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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x 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洌上 徐有矩准平)
 墓志铭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3H 页
太学生赵君墓志铭
赵君讳安逵字伯文。杨州人而籍于洪。父荣健游京师有名。而于我乎馆。逮于君继世好。故知君习。君才气颖锐。言笑儇媚。好雌黄人物。遇不可则稠人众会。揶揄訾詈。必折抑之乃已。人以是多嫉之者。然其所与游。多先生长者。博闻强记。善缘饰古义。盱衡鼓掌。陈古讽今。听其言纚纚如也。伉爽兀傲。自喜解可。沾沾然视一世。莫己逆也。酒阑灯灺。蓬跣号跳。高谈危言。吐属如流。庸陋俗劣辈。望之自远。盖余之知君者如此。而其嫉于人。亦由此也。既而戢羽敛翼。骎骎乎矩矱之中。而乃中道陨矣。悲夫。君年三十四成进士。粤二年乙巳病死。将死张目谓二第曰我死谁当为家者。赵氏将不大乎。言已而暝。再娶皆尹氏。皆亡子早歾。君之弟葬君于乡之某原。而以二尹祔焉。君客余最久。余之宾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3L 页
客厮役无不知君。然知君者竟余一人也。滋久滋益好。诸嫉君者益嚣嗷。余愈益厚遇之。而君亦益听如也。尝谓余曰知我者唯子。他日子必铭我而可。余笑曰吾铭易耳。顾君白晰疏眉目。法宜寿。吾二人谁先哭者。遂相视哑然而罢。呜呼。笑言在耳。而君之墓木拱矣。乃腼然操聿铭君之幽。昌黎有言。人欲久不死。而观居此世者何如也。可慨夫。吾不复相天下士矣。铭曰。
人不而知腾厥口。天不而知啬而后。惟地隤然又奚知。余铭而石永无毁。(叶)后千百年尚知。而独不知。而知耶不知耶。噫。
 秖从一知字起结。而生意勃窣。铭又古俊奥衍。可谓绝唱。(愚山)
 谀墓之诮。自蔡伯喈已不免。若状赵伯文曰沈默庄重。不知者固不必疑。而知者当腹诽。余平生不识伯文何状。而历历如在目中。其所不尽美处。乃见至性人。可谓知心之友。得意之文。(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4H 页
柳君墓铭
柳君遵阳字士守。居芙蓉江上。种树自给。年四十二以死。其人生醇悫无他能。至死不识阛阓。死之日邻里多为之涕者。丁未春。余从邻人访花至桃园。班荆坐移时。篱落间飒拉有声。一短丈夫从两稚伛偻扶杖出。为主客礼甚恭。询之知为君也。面黧黄。尪然不任衣。视不上带。呼语之则扬其目。问之病已三月矣。余内怜之。归未期。闻君死未克葬。殡于桃园之麓。余益悲之。后数月其弟健阳来告窆期曰将葬于杨之某原。余贫无以佽助。乃为铭而归之曰姑以此纳诸幽。子谓纻絮陈漆。可不朽子兄耶。其词曰。
全其天倪。归复于地。而我铭以志之。呜呼其庶几頫昂无愧。
 短柳蹒跚。如从纸上出。墓志中千古绝调。(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4L 页
宋母金恭人墓志铭
恭人金氏。世为江陵人。进士讳始炅。其王父也。县监讳尚孝。其父也。而于礼曹判书讳昌明为介妇。诸生名翼永为配。子男一人冕载。女嫁者三人。洪臆,徐有矩,朴宗琦其婿也。恭人卒以今 上己亥七月某日。距其生丙辰寿四十四。窆于临湍东坡之原。窆且十年。冕载手其状。徵铭于有矩。有矩读之既曰噫。可铭也已。恭人之应铭法者有二。志静而行顺也。恭人奉尊章。先意承志。姑郑氏家三世葬匪吉。郑以为忧。恭人为捐金。迁三柩归之吉土。附于椁者必诚信焉。事夫子无敢有违命。嫁时资奁甚丰。悉听夫子取施与。数而无倦。倾其有而不悔焉。可不谓顺乎。恭人寡言笑简喜怒。终日执针察线。壸閤之内窈若无人也。夫子数踏省门不见收。僮㜎辈或窃怨詈。恭人穆然如不闻也。家中落。裙布粝食。人不堪忧。而恭人雍间自如。没身无刺刺契阔语也。可不谓静乎。静顺者妇德之选也。可不以铭乎。始余闻恭人之病。遣吾妇归宁。恭人问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5H 页
然曰生何事。曰鸡呼晨犹吾伊。恭人色喜曰归得所哉。为之加餐。今也铭恭人。莫宜吾文。此恭人之志也。铭曰。
静而顺。德协坤也。贤不禄。施啬天也。协故奠幽宅而厚载。啬故蓄其赢而贻昆。卷彼湍阿。安枕俟旃。
 矩度森然。笔笔雅洁。铭亦古奥可讽。 隔句用韵尤奇。(愚山)
 短幅中具万里之势。铸句锻字。何尝有一浮响。(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5L 页
烈妇刘氏墓志铭
医者洪履福习于徐子。一日捧书币立于门外。徐子延之入而问焉。曰吾里有烈妇刘氏者。既旌其闾矣。愿假宠于夫子。以志其幽。徐子曰何烈。曰烈妇生贞静寡言笑。动合女则。幼闻古图史节烈事。喟然有艳慕志。人异之。长归于崔。事舅姑孝。待夫子婉而庄。人益贤之。归十年。其夫病死。烈妇既哭而息曰我死谁葬夫者。吾舅姑老矣。吾又戚之。蓬垢啜泣。手治丧具。附身附棺。必诚信焉。尝抚子于襁褓。血泪和乳曰以天之灵。无殄尔父之祀。吾死且不憾。不者吾即函死之。未期而其子亦死。家人虞之。防卫甚严。既大祥。烈妇盥沐衣新衣。入夫祠哭之哀。退而挥婢㜎使出曰若等且去。吾欲少静。遂阖户饮卤死。邻里聚观。咋指称其烈。徐子曰不愧烈矣。谁族也。曰吾之自出。刘宗大之女。而崔弘远之妻也。名圣禧者其祖也。名斗焕者其夫之父也。曰微也难矣。年几何。曰生丙子死壬寅。十四而馈。二十五而称未亡人。后三年而旌。曰年之弱也。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6H 页
滋益难矣。曷葬之。曰杨之某原其藏也。铭石犹缺。幸夫子卒赐之惠。徐子曰呜呼。鸾曜攸庐也。虽余辞之不文。乌能掩其芬乎。且其弱而微而不愧于烈。法皆宜铭。遂为之铭曰。
谷不禄兮死也光。躬之啬兮丰也芳。乌头之嶙峋兮。司常氏之旌。璧书之庚庚兮。徐夫子之铭。吁嗟烈兮。弗怍幽明。
 章法奇绝。肩视阳明而上之。志文之变体也。(愚山)
 浑朴中带精悼。昔者柳柳州尝从事于斯。(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6L 页
女老悦圹塼铭
老悦者。枫石子之幼女也。甲辰三月。生于苧谷之寓榭。五十日而病风死。女生而白晰。颅角棱起。有男子相。其母悦之。而其父不悦也。曰女女也而男子相。弗称矣。殆将死乎。既而果死。瘗于东坡之原。后数年枫石子过其地而悲其言之不幸中也。乃治塼书铭纳之冢曰。
寄土为生。(叶)莫汝殇。归土为真。(叶)莫汝永年。乌虖造物者。殆以汝为人之蟪蛄。天之冥灵也夫。
 
外示悠悠之辞。中藏恻恻之情。(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洌上 徐有矩准平)
 塔铭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7H 页
唤醒庵舍利塔铭(并序)
唤醒庵在白岳山后麓。山之西。余丙舍在焉。去庵未数里。晨夕梵钟可闻也。庵住持奉敏数从余游。一日衣水田衣杖锡而踵门曰愿有谒也。余进之而问焉。奉敏合爪礼而曰吾庵有有道比丘尼。今化矣。不章是惧。愿得子之言。复捧书币。合爪再拜曰尼。吾姑也。姓某氏。号海花堂。文化民家女。幼奇慧。不茹荤。虔奉大士。有出世想。尝死三日复苏。至老死敛处黟然。人咸异之。既长落发入九月山。澄心习定者数十年。晚从吾流寓四方。丐以糊口。然见饥寒辄施之无悭。壬寅来居庵。时尼老矣。犹焚修罔懈。三朝六时。佛声浩浩如也。居五年丙午八月某日。示寂于庵。世寿六十七。法腊四十六。既茶毗翌日。望见山之阿。大放光明云瑞气。踵之得舍利二。即尼茶毗处也。于是缁白男女聚观礼拜。咨嗟骇叹。庵为之填咽。呜呼岂不异哉。吾将浮屠藏之。一置之九月。一置之庵。为众生福田。子其铭之。余闻白岳之巅。有岩曰世尊。相传上世世尊菩萨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7L 页
尝游于是。至今望之。峰峦䂭砑。葱笼有清净气。庵于岩之下。意必多高僧名衲如乾竺鹫岭之间。而吾未之见焉。则谓尼即其人可乎。佛之言曰沙门有三坐。禅为上。诵经为中。助众为下。尼微也。向上事无论已。中下则几矣。是固应铭法。铭曰。
薏苡大兮含桃色。徕自般若之法海兮。龙珠之玓瓅兮。火不焦兮水不泐。天神执杵而呵护兮。赤幡而白牛。我铭斯印兮。一月三舟。
 叙以法胜。铭以奇胜。高洁之极。(愚山)
 
笔端已现舍利含桃大。(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洌上 徐有矩准平)
 祭文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8H 页
祭王母李夫人文
维我王母夫人李氏之丧。小子有矩。易月而尚未致一酹也。人谓有矩被夫人之教爱也最深。于其大归。不可无言。噫。小子何言哉。自吾王母之殁。而吾祖杖矣。吾父母垩室处矣。吾兄弟枲葛而废业矣。吾兄弟入而慰父母。出而治丧具。退其私而相对累欷。浪浪乎涕沾颐而已矣。于斯时也。吾丧吾也。而小子何言哉。虽然日月逝矣。忽忽岁将改焉。而躐宗之行是戒。即远之日不远。于斯时也。虽欲无言其忍诸。且不言何待。遂崇酒于觞。载文其上。祈飨于灵筵。时丙午除夕前二夕也。其词曰。
猗嗟懿德。终温惠只。明粹其质。性婉嫕只。众美于萃。文以艺只。玉壶清冰。皎无滓只。庶几近之。古女士只。乌虖王母以只。惟其以之。享报丰只。光光茀章。自天降(叶)只。祈祈孙曾。冠暨童只。俾以单厚。逝戬谷只。自闺徂闱。庆流洽只。乌虖王母乐只。谓乐未艾。嬗而哀只。岿然巨椿。倏焉萎(叶)只。敛彼灵光。閟泉台只。昔列鼎釜。今也奠只。忾彼季女。如将见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8L 页
只。乌虖王母恋只。恋如之何。疚我心只。湍流呜唈。山崎崟只。陇草萋菲。杉桧棽只。天虚吉兆。终焉臧只。丹旐戒路。素幨张只。乌虖王母行只。行矣有日。诀终天只。一嗥一跽。灵几前只。铏豆载旅。香芸芬(叶)只。繐帷綷䌨。灯青荧只。短诛言告。涕泗零只。乌虖王母听只。
 有体有法。砢磊而呜咽。不谓祭文乃有此也。(愚山)
 铭中凡以乐恋行听五个。只包括夫人之德之行。子姓之孝之悲。何等鱼雅。(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9H 页
祭王父保晚斋先生文
岁戊申之元月甲申。孙有矩洗腆为羞。写泪为文。哭告于王父保晚斋先生之灵筵曰。乌虖天乎恸哉。何辜于天。而抗我如不克。胡负于天。而毒我若是偏邪。恩育德诲。庇赖者专。而天则夺之。山祷斗祝。祈待者远。而天不慭焉。天乎恸哉。岂所谓苍苍者无信。漠漠者无神。而人之戚忻丰啬。皆莫之为而为邪。抑若小子之怆烈而恫挚者。一似无二于人。而己独丁焉。则又庸讵徒诿之自然邪。其主张予夺使之然者畴邪。乌虖。光大端方。据德而游艺。吾先生之禀乎天者也。胡耇引翼。遍华膴而跻孤卿。吾先生之命乎天者也。其修也既丰。其施也孔殷。天人协顺。始终较一。罄无不宜。式大戬谷。而凡天下之吉祥善事。咸萃罔有缺。历数夫享报之厚。莫厚于先生。而独玆藐诸孙。秀焉而不及其实矣。茁焉而不及其栗矣。猗傩乎萌芽之方拆。而骤夺其雨露之养。少借以滋润焉。于先生得无未恝者乎。是方呱呱然孺子泣。而皇皇乎思欲追其驾挽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69L 页
其毂。先生不昧之灵。又安得不屡顾而恋恋之乎。天之厚先生不为不至。而独不可恋其所恋邪。岂将徒厚其生。而不能推其厚于后承邪。先生有孙数十人。尸鸠之均。岂或厚薄。而教爱之深。小子实最焉。始先生之卜居于蓉洲也。吾王母病在床。吾诸父入而扶护。出而鞅掌。不可以从。遂以小子从焉。于是乎先生之为天于小子者全矣。晨夕问寝小子也。早晏侍食小子也。陪杖屦于庭砌者小子也。奉笔研于棐几者小子也。呴濡顾复。两不相舍者。屈指三阅岁。每夜阑籁寂。朗月垂轩。开导娓娓。训诲谆谆。或讨论坟典。或评确今古。至烛见跋不肯休。如是者三年如一日。惯乎耳浃乎心。自以为固有。而不知其甚乐也。今焉追思。恍若隔宿。而仪容永閟。馨欬莫聆。虽欲百身赎之。而一日复得前日之乐。其可得乎。噫嚱已矣夫。小子或有事入城。期逝不归。则先生辄悄然思之。屡形于色。以是前后三年之中。小子之在都中。可以日月计。夫以父母昆弟之所团乐。而终不敢淹留而滞宿者。诚以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0H 页
无人乎先生之侧也。今则大归矣。小子将何以安先生。而独处于斯世邪。噫嚱已矣夫。先生临子弟甚庄。阖门之内。俨若朝典。然不以严伤和。故小子之于先生。凡其便苦苛痛忧愉悲乐。未尝不以闻。而琐碎细小之事。亦皆待先生而成焉。今也翛然长𨓏。而将何以处小子哉。虽日嗥于灵几之侧而诉其哀。先生其果听之。而以前日之怜我者怜我乎。其然不其然。不其然则填臆而䨓肠者。将无以一泄之乎。噫嚱已矣夫。诗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岂小子谓邪。纵能克保其身。克哲其行。不坠我先生期待之万一。先生又安得知之。天乎天乎。恸哉恸哉。乌虖先生。貌秀而气充。神谧而体康。盖鲜有一日委第之𧏮。而迨乎晚年。聪视胜昔。鬓髯鬒如。沉湛乎著述之苑。而终日手卷。穆然无欠噫跛倚之容。世无有如是不百岁者也。可占其福有所未艾。寿有所馀期。方颂釐于无疆。何一疾而遽萎。先生之殁。宗党咿嘤。朝野惋衋。皆不以久有先生为厚幸。而以骤失先生为深惜。盖其所恃望于平日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0L 页
者。固不止于是也。彼犹如此。而小子何以为情。粤在甲辰。保晚斋丛书垂成。而史类阙一焉。先生将编纬史补之。手定其义例。以授小子曰事钜工大。吾老矣力不能。无已则汝卒吾业可乎。吾开其端。汝成其终。一书而祖孙之精力在此。则后之读此者安知不赏我家学之源流邪。小子跽而受。退而不敢惰也。会有事中撤。先生遂取而亲焉。既成趣令倩人缮写曰欲迨我视未昏神未疲。雠勘一过也。汝曾谓老人馀日多邪。噫先生固有所前知者邪。书凡六册。其四册写毕于前冬。经先生手较。而其二未及焉。皋复前数日。取其先写者一册进于先生。时先生涔涔若不省。犹为之手举者再。既未替劳于前。又未蕫役于后。以速其成。竟使先生赍此未卒之志。是小子罪也。匪人哉。小子也。先生尝以小子之不能举一子为忧。每顾小子曰汝若是长矣。尚无一子以娱我乎。汝祖暨汝父。皆未汝年抱子矣。天于汝岂独靳焉。尚记前春鹊巢于舍之南。鹊吉鸟也。谚称鹊巢南。其家必有喜。先生见辄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1H 页
指而曰吾无他喜。惟尔生子。是吾喜也。退窃自念。先生之寿。从今以往。少不止十岁。小子年且壮。岂终无一子于十年之内。孰谓未踰年而遽有今日之事也。今虽椒聊盈匊。先生其克一莞尔邪。小子颛蒙。百无犹人。而独此生子举男。虽以夏畦马医之贱。犹皆得之者。亦不能得之早。少供我先生膝下之欢。是小子罪也。匪人哉。小子也。去岁之九月。先生自蓉洲入城。命小子曰汝姑母从吾。将不旬返焉。既而荏苒。竟不复返。而徒使小子作数月之离违。早知如此。其何忍一日处其处而不之从也。十二月初七。有自都来者。传言先生感微疾。心虽大忧恐。然既云微矣。且念夫平日康宁。谓当不日其瘳。夜梦拜先生于京第。先生卧于床。吾父母左右侍焉。既即席。先生熟视无所言。但引手一抚而已。觉而心动。然犹以为梦也不足虞。既明又有自都来者。传言先生疾益笃。遂疾驰入。而先生已舌涩艰于言矣。奉药饵十馀日。未尝从容请所欲言。以伤吾父母之心。先生亦终无一言及后事。竟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1L 页
小子之噩梦是践邪。始能迨疾未革而入拜焉。先生其将不一坠言于小子邪。今又何及。是小子罪也。匪人哉。小子也。始焉弛爱日之诚。终焉抱莫逮之恸。一隔幽明。万事皆负。天乎天乎。恸哉恸哉。乌虖。曩出蓉洲。见景物依然。庭宇阒如。惚惚恍恍。若醉若狂。区田错互。规池演沲。昔先生之所经理也。今先生安往哉。花药森蓊。梅竹葱茜。昔先生之所栽培也。今先生安往哉。图书伦庋。鼎钟整陈。白簟纵展。髹几前横。昔先生之所栖迟也。今胡为乎弃此而去邪。跻堂而足趑趄。启户而心真疑。目触皆泪。口提先咽。毋宁木石其心。顽然无吪之为愈也。悲夫悲夫。归检箧簏。遗墨宛然。展卷未半。涕已斑于纸矣。先生每有编摩。小子未尝不与闻绪论。粗谙其规模。而所著既富有。始工而未汗青者。有完编而未爬栉者。敢不淬砺精明。按其成法而续成之。以成先生之志而报前日之未报邪。以小子之謏闻寡识。代大匠斲。果能当先生意邪。先生遗稿。方有印给之 命。吾诸父编定雠较。而小子实相其役。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2H 页
独不知卷沓之多寡。序次之先后。皆如先生意邪。安得手卷而一质之也。悲夫悲夫。日月逝矣。即远有期。丹旐戒路。白绋将移。悠悠此诀。曷其有涯。伏地长号。声尽血枯。昭灵如在。必将恻然有感于斯。而翩然下临。以格夫小子之心矣。天乎恸哉。天乎恸哉。
 情文俱备。典刑如在。读之不禁涕渍于纸。(愚山)
 斯文之托。愈益郑重。一字裹一泪。不比世间哀悼之文。(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2L 页
祭柳君弹素文(代)
几何子柳弹素闻今行有日矣。鹤山老夫具醪果遣酹焉而告之曰。噫嚱乎柳君。貌之肮气之充。受诸天者丰矣。谁啬厥躬欤。才之颖业之精。有诸己者赢矣。谁约其年欤。呜呼。甫彼艺圃。耦我锄而畬菑者匪君邪。夐矣蓟野。履我毂而委迟者匪君邪。余今老矣。将与君谭宿昔之壮游。理巾衍之旧书。君乃翛然往而曾不我踌躇耶。乌虖。木中材则㭊。器适人则㧔。吾固知君之死。而不知其若是忙也。噫嚱乎柳君。
 绝佳。(愚山)
 字不虚设。句不泛搆。(炯庵)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洌上 徐有矩准平)
 哀辞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3H 页
送远辞哭几何子(有序)
余之塾师曰几何子柳弹素。余发髼鬖覆颅。则从弹素课书。迄今余髭长如当时之发。而弹素之迹。未尝一日不在余也。至不设主客礼。即促䣛谈诗文。閒出书画金石刻。评品鉴赏以为常。今年四月。余家有小集。弹素亦至。倾卮欢笑。竟晷罢去。数日而讣至。噫弹素死矣。弹素治周髀学。明律吕。尤癖于琴。自名曰琴。字以弹素。及其垂老困踣。家奇贫无儋石资。顾独净扫洒峙图籍。哦诗弄弦。以发其侘傺不平之鸣。忆乙巳杪秋。弹素从余在芙蓉江。箕踞崖石上。酹酒慷慨。仰面悲歌。弹琴而和之。时江云阴翳。白浪拍岸。憭懔愀怆。黯然伤神。忽忽已四年事。弹素益坎壈无所遇。将缚屋黔山。挈妻子归老。亦无赀未遂。而今乃引輤轊以向。呜呼可悲也已。弹素既死。余时时思至。辄援琴鼓之。为送远之操。曲终踌躇。睪然而望。几响像之髣髴焉。及窆期。余将絮酒往酹。复为楚声而侑之。以送远名篇。其辞曰。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3L 页
送君归去兮路杳冥些。黔山岖崟嶾嶙兮水瀯泠些。草菲露晞兮谷鸟嘤些。生将结屋兮死焉藏些。窾木绒藟兮薶圭璋些。归去兮即君之佳城(叶)些。嗟君归来兮风飋飔些。竹屋纸窗兮净髹丌些。寒毡宿火兮错敦彝些。八线句股兮庋图书些。禽经卉谱兮曾笺疏些。归来兮即君之旧居些。骨肉虽土兮魂气归些。薪穷火传兮蝉蜕枝些。彼蘧庐之销刬兮。尚精爽之可睎些。归去来兮焉用累唏些。嫠妇啜泣兮孺子呱些。盎粢云罄兮当户吁些。灶冷烟熸兮蛛网枢些。嗟君遐归兮莫之谟些。我登君堂兮俨像设些。瓦灯欲晕兮红旐缬些。呼之不应兮涕盈袂(叶)些。送君归去兮千古诀些。乱曰百昌芸芸动且息兮。石火湿萤奄澌熄兮。嗟君高才畴与俪兮。刿心钵肝研众艺兮。胔骼虽化名不朽兮。燕尔幽魂永无愁兮。
 弹素肮脏一世。只获此一副绝妙之词。死亦何憾。(炯庵)
 寒松落子。石气自青。深林幽谷。危泉断续。可以
枫石鼓箧集卷第五 第 274H 页
论琴。亦可以评此文也。(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