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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知非集卷第三
金华知非集卷第三 第 x 页
金华知非集卷第三(洌上 徐有矩准平)
 书
  
金华知非集卷第三 第 337H 页
与渊泉洪尚书论桂苑笔耕书
桂苑笔耕谨领。尚记五十年前。与朴燕岩语及此书。颇恨购之未得。则燕岩喟然曰已佚不传。新罗九百年文献绝矣。相与叹嗟久之。今忽得之。检阅篇目。宛是唐艺文志所称二十卷之全本。狂喜没量。恍若縆既沈之鼎。发冢里之篇也。字画棱角不刓。知是新刻后拓本。而镂板之制。始起于五代。其流传东国。又当远在其后。则是书锓印。岂在高丽显宗时。追赠文昌侯。从祀文庙之际耶。至今纸墨如新。书画家所谓绢素五百年。纸楮千年者信矣。此有为毕升之艺者。家藏活字数万。亟取以摆印。而原本颇苦讹字。略加證订。至如编目义例。虽舛勿改。以存旧观。印役才已告竣。愿得大手笔弁之卷首。以藉之而永其传。幸毋靳焉。仆尝谓我东文体。每后中国三五百年。始少进一格。孤云之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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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距元和诸大家不甚远。尚可接其咳唾影响。而夷考其书记杂文。犹循六朝偶俪之体。殆若未闻韩李之风者然。以孤云之冠绝今古尚如此。况其下焉者。又勿论也。岂山川之所钟毓。风气之所囿圉。终戛戛乎一变至道之难欤。抑韩李之蔽于暂而耀于后。如欧阳子之云。而孤云适际暂蔽之时。则其不能舍世好而追作家之辙。固其势然欤。诗尤平易。绝不类晚唐遗响。亦可异也。伽倻山武陵溪石刻常恐是非声到耳故教流水尽笼山之句。至今脍炙人口。金刚山贝叶经背。往往有孤云题诗。类皆新清警绝。视此集若出二手。尤不可晓。岂其东还之后。年力富强。学愈进而格愈高。晚益瑰奇入化也欤。据唐志是集之外。又有文集三十卷。此皆东还后作。而今已散佚无传。惟岭湖之间久远石刻。大抵多孤云撰。今若广蒐博访于梵宫祠墓之间。尚可得数十篇。汇附原集。庶可存什一于千百。而卒卒未暇可恨也。世之言孤云者多有异迹。或谓其寻真度世者。齐东之言也。盖早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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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名振天下。及其东归。人之望之。有若祥麟瑞凤之不可接。而东还未几。敛迹尘鞅。超然自放于山林薮泽之间。与高僧名衲相追逐。缁流之好为荒唐悠谬之言。固其习耳。遂谓之羽化不死。林石川亿龄诗亦有深洞本无坟之语。殊不知孤云墓碑在今鸿山之极乐寺后。崔兴孝阴记明著其卒葬年月也。拙序漫及此事。今并呈政。幸有以炉锤之也。幅竟神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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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渊泉论左氏辨书
左氏辨。猥蒙印可。沾沾然自幸鄙说之亿则中也。示谕谶纬之书。始行于哀平之世。宣帝时严彭祖未必袭纬书之谬。此则恐不然。按隋书经籍志云汉世纬书大行。言五经者皆为其学。惟孔安国,毛公,王璜,贾逵之徒独非之。相承以为妖妄。故因鲁恭王河间献王所得古文参而考之。以成其义。据此则谶候流传。已自毛孔诸儒笺经之前矣。况严在毛孔之后。则虽谓严说之承袭纬书。亦不甚径庭耶。大抵汉儒之以左氏谓即论语之左邱明。其来久矣。粤自孔安国注论语。有左邱明鲁太史之说。而刘歆班固之徒转相祖述。至晋杜预。遂有素王素臣之谕。唐永徽中祀孔子为先师。而庙庭配食止颜渊左邱明。其尊崇也至矣。论语之左邱明。即史佚周任之类。而左氏非其人之说。始自赵伯循陆伯冲辈。及夫王介甫十一明验之说出。而宋元诸儒靡然从之。遂定为六国时人。记昔乙巳冬。某在蓉洲精舍。读春秋左氏传。妄有意于邹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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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其书论其世之义。参互诸说。反覆推究。颇觉宋儒之必谓六国时人者。多未免捉襟露肘。失于考据。而汉儒授经圣门之说。犹之去古不远。传信已久。故历引诸说。附以己意著。为左邱论断一编。中州赵雪帆为之序。颇诩其折衷允当。至今藏在笥箧矣。往在带湖授儿辈左氏传。重新寻绎。每见左氏之叙事论兵。往往涉于震耀捭阖。辄疑其不类圣门诸子口气。且庄公十四年之夏五。明是阙文。而传不能补苴。庄公三十二年之城小谷。明是鲁地。而传乃称为管仲。若此类非止一二。则其非及门弟子。较然明甚。而若乃宋元诸儒所据以證左氏之为六国人。如虞不腊矣不更庶长等诸条。又皆考之疏舛。不足以嘿反于此者之口。于是乎不得不定为春秋末战国前人。鄙说所谓尊之之过而谓受经孔门者。汉儒之失。抑之之甚而谓出六国时者。宋元诸子之过者。自谓二十年来煞费斟量者。而款启之知。终不敢自信。今承閤下盛见。早与之同。此政欧阳子所谓不待千岁而有与余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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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今世者也。狂喜欣踊。何可言喻。至若近世人如毛奇龄朱彝尊诸人墨守汉儒之说。皆未免方隅之见。初无明證的据。而纪晓岚四库全书总目则凡宋儒所指六国人之说。初不能逐条辨破。而硬定为论语之左邱明。至于左氏之预举赵襄子事。无说遮护。则谓之后人追改。独无奈国语之举赵襄之谥。终不可并归之后人追改何哉。纪之博览精识。未必不为近来巨擘。而所不满人意者。过分畛域于汉宋之学。而袒左扶抑之间。自不掩牵强扯剥之迹耳。天下之事。原有自然之公是非。固不可以蔽近而昧远。亦不可以党古而雠今。恨未曾以此一謦咳于晓岚在世时耳。患痔殿屎之中。偶逢邮递。卒卒信笔。都无诠次。主臣主臣。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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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思颍南相国论诸弘禄行迹书
月初前满浦佥使诸安国手三忠录来示。三忠者安国七代祖沫,六代从祖弘禄及安国之父景彧先后死王事之迹也。一门三忠。吁亦可敬也已。安国以弘禄墓石之铭。郑重諈诿。褒扬忠节。垂示来许。亦操觚家不易得之好材料。遂不免慨然许之。而自笑其精销虑耗。今我之非故我也。三忠中景彧之定州立殣事在近年。固已赫赫涂人耳目。沫之星州死节。亦有 正庙朝赠恤纶綍及药泉南公所纪载。不患文献之无徵。唯是弘禄颠末。他书无纪载者。所可据而叙述者。惟家乘行录。而其行状即閤下作也。考诸金陵集颍翁续藁并无之。岂近年作而未及收载于盛藁耶。抑别有以也。按状排缵之际。忽惹无限疑端。状曰万历壬辰。倭寇蔺岭南。公从叔父忠壮公起兵追贼熊川,金海,鼎岩等地大破之。复徇高灵,星州之贼悉平之。所向克捷。军声大振。癸巳四月。忠壮公战没。既返葬。方谋再举。会统制使李舜臣以书召之。公即日驰赴。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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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幕府。(状文止此)当倭寇渡海之初。号称精锐百万。其蜂屯蚁聚于岭湖之间者。动不下数千万。而公之父子能以区区新募之卒。摧锐陷坚。到处克捷。虽其忠义激烈。有足以得死力。而其召募团鍊之。为一副熊貔之阵。亦可知也。忠庄死后。尚有其从子代领其众。则一朝舍之。单身赴他人之幕何哉。一可疑也。状曰公久留忠武幕中。协赞筹画。前后获胜。裨益弘大。(状文止此)夫以忠武之神算伟烈。尚有藉乎公之协赞。则其平日之推诩倚仗。必非寻常将佐之比。而今考忠武日记云甲午二月二十一日庚午。碧方望将来告仇化驿前倭船八只列泊云。故传令进击。而以待诸弘禄之来告。二十二日辛未。诸弘禄来告倭船十只到仇化驿。六只到春院云而日已曙矣。未及追剿。更令候察而送之。又有碧方望将诸汉国驰报贼情之文。未知汉国之于弘禄族属远近何如。而大抵观其所任。不过候望瞭察之将领耳。外此无一语及于弘禄者。终未见弘禄之果为入幕之宾。二可疑也。状曰丁酉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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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大至。而李统制被逮。元均代之。公叹曰贼未平而元帅易。国事已矣。乃往赴晋阳围城中。协力城守。虽军务旁午。辄乘閒疾驰省母于大芚山。一日自大芚归。未及城猝遇贼众。徒手确之。中流丸死。时六月二十一日也。(状文止此)今按晋州守城之役。前后有二牧使。金时敏之力战却贼。在壬辰十月。倡义使金千镒等之城陷死节。在癸巳六月。是时忠武以全罗水使。开府间山岛。七月始兼三道统制使。历甲午乙未丙申。至丁酉正月被逮。状所云李统制被逮后往赴晋州围城者。无乃纪年之失其实耶。三可疑也。或云倭寇再逞。实在丁酉。安知晋州之更被围于是时也。是又不然。当癸巳城陷也。贼愤死伤之众。夷城郭焚舍廨。一城为墟。是以甲午乙未之间。体察使都元帅时时巡到而已。终不能开府久住。更安有守城致寇之事。 正庙壬子。命文任纪迹竖碑于忠庄父子死事之墟。而晋州之碑直谓之起义之初。即赴晋阳之围。而记其立殣之日。乃曰丁酉六月之晦。此尤其纰谬之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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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大抵弘禄始终之迹。究无公私乘牒之考信者。壬子纪迹之文。不过凭据伊时道臣之启。道臣之启亦不过得之岭外传闻。则其多误而少实。固其所也。某实拙讷。不耐作无其实之语。以自欺而欺人。故已善辞谢却安国之请矣。某尝谓志传之文。莫难于褒忠奖节。褒忠奖节。又莫难于由今叙古。盖抢攘之际。传闻错互。久远之事。纪述断烂。一或差爽。启后人之疑难。竟至于以一虚蔽九实。则是使古人之忠肝义胆。因吾一言之误。而受黯昧于千百世也。閤下之文。将传之悠久。窃意此状不必收入续藁。或更加博考乘牒。订讹删谬。俾后之览者无复牴牾之疑。亦一道也。魏勺庭之言曰著书使后世指摘。何如使同时人指摘也。此言尽有味也。忘猥溷渎。悚惕悚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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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四从弟乐三书
秋气寥栗。启居晏卫。朴东亮寄斋杂记曾或寓目否。其记我先祖忠肃公事。可异者有二。其记壬辰西幸时。扈驾诸臣曰兵曹佐郎徐某。扈从至坡州落后。谨按清阴金公撰忠肃公行状曰壬辰倭报孔棘。大驾西幸。公扈从至中道。号召使黄廷彧承命奉 王子分往关东。请以公为从事。公在行传檄诸路。招集义兵。为讨贼捍御计。按号召使黄公奉顺和君分向关东。在驾到东坡之后。则坡州落后之从臣。何以追蹑还至东坡。而辟置幕府乎。杂记云兵曹正郎李弘老到开城落后。其下又云 上到开城。命承旨申磼,正郎李弘老赍御笔教书。还京城慰谕民人。然则上所谓落后者。非追驾不及任自落留之谓。而直以奉命还京。冒之以落后之名耶。驾驻义州时。备局启请侍从臣李廷臣等六人中路不辞而去之罪。若使忠肃公任自落留于坡州。则庙堂请罪之启。何以倖漏也。是可异者一也。杂记记北关土贼之变曰贼缚北道兵使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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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諴,会宁府使李瑛,稳城府使李铢,镜城判官李弘业等降于贼。兵曹佐郎徐某被执。赂贼而逃。是时忠肃公以藐然郎署。单骑扈从。仍自中路从号召使入北。又安有随身财货可以赂贼而得免也。据行状公之陷贼者再。而其始执也与巡边使李瑛等乘夜跳出。其为叛民等截路再执于贼营也。又因先在贼中而素心服公者诡辞脱之。彼所云赂贼得免者。果孰传而孰闻之也。朴于忠肃公。其戚联王室同。又同是遗教七臣之一。平素情谊之互相灌输。可推而知。而忽倡无根之说。冒之以不韪之目。是诚何心哉。此又其可异者二也。尝见药泉南公所撰崔左尹后亮墓碣。崔以其大人迟川方系沈馆。赍货入沈。将关说其用事者。时清阴金公亦拘在同馆。或曰金公素方严。得无以行赂为不可乎。崔曰吾将问之。入问曰散宜生何如人。曰古之贤人也。出而行货。遂得释以归。赂贼得脱。本非可讳之事。况忠肃公之再执再脱。非果为全身保妻子之计。还至镜城。招募义兵。推评事郑文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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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将。进与贼战。斩六将馘八百级。遂基全道平复之功。则假使当初逃难。由于赂贼。亦何异于散宜生崔左尹之义存君亲也。虽使方严如金公者书其事。必无疑难于斯。而其作忠肃公墓道之刻状德之文。俱无一言及于行赂二字何也。其为寄斋之白地杜撰。不待两言而决矣。寄斋本末。吾所未详。而所谓杂记。不过寥寥数三𢎥。其记壬辰诸名臣言行。往往多吹觅之语。如尹梧阴,郑松江,柳西崖诸公无不遭其讥讪。岂古所谓洗肤索瘢。毁誉不衷之类耶。幸广考他乘牒。如得可合参證者。不妨一一录示也。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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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季弟士忱书
𥠧翼来。闻君安于樊溪之居。而不欲从我于斗峡之湄。噫其过矣。君尚记有否。昔在己巳。吾兄弟侍先妣于金华山庄也。先妣命诸子言志。余率尔对曰愿得一邱一壑。兄弟四人。衡宇相望。置公田给口食。如象山之陆。赋丝绵献事功。如莆田之郑。是小子志也。先妣莞尔曰汝能成此志。吾传食于四子。乐哉。缘吾畸穷。此愿竟莫之遂。而俛仰三十年间。孤苦零丁。秪今老白首。相对者惟君与吾耳。荆根四丛。其二已焚燬无遗甹矣。偶存于野火樵斤之馀者。枯朽萧飒。相依相持。犹不胜其风雨之漂摇。忍复析其丛而分其荄耶。诗曰相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几相见。吾今八耋到头。君亦更数年则奄然七十翁矣。假令以日易岁。联首接膝。犹恐其未尽日月之无几。况可以旷年阅岁。两相隔阔于八九十里地耶。君何其不思之甚也。盖吾自丙寅至今。凡三迁其居。而其在金华带湖。皆侨僦单寒。无以聚族而居。至于樊溪。虽粗有溪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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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而迫近辇毂。俗淆土塉。终非永远长子孙之地。变卖移卜于斗陵。诚非得已也。斗陵自古称佳基。所乏者惟门前绣错之水田。然越北麓一舍之地。亦有数顷种粳稻之田。苟能勤力其中。亦可给吾两家众生之糊口矣。卜基之初。君岂不犁然曰不论东西南北。惟兄之从耶。今忽云然者何也。东坡灵壁张氏园亭记曰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张氏筑室艺圃于汴泗之间。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则跬步市朝之上。闭门而隐居则俯仰山林之中。盖灵壁在京师八百里之外。而坡老云然者。政以园临汴泗之冲。舟车来往之便耳。斗陵距京师不过八十里。而处南北江交会之间。公私舟楫。朝发而夕至京。吾之为子孙计者至矣。但恨吾精耗力绵。陂池怪石。华堂厦屋。不能如张园之规置。此则一付之后世所不知何人。不必萦萦吾胸中也。右麓南驰而低。平畴旷夷。禾黍芃芃。村老指点为旧日家基。才以五十金买取。待涤畴缚小屋于田中为计。君其鹿车载眷。行二十里到纛岛。转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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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艇来会也。曾在江都。故老相传简斋崔公之自鱼肥川搬往江岛也。瓦釜折脚铛都不满一牛之背云。较诸襄阳家具。又不啻半减矣。矧君寒士搬移。更安庸多费营度也。不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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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太孙
斗陵精舍葺理苟完。甚喜甚喜。初意趁初夏将老搬𨓏矣。不谓荏苒至今。值此潦暑泄郁。不可言退计。百年以前士大夫之仕于朝者。无不另置乡庐。有官则来。无官则归。视京舍如逆旅。此其所以耕禄不至两失。而去就出处。自可绰有馀裕也。吾一怪夫近世缙绅家。视城闉外十里之地。殆若荒徼伧楚之乡。不可一日居也。虽其禄仕既绝之后。为子孙者不肯离阛阓一步地。男不秉耒耜。女不识机梭。及其饥寒切身。不得不斥尽先世所遗之田产。而枵然守上漏傍圮之一区宅子。谓可以不坠祖业。吾未知所不坠者果何业也。樊溪小庄。即吾三五年积费营度者。而一朝割爱斥之者。诚以吾之馀景无几。为汝永远保守之道。近郊不如远乡故耳。此吾一段苦心。切愿汝之谨识之勿忘也。偶见陈眉公见闻录云吾乡张庄简公悦,张庄懿公蓥,孙文简公承恩。宅皆在东门外。顾文禧公清宅在西门外。当时与四公同榜同朝者。其居在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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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皆已转售他姓。惟四公宅久存至今。又曰东海张公世居草荡。既任官。其家人买宅于陶行桥。公闻而甚悔之曰子孙必败于此。公六子其五废产。独一子三世传而贤书不绝。虽不尽如公料。要知城市不如郊坰。郊坰不如乡野。前辈之先见不可及也。眉公著书汗漫无可取。独此说颇契余意。聊为汝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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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七辅
今日能抵花山。而明朝则可以转向鸟参否。两地形局孰优孰劣。昔余答朋来书有曰卜居有术。山欲其高不至嵂卑不至塿。宅欲其华不至汰俭不至陋。园欲其迤而拱。坪欲其旷而阳。树欲其古。泉欲其渫。宅之畔有圃焉可蔬可瓜。圃之畔有田焉可秫可粳。田之畔有川焉可渔可溉。川外有麓。麓外有峰如笔格如螺髻如泼云。可望而眺也。又须局内外有编户数十百。可以警盗窃资水火。此吾四十年来问舍求田之一副粉本也。夫以四十年遑遑之求。而迄未得一丘壑可意之地。岂求之之未得其方邪。抑有数存于其间邪。吾于丙寅以后凡四迁其居。金华以山无拱抱。迫近官路弃。带湖以背无靠依。土亦赤黏弃。樊溪以基窄田塉。经济莫施弃。近所占斗陵。江山最昭旷可喜。而所乏者前坪耕稼之𤳈耳。陆贾之宝剑车骑传食五男。何等豪富之举。而犹且以好峙田地善谓可以家焉。况吾寒俭生涯。都将百口之命。一寄诸百亩之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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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邪。吾闻花山鸟参。皆在旷野平畴中。绣错水田。无非上腴云然否。人为万物之灵。而圣人犹且不求备于人。况以山川之纷纠萦络。而安得求其色色入人意邪。向所言粉本之中。苟得什六七髣髴之地。亦不害为福地佳基矣。至若堪舆家水法砂应等悠谬傅会之言。尤不须拘。而所不可不审者。唯向南作局。风气固密与否耳。两基所见。并不如所闻。则将若之何。畿甸数百里之内。曾前搜访殆遍矣。秪今所往来于心者。惟有加平邑北韩氏家基。种栗万株。梨樱来禽之属。又毋虑数百株。号为峡中名基。邑西三十里。有刘氏家基。亦峡中开拓。土地极膏腴云。此二处试更送人胥宇也。大抵畿内名坞。多在汉水上下流。而下流近海处。虽饶鱼蟹之利。往往患水泉醢恶。不如上流之清凉可喜。此吾所以必欲得之上流者也。近见宋周煇清波杂志记。叶少蕴自云五十后不生子。六十后不盖屋。七十后不作官。及其晚年以子舍之多。不免犯六十之戒。屋成而少蕴死。吾今视少蕴六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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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恰过二十年。而犹且汲汲为一区宅子。劳役心神。使少蕴有知。能不抚掌笑其妄邪。然吾既无满籯之金。又不曾有一经之教。所可遗子孙者。惟有李袭誉十顷田千树桑耳。庄生云造物者劳我以生。佚我以老。倪文正衍之曰少年不勤。是不知劳也。年老奔竞。是不知佚也。吾今谢事已久。一切尘念不啻雪里鸿爪。而惟此一事。未能遣除。萦萦于怀。汝曹其可不劳力劳心。思有以佚我之道邪。汝毋谓老人馀日多也。
金华知非集卷第三(洌上 徐有矩准平)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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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制沿革考序
知天之所与。知人之所与者。其于官人也至矣。知天之所与者。辨乎材者也。知人之所与者。覈乎名者也。何谓材。蚕可茧牛可耕马可驰是也。何谓名。可茧而命之茧。可耕而命之耕。可驰而命之驰是也。是故昔圣人之官人也。公平哲睿。可以典选也。则命之以典选之官焉。综鍊密核。可以筦财也。则命之以筦财之官焉。刚毅果断。可以掌禁也。则命之以掌禁之官焉。深况鸷勇。可以总旅也。则命之以总旅之官焉。凡其清浊高卑轻重厚薄。彼各有以取之。而我无所容为焉。故譬圣人之官人。其犹匠石之治材邪。把梓拱楸。削为牺樽。青黄而文之。肿樗散栎。刳为沟槽。莝豆以盛之。比沟槽于牺樽。贵贱有间矣。而其当于材适于名则一也。故天与之材而人不与之名则失材。人与之名而天固未始与之材则失名。失财者违天。失名者徇人。观于天与人之相得相失。而百世之治乱。可指诸掌矣。吾伯氏尝业于史有年。既而嘅曰读史所以考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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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考治乱。而不先明官制之得失则末也。于是取历代职官志。部分而类次之。间附论断。编为四卷。而徵余为之序。盖是书所详者。官名之异同因革而已。材之说则阙如也。虽然材者待名而售者也。不有其名。于何措其材。独不见夫赍金而求宝者乎。必先有以秤厥金之铢两轻重而后可于百宝之至。应之无差。苟为不然则其不至掷千金之货。易一撮之土者几希矣。是卷也。亦官制之秤锤也。后之有官人之责者。将有取于斯。余惧夫不知者之以是为形名考较之资而止也。特原夫天人相与之义。谂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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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石史料序
锦石史料六十有四卷。潘南朴士涵之所撰也。士涵好文词善谈论。每闻余有作则不俟邀而至。评品弹射。遇契意辄笑哑哑以为乐。一日忽嘅然语余曰子与吾所好者。皆空言耳。工亦何益。虽然吾老无能为。吾将有托而传焉。遂归而取国朝野乘。网罗放失。奋笔纂修。七年而书溃于成。则又捧书币请余是正曰无子一言。吾斯之末信。余浏览略讫。叹曰善哉。子之知所托也。史也者。古今之传译也。无史则宇宙之志意不通。元会之纪年断烂。虽有瑰伟卓荦之功。梼杌嵬琐奸宄之形。同归于湮灭无迹。而善无所劝。恶无所惩。极其弊则天地否塞。人物贸乱。相率为夷狄禽兽而后已。故举天下之不可一日无者。惟史为然。然而史必有所因而成。史记之因于世本。春秋之因于七十二国宝书。皆所谓述作之前喁。笔削之先资也。不如是则虽有南董之笔。亦无由施。故史之不可无者。又在于料。我国朝化理绵远。生材特盛。逮夫 宣仁两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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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南北交讧。邦内多事。则当其变者。莫不有沈深之略应猝之才。百折不回之节。以拄危支倾。可章示后世者。几几乎驾汉轶唐。而乃求其姓名事功之至于今赫然照人耳目。为妇孺所共道者。则或反出宋元之下。此其故何哉。将无乃文献之不备。而铺扬发挥之力。未有至欤。夫世固不可无史。史固不可无料。而东史之亟料也又如是焉。则是书之作。岂云少补。善哉。子之知所托也。余尝以为语今日之空蝗黍粟无补于世者。著述之士实为之最。其庸者假贷佣赁。寄前人之篱下。其贤者亦且诡特而遁理。虚伪而不切实用。弊精神于无益之学。而犹且鳃鳃然蠹梓费梨。祈以诏今传远者天下何限。则是书之可传不可没。子又何疑乎。虽然史之传人。犹画之传神。伊川子有言曰画人者一髭不相似。便不是其人。若是者。子安得以自信焉。古之人将托于是以传。而我之所以传之者。言或爽于其情。事或违于其真。则是终使古人由我而冒非实之名于千百载之后。悠悠茫茫。莫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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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呜呼。可不慎欤。余谓子之书。更当广證博参。或遇是非错互疑似不决者。则辄两存其说。留与良史之自为取舍。而凡礼乐兵刑财赋选举关于国家治乱之故者。又必别有所著录。然后始可为一部不刊之书。西湖有李公万运者。老而好学。尤习东国典故。余每见其纪年儿览诸书。未尝不服其精核。子试以是卷质之。且为道吾言。其必有以益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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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理精蕴补解序(代)
天下之有言也久矣。可言者昔之人尽言之。所已言而言则为赘。所不言而言则其言亦赘。寰宇以内。言蓺之家。指难计。而蔽蒙于昔。拨雾于今。累万言而无一言赘者。唯数理精蕴为然。其书所言三角八线互乘齐分对数借根方诸法。皆千百年不言之言。而凡考度谐律测量推度。匪是莫明。故准诸古而古人无此言。垂诸后而后世不可无此言。斯其言之无赘也。不亦至矣乎。是编也又将以苴其缺剔其瑕。言其言之所不备者。言之既备。不更赘也。虽然补之云尔则犹之赘也。盖唯曰宁赘于无赘。毋赘于既赘而已。生乎今而言必欲无赘。则天下之言亦已熄矣。遂锓其言于梨。且言以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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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子百选序(抄启应制)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天下之理。恶乎不然。而文章为最。臣尝以为千古之文章。前后凡三变。始西京之初。董仲舒,贾谊,司马迁,刘向,刘歆之徒。竞起于秦火断烂之馀。卓然以鼓吹休明为己任。而其文浑浩蓬勃汪洋自恣。不拘拘于绳尺之内。则此以气胜而不屑于法者也。降及六朝。文体一变。抽黄而妃曰俪。花而斗叶。插齿牙树坛墠者。类皆不免乎稗贩饤饾。则此以巧胜而靡于气失于法者也。于是乎唐宋八子者出。起八代之衰。开千年之眼。言其典雅则冠冕玉佩。揖让庙堂也。言其劲正则苍官青士。共傲岁寒也。言其淳古则殷敦周彝。有异亵器也。矜则典式方轨准矱。井井乎规度之中。恢恢乎变化之神。而为操觚之津筏。作家之楷范。则此主乎法而辅之以气者也。巧固无讥焉。而若求后学之所尸祝者则必也气法之兼资乎。我 圣上以勋华之圣。敷周孔之文。三昼之暇。潜心坟典。所以继往而开来者。孜孜乎屡致意焉。而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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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坤所选八家文。取其最精粹者一百篇。编为四卷。命之曰八子百选。锓梓行世。臣读而叹曰盛矣哉。 大圣人作人之念也。夫气赋于天。巧生于才。则所可策励而陶镕者。法而已。苟神于法则养之以为气。思之以为巧。抑亦在其中矣。虽然自八家之有选。今且数百年。文章之递降极矣。明清诸家之仿效八子者。往往似唐顺之所谓三岁孩作老人形。此其故何哉。由其泛而不约。不得其法之髓。而徒依㨾焉耳。然则是编之出而有志于斯文者。赖有所津逮梯接。循其法而变化于气。以不负菁莪乐育之化。可指日而俟。臣敢次其说以为序。臣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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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族叔理修之任镇岑序
壬子之冬。两湖告饥。朝廷方选守令亟赈赒。族叔理修由内阁捡书。出宰于湖西之镇岑。就余而辞。且请余一言赠行。余曰在子已矣。吾何言哉。昔我先王父文靖公以子弟畜子。使与吾共食宿。时子贫不能具袍茧。每隆冬夜冷。持薄被猬缩卧。呵寒不成寐。乃今能如是邪。在子已矣。吾何言哉。虽然子之筮仕。始在己亥。讫于今奉旨滫仁妻孥十四年无有缺。秋毫皆国家禄养之恩。而试捡夫前后十四年中子所为者。何事果有能偿此万一者乎。余尝谓今日之职任。外重而内轻。盖今化理隆洽。法令明具。自宰相至百执事。莫不蹈绳墨按成规。循循蹙步。而奇才异能。亦无由自见。及其出而居外也。则虽守令承尉之微。得皆专生杀与夺之权。身所管数十百里数千万井闾之利害疾苦悲乐。立决于吾一号令之间。况当水旱饥馑之岁。民穷于下。财匮于上。流亡日闻。剽贼窃发。则其济救支吾之责。不得不委诸守令。而我始得乘其机。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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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以自尽其所欲为。于是乎一守令之关于得失。可什佰于无所事之宰相。嗟乎。子无曰吾地卑而官微。为国家禄养十四年。亦已久矣。而乃今据有所为之地与时。其可不勉旃。𨓏余与友人私论荒政。以为救荒当分三等为之。饥民有田业者出粟以贷之。老弱癃疾最无告者设粥以食之。其馀则官为雇募。兴作水利。而三者之中水利最善。糜财而财不虚糜。劳民而民不徒劳。且可使一境之内。永赖其利。故赈贷设粥。一时之救荒。而兴作水利。万世之救荒策。无良于此者也。两湖之地。宜稻粳多水田。余每按图而观之。沟渠堤堰。萦络如织纹。虽以镇岑弹丸之小。而如赤峙卢田等堤。可指计者已不下十数。是其中夫岂无昔有而今湮。可开凿而无为倡者乎。子试于下车之日。其必留意于此。审度而勇行之。魏冰叔述朱晦庵之言曰救荒无奇策。因时制事。世人不能为而独为之则谓之奇耳。是诚在子。固无俟乎余之卮言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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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纪游诗序
居天下一陲之东。而其奇特闻于天下者。金刚山也。然其奇皆假耳。吾在芙蓉江上。夏日晨起。南望天柱峰顶。白烟濛濛起。已而攒簇磅礴。为峰崿崱屴之状。如龟如蛇如熊罴如腾猱如束笋如琴壶如几榻。如仙人擎盘。如魈魑搏人。峙者俯者穹者皴者远者近者。杂而浮者。不可胜数。忘其云也。直欲足蹑手扪。俄然而散则乃笑曰此假峰也。今闻漳河子所言金刚山者。乃大类吾芙蓉江上所见。既而益见其诗。益稔其奇。遂不复愿见金刚山。噫。世之人皆喜金刚之奇。而未知其必然邪。试问曰金刚何奇。则必曰某丘类某。某水类某。拳石勺流。莫不有比拟之者。盖其言奇。不过曰类耳。然则金刚之奇。假故能奇也。今夫马牛狗鸡。人所常见。过而不睨。有人削木而肖其形则见者哑然而笑。甚矣人之好似也。其真者吾既见之矣。又岂待夫其假者而太息言奇哉。盖吾尝闻之。天地之化。其初也幻。日之将晓。万物东作。殷殷隆隆。日浴山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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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之变。纷然而眩目。太古之初。天地草昧。浑浑沌沌。蛇身牛首支机钜人吊诡之事。杂然而骇传。今有山于天地一陲之东。此亦一日之晓。一元之太古也。造物者将于是乎摇荡恣睢纷纠乱施。以为诙诡谲怪瑰伟灵异之观。吾未知于斯时也。山与物有辨乎。彼与此有分乎。何假何真。何主何客。四方濛濛。上下淬淬。于斯时也。亦何暇乎引类而拟之。比物而像之哉。吾尝掬花片而瞑目洒之。落地者皆成文章。既复故为排置。更不复然。故幻生于窈冥无意之时。奇生于变化不测之际。漳河子试以是思之。其必冁然而叫奇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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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蒲志序
今夫举天下之物而求其通宇宙亘古今。不可一日缺者。孰为最乎。曰谷。今夫举天下之事而求其通宇宙亘古今。无贵贱智愚。不可一日昧然者。孰为最乎。曰农。吾一怪夫世之人误读孟子治人治于人之文。遂以用天分地之事。一付诸蚩蚩之氓。坐受其卤莽灭裂之报而莫之省焉。独不知孟子所谓治人。政以劭农务本之道治之耳。不然其论王道。何以首先断断乎制田里蕫树畜。而庠序之教犹在第二义也乎。余也迹蛰畎亩。固治于人而食人之类耳。田家作苦。积有经验。窃有慨乎东俗之窳惰。而无法以牖之。自夫耕耙耘耔。以至游荫盖藏。凡其已试而见效者。辄著之于篇。积久成帙。取徐陵侯望杏敦耕瞻蒲劝穑之语。命之曰杏蒲志。噫。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九流百家。竞树墠垣。冀以承前而耀后者何限。余独弊弊乎农家者流。穷老尽气而不之止者。是诚何为也。吾尝治经艺之学矣。可言者昔之人言之已尽。吾又再言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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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何益也。吾尝为经世之学矣。处士揣摩之言。土羹焉已矣。纸饼焉已矣。工亦何益也。于是乎废然匍匐于泛胜之贾思协树蓺之术。妄谓在今日坐可言起可措之实用者。惟此为然。而其少酬天地禄养之恩。亦在此而不在彼。嗟乎。余岂得已哉。夫以一日不可缓之务。而当举世鄙不屑之馀。一耕百食。十年九荒。彼转辗沟壑者何辜也。然则是书之述。又岂徒为林下食力之士而作也。世之大人先生。其勿哂之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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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印桂苑笔耕集序
桂苑笔耕集二十卷。新罗孤云崔公在唐淮南幕府时。公私应酬之作。而东还之后。手编表进于朝者也。公名致远字海夫。孤云其号也。湖南之沃沟人。幼颖慧绝伦。年十二从商舶入中原。十八举进士第。久之调溧水县尉。任满而罢。时值黄巢之乱。诸道行营都统高骈开府淮南。辟公为都统巡官。凡表状文告。皆出公手。其讨黄巢檄。天下传诵。奏除殿中侍御史。赐绯鱼袋。后四年充国信使东归。事宪康王定康王为翰林学士兵部侍郎。出为武城太守。真圣时挈家入江阳郡伽倻山以终焉。葬在湖西之鸿山。或谓公羽化者妄也。夫以海隅褊壤之产。而弱龄北学。取科宦如拾芥。终以文章鸣一世。同时宾贡之流莫之或先。岂不诚豪杰之士哉。若其居幕数载。知高骈之不足有为。吕用之诸葛殷等之诞妄必败。超然引去。去三年而淮南乱作。则又有似乎知几明哲之君子。其人与文。要之可传不可泯者也。据进表是集之外。复有今体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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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今体诗一卷杂诗赋一卷中山覆匮集五卷。唐艺文志则称桂苑笔耕二十卷文集三十卷。而他皆不传。惟是集屡经锓印。板刻旧佚。拓本亦绝罕。癸巳秋。余按察湖南。巡到武城。谒公书院。裴徊乎石龟流觞台之间。俛仰遗躅。有馀嘅焉。会渊泉洪公以是集寄曰此近千年不绝如线之文献耳。子其无流通古书之思乎。余如获拱璧。惧其愈远而愈佚也。亟加订校。用聚珍字摆印。分藏诸泰山县之武城书院,陜州之伽倻寺。嗟乎。名酝之坊。必题杜康。良剑之锷。必标欧冶。为其不忘本始也。我东诗文集之秪今传者。不得不以是集为开山鼻祖。是亦东方艺苑之本始也。庸讵可一任其销沈残灭而不之图哉。东还后著作。散逸无传。惟有梵宫祠墓之间。披林薮剔苔藓。尚可得十数篇。汇附原集。剞劂寿传。余窃有志而未遑云。按史称中和二年正月。王铎代高骈为诸道行营都统。五月加高骈侍中。罢盐铁转运使。骈既失兵柄。复解利权。攘袂大诟。上表自诉。言辞不逊。上命郑畋草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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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之。今考集中有谢加侍中表。巽辞引咎而已。无一语激愤勃谩。又有谢赐宣慰表云仰睹纶音。深嘉师徒辑睦。黎庶安宁。其假借慰奖也。若是之慇挚。史所谓草诏切责者。无乃非当时实录也欤。又按中和纪年止于四年。而公进表年月。系以中和六年。盖公以中和四年十月浮海。翌年春始抵国。又翌年编进是集。而前一年之改元光启。容或未闻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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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藷谱序
数百谷之名者曰三谷各二十。果蔬各二十。总之为百谷。是故谷不熟曰饥。菜不熟曰馑。果菜济人之功。与三谷等如此矣。番藷在果蓏中最后出。可以赒饥。可以延年。又可以御蝗而弭旱。诚奇种也。始自闽广。殆遍天下。独我东近始购种于日本。沿海若而邑仅得传殖。而峡野之民不识藷为何物。非果风土不宜。职由传种莳壅之不得其方耳。岁甲午。余巡按湖南。见芦岭南北。往往有平畴衍垄一望污莱。询之土人。曰往值己巳甲戌之饥。佃户流亡。镃基不入者久矣。噫。天与之时。地与之产。皆所以养人也。而特因人工之不逮。抛天之时锢地之产。横计于土地所失者。将不知为几千万亿。竖计于岁年。巧历何以穷其数哉。诚使八口之家。凡有荒陂隙地。辄种藷数十百区。则其至死不饥。何渠让于汶山之蹲鸱。而一任啙窳。殆若越人之视秦瘠。彼转辗沟壑者何辜也。余为是惧。亟访藷种于产藷州郡。颁诸列邑。且取 皇明徐玄扈甘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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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我东姜金二氏之谱。汇类编纂。用聚珍字摆印广布。以谂其种艺之法焉。嗟乎。蒲亭之果菜程限。渤海之百本薤一畦韭。彼诚何术哉。仲长子之言曰丛林之下。为仓庾之坻。鱼鳖之堀。为耕稼之场者。君长所用心也。多方劝相。亩钟窖收。无年代匮。有年储谷。民无岁死。土毋人旷。于以仰赞我 圣上裁成辅相之晠化。愿与今日牧民之长。交相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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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居斋诗钞序
诗光怪也。蓝田之玉。日暖生烟。甓社之珠。天和吐耀。其精气符彩。苞孕于依微恍惚之间。而望气者一见知其下之有宝焉。诗出于性情。亦如斯已矣。灵秀清淑之气。奇伟卓荦之志。涵蕴于中而喷射于外。轮囷支撑。遇隙萌吐。于是乎形之为声韵。绎之为体裁。而其精气符彩。固已隐映浮漾于声韵体裁之外。似神而非神。可望而不可寘于眉睫之间。故足宝也。筦子曰上有丹砂。其下有金。上有夌(一作陵)石。其下有铅锡。此山之见荣者也。诗则性情之荣也。典而近腐。质而近俚。铄然无光怪者。此皆昔人所谓陈羹像设。而铅锡之有棱石而已。良工睨而过之。余与太学士渊泉洪公。早结文字之契。后先筴名。接武内阁。至于今老白首而驩然如一日也。公通经研艺。富有著述。蔚为一代宗匠。每语余曰吾季都尉之诗。格高而气清。吾不如也。一日以海居斋诗钞三卷示余曰此吾季作也。将以远质于中州诸名家。子不可无一言。余读其诗。情思盎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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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朗踔厉。熊熊尔烁烁尔。有剑花星芒之气。而无蚓窍蛙噪之音。即其诗而其人性情可知也。乃复于公曰珠藏于渊。玉蕴于石。而人能知而取之者。光辉之不掩也。吾知是卷之随贡辀渡鸭也。燕蓟望气者踵门而求宝。将不胜其足蹠之交错。又奚待夫余之卮言也。抑余闻之。海市飓涛之区。虬龙蛟蜃之所窟。其上𨓏𨓏具城郭楼台人物之状。骑者负者执帜走者。皆在云霄虚空间。明灭眩幻。诡奇百出。若是者又何其神焉。海居子多闻博识。试为我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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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显老六十一初度序
余之知尹显老今且六阅寒暑矣。而知其博闻饶藻识。则粤在数十年之前。余从曾祖叔父筱饮子每对余道显老津津不容口。余虽未曾谋面。而显老之须眉咳唾。若可朝夕接也。又闻显老谬好余文。苟遇契意者。辄手录之。存诸笥箧。余不觉颜发骍而汗被趾。嗟虖。后世之子云尧夫。昔人所以依俙祈向于千百年后所不知之何人。而自伤夫世莫我知者也。顾余弇画。可幸得之于并世之人。而地相距数由旬。迄未一望见颜色。何如其郁陶也。岁丙申始因季弟士忱得交显老。一见如平生欢。时显老屈于荫仕而皤然老矣。筱饮之墓草已再宿。两胤庄世伯仲。继笃文字好。时时引显老至。至不设主客礼。出巾衍藏评品弹射以为乐。未几显老出宰歙谷县。南下车即欲一鞭驰往金刚山。忤观察使罢归。人或咎其不谐于俗。而城南小屋晨炊无米。顾坦如也。后数年叙为 寝郎。则人又意其厌烦不肯就。而显老笑曰明窗燠室。好了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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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读书矣。遂日兢兢谨汛扫综细务。是所谓徐公有常而世人无常者邪。庚子腊将尽。士忱语余曰明日即显老之周甲初度也。以子之知显老。其可无一言乎。余未及应。士忱曰显老寿乎。余曰寿。其持论公而不偏。不偏则不窒。公则神明祐之。一宜寿。疏旷而勤励。勤则不匮。疏旷则物莫能撄其心。二宜寿。遇畸而施啬。畸于人者赢于天。啬于前者亨于晚。三宜寿。古以六十为下寿。显老今已下寿矣。自玆以𨓏。耄而颐而期而将不知其纪极。士忱曰兄之言然。即以是为显老寿可乎。余曰可。遂次其言归之。显老诸子为我举一觞而侑之。显老其将陶然醉嚗然笑曰吾未知枫石之知我。视余之知枫石。果何如哉。庚子腊之小晦。枫石老樵书于自然经室。时年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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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利志引
曷为而名本利也。前志有之。春耕为本。秋穑为利。本利者。耕穑之谓也。耕何以谓之本。穑何以谓之利。昔有行贾二人。在途相与较利殖奇赢。且行且语。聒噪不已。路傍粟田有截颖之妪。举一穗以示之。其意盖谓种一本得利千百倍也。故不曰耕穑。而必曰本利者。所以歆之也。然则尼圣有云耕也馁在其中。龙子亦曰凶年粪其田而不足。此又何以称焉。曰然。金穰水毁。天异其运。五粟五觳。地异其宜。吾于此奈何哉。虽然不曰天工人其代之也乎。区种车戽。所以弭旱也。圩岸沟洫。所以制涝也。耙耢淤荫。所以变塉为良也。古之人敦本教穑之说备矣。特患蚩蚩之鲜能劝相耳。今上溯泛贾之书。下逮马孟河徐玄扈诸家。撮录于篇。以牖诸趋其事而昧其术者。其目曰田制,曰水利,曰辨壤,曰审时,曰营治,曰种蓺,曰收藏,曰谷名考,曰五害考,曰田家历表,曰农器图谱,曰灌溉图谱。凡十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