。殊不勝固陋之幸。於己卯名流。而復得詳其本末。則所以起欽者。爲如何哉。竊念序文之引重而發揮之者。已無餘蘊。以余荒拙。復何敢贅一辭。第嘉安君紹述之美。亦以托名爲榮。略書此以歸之。
書少尹趙公事蹟後
端廟遜位。六臣死之。而司僕寺少尹趙公淸老。與子英緖。同其節焉。公高麗忠臣松山諱狷之孫也。靈芝
醴泉。豈可曰無根源哉。噫。世莫不知六臣之爲六臣。而一時同死諸人。則多不能詳。豈不以謀復上王。六臣者爲之主耶。以其主事。則其人固有彼此。論其舍生。則其義實無異同。公父子姓名。俱載於鶴寺招魂記。而年代寖遠。實蹟幾晦。正宗辛亥。特命從祀於莊陵門外之壇。然後乃與六臣齊光並耀。而闡揚無憾。足以爲百世勸。大聖人所作爲。出尋常萬萬。而九地之下。公亦豈不感泣耶。今上辛未。又命㫌閭。則朝家令典。殆無不擧。而士林猶以爵諡之請未獲登徹爲恨。尊尙之人心有可見者。而顧於公何所加損。獨惜其家乘無傳。無以考其平生。然旣不忝祖武。而匹休於六臣。蒙聖朝恩褒於累百年之後。則其他亦有不必詳者矣。公後孫嶈。以殉節事實及褒典首末來示之。仍求一言。奉閱再三。不勝感慨。輒忘其蕪拙而謹書之如此云。
四事堂李公家所藏尤菴𥳑牘帖跋
嗚呼。此吾先祖文正公。與四事堂李公。往復手筆也。先子於公。非但聯袂之義。重以遊從之好。寒暄存訊。源源相續。雖尋常掌蹏。可見情素之藹然。而及夫北謫南遷瀛海間關之際。則平生知舊之自謂親厚者。
擧皆趑趄懾㥘。鮮不靳一字之問。而惟公眷眷情訊。有加於平時。吾先子亦酬答不倦。前後累紙。若是鄭重。於此非徒可以知兩家之事契。而亦可想先輩風誼之篤矣。公之後承不遺隻字。收拾粧貼。因成巨篇。以爲傳家之寶藏。公之六代孫學修甫。袖以示余曰。間嘗奉請跋語於性潭先生矣。諾而未果。此子之責也。余敬玩摩挲。不勝桑梓之感。噫。吾先子遺墨。在今後學。孰不敬慕。而况爲其子孫者耶。於君之請。固不可以荒拙辭。而老病因循。已有年矣。今又送其胤。以書見督甚勤。余今隔死如紙。終無一言。則不但孤君之勤意。其於慕先之道。豈不有歉也耶。遂強病略書于下方如此以歸之。
書孺人全氏家狀後
公元1809年
坡平尹光演早孤。所能有志於學。嘗自漢師。徒步訪余而曰。使從賢師友。慈敎也。余之淺陋。實無可及人者。則於尹君之言。甚有愧焉。而敎以義方。深服其母儀之賢。歲己巳。尹君遭艱。及葬。伻人告期。余遂爲之挽矣。翌年冬。尹君具家狀來。泣請墓銘。其涉獵書史。略通大義。孝奉尊姑。無違夫子。善持家而喜施與。益知所未知。尤不覺爲之欽歎。顧余非不朽人者。且拙
於文辭。無以闡揚閨範之懿。再三謝不敢。只略書于卷末如此。尹君每誦程子一髭髮不似。便非其人之語。而歎記行之尤不可不審。則今此敍述。豈有所溢美哉。是宜爲銘之者之所知也。
書全州崔氏先世誌狀後
余嘗聞。麗末有晩六堂崔公瀁。以圃隱鄭先生姊子。從學于先生。深蒙奬與。先生死於國。公卽日棄官南下。屛居于全州。我朝受命。召以相。不膺。及太祖大王幸浴溫陽。諭之以故舊之誼。然後乃以布衣進見。而終不稱臣。偉其人高其節。顧無以詳其本末。又未知其後裔之見在何地。則殊爲之慨恨。一日崔生達旻光岳。自湖南之金溝來訪。袖示其先世誌狀。卽晩六及其曾孫梅村湜,梅村男愛日堂應參也。余蹶然而起。斂袵而讀。晩六公少先生十五歲。先生不名而字之曰。年雖後我。道則前我。欲知公者。宜觀於此。且盡心所事。不避艱險。奉使上國。天子優禮。而畢竟遜荒而罔僕。又卓卓如彼。與先生。生死雖異。忠節實同。猗歟休哉。無以尙矣。若梅村公。名祖之孫。篤孝根天。年未成童。遭內外艱。割指於病劇。幸得少延。盡誠於送終。能無憾悔。而其闋制以後。至于終身。絲竹
不近於耳。諧謔不出於口。則過人之行。求之於古。亦罕其倫。愛日公趾美家庭。能養雙親。而其堂扁。實出深誠。蘇暘谷世讓。旣爲之記。又以詩美之。而一時名勝和次者。亦三四人。兩世俱蒙朝家爵賞㫌褒之典。而梅村公狀。稱其沉潛經傳。講明義理。實爲時人之宗師。則其晩來所成就。又不但孝而已。嗚呼。晩六公其肯曰。余有後哉。崔生求余爲跋。余實無文。而於晩六公。景仰有素。遂不敢終辭。但年代已遠。文獻無徵。梅村父子褒㫌之在於何時。亦無以考證。則又可得其事行之詳耶。是可歎惜也已。
斗南朴公所受師門𥳑牘跋
斗南朴公世經。我先祖尤菴文正公門人也。公之後孫仁休。齎公所得師門簡牘及大字數紙。自湖南之古阜。來尋舊誼。其意甚勤。余延見敍寒暄訖。盥手奉閱。其所齎者。雖片言隻字間。固有所感發人者。而公之爲人。與其爲學。因亦可以想得矣。蓋因材而篤。是聖門敎人之法。而程朱以來。諸賢每以躐等。爲戒於學者。苟非公之篤志自修。先生何以勉其精熟於心經。而仍有得力於此。爲聖爲賢。何所不可之云耶。公旣承此敎。則其所奮發。尤當如何也。且大字固有見
逸不能全者。而惟安貧守志四字。亦可見期許之不草草矣。此豈非後人之所不可不知者耶。余方讀心經。而衰頹已甚。無復精熟得力之望。今玩繹此帖。益愧其虛度壯年也。感歎之餘。遂略書此。而仍爲朴君戒勖焉。
書朴氏世蹟後
密陽朴氏。爲東方大族。而訥齋,江叟父子最顯。訥齋公中朝學士。歎賞其文章。江叟先生。趙靜菴諸賢推重其德行。休巖公世美。卽江叟五世孫也。我先祖尤菴文正公。稱爲江叟後一人。而大書休巖精舍四字以與之。休巖之男北溪公守約。師事尤菴同春二先生。尤菴曰。某有是子。同春則許以飭躳修行。允迪前徽。兩世得此奬與於大賢之門者。榮耀極矣。而勉翁致民及明源堂致濟。又以北溪二子。克趾其美。孝悌之行。爲鄕黨所誦慕。嗚呼偉哉。視世之位極其顯。沒而無可稱者。果何如耶。休巖,北溪。我再從叔性潭先生曁廣巖朴公銘其墓。勉翁則滄洲申公狀其行。而明源之狀。又性潭文也。余與朴氏。修世好。講戚誼。固已稔知其世德之美。而今讀銘與狀。更得休巖以來事親奉先敦宗睦族之詳。則尤不覺自幸。而重爲
之起敬矣。明源公曾孫載實。裒稡其實蹟。而將剞劂之。屬余爲之跋。余以陋拙辭。不獲。謹書之如此。而載實甫。亦以居喪盡禮。享先以誠。見重於士友。則厥緖之綿延而昌大。有不可涯涘也哉。
書宋氏家藏岳武穆精忠錄後
公元1584年
此精忠錄。萬曆甲申宣廟命芸閣刊印。而牧使宋公純禮以阿山萬戶。受賜者也。本上下卷。而惜乎兵火之餘。失其半矣。公端廟舊臣忠剛公諱侃之玄孫。而屢立戰功。獲此恩頒。雖其世遠。無以得實蹟之詳。其盡忠報國。不沫前徽。固有可知者矣。按公行錄。自兒時。以孝聞。及居親喪。一遵禮法。晨昏哭墓於數里餘。不以寒暑風雨而或廢。所謂求忠臣於孝子之門者。豈不信然乎。且公之孫府使弘淵。樹勳於壬辰。僉正弘賢。倡義於丙子。則公之爲忠。可謂有所來有所往。而足以無愧於岳氏父子矣。明主之賜。夫豈偶然也哉。公之後孫壽祿。持示余而請識之。謹書之如此。而更求板之所藏印。得下一卷。俾成完本。所不可已。遂以相勉焉。
書雲谷朴公遺事後
世之知有尙州朴氏者。豈不以貞肅公剛直之節。道
公元1810年
源齋學行之懿耶。若雲谷公諱曾孫。字太而。以貞肅之傍裔。摳衣於道源之門。而爲靜菴趙先生所稱賞。則不待考其實蹟。而可以知其人矣。噫。公以世家子弟。早中司馬。文行著稱。而遭時不幸。賢師有訓。則不復就公車。及其師之沒于謫所。遂屛跡遐鄕。新居揭以舊扁。經史自娛。忠孝設敎。終身無怨悔。苟非所養之厚。所守之確。何以如是。惜乎。文獻無徵。無以詳其爲學之本末。以山名雲谷。洞號自京之皆出於公。則時人之尊尙愛慕於公者。固可想矣。且公之孫主簿大鵬。嘗以進士。參宣廟己丑丁巖壽疏。壬辰倡義勤王。錄原從勳。雖其忠義根於秉彝。家傳之有所自。亦不可誣矣。公之後孫禎一。從我遊。一日持示公遺事。奉閱感慨之餘。遂書此于後。以謝其勤意焉。
書權護軍所受尤翁大字帖後
安東吏權思度賷示其所藏尤菴先生筆蹟。卽其先護軍後重所受十六大字。而君子存心當如靑天白日之語也。奉玩興感。不忍釋手。而仍可以想見護軍之爲人矣。護軍嘗陳己見於先生去就。而爲先生所稱揚。先生書贈又以此十六字。則其非求之士大夫中。而亦不易得者耶。其後承謹守至今。而重新褙粧。
思永其傳。亦甚可尙。若思度之父聖範。聞其爲子而孝。爲吏而廉。朝家㫌之。鄕邑誦之。可謂于祖有光。而護軍遺韻之及遠。誠不可誣也。爲之歎嗟。遂並以識之。
書語孟字義辨後
日本人伊藤維禎。作語孟字義。維禎蓋其國之業儒學者。而其說多譏評朱子者矣。其書流到我國。或有取見而惑志者。宣城李上舍遠重任道。爲著說以辨之。夫朱子。孔子後一人也。日月所照。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而維禎乃有此妄作。固可駭也。然其臆說類多差謬。而出於遠方蠻夷之手。則其妄不須辨。旣有取見而惑志者。則在防微之道。亦有不可恝然者。此任道之意也。但其可辨。只在於妄評朱子而已。餘何足費說也。任道持示余。留之已久。今將還之。遂書此于卷末。以識之。
書磻溪,松巖二韓公實蹟後。
淸州韓氏。木川族。自磻溪公應箕。松巖公應南兄弟。始居于縣東二十里之葛田。至今八九世。頗蕃衍焉。二公俱學于剡溪先生李公潛之門。伯公得壁立千仞大人氣像八字書贈。季公見稱以德性渾厚。學識
淹博。可以知二公者。其不在於斯耶。壬辰倭亂。伯公聞乘輿播遷。灑涕而起曰。吾雖一介書生。豈可安坐於此時。偏親在堂。而奉養幸有吾弟。遂杖劒西行。追及大駕於永柔。上甚嘉之曰。當此板蕩。朝臣有職責者。亦多蒼黃逃竄。汝以白衣。奮不顧身。千里勤扈。苟非一腔忠義。詎能如是。命除參奉職。未幾公遽沒。上悼惜之。特給斂殯之具。年僅四十三矣。季公以經學薦。官至奉事。伯氏西赴。遂歸養親。親沒斂跡林泉。敎授後進。寒岡鄭先生逑歷訪公。與之談論而曰。君子人矣。微斯人。吾誰與歸。且愛其溪山淸絶。結茅於松巖之北一喚地。而相從講磨者有年。我先祖尤菴文正公。嘗與郭師傅始徵。過磻溪有曰。古人淸標。亦可想於山水之間。而削成臺倒影巖之題刻。至今宛然云。公年七十三而終。剡溪之胤西溪得胤。銘其墓曰。兄能盡忠。弟當竭孝。一門赫業。百世可師。嗚呼斯言。豈非約而盡者耶。公嘗營講舍於磻溪之南。得一石鍾於開基時。刻竹林二字。公異之曰。此晦翁精舍之號也。獲此於今日。誠非偶然。因與一鄕章甫。建朱子祠。配以濯纓先生金公。今之道東書院是也。公爲院長。實多啓發多士之功。後追配鄭寒岡
及朽淺黃公宗海。士論以不並擧公兄弟爲歉焉。公後孫奎采。從我遊。一日與其族大父五相三從兄奎洛。持示二公遺事。而求爲碣文。余久淹床席。辭以未能。而其請甚力。遂撮其略。而名之曰實蹟。然二公以超凡之姿。篤向道之志。早有師門令譽。而畢竟所成就。聖主褒奬之卓。名賢推許之重乃如彼。則自可不朽於千載之下矣。顧余陋拙之言。豈不爲贅而已哉。
尙志崔公遺事跋
扶安士人崔君觀錫。久與相識。余甚愛其詳雅。而意其有家庭訓飭。一日與其仲季聯袂而至。持示其先君遺事一通及遺稿一冊。求爲之狀。蓋崔氏全州人。高麗門下侍郞平章事諡文成阿之後。國初有諱霮。官集賢提學。號月塘。有厚德淸福。爲一時諸名勝所稱述焉。至孫殿直生明。始家于扶安。今十餘世。文行相傳。公禀質淸秀。性度安詳。早業功令。自期甚不草草。及一見屈於省試。輒歎數奇。且慨然於聲利之誘人。遂不復應擧。而扁其齋曰尙志。守拙養靜。敎課子孫。嘗曰。士之立身揚名。惟在於文學。而科目成功。命乃在天。豈可以功之未成而廢其學也。行有餘力。
聖人之訓。若科文卽餘事耳。汝曹其勉之哉。嗚呼。此卽所謂以身敎者。而非明於內外輕重之分。能如是乎。自是好家門。烟村先生諱德之。又其旁先。則其有所受。誠不可誣也。余生並一世。而相距落落。未獲遊從於平日而叩其所存。是爲可恨。今於文字之托。所不宜辭。顧余久患風痰。全失精神。無以自力於筆硯之役。只略書欽尙之意于遺事後。以謝崔君昆弟。其仲季名鼎錫謙錫。而難兄難弟者。於是乎益知前日所以意之者果不謬也。
木瓜翁實蹟跋
嗚呼。此贈掌隷院判决事朴公種實蹟也。宣廟丁酉。倭寇再逞。所過殘酷。甚於壬辰。寇入扶餘。公時爲校任。奮曰。吾以儒爲名。使聖廟位版。汚衊於賊手。何以爲儒。遂奔入校宮。奉位版埋安潔地。並收藏祭器。亂已還奉。列邑之復設校者。位版及祭器。皆來取式。人謂公有衛聖之功焉。公以下邑一校任。能不顧死生。而盡分於所當爲。蓋其資質過人。而亦豈非養之有素耶。苟使當時之守官任職者。皆如公之用心。則倭寇何足憂也。宜乎鄕鄰之欽誦。久而不衰。狀于營邑。以之上聞。而朝家之特加褒贈。振發士氣。又
甚卓絶。其據實陳請者。疎齋李公及玉吾齋宋公。而歌詩以銘公墓者。巍巖先生李公也。噫。其盛矣。可以垂耀永世。而後幾年。有欲報爭訟之憾於公之後孫者。誣謂丁酉衛聖非公。而乃張應起也。終至收公贈牒。而移賞於張。爲此者。實向之盡心於闡顯公者之後人。世變誠有不可測者矣。公諸後孫多年呈辨於營邑。末乃鳴金訴寃於駕前。始獲快伸。更蒙刑曹參議之贈。事之終極。必歸於正。豈非理也。今持示余而願得一言者。公七代孫基源。余病裏繙閱。不覺斂袵。遂略書此以歸之。始公之入校宮也。賊以劒擊之。受刃處結贅如木瓜。故自號木瓜翁云。
眉谷朴公遺事跋
昔吾先子尤菴文正公書故寺正朴公諱承健之碣曰。家行淳篤。無愧古人。世之有斯人。豈非風敎之所關耶。余爲寺正公彌甥。而稔聞朴氏家法之懿。今得公曾孫眉谷公遺事而讀之。益信其然矣。公諱溥源。以錫類之孝。天禀尤篤。自幼及長。所以事父母者。承順之節。奉養之誠。古孝子之行。無一不備。若割指刲股於親癠。乃其疏節也。平生喜讀聖賢書。嘗曰。讀盡好文字。看盡名山水。以終吾生爲至願。其志尙之高
古。又可見也。而其憂慨乎甲辰朝家之處分者。夫豈是放情物外遺落世事者耶。蓋其爲孝。多得之於讀書。而不但禀賦之美而已矣。惜乎。天閼其年。未得究竟其志業也。紫陽夫子嘗言。若求知而爲之割股廬墓。亦爲人耳。公之至行。只自盡分。則人之知不知。顧何損益於公。而其在扶樹世敎。有不可不揄揚而褒顯。嗚呼。誰有能任此責者。公之玄孫羲鎭袖示。余強病一閱。不覺起欽。遂忘其蕪拙。而謹書于卷後如此。
五倫事實帖跋
嗚呼。此帖吾先子文正公題跋。詳其顚末。而極其發揮矣。復何以贅焉。第流落於他人之手。而本孫之不知其有者。實李氏之不幸也。容齋公十代孫壽煕。以容齋墓祭事。遍訪遠近諸宗。往來之際。偶得於人家。售其價而還取之。事甚奇矣。豈其慕先之誠。有以感於冥冥耶。此帖雖使他人有之。猶且愛翫而寶藏之。况在後承。尤當如何。壽煕甫以余爲文正公之後。袖示之而要一言。余奉翫摩挲。不覺起欽於先輩之篤於人倫而善於裕後矣。遂書此以勉其善守而永傳。不沫先徽於無竆也。
書菊圃趙公行錄後
余嘗爲愛勤趙公。記碑陰於居廬遺墟。今其子榮敎。又以其所生考菊圃公行錄來示曰。願得一言以信後。公卽愛勤之季。而難兄難弟者也。有淳姿篤志。從遊於三山齋金公之門。其所講質。多蒙奬與。而孝友行義之卓絶。又當求之於古人中矣。嗚呼。世級旣降。民鮮興行。公之兄弟。其實蹟。甚爲鄕鄰之所愛慕欽誦。猗歟休哉。若公其得之於學。有不可誣者。奚但禀賦之邁倫而已也。余固非不朽人者。又不嫺於文辭。旣不得辭之於前。玆復強病。略書于卷後。以致歎尙之意焉。
書玉村世稿後
李生涵。刀筆族而志學修行者也。余甚愛其拔出於卑微。一日持示其累世行蹟。蓋其先慶州世家。而居于尙州。寢郞三壽主簿睦。其十二十一兩世。俱有學行。十世曰起鍊。請益于河師傅洛之門。甚見愛重。而言議峻正。爲黨人所深嫉。有子曰景南。慷慨有志節。事親以不及曾閔爲恥。壬辰倭亂。以忠義激勵鄕人。約爲敢死隊。而從於通判權公吉。通判之立殣也。適以運糧于山城。而不得同其死。及鄭統制起龍之爲
判官。復率衆往屬焉。則異趣之不相悅者。謂不死於權通判。而請用軍律甚力。鄭公召問之。異其言貌。減死付吏。使掌軍務。故至今其後孫在鴈鶩行。然觀於其昏朝扶倫之疏。丙子送子之言。豈其貪生而失義者耶。自是世篤孝友。而其爲孝也。多得之於讀書明理。不但質美而暗合於古而已。若嘉善時發晬日同於異顔。而及先沒。母不忍受諸子稱觴。則又可知其子母而其平日不須問其如何矣。且尊周一念。炳炳傳世。贈監正枝元。贈參議根生。其所行所處。尤爲卓然。而非可以掾吏視者。惜乎其未獲揄揚於任世敎之大筆也。僉樞三億。其陳說於南樓揭額。宛轉感慨。有戚戚動人者。亦可謂明於義而不忝祖也。余繙閱再三。不覺斂袵。而病昏文拙。有不能盡書者。其在官而忠勤廉潔。顧何必屑屑言之。其世旣如此。而涵之父復運。才行志操之超卓。庶乎復其家。而未弱冠而沒。可悲也已。臨沒托父母之養於其婦。其婦之竭其誠力。不負所托。殆無異於陳孝婦故事。州之人士。方狀于營邑。而請褒顯。嗚呼。涵也其果有所受矣。思欲爲能子。惟在加勉而已。涵乎其盡心哉。
書道谷趙公行錄後
道谷趙公益道忠孝古家之偉人。早年登科。壽逾七旬。而官止於宣傳。何其蹭蹬也。豈非朱子所謂生於竆荒下邑。旣無以自振。而又知自貴重。不肎希世取寵。遂以陸沉下僚。不及究其所有者耶。賊适之啓請爲幕僚。蓋聞公之有膽略。而及與同處。知非振落者。則乃深憚之。故令幹事遠邑。而趁其未返。擧兵犯闕。大駕播遷于公州。公聞變始覺其遠出。陷賊姦計。痛憤欲死。遂馳詣行在。嚼指血訴情實而請罪。仁廟大奇之。公承命赴元帥張晩陣而討賊。冒刃衝突。以身先之曰。當國家板蕩之際。爲臣子者。孰敢不竭力。惟吾誤留賊幕。見欺出外。亂初未能手斬賊頭。今不如此。又何以報我聖上矜察微情之恩。嗚呼。此非其秉心之貞。能盡其忠義之性者耶。平亂而定功行賞也。上敎曰。錄勳封爵。一依等列。而至於表忠。豈可無特典。臨亂一死易。去就明白難。向者趙某之嚼指。無異岳王之涅背。賜以岳武穆精忠錄。世遂稱公爲海東岳飛。公乃以微末之官。蒙此殊異之褒。則顧不可謂不遇矣。公無復進取之念。而退而致養於兩親。固可見其爲孝。而其意。蓋亦深自咎於無知人之鑑而誤就賊幕也。尤豈是人所可及也。
後幾年英廟己丑。上思覽精忠錄。廣覓中外。他無所藏。道臣取進公所受賜件。僅保於回祿之餘者。宸衷曠感。命贈公下大夫職。而收用其祀孫。此實朱子所謂慇懃褒錄。以爲臣子之勸者。而銓官奉行。不能盡其將順。祀孫竟未蒙恩澤。深可慨惜也。公後孫𪶙從我遊。一日持示公行錄。而求爲之狀。余實無文。病又有強不得者。遂略書此于卷末。以致欽尙之意焉。
靜一堂集跋
嗚呼。此靜一堂遺稿者。坡平尹光演明直內子孺人姜氏所著也。自古固多有女士之稱。而女紅之暇。潛心根究乎聖賢經傳。其論說操心修身之要。處事接物之方。不失儒家正路。如孺人者。蓋所未聞。况其貧病平生。實有人不能堪者耶。苟非靜一之至。何以有是。所謂尺牘。皆所以勸勉戒勖於其夫子者。而溫柔之中。又甚正直。使讀之者。自不覺其肅然。明直之明師畏友。豈待他求。此明直所以叩盆已有年。而悲慟不能已者也。明直袖示余曰。不忍使之泯沒。以活字印出。願得一言以爲重顧。余非其人。而老病濱死久廢筆硏。且洪洗馬直弼。爲作墓誌。敍述甚詳。而編爲
附錄。余又何以贅焉。第念孺人晉山大姓。其內外世德。宜其有孺人。而閨閤中希聖之工。可以愧世之爲丈夫而無立志者矣。然則斯稿之刊。固知非孺人之意。而其可終已耶。但孺人多擧而不育。紹述無人。是可悲也。明直倘能不以衰耗自沮。而務進德學。毋負其平日期望。則所以慰泉下之心。豈不有大於刊斯稿耶。幸須勉之也。
書學生梁公行狀後
世固有資性眞淳。行誼篤厚。而生長僻鄕。身名埋沒者。昔賢之以無好人三字。爲非有道之言。其不以是耶。今讀此梁公家狀。益驗其然矣。公名翼天。自號鋤隱。南原人。成廟朝名臣訥齋文襄公諱誠之。其遠祖也。公禀賦過人。孝友因心。事親從兄。克盡誠敬。至於峽俗觀感。變其貿貿。而方在童幼之年。能愉色幾諫。不使有過擧者。又豈非古所罕聞者耶。經義之難解。禮文之可疑。必思講質。不以衰老而自已。開塾購書。訓誨諸子。鄕鄰亦有賴而有成者。其用心之勤。蓋有人所不可及者。先壠之禁護。賢祖之俎豆。竭力周章。靡有遺憾。揭示諸子二十條。卽范益謙座右銘之意而其身敎也。若公者。豈非子夏氏所謂吾必謂之
者耶。惜乎。使公早得周旋於先生長者之後。奚但止於斯而已。公之子涵。抱狀而來。求爲不朽之圖。累返不置。余固非其人。且老病謝筆硯已久。感其勤意。遂略書此於狀後而歸之。後之尙德者。庶有以考信焉。
書晉州姜氏世稿後
沔川士人姜君泰錫。持示其先稿曰。願得一言以爲重。卽東湖逍遙堂新安三世也。東湖公勳績之著。逍遙公志節之高。新安公德業之茂。見重於當世。起欽於後人。則詩文之出於其手者。不可不傳而誦讀者。自知愛翫。固無待於稱述。况余陋拙無文乎。且考閱其詩什。所與唱酬者。靜菴退溪圭菴栗谷諸先生。而餘皆一時名勝。此眞所謂不見其山。願見其木者也。開卷已不覺斂袵。誰復有更以重之者哉。逍遙稿有敬次宋禮正一絶。其遺事中一段。又有可以想得禮正公實蹟者。余禮正公之後裔也。所以撫卷興感。實有異於人者。雖不敢論及詩文。亦不可終無一言。遂強病。書此于卷末以歸之。
活溪集跋
活溪先生李公大㽕詩文摠若干篇。附以公狀碣挽誄諸文字及寧川書院上樑文及宣額時賜祭文。
爲一冊者。刊印已有年所。而華菴李公爲之序矣。公後孫集馨。復得公之文散逸者數篇而添入。兼付公胤子東林公以恂詩幾首於卷末。將重刊之。來謂余曰。願得一言以重之。余之荒拙。顧非其人。况舊序稱之以鳳凰一毛。並論其世。溯淵源於靜菴而贊歎之。余又何以贅焉。但讀其狀而詳其徽蹟。則殊不勝固陋之幸。仍知其嘉言宜多可傳。而今寂寥如是。則又不覺慨惜之深。後之閱是卷者。亦必有同余懷者矣。若東林詩什聲病華實。非余所敢知。而其擩染於家庭。而深得乎性情之正者。其將舍是而他求哉。李君之合編。甚得其宜。而誠勤之意。可謂無忝。尤可嘉也。
書忠壯公諸將軍家乘後
余嘗讀野史。知諸將軍沫殉國於壬辰倭難。而所記甚略。又聞其嘗顯靈于星山。而所誦傳一絶句。其幽鬱煩寃。有可想者。亦無以得其顚末。常切固陋之歎。向者。西土潢池之變。挺身赴難。力戰致命者。諸僉使景彧。是其後裔云爾。則又知忠義不失其傳。而將軍有孫矣。欽歎之外。甚恨生並一世。不得一面於僉使。而仍詳將軍實蹟。歲癸未夏。僉使之胤安國。赴任南海。迂路見訪。亟與延接而語。及則曰非造次所可
公元1823年
旣。家乘略備。他日當以奉覽而請爲之狀。余以無文且病昏謝之。越三年春。以其官守無以離次。遣其男未冠者。以幣至。其意可謂勤矣。余取其家乘。讀先朝賜祭文及壬子七月傳敎。將軍之始終本末。盡在是焉。嗚呼。記述事行。可以示後。則雖得之於尋常人。亦云幸矣。况闡發褒贈之宸翰。將垂耀於無竆者耶。嗚呼。將軍以微末散官。倡義討賊。屢立奇功。遂膺州牧之擢。聲名出於一時諸人之右。而及大寇繼至。孤城絶援。决知其不得保守。則乃北望痛哭。挺槍突戰而死之。成敗之數。實係於天。而其雄勇之姿。忠烈之性。固可謂邁倫矣。苟不如是。其何以曠感宸衷。獲蒙崇報之典。於數百年沈晦之餘也。將軍殺賊未盡。賷恨九原。則英魂毅魄。宜其久而不散。而其所以顯靈者。夫豈欲攄其幽鬱而已。蓋顯晦屈伸。自有其時。而久屈者將伸。故先有此特異事而爲之兆。觀於其誦傳絶句。而曰幽幽深之幽也。又曰。當後有可知之時。可知其然歟。若僉使。禀賦異凡。自幼少。已能孝於親。旣出身移以忠於國。其爲邊將虞侯。不以官卑而自小。專意奉公。隨事殫誠。其用心固有可知者。而其以土俗之貿貿。創書堂立訓長。以訓羣蒙。尤豈
公元1792年
可以尋常一邊將視之者哉。其杖劒西下也。就其所相識。索酒痛飮。喟然長歎曰。吾受國厚恩。非死何以報。仍與訣別。送者不覺下淚。其死於王事。乃其素所蓄積。而非一時慷慨激發之比也。其賈勇先登。不知有身。有不必爲之屑屑言者矣。凡孫有名祖而謂其克繩武。則於孫爲榮矣。祖有賢孫而謂其有所授。則于祖增光矣。然則將軍與僉使之爲祖爲孫。果何如哉。聖朝之褒錄於僉使者。靡有餘憾。而以其事力不逮。未及延諡於將軍。命助需而亟行之於其葬前。又是特恩也。瞻聆攸及。其孰不聳然。正朱子所謂以爲臣子之勸。使興起其忠義之良心者。而將軍祖孫。亦應感泣於冥冥之中矣。諸氏漆原人。其先蓋自中國來。而系出於漢之諸葛武侯。諸氏忠孝。不但將軍祖孫而已。將軍從子武科弘祿。與將軍同倡義旅。而立慬於丁酉晉陽之戰。錄勳贈兵曹參判。從曾孫命哲。至行升聞。贈司憲持平。實蹟載於固城邑誌。靈芝醴泉之未嘗無根源。豈不信然哉。今南海君登科調用。進塗方闢。其砥礪圖報。觀法近。當自勉之。而所以闡揚先徽。可徵於久遠者。亦不在他矣。余病不能副其所懇。而撫卷感慨。不可終無一言。遂
書此于後以歸之。
書全生錫正所藏尤菴筆蹟後
沃川全生錫正汝方。久從我遊。一日持示吾先子尤菴文正公筆蹟一帖。而曰此吾外先受學於老先生之門。獲蒙書贈。寶藏傳世。而渼湖金文元公嘗爲之識之者也。外家後承。不幸殘替。嗣守者方在冲齡。而已不免於傷汙。則恐遂至於遺失。故錫正請得於外王母而補弊謹藏。有年矣。願得一言以詳其顚末。余盥手奉翫。手澤如新。殊不勝感慕。仍竊念此所書者。蓋出於期勉之意。則其得此於大賢之門。豈人人之所可能者耶。然則其所以寶藏。傳世者。固不但爲先生心畫之貴重而已也。然此等寶藏終始於一家。自古罕然。此實爲之慨惜者。而能葆守翫繹以毋墜乎。祖先所以尊奉之意。則顧何間於內外孫也。全生其勉之哉。
書副摠管邊公實蹟後
嗚呼。此故副摠管邊公諱忠範記實之蹟也。公之考忠壯公當壬辰亂。與趙重峯,高霽峯諸賢。先後立殣於錦山。吾先祖文正公表其墓。公以忠義家後人。冲年遭難。父子隔絶。親骸未收。至痛竆天。抱持訣書。終
身銜恤。公於是乎孝子矣。及出身立朝。累典郡邑。治民訓兵。無不周便。繡褒道啓。遂至陞秩。公於是乎良吏矣。昏朝斁倫之日。見白沙李相公之獻議遠竄。痛哭國事。斂退江湖。漁釣爲徒。公於是乎正人矣。仁廟改玉。復廁朝行。丁卯亂後。恥深朝家之與虜講和。歲壬申。上備御八條疏。而繼以斥和之義。縷縷陳白。痛秦檜之誤國。戒趙宋之覆轍。指陳利害。痛辨義理。凜凜乎尊周却秦之風。公於是乎烈士矣。嗚呼。當時之居官任職者。皆能如公之志。則豈復有丁丑南漢之辱也哉。公之後孫處復齎示余。要闡發幽潛。而老病因循。幽明遽隔。遂撫卷愴涕。而略書之如此。
剛齋先生集卷之六
雜著
百千齋說
韓君公翰。請名其讀書之室。余取中庸己百己千之意。以百千副之。而韓君復求勉戒語。余病昏甚。不得爲長語。遂書言顧行行顧言兩句以貽之。噫。百千其功。而至於言行相顧。則工夫可謂成矣。但以余慵懦空疎。而以此勉人。則寧不內愧耶。幸君勿以勉之者非其人而盡心焉。
循齋說
咸安趙君𪶙秀而。與其族姪周植來留。一日謂余曰。吾里中有一書齋。一里之所共者。而居是里者。皆吾趙也。諸父兄以督率後進。攻業于是。責之于𪶙。所不敢辭者。而齋未有扁。願得一字揭之。以爲警省之地。余取朱夫子勤謹二字。循之而上。有無限好事之語。書循齋二字以貽之。秀而又曰。誠好矣。然苟不爲之說。則人之見之者。或未能知其義矣。敢以爲請。噫。朱子之於受之。猶有吾雖未敢言之云。則余之爲秀而而誦之者。已不免不知有躳不逮之恥矣。又安得爲之說乎。然誦前言。有異於創己說。且旣不能躳行。而又不以道之於朋儕。則其流恐將至於廢講討。而不但負秀而勤求之意也。其可乎。嗚呼。舍此二字。百事無可做得成者。况讀經傳而求進益乎。秀而其勉之哉。歸而質諸里中諸長老。亦必不以爲不可也。
申相䄷名字說
申風山滃國老。以七旬之年。越數舍。冒積雪。訪余於病伏中。因謂余曰。某之子將冠。以䄷爲名而字道山。所居稍遠。不敢奉邀於冠席。而幸賜一言以敎之。區區之願也。余於國老世戚兩切。念昔吾先子文正公。嘗爲君高祖舟村公。往戒其胤之冠矣。余今老且病。
雖未得強赴西階之末。其於名字之說。何可以陋拙辭。按字書。曰䄷。重百二十斤。所以字之者。主於厚重而兼取積累之意。於思傳一卷石之多也。竊惟申氏世德之懿。有重且大焉者。若舟村公之純孝大義。晦谷公之學行文章。實爲後學之所取重景行。矧乎爲其後承者耶。然苟欲任其重而造其高。則非有積累之功。何以能之。朱夫子語學者曰。荷百十斤擔相似。須着筋骨擔。召公之勉大德。有爲山九仞。功虧一簣之語。䄷乎今有成人之責矣。須服朱子之訓。念召公之戒。而無少退托。思無忝於二祖。則庶不負乃翁命名之意。勉之哉。勉之哉。且乃翁之自號。蓋有取於舟村公賜諡時恩敎。而實關乎世德之重。山之一字。尤豈非䄷也之所可銘心者耶。遂書此以歸之。用代祝辭焉。
栗圃精舍說
成君忠兼。守其先祖華隱公遺址。而扁其精舍曰栗圃。要余寫之。豈以華隱公之避地于斯。其節有似乎陶靖節。故取栗里之栗字耶。抑以華隱公之王考聽竹公。學于栗谷先生之門。故特揭栗字。以寓尊慕之意耶。未知忠兼之意。果安在。然節義。是道學中一事。
而非別件也。出入寓目。常思所以無忝。則修乎身者。自不得不勉。而可以垂裕於後昆矣。余忘拙強副。仍書此以識之。
讀書說
琴生錫老永叟。以贄來請學。余之陋劣。非傳道解惑者。則於人固不敢聽其執贄。而若相從講討。亦有所不能辭者矣。况有世分如生者乎。遂留而讀大學。求聞讀書之要。余應之曰。此書有讀法。詳且備。更何他求。生曰。是則專論大學而已。且今之爲士者。汩沒科臼。雖未嘗不讀書。罕見有讀書之效。竊以是病之。願得一言以自警省焉。余曰。然。夫讀書。將以修身也。而治擧業者。急於榮利。專事記誦剽竊。而不究聖賢所以立言之旨。故書自書我自我。而無得於身心。其弊不但程子所謂買櫝還珠而已。子能以是爲病。則可謂知所趨向矣。然程子曰。凡看文字。先須曉其文義。然後可求其意。未有文義不曉而見其意者也。此又豈非初學之所當知者耶。文義之曉不曉。惟在於讀之之如何。今此讀法。固是專論大學。其曰暗誦默思。反覆硏究。未上口時須敎上口。未通透時須敎通透。已通透後。便要純熟。又曰。豈在看他言語。正欲驗之
於心云者。推之他書。莫不皆然。舍此而別求其要。則非余之所敢知也。且朱子敎人讀書。使之正其音讀。舒緩不迫。令字字分明。而以貪多務廣。涉獵鹵莽。爲戒。從事於斯。乃可得力。可不勉哉。生曰。唯唯。於其歸。書其說以貽之。仍勸先讀擊蒙要訣。以及他書。爲其切近而易知也。他日重會。當見其進益。余將刮目而待焉。
二墨贈琴家二童子說
琴君永叟來與相守屢日。聞其男吉者。能課讀。而年近吾兩孫。問其才分之如何。共業之爲誰。則曰共業者。庶從祖少子名晳吉也。齒先一歲。敏悟不及。故同時入學。而所業晳也居前。觀吉之意。似以其齒先而業後爲恥。余曰。然。敏悟者固可愛。而知恥者又可喜。學業之成與不成。由於勤與不勤。知恥則能發憤。發憤則必致勤。勤而有成。何敏悟之不若。時適有饋余墨者。以二笏。使歸以賞敏悟勉知恥。而仍呼兩孫兒。語之曰。琴家二童。年與汝相若。而學非汝可及。汝亦知恥乎。二童子曁吾兩孫。皆能成立而相從。講世好於他日。則豈非可喜之甚者。但恨余老無以見之也。
勤謹二字說。贈族孫翊洙兄弟。
朱子曰。勤謹二字。循之而上。有無限好事。反之而下。有無限不好事。噫。凡事之好不好。其所欲惡。乃人之常情。而非發於私者也。雖一事之微。亦莫不然。况所謂無限者耶。然所謂無限者。其機只在於勤謹二字循反之間。而所以循之反之者。心也。維持此心。不使放逸。莫如讀書。非讀書而多識前言往行。所以循之者。何以得其宜。然則讀書。實爲勤謹之根本也。族孫翊洙兄弟。方專意讀書。而要余一言相勉。勤謹二字。實余所未敢言者。而亦不得不爲之奉誦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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