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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齋別稿卷之六
薪湖隨筆
[薪湖隨筆]
余讀大學三日矣。追念𨓏事。心胸塡咽。不能細究。欲書疑義。淚在筆前。嗚呼天乎。維我先大王。以天縱之聖。懋日躋之工。上承堯舜之大統。下接程朱之丕緖。君而兼師。治升宏猷。不幸天喪斯文。志業未卒。嗚呼天乎。今臣爲僇人。無面可顯。而顧區區衷赤。竊庶幾陟降臨止。知臣罪臣。其在斯歟。遂廢大學。就中庸以讀。而金蓮見跋之夜。此亦仰質於香案之前者。何書非臣之痛也。
中庸
天爲體。命爲用。性爲體。道爲用。道爲體。敎爲用。天則理。命則氣。性則復爲理。氣以成形。理亦賦焉者是也。(第一章。)
天所以命之者。仁義禮智是已。合以言之曰性。而在天則爲元亨利貞。其實一也。
率性非難底事。順之則是率。任其自然。不失其本然。謂之率。
道者卽仁義禮智之理。理外無道。道外無理。有如性外無理。理外無性。然則何不曰率性之謂理。而曰道也。理者一本萬殊。卽事卽物。莫不有理。就其事物之中。各有當行之路。故謂之道。
性道敎。通人物而言。朱子曰。循人之性。則爲人之道。循牛馬之性。則爲牛馬之道。陳器之曰。人率其人之性。物率其物之性。此卽人物各各當行道理。許益之曰。人得人之理。物亦得物之理。此三言者。剖析人物之性。無復餘憾。而朱子旣遠。邪說朋興。莫可收拾。南塘韓先生拈首章章句中三各字。以詔後學而後。性理之學。始煥然復明。
萬物之性。皆有本然。牛之耕。卽牛之本然。馬之載運。卽馬之本然。故朱子曰。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與豺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別。可以見天命之本然也。陳器之曰。飛潛動植。各一其性而不可換。旨哉言乎。健順五常。人物俱同。則物物僅有一偏通處。而未曾有一箇具全者。何也。卽本然也。非氣質之所使然也。故朱子有此天命本然之訓也。
道是貼身之物。比之飮食。飮食有闕時。比之衣服。衣服有脫時。道則無不在之時。顔子所樂在道。道與顔子
爲二。故程子非之。
不睹不聞之中。有能睹能聞之理。如坤復未發已發之論。而朱子於或問。以所不及見所不及聞解之者。便精切。不及見於目而常存敬畏。不及聞於耳而常存敬畏。冲漠無朕之時。萬象森然。
一念之善。景星慶雲。卽隱之見微之顯。漢之孝武言能仁義。而汲長孺知其慾。
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卽劉康子所謂天地之中。發而皆中節之中。卽孟子所謂其中非爾力之中。
發皆中節。則天理之節文。燦然咸備。故謂之和。此所謂禮之用。和爲貴。
陽明混未發已發爲一。殊不知大本達道之爲體爲用。性情之爲中爲和。
涵養未發之說。始於致中。未發之中。何以則致之也。自戒懼而約之。卽朱子獨契竗悟處。蓋有得於孟子養性之旨。戒懼卽養性也。然而先儒皆言未發工夫。才說工夫。便屬已發。此程子所謂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不可者也。
論語曾晳,子路,冉有,公西華侍坐章。便見天地位萬物育氣像。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在易則泰之彖也。在詩則雅之旱麓也。
中者體之正也。和者用之正也。致中然後可以致和。致中二字。後儒誤看而謂求中。順其性之所有。而知其所以存之。則可以致中。
天地位者。風雨以時。寒暑以節。景星如連珠。祥雲如華葢。嘉禾生。靈芝秀。醴泉慂是也。萬物育者。胎生者不殰。卵生者不殈。句萌畢達是也。
中庸之中。朱子合程,呂之說而訓之曰。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庸字。程子以不易爲訓。而朱子以平常訓之。然後中庸二字之義。後生末學。皆得以曉然知其中故平常。(第二章。)
君子中庸。如伊尹之任。柳下惠之和。伯夷之淸。皆不能當。惟孔子是已。
小人之無忌憚。正與戒懼相對。君子戒懼於不睹不聞。小人閒居爲不善。不善所以無忌無憚也。忌與戒愼對。憚與恐懼對。故曰反也。聖人文字至竗至精。類如此。雖以中庸之反言之。此亦可備一說。
自夷淸惠和。不得如夫子之時中。則能乎中庸者。固絶然無聞。而夫子以鮮能爲言者。卽聖人渾厚之意也。
且先言中庸之至矣。仍言民之鮮能者。有如欲仁斯仁至之訓。以示後人勉循之方。(第三章。)
夫子答子路,冉求之問聞斯行諸。而進退之。卽爲其過與不及也。子路知之過者。冉求不及行者。惟恐有聞。與力不足。皆不能中也。(第四章。)
道之在人。如人之飮水噉飯。而不知道之不可造次相離。則是飮水而不知其冷煖也。噉飯而不知其精粗也。
道其不行。諸儒皆曰。知者過。愚者不及之故。而章句曰。由不明。故不行云。則賢不肖。亦當包其中。但不行邊較重。故曰擧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下章卽知而行之事。(第五章。)
舜之用其中於民。與湯之建中于民。煞有異焉。舜則執其兩端。以其兩端之中。中於道者。爲化民之方。湯則若建標準。俾民不失於中也。(第六章。)
舜所以用中。卽時中。苗頑不率故征之。是征之爲中。不格則修德。爲可以來遠故班師。是班師爲中。此非大知。則眩而不能適中。
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已示擇善固執之意。而知辟與知味之引喩。一正一反。各有深意。(第七章。)
不能期月守。如日月至焉。顔子之服膺弗失。卽三月不違。所謂一善。如請事斯語。一善非一偏之善也。聞一知十。人百己千。所以爲萬善。(第八章。)
子曰。回之爲人也。擇乎中庸云者。非勉強而爲之也。其稟賦近於生知。故言其爲人也如此。以美其人與道一也。不遷怒。不貳過。便是擇乎中庸。若大聖則初無遷與貳之可論。曰擇之云乎。則己與君子中庸稍有閒矣。然而擇則二之說。朱子斥之。
孔子於易之復。謂顔子殆庶。於中庸之擇。謂顔子弗失。而羣弟子無所及焉。此時曾子年少。未及聞道。故顔曾之閒。輒稱顔子。
均辭蹈三層說。有如富貴執鞭之言。甚言中庸之不可能而已。(第九章。)
和而易流。而不流則是擇也。立而易倚。而不倚則是擇也。有道無道之時。易變其所守。而不變則亦擇也。所謂中者無處不在。惟在擇之精而已。(第十章。)
不報無道。與以直報怨。有閒焉。若以不報無道爲主。則不免乎老子所謂以德報怨。袵金革死而不厭。亦有其時。如北地王背城一戰是也。有不可以一槩論。
索隱行怪。如許由者始之。而必欲爲驚世駭俗之事。不
知有常行固有之理。高者過高。卑者過卑。此所以中庸之鮮能者。久而不見。而馴致於異端之朋興。如楊墨之偏。惠周之蕩。皆隱僻詭怪之流。夫子並世者。卽接輿荷簣諸人。(十一章。)
半塗而廢。猶云遠矣。行九十九里。未及到一里者。便非中庸。
乾之初九。龍德而隱。所謂龍德。聖人之德也。不易乎世者。至死不變之謂也。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遯世无悶之謂也。然而日用之閒。無非此道之流行。故龍德正中之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所以爲依乎中庸。若莊周,列御冦,晨門,擊磬,荷蓧,耦耕之徒。亦自以爲遯世。而惑於世誣於人也。故以依乎中庸四字。先言其无悶。然後始得平常之義。聖人言語。無一非精神所注。
依乎中庸。如依於仁。中庸與吾合以爲一。朱子所謂潮頭高舡也高。潮頭下舡也下是也。而潮與船。猶有二之之嫌。依字比之擇字。亦有輕重深淺大小之可辨者。擇然後可以依。依則便爲己有。無可無不可。更無揀選之工。拳拳勿失。卽依之意。勿失卽擇後事。
費隱。或有分理氣而言者。蓋不知費隱者也。所謂費者。
萬殊之謂也。所謂隱者。一本之謂也。用之廣。非萬殊而何。體之微。非一本而何。一本萬殊。都是理也。(十二章。)
道非遠人。只在於日用飮食。故雖愚夫愚婦耕耘紡績之事。蓋莫不有至理存焉。而語其大。則天下莫能載。故人能弘道。
天不足西北。地不滿東南。孔孟不能行道。堯湯亦有水旱。此聖人亦有不能盡之時。其用之至廣。惟費字可以形容。
嶭(一作薛)敬軒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是鳶魚率其性之道。父必慈。子必孝。萬事萬物。各循其理。是人物率其性之道。自宋以來。諸儒言鳶魚者。不爲不多。以其飛躍之各率其性。爲分析人物之性者。惟敬軒是已。整庵,敬齋諸公。恐未易到敬軒地位。
鳶之飛。魚之躍。皆有所以然之理。魚不可以飛矣。鳶不可以躍矣。此爲各率渠性。性非本然。只爲氣所使云爾。則鳶或躍於淵。而魚或飛於天矣。於此可以知人物之性同異甚不難。朱子曰。各止其所。
以夫婦對天地。故旣言上下察。又言察乎天地。天地之化育流行。固無聲臭之可尋。故以鳶魚飛躍形容詠
歎。而鳶飛于上。上則天也。魚躍于下。下則地也。所謂上下察者。上而著鳶飛。下而著魚躍。而有以知其此理之用及所以然之故。則是察乎天地也。近而夫婦。遠而天地。未甞有一毫空闕一息閒斷者。卽此道也。察雖訓以著意。而亦帶省察底意思。
造端之端。如仁之端義之端之端。因其端而求之。則昭著於天地之閒者。無非是端。而其大無外。至於其端之不可以推尋也。
道不遠人。而所謂道者。無形體之可把捉。無方所之可指的。故說出忠恕二字。謂以違道不遠。所謂伐柯。如大學之絜矩。所謂四未能。如大學之六所惡。莫非忠恕之事。人能到底做忠恕。則自然與道爲一。曾子一貫之忠恕。卽程子所謂動以天耳。與此違道不遠之忠恕。自有層級。按或問則可辨。此與主敬行恕同。(十三章)
道非別件物事。循吾性則是道。此夫婦之所能知者。上章言費隱。以示其體微用廣之理。仍於下章。單拈日用之常道。用勉來學。而精神在於不遠二字。離固不可。况遠乎。
治人。改而止者。後世之所當鑑法者。一言之差。一事之
失。便加以重律。自新無階。反生怨恨。豈所以仰體上天生物之仁者哉。改然後止。止而後若復如初。則又當治之。
四未能。謙辭也。亦如程子所謂多少未盡分處。此可見聖不自足之意。
言顧行。行顧言。是道也。道豈外於言行哉。言不離道。行不違道。是謂須臾不離。造次不違。故以慥慥爲言。慥慥者。不已之謂也。且於字義。從心從造。以心造道之謂也。於義亦通。
龜山曰。無出位之思。素其位也。此恐不然。素其位。卽見在之位。至不願乎外。然後無出意思。朱子於下三章。分析素位與不願外。蓋此也。(十四章。)
行乎夷狄。陳安卿,黃洵饒皆以夫子欲居九夷訂之。恐爲語病。饒鄱陽所謂適然墮於夷狄。如蘇武,洪忠宣事果得之。雖在夷狄之中。不離於道。卽素其位之謂也。
四未能。卽工夫也。此章六箇不字。卽功効也。不怨天。不尤人。夫子已言於子貢者。
行險與居易相反。徼幸與竢命相反。此小人所以相反於君子。居易卽平常之道。行險卽無憚之意。竢命卽
順理之謂。徼幸卽違道之思。
正鵠。指所居之位。失其正鵠。卽願乎外之意也。故曰反求諸身。以示素位之方。
自邇自卑。卽夫婦居室之道。登高遠行。卽天地造化之妙。此爲下學人事。上達天道。邇也卑也。愼獨戒懼。高也遠也。中和位育。
詩曰妻子好合。與造端乎夫婦相應。子曰父母順矣。與天地位焉相應。大抵道始於夫婦。語其至則至於天地。人之居室。能使父母安樂。則是爲天地位之極功也。
鬼神之爲德。譬如心之包性情。鬼神者氣之靈也。其德也亦靈而實。(十六章。)
鬼神之爲德。視而弗見。聽而弗聞。渺茫不可以推尋也。故以齊服承祀之鬼神言之以曉人。夫子祭神如神在。卽洋洋乎如在其上與左右之意。
引抑詩。以著鬼神之無處不在。無物不體。盡其敬而不敢荒怠之意。非專爲祭祀之崇奉也。對越神明之工。不祭時亦如祭時。
許東陽之言曰。誠卽鬼神之德也。便若矦師聖所謂鬼神之德則誠也之意。鬼神與德與誠。豈可分而二之。
朱子曰。此章兼費隱包大小。如陳定宇諸公以大小之如此如彼。多有歧論。愚意則大者察天地。小者造夫婦云爾。朱子之以大小爲言者。蓋所以著鬼神體物不遺之竗也。
先儒以舜,孔子德則同而名位祿壽則相反。紛紜爲說。而孔子爲萬世師。自天子達於庶人。莫不拜以敬之。是豈非得位。自伯魚,子思。至今數千年。子孫千億。世襲公爵。是豈非得祿。名流天下萬世如一日。是豈非得名得壽乎。一時之帝王輕。萬世之道統重。且夫子之廟遍於四海。則德爲聖人。尊過天子。富於四海。宗廟饗而子孫保。豈讓於舜耶。余則以爲舜,孔子一也。龜山以顔子雖夭而不亡爲言。朱子曰非吾儒之所宜言。當以朱子正論爲歸。而自後世觀之。則乃如彼也。(十七章。)
栽培傾覆。便是福善禍淫之義。蓋大德者必得天命。否則自絶于天。是傾也故覆之。傾者自傾。非天所以傾也。故引假樂之詩。以訂令德之受祿。推此以觀。則悖德者受禍。如是解得。不其近歟。
將言武王之孝在於纘緖。故先言文王之上繼王季。下傳武王。而文王之爲孝。自在其中。(十八章。)
舜不階尺土。以匹夫而爲天子。武王積累而後成。舜,武王之所以不同也。故夫子之所贊美者。亦有不同處。
上祀先公。恐指后稷。如立始祖廟。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以祀之。而不別立廟。祭於始祖之廟之義是也。故朱子曰。周禘帝嚳。以后稷配之。第周立七世之廟。必在武王時。自公非,高圉,亞圉。至組紺,大王,王季,文王爲七世。然則上祀先公。當自公非而始也。后稷爲始祖之廟。則當自高圉而祭。
周之追王也。古公亶父則曰大王。西伯則曰文王。季歷則只稱王季。季卽季歷之季也。周人亦以王季稱之。則犯諱也。余以爲王季之爲某王。當如大王之稱。而後世失其傳也。大王之稱。卽後世太祖之權輿也。不爲父作諡。禮也。王季無諡則得之。
胡仲虎,饒仲元皆云周武王周公之達孝。承上文三達字而言。非朱子注解之意。(十九章。)
七廟之說。朱子從劉歆之論。祖宗不在數中。故文王,武王爲文武世室。而文武世室之稱。在於魯。不在於周。則雖不言世室。其爲百世不遷之廟則分明矣。
序昭穆。以其子孫之序也。楊龜山所謂別父子遠近長幼親䟽之序者得之。自序昭穆。至序齒。皆與於祭者
之事。
聖人之言。感動人心處。自不覺泫然出涕。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之時。慨焉如見先王之容。僾然如聞先王之音。推是心以求先王之心法。以率先王之成憲。子子孫孫。至于千萬代。則成周姬氏。雖至今爲天子可矣。幽,厲傷之。周道遂衰。彼幽厲之爲君也。亦當踐位行禮奏先王之樂。而不以先王之心爲心。故至於衰亡。此爲後辟鑑戒處。
自宗廟之禮。至於郊社之禮。是亦繼述之大者也。蓋文王之德。在於奉先事天。而創行追王之禮。義起明堂之祀。有若面承文王之命。而躬行文王之志者。非達孝。何以做此。
文武之政。卽文武爲政之規矩也。人有行其政者。便亦文武。文武非別人。規矩則古今一也。離婁,工倕之所用者。千萬人之衆。千萬代之遠。只如印一板而已。(二十章。)
爲政在人。卽統說自取人以身。始貼禮說。而便開後面知仁勇之意。取人以身者知也。修身修道者仁也。所以取所以修。屬於行。當以勇貫之。
仁者都是生物之理。而人得其理而生。仁之發見處。惟
人是已。欲見仁之理。當觀於人而知之矣。此所謂仁者人也。此節不言智。而親親尊賢。卽知之事。四德便在這裏。
知天。卽竆理之謂也。大學之先致知是也。竆理而後知至。親親之仁。知人之明。皆從致知中來。
仁而體夫達道。勇以行夫達道。而先知其達道之爲達道。然後可以體而行之。故知在仁先。
困勉者知與成功。與生知安行者一。蓋所以進其不及。使之強而又強。持循不已之意也。
或曰。力行似近於勇。而曰近乎仁者。何謂也。夫所謂近者。似也。剛毅木訥近仁是也。仁之爲德。生生而不息。無少間斷。無少欠匱。碩果不食而陽氣回。萬木俱脫而春意萌。莫非仁之體而仁之理也。故行之甚力而不自知止。今日行。明日行。再明日又行。行之也強。而至於入德。則是謂近乎仁也。
九經所以治天下之法。而文武之政是已。將言九經以應文武之政。故修身治人治天下國家之道。以三近發端。而總結於知斯三者之句。此爲九經章上下關鎖處。
九經之本。在於修身。故大學曰。天子至於庶人。一是以
修身爲本。孝經曰。夫孝終於立身。
九經。自洪範九疇而演之者。九疇中二五事三八政。便是九經。
庶民則曰子。百工則曰來。百工亦庶民中一也。所以待之者殊者。抑末也。然而工亦民也。當均視於庶民耳。
修身之法。魯論曰。正衣冠。尊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此曰。齊明盛服。非禮勿動。卽敬字工夫。於心於意。則曰誠曰正。於身則但曰修之云也者。包得敬意。詩之抑抑威儀。維德之隅是也。勸賢之道非一。而屛簧舌遠嬌色。不肩于貨。惟德是親。楚書之所寶維賢是也。親親之義。畀之以崇秩。侈之以厚廩。同其痛癢。共其喜樂。詩之建爾元子。大啓爾宇是也。敬大臣則備其掾史。具其丞弼。金穀問於大農。刑獄問於司冦。卒乘問於夏官。禮典問於宗伯。書之論道經邦。燮理陰陽是也。體羣臣則重其祿。所以勸事。厚其俸。所以養廉。孟子之祿足以代其耕是也。徹田而斂。不奪農時。則百姓安。孔子之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是也。柔遠人懷諸矦。朱子俱有所訂。治天下之道。不過如斯。
夫子告顔淵以四代之制。對哀公以九經之事。四代之制卽綱領。九經之事卽節目。綱領如關雎麟趾。節目
如周禮。
九經。捨知仁勇。不能做。知有九經而好學則知也。旣知九經而力行則仁也。行此九經而知耻其不能如意則勇也。
潘瓜山以三德九經行之者一。分德與事。而九經之所以行之者。由於達德。則何必較看於德與事之分耶。達道達德與九經。都包於凡事豫立之中前定之定。如知止而后有定。游定夫所謂惟至誠能定。朱子許之以得要。
在下位不獲乎上一節。又逆推而言。以出善誠二字。善與誠皆本於天。節節收拾。每在於天命之謂性四字。
誠者。堯舜之性之也。誠之者。湯武之身之也。誠者乾道也。誠之者坤道也。
學也問也思也辨也屬於知。行也屬於仁。弗能弗措屬於勇。已有先儒之論。而學之不能。卽不能於博也。問之不能。卽不能於審也。思辨之不能。卽不能於愼與明也。行之不能。不篤也。學問思辨屬知。博審愼明屬仁。篤行屬勇。如是分排。果無穿鑿之嫌乎。
朱子於此章。或問曰。天下之物。洪纖巨細。飛潛動植。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此與首章章句三各字相照應。
而其本則出於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孔子以來相傳之旨訣如此。
惟狂克念作聖。故雖愚必明。雖柔必強。若其不移者。愚者之中又是下愚。下愚則自㬥自棄者。
愚者不及而必明。不肖者亦不及而亦強。則道始可以明且行矣。此柔者。當以第四章不肖者看。
誠爲一篇之樞紐。而輕輕拈起誠身二字。上以照誠之不可掩。下以應誠者天之道也。政是堪輿家飜身作局。千里相逢之格。
曰天命之謂性。便開著誠一字。天行健而不息。天命穆而不已。天也命也卽一誠也。誠是眞實无妄。天理之本然。則性亦理也。然命與性不可喚做誠。而其爲理則同也。故周子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朱子曰。天命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實用。
愚則知覺不足。故變則明。柔則剛果不足。故變則強。變化其氣質。在於學問思辨行五者。而猛下加信之工爲可。下工在於誠。朱子曰。五者無先後。有緩急。又曰。學問思辨。必踐其實。不爲空言。此五者之序也。兩說並通。不可廢一。
此章始以問政。故以文武之政爲第一義。蓋政之本在於得人。得人者昌。得人之本在於我。我躬之不誠。而能知人之賢不肖者。未之有也。故承之以修身。所謂修身。在於率性之謂道。而道體至大。無所不包也。故欲修道則以仁爲本。仁者五常之元也。道者五常之總也。求其元則盡其總矣。是以。仁自親親而始焉。義自尊賢而肇焉。若其敎而等之。則禮爲之節也。此爲修身之基。而欲修身。能事親矣。欲知人。能知天矣。何以謂知天也。五常出於天者。因其五常之名。而有此五倫之目。人能盡五常之全。則可謂知天理者也。欲盡其五常。三德是也。欲行其三德。主一是也。人之氣稟。或不能齊。有生知而安行者。堯舜其人也。有學知而利行者。湯武其人也。有困知而勉行者。太甲,成王其人也。曰知曰仁曰勇者。所以行五倫之達德。若堯舜若湯武若太甲成王。所以行三德之明證也。知者好學。仁者力行。勇者知耻。學之好也。非不惑之知也。行之力也。非全體之仁也。耻之知也。非道義之勇也。學則能知。行則能仁。耻則能勇。故曰近乎。近乎云者。始之事也。能於此乎知之也眞。則身可以修矣。人可以知矣。家可以齊矣。國可以治矣。天下可以平矣。其
要則曰九經。而九經之行。亦惟曰誠而已。誠不先立。則身不能正矣。其身不正。萬事皆解。緇衣之詩。何以作乎。常棣之樂。何以得乎。三元何以調乎。庶績何以煕乎。民何以安其生乎。工何以善其事乎。遠人何以綏之。諸矦何以懷之。非但九經之無以施措也如此。五倫也三德也。亦不得行焉。然則柰何。曰明善而後誠身。善者。大學所謂至善也。惟聖性者。自可以中道。不及乎聖。則擇乎善而至於明。執之固而至於誠。誠之之道。又在於學之要其博也。問之要其審也。思之要其愼也。辨之要其明也。行之要其篤也。雖天縱之聖。無所不通。若於名物度數之末。亦有待人而知者。學之博也。孔子之於老郯是也。問之審也。武王之於範疇是也。思之愼也。曾子之於傳習是也。辨之明也。孟子之於王霸是也。行之篤也。顔子之於服膺是也。此皆學而後行之事也。故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如磨鐵杵。如鑽石碓。如是然後愚者明。柔者強。而天下無不可化之人矣。此所以上應於人道敏政之言。而啓後世學問之路逕也。
由明以至誠。程子之非張子也。游定夫曰。自誠明由中出。自明誠自外入。亦見正於朱子。而陳膚仲又曰。由
其內則語欠別白。葉少蘊所謂自誠而明。亦不能深悉程子本意。而自誠而明。朱子亦於章句言之。則恐不可專主程子之論。(二十一章。)
盡其性而至於盡人性。盡人性而至於盡物性。人與物性同。則何不曰盡人物之性。而必分以貳之。乃如此也。朱子所謂人物之性。亦我之性者。指其原頭生理之同也。夫盡物之性者。牛羊長而已。鳥獸若而已。虎豹龍蛇驅而放之而已。斧斤以時入山林。而草木茂焉已矣。眞使人物性同。以盡人性之道。欲盡物性。則必曰行不得矣。然則何以謂同歟。必曰性理則同而形氣則異。故不得做人事。余將答曰。愚可使明。柔可使強。彼形氣之所拘者。豈聖人在上。能盡其性。而不能開其蒙蔽耶。(二十二章。)
曲卽一端也。如武夷九曲。人有欲見其全體之美者。須從先見之一曲而致其身。則次次造其極處。可以盡得九曲之眞面矣。朱子詩曰自是游人不上來。蓋歎世人之不能致曲也。(二十三章。)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如百世可知。爲正當底道理。衛公顧蜚鴈。魯公受女樂而孔子去。則此爲先知之神也。不必求諸窅冥。禮曰毋測未至。(二十四章。)
誠者自成。卽理也。在於人。爲人之理。在於物。爲物之理。莫非自成也。(二十五章。)
誠者物之終始。如看草木。自其根荄。至枝葉。都是實理。若未有此實理。則草木何以生乎。此所謂不誠則無物。以草木反看於人爲好。
仁知卽性之德。而成己成物。爲仁知之所推。物在外己在內。故曰合外內之道。而此道字。卽率性之道也。
性之德也之德。謂性之固有也。鬼神之爲德。謂其性情功効也。德爲聖人之德。謂其全體大用也。蓋誠者自成。卽大舜無爲而化。而道自道。卽孟子居天下之廣居。
至誠無息四字。游,楊諸公之解。皆未免語病。只解以至實故無已云。則近之。(二十六章。)
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比之不息則久。久則徵。徵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自有上下大小之別。而至於變而化之域。則便如不動而變。無爲而成。學者其監于玆。
形容天地之功化。曰博厚高明悠久而無餘憾。當與乾坤卦象參看。
借純之一字。以訂不已之功。文王之所以爲文。非謂郁
郁乎之文。卽謂文王之爲文王也。觀於天之所以爲天。可知矣。若以所以爲文之文字謂之道。則其上段亦當曰天之所以爲道也。
嶭(一作薛)方山以峻極于天。謂之察乎天地之意者。恐未該暢。大哉聖人之道。洋洋流動。使飛潛動植芸芸職職者。莫不鼓動。各得其所。而語其道。則充滿天地。而其大無外也。此指位育邊較多。故游定夫曰。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至道之功也。若如方山之說。則只是箇著意思。(二十七章。)
三千三百莫非天。則禮儀威儀。雖是形而下者。其所以然。則皆是形而上之道。誠有至德而後。洋洋而優優者。可以凝聚。
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一節。朱子於章句及或問。毫分縷析。如燭照而龜卜。則其於道之大小。無所不體。世之理亂。無適不可。居之上下。無往不宜。闕一則不可。遺細亦不成。後生小子。當恪遵而敬讀。以究其旨。如注說諸公之枝辭蔓說。有不足輕重。
朱,陸之分。在於尊德性章。而陳淸瀾學蔀通辨。辨之詳矣。此亦不必枉費心力。秪從吾朱子定論。以閑邪說而已。
尊德性。如峻極于天。道問學。如禮儀威儀。此所以爲修德凝道之大端。
愚而好章。盛言爲下不倍之事。蓋子思之意。以夫子之聖。而易禮春秋詩書。述而不作。卽有其德而無其位也。非夫子之德有所不足。而不議禮制度也。故因以夫子杞宋之歎結之。以示後世。其意可謂深且遠矣。(二十八章。)
王天下之下。接以寡過。似近於開口大而收尾小。然過之寡者。善之積也。故衛使者稱蘧瑗欲寡過而未能。夫子美之。聖王在上。使天下之人皆寡其過。卽帝堯於變時雍之化。而自文王以後。未有如此盛時。人皆以寡過爲心。則寡可以至於無矣。如孟子只說寡慾。而周子言無慾。(二十九章。)
上焉無徵。下焉不尊。亦爲夫子而發。所以惜夫子之聖德。不得其位。制禮作樂。如周公之爲也。然而夫子春秋。立萬世之綱常。可以侔制作而軼殷周矣。下焉者之不尊不信。而降及後代。尊而信之。未有如夫子。
君子之道本諸身。卽道不可須臾離也。徵諸庶民。卽莫見隱。莫顯微。
鬼神處幽而難知。聖人在後而未見。故復拈鬼神與聖
人。以結上文之意。
動而世爲天下道。行而世爲天下法。言而世爲天下則。先儒或以三重解之。而恐不然。王天下者有三重。然後其道德光華。自然衣被四海。而言行爲天下準則。如是看得。方可有生活之意。
詩之無惡無射。本非形容盛德之辭。只是永譽之意。因此以訂上文。有如鳶魚之譬於費隱。此所謂斷章取義。
子思始於此章。極言夫子之道。以至於天道。卽其仁如天之謂也。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者。是夫子之自道也。子思此言。蓋述夫子予欲無言章之餘意。(三十章。)
天地。卽大德敦化。四時日月。卽小德川流。未發之時。卽大德敦化。已發而中。卽小德川流。仁義禮智。卽大德敦化。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卽小德川流。
小德川流。畫出道體之散殊。故朱子於章句。以往不息三字明之。俾人參看於論語子在川上章也。似此精微處。不可汎過。
黃洵饒以夫子一貫爲小德川流者。異於朱子之說。大德是敦那化底。小德是流出那敦化底。便如忠恕。忠
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底。然則一貫之中。亦有大德小德之分矣。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非弱肉強食之謂也。鳥則飛於雲。而魚則泳於川。自相得其所而得其樂。故謂之不相害。害字是妨字之意。
睿知之知。禮智之智。字旣不同。義亦相殊。知是良知之知。自靈覺而有知。智是辨別之智。以實理而爲智。(三十一章。)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卽時時發見。非長時發見。陳定宇以爲當仁時則仁發見。當義時則義發見。此有不然。溥博淵泉。卽統言仁義禮智之名也。其周遍而廣濶。靜深而有本者。時時發見。卽其道德之盛也。
二十九章。以動言行爲世道世法世則。此章以見言行爲民敬民信民說。亦有精義。彼以王天下之聖人言也。故曰世以爲如此。此以通上下之聖人言也。故曰民莫不如此。
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卽大學所謂沒世不忘。是止至善之効也。中庸之至誠。卽大學之至善。至誠亦至聖。
天道人道。綜錯成說。及到三十二章。備言中和中庸以結之。又言知天地之化育。以應天地位萬物育。如萬
柯之樹葉葉皆精神。(三十二章。)
屯之爲卦。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惟萬物。故屯在乾坤之下。任以生育之功。其象曰。君子以。經綸。所謂經綸者。卽經綸天下之事。以承乾坤之德也。君子卽天下之至誠者。故子思以爲惟天下至誠。爲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
至誠爲能盡其性。至誠爲能化。至誠爲能經綸。旣云至誠。則雖不下爲能二字。似可自能如此。而必以爲能二字連言之者。蓋示其聖人之能事。非至誠則不能爲也。故至聖亦云爲能聰明睿知。
聖人。人倫之至也。故經綸於大經。如舜之敷敎。從自己孝悌而推去。乃爲肫肫之仁。
天德卽至誠。游察院所謂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德。非至誠不能爲者。甚得釋經之義。故朱子於章下。取以書之。
六詩云。層層漸起。由外而入內。如觀浮圖。循級而進。井然秩然。其詩也若爲中庸而準備者然。
不動而敬。卽靜時之敬也。而戒愼恐懼。兼動靜而言也。存養在其後面。
不媿屋漏。毋自欺也。毋自欺。誠也。中庸一篇首尾。捨一誠字不得。
戒愼恐懼與謹獨之工。至末章。雜引詩經以重言之。大抵謹獨二字。爲學者首先下工處。雖以溫公之篤實。不免浮念。况下於溫公者乎。呂成公褊急。甞於病中讀論語。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怳然覺悟。至於寬厚。則讀書而不能踐者。卽成公之罪人也。謹獨之工。先自弗欺下手。而敬以爲主。
庸學一也。其極功皆以天下平爲準。中庸之性道敎。大學之明新善。卽互對文字。而其本都出於易。易之繫曰。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庸學所謂修道明善。蓋始於此矣。易之繫曰。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庸學所謂成物新民。蓋始於此矣。蔽一言曰。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朱子甞於路上看中庸。略加修訂。以改舊日說話之稍涉費力處。雖車馬行邁之時。途道跋履之際。輒携是書。期於見得極分明。解得極仔細。以嘉惠我後學。其心苦矣。其誠至矣。
朱子甞謂林擇之曰。近看中庸。於章句文義。窺見聖賢述作傳授之意極有條理。如繩貫棊局之不可亂。若
非眞正眼藏。一一覷得。顧何以知其條理如此也。讀中庸之書者。不以朱子之下工爲工。不以朱子之自期爲期。則不如不讀也。
讀中庸。如讀詩之大雅。易之繫辭。禮之樂記。諷詠淫液。自不覺手之舞而足之蹈。胸次爽濶。如臨洞庭。挽萬斛之澄波。洗九有之累塵。昔朱子告潘恭叔曰。吝字是陰病裏証。尤可畏。余以爲吝固然矣。猜尤甚焉。如藏劒於腹。抱火於肚。從黑窣窣地。傷人害物之機。潛滋暗長。竟至於㐫國而後已。丁謂之於冦萊公。秦檜之於岳鄂王。其甚者也。若使此人者。讀此書至洋洋乎發育萬物等句語。其有不赧然而心醉。靦然而顔騂乎。朱子曰。卽此欲去之心。便是能去之藥。若能讀此書。而知其心之蔽。則此正是胃開時候。猛下當劑。卽當收効。一有遷就遲緩之意。便失其時候。醫雖扁鵲。當望而走去。其當劑則謹獨二字在於中庸。遏慾存理四字得於孟子。
庸學皆言愼獨。愼獨當自弗欺而始。余於燭下書此。以燭爲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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