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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齋別稿卷之十九
薪湖隨筆
[薪湖隨筆]
隣人有以余爲嗜書者。以新印通鑑節要。要余消日。第留之以覽焉。
通鑑節要
公元前403年
威烈王二十三年。書曰初命晉大夫爲諸侯者。貶之也。自武王至威烈王三十有一世。命列國之卿爲矦者。初有之擧也。故初之所以譏也。三晉爲矦者十有二年。而齊大夫田和遷其君於海上。又一年而要三晉請爲矦。盖王從三晉之請。而不能正三晉之罪。故田和繼起。因三晉之君而請命於王。欲王之無辭可拒也。安王稍有難愼之意。歷四年始許之。然紾臂姑徐而已。何補於綱紀哉。
溫公曰。分莫大於名。又曰正名細務也。恐首尾不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皆名也。名之不正。倫常不立。倫常之不立。國不國人不人。孔子欲正名於衛者。盖正其君臣父子之名也。是豈細務云乎哉。謝上蔡有言曰。正名雖爲衛君而言。爲政之道。皆當以爲先。於此益知溫公之言不能無病也。孔子沐浴而請討陳常。亦
正名之義也。
諸侯陪臣動兵作難。而至於滅人之族。分人之邑。則天下之變極矣。况大國之卿。命於天王。彼趙氏何敢擅殺智伯。然而智伯先失其道。眞所謂厥罪惟均也。旣不能正其罪。又從以成其惡。盖本亂而末治者未之有也。當三晉之難也。王告諸矦。奬帥義師。一擧而誅三晉。則不但晉國之祀不忽。太公亦不餒矣。王室可以重於泰山。而五行不汩。九法不斁。如復見先王盛際。無人畫此計者。豈不惜哉。
見唐風揚之水,無衣之詩。有以知晉國少死節之臣也。曲沃於晉。若周之管蔡也。爲晉人者。宜聲討之不暇。而反有倒戈之意。及至其季也。有一豫讓而已。三晉幷於秦。而韓有張良。趙,魏則無聞焉。盖其流俗然也。
田子方所謂貧賤者驕人。特因子擊之言而對之耳。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貧賤者雖不自驕。亦不可以卑屈也。士當以尙志爲務。子方盖有得於子夏之學者。呂成公所以斥子方。恐不免太過。
李克取人以五者。有道之言也。意克亦出於孔子門人之門也。竆而有所不爲。貧而有所不取。若非學力。未易言。
吳起之薄行。而能言脩政仁義者。以其始托於曾子之
門也。不能學其行。而徒聞善言。反所以文其過也。言行相副。始可以爲人。
子思言苟變於衛矦。似在齊寇之時。孟子曰。子思居於衛。有齊寇。子思曰。如某去。君誰與守。當是時。衛國無將兵之才。故薦之矣。如不然者。靈公問陳。夫子行子思欲薦人。當薦學問之士。豈以將才而薦之哉。
田和遷其君。其君薨而無子。故幷其地。三晉廢其君爲庶人。於是三晉之逆。甚於田和矣。子思仕於衛。宜有沐浴之請。而不見於經史。可恨也。說者以爲衛小國也。子思豈不知國小。而徑犯大敵爲哉。是有不然。苟使義也。強弱不足恤耳。魯亦小國也。孔子尙欲伐齊。正誼明道。不當計功利。子思豈默然不言於齊,晉之變哉。
齊之康公。晉之靖公。能有謚而皆得美號。何也。智伯之爲襄子。亦一疑案。余嘗觀紫陽綱目。有所記疑而齊晉之謚。必是國人之所追加也。
齊威王獨覲王室。詩云。風雨如晦。鷄鳴不已。庶幾近之。及至天王下席之時。反肆詬罵。則獨覲之義蔑如焉已矣。獨覲者。同得之良心也。詬罵者。世傳之悖習也。
秦孝公能發憤於山東之擯斥。布德修政。欲立於天下。其志可謂大矣。當此時。按西周之舊疆。復西周之成
憲。行仁義之政。申學校之法。以此而王。猶反手之易也。及其下令國中。不過曰奇計疆秦。則抱道懷志之士。孰肯結軫而向秦哉。宜乎商鞅從風而至也。亡秦者鞅也。李斯效鞅。而秦遂亡。一人敗之則有餘者。其鞅斯之謂歟。
公元前336年
魏惠王以珠玉爲寶。比諸乃祖之寶山河。可謂忝矣。齊國以四臣爲珠玉。固有優於魏寶也。亦不過富國强兵之術而止耳。長國家者。先審乎用人。兢兢業業。罔敢少忽焉。誠以賢邪進退之際。陰陽消長之間。國以之興替。俗以之汚隆也。當周顯王之時。淮泗山河之國十有五。申不害相韓。公孫鞅相秦。孫臏在齊。蘓秦張儀抵掌瞬目。縱恣無忌於諸侯羣公之列。黃金白璧爲香餌。攻城略地爲奇貨。三光失其軌。百姓失其業。重以楊墨之說。塞仁義之路。文武周孔之道。不能復明於天下。則五覇之罪也。首功利而棄廉恥。重土地而輕人民。戎車日駕。爭奪日增。其流弊至於列國而莫可救矣。故孟子黜五覇尊三王。盖時措之宜也。其不措則命也。孟子善用易。盖出於子思。子思敎孟子牧民以仁之道。是易之法也。顯王三十三年。書鄒人孟某見魏惠王。在易則山地之果也。地雷之陽也。
列國用兵。皆以殺人爲上略。孟子所謂保民而王者。爲諸侯欲行不忍人之政也。昌國君伐齊。禁燕軍之侵掠。訪齊士之遺逸。祀桓公管仲。封王蠋之墓。寬其賦薄其斂。可謂王者之師。自春秋以後三數百年。未易多見也。但取其寶器。輸之於燕。又不就訪王蠋而反劫之。此所以功業未卒。而不能免後人之譏也。然以樂毅之賢。卛精銳之士。乘旣贏之勢。破垂敗之城。特摧枯之力耳。莒卽墨三年不下。盖不欲以力而勝人也。毅可謂仁矣。莒有王孫賈。卽墨有威王。大夫之餘風。如趙之恃晉陽。晉陽之固。非城池也。徒以尹鐸也。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是也。當昭王之封毅也。爲毅計。上書請還。因以兵授諸將守二城。匹馬歸燕。乞伏王章。則其義聲可以服諸侯。其忠悃可以感太子。而計不出此。卒投身異國。豈不惜哉。
孟子曰。易言者無責。眞趙括之謂也。括以將家子。徒能讀父書。未嘗提兵出外以當勍敵也。故血氣之勇。平居大談。卒至於敗。孔子曰。敏於行而訥於言。爲人之道。惟在乎言行之謹耳。
昭王南遊而不返。則齊桓有召陵之師。楚子問鼎。則王孫滿有卜年之對。魏人欲帝秦。則魯仲連有蹈海之
言。詩云。誰將西歸。懷之好音。其魯生之謂歟。王蠋,魯生,卽墨大夫。俱以忠義顯。盖其山川風氣䧺桀慷慨。非趙魏之比也。桓公雖覇道。能以尊王。號令天下。是以齊多聞人。桓公之力也。
魏公子謀於如姬。得虎符殺晉鄙。士至今賢之。余則以爲其賢不能掩其失。何者。平原君讓之私也。安釐王不許戰公也。欲以私而勝公。其失一也。戎事國之重典。而謀及婦人。其失二也。虎符非王命而竊之。則王亦可以圖之。其失三也。帥壯士椎殺宿將。其失四也。及存趙。歸身司敗。以請竊符之罪。義分之所當然。而留於趙。以兵歸魏。其失五也。人臣之義。以正不以詐。以實不以僞。以直不以曲。
赧王雖入秦。東周君在焉。周不可謂亡矣。南宮氏之說。足以爲法於後世。
赧王旣謀征秦而亡。東周君又謀征秦。至於國破而不悔焉。於此有以見周室尙有綱紀。顧諸侯不能敵王之愾。使煌煌文武之業永絶不復。則諸侯之罪。無所逃於天壤之間。而君臣之大倫斁矣。宜其相繼淪喪。以謝其後君之逆也。
東周不祀而太陽遂蝕。以陰盛而陽消也。故始書日食。
所以志其變也。
兵可銷也。書亦可以銷歟。李斯建議火百家之語。而齊魯號稱多士。無一人直言以殉書者。始皇之坑儒。儒所以自取也。當秦之火也。冠儒衣儒。十百爲羣。抱書而赴火。以决性命。則雖虎狼之暴。亦不敢驅儒與書於烈燄之中。而絃誦之鄕。爭先獻書。猶恐或後。於是乎始皇不知畏儒而坑之矣。儒不死於秦火。無眞儒也。
世傳秦始皇營咸陽宮室而亡。其亡不但在於宮室。在於隱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也。法綱踈則風俗敦。密則渝。宮而徒者至於七十餘萬。則刑者殆遍於四海矣。當六國殺伐之餘。雖休養生息。喣濡百年之深。尙難蘓殘而興衰。况朝滅六國。暮極五刑。俾民不得措手足。雖欲享年久遠至于萬世。顧何異於殺人而徼福哉。孟子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爲人君者。可不戒哉。
陳涉揭竿一呼。四海英䧺響應。自稱六國之後。以繫人心。當是時。有智慮者。先訪姬氏國於東都。以文,武,成,康之法懸之象魏。大誥天下曰。周家有天下。八百七十有三年。秦王無道。侵犯我上國。移我重器。邑我京
師。遂蠶食我伯叔元舅。藩服蕩然。無復存者。予重恢舊基。以丕承先王令緖。仍立列國子孫。以蕃我王室。凡秦苛令。並除之云爾。則大義旣章於亂世。遺民又趍於寬政。周業可復。秦讎可報。而無能出此計者。世而遠匪風,下泉也。人而無管仲,魯連也。
漢王爲義帝發喪。三軍縞素。傳檄天下。風聲所及。瘖聾皆聳。及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置酒高會。欲報君父之讎者。固如是乎。假仁借義。盖亦五覇之類也。漢王於是乎有遺策焉。董公之言。良平之所不及也。其人必有大過人者。任信,越以兵權。任蕭何以糧餉。任良,平以籌策。又以董公置之軍中。凡於行仁布義之時。輒諮董公。則必有勝於遊說之客矣。且况彭城之盤遊。董公豈不諫之哉。
湯武得天下。以仁義也。何嘗縱間間其君臣。如陳平者哉。平不以仁義導其君。取黃金以反間楚之諸將。何其黯黮之甚也。謀之陰者。神先忌之。計之秘者。人亦猜之。平其不思之大矣。
漢王君臣。雖不聞竊負遵海之訓。頂天立地。忍以杯羹之說。出諸口告諸人。人理絶矣。及歸太公。恩至渥也。又忍荷戈從其後。彼亦知父母之愛者乎。數項籍十
罪。漢之不王關中居其首。楚之陰弑義帝居其末。可謂輕重倒置。先後失序。其得志於天下。亦云幸矣。
高帝誅丁公封項伯。不可謂公好惡矣。項伯以籍之周親。陽擠陰扶。使籍狼狽而不能振。其不忠於所事。比丁公何如哉。
樊噲椎鹵一武夫耳。諫於入關之初。而不爲强楚所揜。諫於排闥之時。而不爲亡秦攸續。雖良,平之善謀。隨,陸之䧺辯。顧何以加於此哉。可謂應時而出也。
呂后臨朝八年。王諸呂。殺劉氏。以他人之子。爲孝惠之嗣。其爲罪固大矣。旣不改國號如武瞾。而配高帝食於太廟。爲漢百世不遷之宗。則孝文之入也。當發喪號哭。就位宅宗。遣大臣告太廟以承統之由。然後受太尉之璽綬禮也。太尉徑上於路次。孝文暫讓而旋受。君臣可謂胥失矣。帝王正始之道。鹵莾如此。顧何以爲法於後王哉。
公元前180年
孝文卽位。先以宋昌領南北之軍。以張武行殿中。何示人不廣乃如許也。絳侯旣迎之來矣。更有何可疑之端耶。郡吏行縣。絳侯披甲而坐。雖絳侯無文。孝文初政。不能見孚於老臣宿將而然也。
賈生曰。人性不甚相遠。卽指氣質之性也。本然則純善。
何相遠之有哉。賈生讀論語。見性相近之訓。而爲此言也。若所謂胡亥非性惡云者。能知性之言也。比之荀卿。可謂儒者矣。
孝文納鼂錯之言。使民入粟拜官。賜農民租稅之半。可謂稗政莠言。不足聽聞者也。租稅者。惟正之貢也。今乃以郞吏之職。博民之粟。積之縣官。就正貢而减之。眞猿公之賦芧也。長公主請官其子。以上應列宿而不許。豪家愚氓納粟者多。則不惜官名。相去可謂遠矣。三代以後賢主誼辟。惟孝文是已。錯也誤以富强之策干之。往往有如此疵纇。豈不可恨之甚哉。然孝明何可當孝文哉。
公元前167年
孝文十四年。書張相如爲大將軍。擊匈奴逐出塞卽還。所以美之也。匈奴十四萬騎。入邊殺都尉。遂至彭陽。其命將迎擊也。必使之追至虜庭。以洩其恥。而不過出塞而止。謹守封疆。不與夷狄爭勝負於塞外。詩所云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孝文有之。中國之馭夷狄。當以孝文爲法。
自孟子以後。民生塗炭。至於秦,漢之際。而人有挾書之罪。則孔子之道。幾乎塞矣。秦太子謂諸生誦法孔子。漢興。高帝以太牢祠孔子。孝武御位。罷申,商,蘇,張之
言。而董仲舒對策曰。不在孔子之術者。絶其道勿使幷進。然後天下之士。知孔子之爲聖。而尙不能宗師。故儒學不復明於天下。若使始皇死。子扶蘇立。必出博士之藏。以頒四海。尊孔子以爲師。延鄒魯之士。以講經義。俾後世之人。得見經傳之眞本。而扶蘇不立而胡亥嗣。蕭何不收而項籍至。一火於秦。再火於楚。博士諸書。盡爲灰燼。而眞本不能傳於世。則斯文之大阨也。可勝痛哉。
孝武從董生之言。令郡國擧孝廉。可謂識時務。周室衰微。列國縱橫。賓興之制壞。而用人之術雜。或有一言而取公卿者。美玉蘊櫝而不沽。錐穎在囊而自脫。高帝以馬上得國。不能修明先王之政。文景用黃老之術。及至孝武。人文漸開。而鄕貢之制。得以行於郡國。西京循良。俱從孝廉而出。後世治敎。莫有肩於西京者。孝廉之選也。
公元前336年
轅固以詩名。其與公孫弘一言。卽學問中人也。孔子謂子夏曰。女爲君子儒。無爲小人儒。轅生所謂正學以言。曲學以阿世。盖有聞於孔子之訓者。以其老病罷歸。不能用其說。則豈不可惜之甚哉。
班固曰。董仲舒猶未及乎游,夏。而劉向以爲管,晏弗及。
過矣。固於是乎不知仲舒矣。仲舒羞道五覇。豈以管晏自命乎。游夏以孔子爲師。得聞純王之道。則固以游夏不及於管晏。豈或不聞曾西之言乎。固所著人表取舍極繆。盖不能深知王覇之有分。義利之有卞也。向知仲舒。固不知向。向傳經。而固以史爲任而然也。
孝武以渥洼神馬之詩。被之筦絃。薦之宗廟。汲黯諫之。可謂儒者之正論也。賈生以儒自許。而猶以五運爲主。何也。鄒衍之說。大抵荒詭不根。周以木德而王。衍以爲火者。以僞周書赤烏之祥也。當秦火之前。詩書易禮。皆有孔子所定之本。而僞書自其時行於天下。則羣經之貿亂。盖戰國儒生之失也。然則雖經秦火。其全本固自如焉耳矣。如書之梓材。詩之般賚等篇。簡脫於火前。而失其眞面且久矣。項王之末。魯能守節。則魯國之亡也。其固守不下。從可知。當是時。周禮之在於魯者。亦必凘壞飄蕩。而無有存者。究其原則六國侯王之罪。豈獨專責於諸儒歟。汲黯引經據義。或有擧小而遺大者何也。匈奴渾邪王降。以車二萬乘迎之。置諸隴西,上郡,北地,朔方,雲中爲屬國。雖因其故俗而別之。華夷之雜處中州。自此而始。非所以
嚴華夷之分也。劉石諸種之亂。已兆於是年。而夷狄之入主中州。由於劉石之倡。則孝武雖云攘夷。乃反納寇於中州。啓後世猾夏之弊也。余則以爲五郡之屬國。甚於伊川之野祭也。惜乎汲長孺諫中州之罷弊。不以華夷之相混而爲諫也。
太史公爲李陵明其志操。可謂篤於故人。而與陵同在周衛之中。趣舍異路。未嘗銜杯酒以接懽。則亦未可以故人言也。以陵恭儉下人。知其有國士之風。出死力以救之。誠難矣。然提兵出塞。韓延年死而陵不死。不徒不死。以皇漢之臣北平之孫。屈膝單于之庭。大節已喪矣。他日雖得當報漢。尙何爲哉。婦人更二夫。自言爲前夫不死。人孰信之哉。太史公於是乎失言矣。失言而宮。亦寃矣哉。
江充特一妖賊耳。在趙而亂國。罪當誅。孝武反寵之。所以自速寇也。然而爲人子。專制由己。殺繡衣使者。太子失其道矣。誤太子者。少傅石德也。當江充之持太子也。太子泣言其狀。起敬起孝。以冀孝武之回悟。臣子之所以盡職也。惜乎保傅無人以匡。而卒陷於不測也。賈子曰。見正事聞正言。可謂至論也哉。
漢儒不嫺於經術。可謂甚矣。雋不疑以蒯輒之拒父。謂
春秋是之。田延年以伊尹廢太甲。言於霍光以釋經。人無卞之者。博陸,張安世之徒。信之若神明。宰相須用讀書人。宋祖知其要矣。
穎川素多豪傑。其黨惡作奸。太守之責耳。爲太守者。敎之以仁義。勵之以廉恥。設學校勸詩書。自可爲齊魯之君子。而趙廣漢以缿筒而長其告訐之風。以鉤距而覈其隱微之情。適足以滋其弊而遂其詐矣。况其爲法。有㤪者陷。無辜者抵。吞之則順。吐之則逆。豈仁人之所可爲哉。
孝宣立梁邱賀之易。而東京諸儒。競以推占灾祥相爭長。以至春秋洪範。俱爲候驗之書。聖人微辭奧旨。寢息不聞。上好下甚。不其然歟。梁邱生學於京房。其所謂邃於易者。卽風角之類耳。東京之衰。以是術愚民。而竊發所在成盜。其端甚微。其末流之大。類如此。可不畏哉。孝宣之時。以文章名者。莫盛於王褒。而聖主得賢臣之頌曰伊尹勤於鼎俎。是不見孟子也。以志節顯者。莫過於蕭望之。而請單于待以不臣之禮。是不見春秋也。詔諸儒講五經同異。果得之矣。
西京外戚之權。自諸呂而始也。然而王氏之簒漢。宣帝盖不能謹其始也。旣夷博陸之族。不委任外臣之賢。
公元前33年
專用許史。元帝視若故常。及孝成卽位。先用王鳳。遂世其職。則田齊季魯。勢已成而威已立矣。詩稱貽燕。書云裕昆。宣帝可謂失之矣。
平林新市之兵起。而李軼,朱鮪之策失矣。孺子以定安公奉漢祀。而至今生存。則是漢帝也。其所以稱定安者。莽之廢也。非天下之廢也。羣䧺起義。爭以復漢爲名。則宜先擁孺子。改稱初始幾年修高皇帝以下祠廟。下詔列郡。布莾惡逆之罪。以號令四海。固可謂名正言順。永有辭於天下萬世矣。更始乃反遣人殺孺子。則亦莾之續耳。
秦有阿房離宮之盛。而項籍焚之。漢有未央五柞之壯。而樊崇焚之。俗諺有百年貪物一朝盡之語。此言雖小。可以喩大。爲帝王者。若以秦漢爲鑑。其不以宮室勞心哉。
世祖壽陵之制。三代聖明之后不能過也。孝明承其後。不知廟制之至重。不與陵墓等。遺詔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之別室。而太廟之獨專一廟。遂廢而不講。至於晉,唐因而襲之。可勝歎哉。
光武興學校。起明堂辟雝。以爲立國之本。故東京之儒。如鄭康成諸人。蔚然可觀。但以符讖爲詩書。不能崇
奬正學。以是眞儒亦不能作焉。其風俗聲敎淳漓敦薄。罔不在於立國之初。周黨,嚴光之徒。徒尙其志。不得聞孔孟之大道。果於忘世。甘心隱淪。特鳥獸之伍耳。固不足與議於斯文之興起也。心誠求之。豈曰無人。若以信於符讖之志信吾道。以重於循良之意重吾儒。則疆華卓茂。不患無其人耳。
公元59年
孝明永平二年。宗祀世祖於明堂。失禮也。世祖以丁巳二月崩。而明堂之祀。在於己未之正月。是時雖不行通喪。而三年之制則有之。未過終而祀之明堂。神之也。又從以登靈臺望雲物。何哉。
孝武得休屠之金人。孝宣遣王褒求鷄馬之神。此佛入中國之漸也。佛入中國。非自於孝明之時。張騫通西域。爲其兆也。渾邪居北地。爲其漸也。黃,老,楊,墨,申,商,蘓,張之術。日益消滅。古經墜簡。自四方而至。聖人之道庶幾復明。而天竺之書又出。則孟子以後千五百年。道統無所傳。良有以也。
黃憲。東京第一等人也。或謂之顔子。或謂瞻前忽後。則其人姿禀之高明。可知也。但無師友學問之力。只與黨錮諸子幷名。而未聞君子之道。殊可恨也。或有著述而不能傳歟。
公元1799年
孝殤生踰百日而立。八月而崩。北鄕侯立於三月。薨於十月。而孝殤書崩。北鄕侯不書崩而書薨者。何也。未踰年也。然北鄕侯若年長而有子。未踰年而崩。其子繼位。則當有謚矣。旣謚則當入太廟矣。何以未踰年而不書崩歟。孫程輩殺閻顯遷太后。而謂北鄕侯因太后閻顯而立。不加以謚。亦不祔之太廟。後世又從以貶之。豈理也哉。北鄕侯何罪焉。立於皇帝之位。死於皇帝之位。大臣諸侯。羣黎百姓。沙漠羗胡之酋。莫不稽首稱臣。自春徂冬。及其死也。不曰崩而曰薨。不曰帝而曰侯。非所以重王統而尊帝室也。
順帝親政。不能奉還閻太后。又不能名正孫王擅恣之罪。則於君臣母子之大倫。爲累非細。雖日招儒學之士。何補於風敎哉。所謂儒學之士。亦不能正名。漢其衰矣。國所以爲國。人所以爲人。惟義理是耳。義理不明。而其國乂其人賢者。余未之聞也。孫王之不誅。閻后之不復。而曺節,王甫又遷竇太后於南宮。此順帝不能正其始之失也。
石經不足信也。天下知名之士。盡於黨錮之禍。蔡邕以文章自任。而未嘗爲李,杜所詡。所謂諸儒見賢良之就戮。而不能出一言以救解。乃反出入鴻都。不過孟
子所謂徒哺餟之流耳。顧何以校經文。不至於譌舛耶。余故曰石經不足信也。
曺操定漢中。不移兵益州而徑還者。以其急於簒位也。劉裕使義眞守長安。身歸江南。亦此意。其爲計一何似也。如論中國地勢。自南攻北難。自北攻南易。曺操自北攻南而敗。劉裕自南攻北而勝。裕之梟䧺。過於操。
昭烈親征。舍魏而先吳。自當時至今。識者皆恨之。余則以爲王赫斯怒。首討孫權。此昭烈所以聲大義於千秋也。兄弟之恩。兼以君臣之大義。約以同死。仰質皇穹。而及登帝位。恬然不思復讎之圖。則豈不慚負於存歿之際乎。先征吳虜。仍伐魏賊。卽昭烈之志也。此非凡腹所可測也。
武侯臨薨。只擧二人以自代。更問則不答。卽高帝所謂非乃所知之意也。以武侯智。豈不知漢炎之不可以復興。後主之不可以有爲。二虜之不可以並掃。五丈之不可以久居。而先定南方。使蜀民安業。北征中原。以章其志。所以追先報今之忠也。自三代以後得正而死者。惟武侯一人焉爾。
司馬氏之南渡也。骨肉而干戈焉。烝黎而溝壑焉。夷狄
而華夏焉。禮樂而灰燼焉。尙能扶持牽補。至於百年之深者。盖有本焉。當平陽㐫問之至也。元帝服斬衰。居廬行亮闇之制。賀循爲儒宗。戴邈建太學。言足聽聞。四方俱聳。蹈仁佩義。未有不興者。但不能一掃淸虛之流。盡復先王之政。故其爲治不過南晉而止焉。甚可惜也。
五胡雜糅。居中國之土。僭中國之稱。生民以來始有之大變也。曺操之罪。可勝誅哉。徙武都之氐於秦川。欲御蜀漢之路。而五六十年之間。部落寢盛。近逼肘腋。所習者華俗也。所慕者華制也。所朶頤而畜目者。皇帝之位也。雖日逐呼韓之頑。尙不敢入塞門。居一日之頃。只事鹵獲。以歸其巢穴者。以其人非族也。以其地非其土也。若劉石之徒。生長中國。視若固有焉。晏然履河洛而包海岱。無異乎黃沙白草之磧也。自是以後。九邊諸胡。稍能桀驁以自負者。皆欲得中國以自王。甚至有元,淸之混一區宇。而擧天下被髮左袵。則操之倡也。於是乎操爲萬世之劇惡大憝。而溫公悲其祚之不永。果何爲哉。
王茂弘往石頭見王敦。可謂不學無術矣。敦之叛書至。與諸族詣臺竢罪。及百官之往見也。乃隨其後。叙至
親之情誼。目見朝廷大臣之被害而無一言。旣有乖於大義滅親之意。又有犯於與亂同道之罪。儻敦也直入皇都。遷元帝於海上。自立爲帝。以茂弘典樞機。則茂弘辭而不受。爲元帝死乎。別族之義。茂弘有媿乎智。果爲茂弘計。與其族不離臺門之外。扶伏涕泣。請討敦以報國。元帝雖命往敦所。不敢奉詔。矢死靡他而已。
元魏起自俘虜。能有凾夏。粗述禮樂。夷狄之中。號稱彬彬者。盖其立國之初。命朝野束髮加帽。置五經博士。增國子太學生員三千人。用夏變夷。崇餙文敎。此所以歷年稍久。而維繫民心。長世克類。而紀綱庶事者也。儒術之興人家國。有如是夫。
公元424年
宋文帝之立。由於徐羡之輩。及親政也。不以羡之輩策立爲德。而首殺羡之諸人。以暴廢立之罪。江左開朝以後。歷吳,晉所未有者。宜乎元嘉三十年之治。翕然民頌。爲六朝之冠冕也。
四門小學。三代以降。不復行焉。元魏高祖力學能文。手不釋文字。旣立太學。又置四門小學。盖王居明堂。師氏居東門南門。保氏居西門北門。而自王公之子弟。莫不就學。禮也。彼以夷虜之種。入主中國。能復三代
之舊制。遠過兩漢之墜典。孰以夷虜而暫忽之哉。
公元557年
南北分統。自劉宋而始。然南朝受之於正朔。故先南而後北。所以嚴筆法也。後梁蕭詧據江陵稱帝。傳于世宗。境內大治。上奉梁武之祀三十三年而亡。則陳覇先雖簒位建國。梁統固自如焉。史氏當先梁而後陳。如南北之序也。曾不爲此者。史之闕也。梁非正統也。自梁君臣而視江陵之朝廷。則姬氏之東周也。劉氏之蜀漢也。當於梁敬帝太平二年丁丑。書曰後梁中宗宣帝天定三年。陳高祖永定元年。魏恭帝四年。齊天保八年。而仍爲梁紀。至後梁莒公琮二年丁未。書隋廢梁主。自是年爲陳紀。書陳禎明元年。隋開皇七年。然後史法正矣。
王者吊伐之師。順時而動。發舒中和之氣。布揚仁義之聲。濟蒼生於塗炭。囿八方於煕皥。東征西㤪。望切雲霓。然後始可以奄有四海。萬年維王。而高熲爲隋文帝平江南。宣言潛襲。俾南民廢農務。因其懈怠以取之。何其詐也。用兵雖不厭詐。方欲統車書爲一家。暢信天下。廸我風敎。而取一陳後主。若是其行詐。將何以久於道歟。陳固無道。民亦何辜。旣不能稼穡。又不免鋒鏑。是虐民之甚者。何有於爲民父母之義哉。
唐太宗射殺其兄。以奪儲君之位。人倫之變也。又數月。受神堯之內禪。踐阼當宁以臨下。將何以服人心耶。太宗於此兩失之矣。父子之際。何言不到。兄弟之間。何事不爲。日就東宮。盡愛極歡。期於諧洽。而猶不足以解其怒。乃與太子,齊王。共詣神堯之前。悉白其狀。退處藩邑。杜門自靖。則固可謂篤於友于者也。不幸而當玄武之變。神堯以位傳讓。亦恐有亡隋之禍也。嗚呼。爲其子。無一辭晏然承當。寧有是乎。當是時。爲太子齊王而擧哀服期。辭神堯傳位。而固守貳宮。則猶賢乎已矣。建成儲君也。儲君方見殺。而未有爲儲君死者。王魏又從以屈膝於太宗。則自漢魏以來三數百年。朝君暮敵。人倫斁絶而然也。是豈一朝一夕之故哉。使秦府學士。有讀書識理之人。太宗神武。豈止於是歟。大抵太宗明君也哉。然承乾之難。投床抽刀。悲哉。
突厥驟入渭橋。太宗以六騎徑詣渭水上。與突厥語。特一將之勇。匹夫之憤耳。豈大唐天子上奉宗廟高皇。下臨九有兆庶。而輕身獨出。以犯虜鋒。乃如此耶。使突厥直前犯蹕。則其不免懷愍之行乎。行險徼幸。君子不由。以創業之英主。尙不能擺却游俠之習氣。不
聽蕭瑀之諫。彼高士廉,房玄齡。何爲而從其後哉。况以天子。與胡酋歃血。可謂陋矣哉。
玄武門者。隱太子之所死也。雖射隱太子以殺之。旣殺之則必有惻然於心者。旣惻然則不忍復由玄武之門。人情之所固然也。其出入如平昔者忍也。如魏鄭公過此門。能不泚其顙乎。太宗若夷其門塞其路。以示悔悟之意則差可矣。羊曇不復過西河。况同氣之處變乎。况歌舞於斯乎。
有功則賞。有罪則罰。國之典也。太宗賜長孫順德絹。雖曰愧其心。於典有之乎。無於典者。不可謂之典。人君待羣下。當以正。不當以譎。人有言。陽怒試佞直者。太宗曰。君自爲詐。何以責臣。此言足以興邦。賜絹則累其德矣。
魏徵十漸。言言切實。在太宗。利病之藥也。在當世。救荒之食也。在後代。照古之鑑也。但不以堯舜相傳精一之心法。孔孟相受治平之大要。告戒諷誦。以爲長世之道。故貞觀之治。非不偉然可觀。猶不免雜覇之歸。可勝歎哉。
太宗謂褚遂良。朕有不善。卿亦記之耶。仍言朕行有三。又使房玄齡,許敬宗刪定實錄以見之。卽太宗好名之心也。苟事事得宜。何必覽史而後。知其得失也。以
其欲覽史之心。銳精爲治。固可爲愼終之令圖耳。
太宗親征高麗。過鄴祭曺操。將何以勸人臣也。操一簒賊耳。爲帝王者。聲其弑逆之罪。以頒示天下。以著春秋之大義。義固然矣。乃反締文澆酒。以侑其奸魂。駴四方之聽聞。啓萬世之譏議。豈不恠哉。如操簒賊。尙待以前代之興主。則彼唐朝之臣。何所觀感而效其忠哉。僅一傳而有武周之變。其兆於是乎。胡致堂以知人則難蔽之者。亦可謂緦功之察矣。
高宗之納武氏。在於詣寺行香之時。以天子之尊。當先帝之忌。親勞玉趾。幸行伽藍。以薦冥福。卽夷狄之法耳。長孫無忌,褚遂良,于志寧之徒。不能諫而止之。及其易置中宮也。齟齬一言。何足以動其聽而回其心耶。端本淸源之道。雖微而必防。雖細而必杜。滋蔓則難爲功也。
公元958年
王莾簒漢而翟義起兵。武瞾簒唐而李敬業起兵。旣天下莫不聞其義。若未成功則天也。漢唐中興。未見翟,李㫌褒。無以風百世也。
太上皇之稱。始於秦。秦追尊莊襄王之號也。後世因之。而溫王重茂爲帝。傳位於睿宗。睿宗傳位於玄宗。則太上皇當爲二矣。溫王不以上皇稱焉。其失大矣。景
公元710年
龍四年。睿宗受禪。改以景雲元年。睿宗太極元年。玄宗受禪。改以先天元年。其失亦非細。當時無知禮之人。不能正其失於授受之際。甚可惜也。
公元717年
開元五年正月。玄宗將幸東都。宋璟,蘇頲以灾異爲戒。果得大臣之體矣。但欠遺大耳。是時睿宗崩。纔八易月矣。葬禮雖過。喪制雖缺。豈游幸逸豫之時乎。皇皇慨焉。如有所靡及。而乃欲鳴和鑾御法服。紆蹕伊洛之間。則何以比先王觀也。以玄宗孝友。若聞大臣正言極論。夫豈有不從之理哉。
安祿山至藁城。顔杲卿力不能拒。遂往迎之。著祿山所予金紫之衣。盖所以圖其後也。及成就卓然。忠義之聲。薄於海外。可謂不負其心之烈丈夫哉。然往迎兇賊。身被賊衣。還歸常山之郡。百姓父老皆瞻望指點曰。顔常山亦降於賊。而以金紫章其身。吾儕小人。何敢拒乎。因扶老携幼以迎祿山。則杲卿將何以自解歟。知其力弱。不能捍其鋒銳。雖張空拳以死。不宜迎賊而衣賊之衣以汚身也。以杲卿之精忠大義。慮不及此。可謂瑕不掩瑜也。然當觀其大處。杲卿豈可輕議者哉。自漢以來。罵賊不屈。烈如秋霜。凜乎不可犯者。惟杲卿一人而已。微斯人。吾誰與歸。
陸宣公於奉天之難。言於德宗曰。見危不能竭其誠。臨難不能效其死。羣臣之罪也。陸公之言誠然矣。以賊遺君。大辟猶輕。苟究臣下之所以致此。則德宗之失也。舍李泌,郭子儀諸人。用盧杞,裴延齡,楊炎之徒。尙何以扶危持顚。披皇圖而匡帝室乎。陸公當先格德宗之非心而已。
裴垍可謂大臣哉。憲宗問爲理之要。垍曰先正其心。董仲舒以後始有之嘉謨也。人主一心。萬化之原。歷代丞弼諫諍之臣。卛皆就事論事。營土木則戒奢。重刑罰則戒濫。嗜酒色則戒荒。崇征伐則戒敗而已。無人以正心之說導其君者。政坐學術不明耳。垍能以此爲先。豈不賢哉。君心一出於正。百度皆正。何憂乎他哉。柳公權筆諫。亦以此矣。
天下之事。有是則有非。如薰蕕氷炭之不相入也。若牛李,悉怛謀事。可謂兩是雙非矣。維州大唐之疆土也。悉怛謀擧州來降。因此而懷綏。克復西陲。未爲不可。天朝布信。四夷皆聞。纔與吐蕃和。而旋納其叛。非中國御夷之略也。此亦爲廟籌。牛李之言皆是也。雖不納叛捕送吐蕃盡殺之。旣殺之後。贈以美官。又無所據。牛李之事皆非也。涑水致堂之論。偏主各見。有非
斷獄公平之意。竊嘗論之。李德裕當悉怛謀之請降也。上奏朝廷。以竢處分。藩臣之體也。曾不聞之於上。徑發軍伍。入據其城妄矣。牛僧孺激於黨論。不能平心舒究。旣不受其降。又不任其生。亦可謂疾之甚也。然朝廷之尊。未必不由於僧孺也。涑水許僧孺之殺悉怛謀。斥武宗之誅郭誼。首尾恐衡。决不相應。
李克用,朱全忠。易地則皆然。而全忠之簒弑也。蜀王請克用各帝一方。克用答曰。誓於此生。靡敢失節。其義氣令人可敬。儻於是時發兵西向。奉昭宣帝歸河東。頒正朔於天下。以全忠極惡大憝。神人之所必誅。覆載之所不容。檄告方鎭。共奬王室。仗六師而灑涕。矢九死而涅臂。以圖興復。如報私讎。則祖豫州,李西平不及也。沙陀之人。不能深知君臣之大倫。坐失其時。惟以不稱帝爲節。豈不恨哉。
自晉氏失中原。戎狄之禍。無世無之。晉末而五胡迭寇。唐季而五代交亂。宋衰而金,元繼起。皇明淪而滿洲入主。陰日以盛。陽日以消。堯舜以來禮樂文物之地。陷於腥氊酪之俗。而士大夫甘心左袵。不以爲恥。盖自漢高帝嫁女而始也。結夷狄以爲婚媾。婁敬之罪也。事夷狄以爲君父。桑維翰之罪也。
石敬瑭以幽薊十六州畀契丹。宋雖混一區宇。與契丹共立爲南北朝。固不可謂金甌無缺。所謂北朝。以中州之人。據有十六州之地。稱帝建元。則宋豈可以正統言乎。太祖太宗。不復幽薊。至於金元。藉遼而覬覦。其可謂慊德也哉。
統五代而論其世。君則周世宗。臣則王朴。雖在漢唐盛際。未易多覯。朴之獻策。能用九經之語。兵火汩沒之中。動引經傳。豈不美哉。北漢孝和帝。吳越武穆王。抑其次矣。
三代以降。更未見三代之盛者何也。道學之不明也。自夏至周千八百年。賢聖之君。不過十數。而尙論者輒稱三代。以其明德新民之功。躳行心得之化。不出於誠敬二字。其奉天事親也以此。其修身治人也以此。燕閑幽獨之中。亦以此焉。紛華波蕩之際。亦以此焉。造次顚沛。非此則不由。動止語默。非此則不行。此所謂道所在而學所勉也。秦漢之交。書籍蕩逸。儒士遁跡。三代賢聖所以治天下之經法。不復誦於當世。重以權謀術數之說。淸凈玄默之談。遍滿四海。惑人誣俗。遂至於五季而極矣。及宋程朱諸賢出。而道學二字。煥然章章。而時君世主又不能虛心而聽。則顧何
以重見三代之盛也。帝王不學。而能乂其國者。余未之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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