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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菴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五
雜著
公元1908年
海港講錄(戊申八月)
柳毅菴曰。心有形氣神理。理之爲理。形氣之爲氣。人人所同見。惟神是心之眞的軆段。而其爲理爲氣。各有異見。以淺見朱子所謂謂神卽是理未然。專作氣看又誤。理之發用。乘氣而出入者。爲神字之的訓。北溪所謂理與氣合。所以虛靈。朱子所謂理與氣合。便能知覺。爲心字之的訓。神與心皆不可偏屬理氣。故妄嘗有言曰心語其軆。(軆段之體。非軆用之體。)則不可專屬理。不可專屬氣。語其用。(竗用功用之用。非體用之用。)則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
李剛齋曰。旣曰其體段不可專言理專言氣。則其曰有以理言者。果指何地頭。
毅庵曰。心之成軆段。是理與氣合。而心之本體之主宰竗用。卽以理看。在天主宰謂之帝。帝是理爲主。莫尊於理。故以帝稱之。竗用謂之神而曰言其理。何獨在人之心之爲主宰竗用。不以理言乎。故如曰天君,人極,天理之主宰,統性情,主性情,竗性情之德等處。皆以理看。不當言氣。
剛齋曰。心之本體。旣可以理言。則其統言體段而曰不可專言理。不可專言氣者。又有可以明證歟。
毅庵曰。理與氣合而爲心。故其見成軆段。不能無眞妄邪正善惡。故朱子論操舍存亡之心。曰不是言心之本體。不是言心之病處。正說心之體用。動靜眞妄邪正。無所不備於此。固不可以專屬氣。又何可以專屬理。惟當揀別其眞正而善者屬之理。天地之心聖人之心。不累氣質。便是理。故言心之本體。則當曰本善而可以理言。其有善惡者。乃氣質也。
剛齋曰。理本純善。以氣有美惡。(於氣言美惡。不言善惡。)故理乃有善惡。然則非特善底心是理。不善底。亦是以理言。但善者其心。而惡者其因氣而變者。若氣則只是材料而已。何嘗自有善惡者耶。凡聖賢言心本善心有善不善處。皆是從理上說。不是從氣上說。又如性純善氣質性剛柔善惡情意之或善或惡處。亦皆從理上說。此是至精底義。
金權翁曰。今說心者多以爲心是氣。故有存亡出入。理何嘗有存亡出入。
剛齋曰。以予觀之。氣則終是有形底物事。其存其亡。未必由於操舍。其出入當有時。其所鄕又可知。若纔
操便存。纔舍便亡。無時無方者。非氣所能然。於此益見其爲理。
毅庵曰。盛論謂氣則有形。纔操便存。纔舍便亡。無時無方者。非氣所能然。益見其爲理。以愚觀之。氣固有形而局。難可如此。理是無形無眹。豈可遽言有存亡出入。無所捉摸。安爲操舍於其間。於此可見專作氣。不可專作理。更難明見其爲神之理發用。而乘氣出入。不測無方者也。
剛齋曰。太極無形體無方所。而能自動靜。心者人之太極。其體亦如此。旣有動靜。自有出入。古人言天理存亡處。又指不勝屈。又如持敬存誠。非操存此理耶。其不能操存則是舍也。何遽曰不可言存亡出入操舍也。且盛見旣以爲理之發用。乘氣出入。不測無方者。未知此發用出入者。非指理耶。如人之乘馬出入。而謂人不可言出入可乎。愚見則不必遠證他說。卽盛說而觀之。亦可知孔子此說。乃善形容此理者也。
毅庵曰。若如盛說。則理是怳惚難測之物。理有定體。豈其爲怳惚不測耶。太極直以能自動靜無方所。言太涉得神活。心之有動靜出入。直與太極一體看。亦極未安。心固有爲太極者。是指竗性情立大本行達
道天理之主宰者言。不是言動靜出入有爲太極也。太極雖曰有動靜。是其言動而陽靜而陰本然之竗。不是如人心之動靜出入也。天理固有言存亡。是其存亡。猶言有無。此則朱子言亡不是無。只是走作逐物去了。持敬存誠。固是操存此理。實乃存理底工夫。非直操着理。且誠敬有謂持久實存。豈如此纔操便存。纔舍便亡。頃刻之爲也。理之發用。直與理亦有間。故朱子言謂神卽是理未然。繼之曰神是理之發用。乘氣而出入者也。人乘馬之譬亦不當。人之乘馬也。於馬猶可言是操而存。是舍而亡。是有無時出入。是有莫知其鄕。於馬上之人。可言有是乎。氣馬也。理人也。人爲有是乎。則人將安以御其馬。理將安以主其氣乎。故曰心不是專作理。乃理之發用。乘氣出入而無時無方者也。且夫朱子說此言本意曰是說軆用。始終眞妄邪正。無所不備。又曰得失之易。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有以存警戒之意。今盛說則曰非氣所能然。益見其爲理。曰善形容此理。乃以是爲理之能然。而有如贊歎之意。其與朱子所說。大相遠矣。
毅菴曰。以氣言心者。善惡都屬諸氣。剛齋之以理言心。善惡都屬諸理。愚乃以理與氣合爲心。而指其兼
善惡者而屬之氣。揀其善者而屬之理。盖有此三說。愚雖有是說。亦未敢自信。
剛齋曰。愚亦非敢直以惡爲理。但謂凡言善惡。皆從理上說。心有得失。順其本然者爲善。其或過或不及而失之者爲惡。其過與不及。皆非指氣而言。言理之本面。則以惡爲非理亦得。言理之有過不及。則謂惡亦理亦得。程子所謂善惡皆天理。惡亦不可不謂之性。皆是也。若氣則只有美惡淑慝而無是非得失。從上聖贒。或從氣上言善惡者。只是言美惡淑慝而已。非是言是非得失。若夫以氣言心者。指精神魂魄之氣已足矣。恐不當以善惡屬諸氣。
海港講錄[又錄]
毅庵曰。以氣言心者曰氣有善惡而其本則善。故心有善惡而本心則善。雖曰本善。而不是理而乃卽是氣也。剛齋則以理言心曰理本有善無惡。故心本善也。因氣質而有善惡。然於氣只說美惡。而說不得本善。說不得善惡。心本善。心善惡云者。皆卽是理也。愚則以爲理之本末。有善無惡。氣之本善。末不能無善惡。故理與氣合爲心。而其本體則善。其見成軆段。不能不兼善惡。其兼善惡處。非無是理而當屬之氣。其
本軆之善處。非無是氣而當屬之理。彼以氣言心者。固已與盛見相反。如愚所見云云。未知於盛意如何。
剛齋曰。竊疑理之本末。果皆善而已。則天下之惡底常多。果皆作理外之事歟。理之本末旣皆善。而氣亦本善。則惡又何從而生乎。惟其理本善。而氣自有美惡之不齊。所以本無不善。而末或流於惡耳。善之屬乎理。兼善惡之屬乎氣。則固可以類從。而但所謂善惡者。乃此理之因氣而異底也。愚則以爲心本善者。此理之本體也。卽孟子所謂本心良心也。氣雖有美惡。而理之本善則自在也。心兼善惡者。此理正變之統名也。卽孔子所謂操存舍亡者也。因此理之乘氣出入。而其用之有眞妄者也。爲心學者。當存其本軆之純乎理者。而察乎其用之乘氣而有變者。不當認此氣爲自能善惡之物。未知如何。
毅庵曰。理之本末。果非皆善而有不善焉。則理豈爲可恃之物耶。天下之惡底常多。理分上豈有是也。理乘是氣。氣或蔽焉。則只是理勢中所不免也。理有善無惡。氣本善時。聽命於理。惡固不生。氣之有蔽時。惡於是生。豈無從生處耶。盛說曰不當認氣爲自能善惡之物。則是當認理爲自善惡之物。從上聖賢。於氣
有言善惡處。有何顧惜。而必不以善惡屬之氣。而必乃屬之理耶。
剛齋曰。理之可恃者其常也。其變也則或有不可諶者。今欲道其常而遺其變。豈無窒處耶。氣亦本善。則何貴乎性善。且旣本善矣。何以蔽純善之性耶。理有善惡。善惡皆天理。古賢已言之。請更詳思。
毅庵曰。謂理有常有變則可。謂理有善有惡則有不可矣。曰氣本善則何貴乎性善。旣本善矣。何以蔽純善之性。是以氣爲幷無本善。而乃惡底物可乎。其是本善則可知末不能無善惡。而乃蔽是性矣。若氣無本善。則性在氣中。無不蔽時。無能善時。安見其有性善。其曰可貴者。亦未免爲虛說也。理有善惡。善惡皆天理。其主意語勢。與盛說有不同矣。
剛齋曰。理之變者。亦只是善。則何常變之可異。凡言善惡。以是非言氣之美惡。豈有是非之可分乎。古贒之曰理有善惡。善惡皆天理。果何以異於鄙說之曰理有善惡。善惡皆天理也。
毅菴曰。盛見之論人道心。道是性命也。心是主宰也。性命自主宰則曰道心。人形氣也。人心之心。亦是主宰底理也。主宰底理。從形氣發則曰人心。愚見則心
者在人之知覺也。此知覺有從於性命者曰道心。有生於形氣者曰人心。道心原於有仁而知孝親。原於有義而知忠君之類是也。人心由其有口而生欲食之心。由其有目而生欲色之心類是也。盛見則心看作性。理之爲主宰。且道與心無別。人與心有別。愚見則以所謂理與氣合。所以虛靈。便能知覺者言心。且道與心人與心皆有別。此其有異也。
剛齋曰。以鄙說則道與心同皆理也。然道是當然之稱。心是主宰之名。未嘗無別。若人與道則决是二物。而其心之爲主宰之稱。何嘗異也。以盛說則以心爲理與氣合。而曰道與心人與心皆有別。未知此合理氣之理氣。與人道之理氣。同一理氣歟。抑是兩箇理氣歟。若此與氣合之理。卽是道底理。則果非一理耶。
毅庵曰。理與氣合。爲此虛靈知覺底物。則此物宜由於性理而爲道心。生於形氣而爲人心。有何一理氣二理氣之可言耶。抑高明疑心合理氣而合此理氣者。從性命從形氣。旣有合理氣之理氣。又有人道之理氣。一人上。有二理氣矣乎。於此何疑焉。請有以譬之。父母合而爲子之身。此身宜從父爲父之子。從母爲母之子。非是合父母而去從父去從母也。
剛齋曰。合理氣之喩諸子。以道心之理喩諸父。人心之人喩諸母。則父母與子。果非二人耶。
毅庵曰。父母喩人道。子喩心。只取其合父母血氣而爲子。或爲父之子。或爲母之子。如合理氣爲心。而或爲道底心。或爲人底心而已。尙何及乎父母與子之爲二人爲一人耶。如是索言。則父母子爲三人。奚特爲二人也。然雖合父母而爲子。旣爲子則不爲無別於父母。雖合理氣而爲心。旣爲心則不爲無別於人道。雖子有別於父母。氣血則一而非二氣血矣。雖心有別於人道。理氣則一而非二理氣矣。大抵據盛見主意。則必父子爲一身。母子爲二身而後可也。若夫以氣言心者。母子却一軆。而父子却二體也。
毅庵曰。心以主宰言。以知覺言。朱子解人道心之心。舍主宰。言知覺。以其知覺爲襯貼也。請用知覺字一言。明破其指意也。
剛齋曰。道心性命之發爲知覺者也。人心此理之從形氣而知覺者也。
毅庵曰。性命是道體之無爲者。安能發爲知覺。如是則道體之無爲。乃亦爲人心之有覺矣。此理性命之謂也。性命之爲自知覺。已甚無謂。又况從决是二物。
形而下之形氣而爲知覺乎。性命之理。旣爲自知覺。又爲形氣之知覺。其亦太勞攘底物事矣。此性命之理。從形氣而知覺焉。則從形氣時。無復爲形而上之道矣。道器截得。上下分明者。又安在乎。愚以爲道心此知覺之從性命而發者也。人心此知覺之從形氣而發者也。此知覺從何而有也。理與氣合。便能知覺而存於身者也。
毅菴曰。據盛見則心爲太極。而善惡皆是理。則善惡有大小。不得不曰爲聖爲賢之心。也是太極。爲盜爲逆之心。也是太極。此無乃大未安乎。請反思之。
剛齋曰。如此對準。果似將太極。做惡逆本子。然太極乃此理至善表準之名。不比理字只屬條理理勢之名。則只是理之眞體一邊而已。今以理之有善惡。而疑太極之亦有惡。豈非踰分耶。
毅庵曰。如盛說則太極乃爲至善爲表準。理只爲條理理勢。又爲不至善。太極爲眞體一邊。理爲兼眞妄爲軆。太極强得不做惡逆本子。理可許做惡逆本子。不有曰太極只是理乎。太極與理何所分別。而爲有眞妄善不善之殊。且於理安忍說惡逆本子。此皆不合於愚見也。
經傳講義(並及古今諸賢文字○未卒)
論語
聖人之實。論語中盡見。論語萬世學者之實學處。語皆有階級。雖初學卽可踐去。邇可遠是爾。求下學而上達。是書最要。
論語如百果草木之成實。種可卽生。生生無窮之竗。箇箇含藏。
論語務本爲主。而求仁主忠信謹言行。特其大者。是乃爲學之大主本。舍是則無可爲學處。
論語誠不可鹵莽讀。纔著意細玩。卽生眞味。愈玩愈有味。如會鑿井。卽得泉而取之無竭。
論語集註。正是副本論語。孔子語奧。乃發得約而盡。諸子語過不及。得孔子用中之實而裁正之。一直體貼孔子心出。軆當孔子道出。片片是孔子純粹精。正好恒誦。
論語前註。逐條主明本義。圈下註多及餘意。又或旁通。皆於聖賢言語之本意奧旨。詳之約之。發之推之。無毫髮蘊。而無毫髮憾。其有他賢說。不用己意而用其語。亦多折取其衷。猶或有未盡。乃用按說。裁之足之。其心至公。其見至精。其義其辭極備。然
辭亦不煩。取達而止。謂朱子爲繼孔子之宗嫡。集羣賢之大成者。於此益見其然。
學者須是學習而至於說。在我者說然後朋來可樂。人不知而不慍。說則已是君子至不慍。在我者爲可信。
信我而來則爲朋。不知我者只得曰人。人字所包廣。
務本。天下之原理也。非特爲仁。天下事如是而已。以務本爲緩而取末焉者。是猶不用根而求枝葉也。不用其根。從何而求枝葉乎。
巧言令色鮮仁之下。繼之以曾子三省。其致飾於外。反求於內。互見而意各到。以曾子之忠信。加之傳習。則固將仁矣。
道千乘之國。必如是乃可。不敬不信。侈用而虐民。使民奪其時。則如何其能治國。其能保國乎。
在家在外。事親事長。皆盡其道。在身乃言乃行。無不曲盡。在人而愛而親。各盡其宜。行旣篤矣。纔有隙則學文。以明其理。益資其行。弟子之事。蔑以加矣。唯夫子語如此。爲弟子者必要如此。
子夏辭氣。蔽或將廢學。如何爲辭則爲無蔽。若曰如曰未學。吾當謂之加學矣。如是爲言則無蔽矣。
重威飭於外。忠信篤於內。無友不如己。求益於人。過勿憚改。求益於己。
終者人之所易忽。忽是以急遽之謂歟。非特急遽。生事之時。自不得不以禮。死則事已終矣。無復可爲矣。常情於此或易忽。此而能謹禮。乃其厚德。
夫子語德容之盛。則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溫良恭儉讓。其接於人而致人感服處。自是如此。
禮而用和。其禮也不滯。和而禮節。其和也不流。滯則行不達。流則行不就。不偏得中然後行。
信恭言近。因親言不失。且其言可言遠。自是有子辭氣優餘處。
無求安飽。便是抑人心。敏事愼言。便是主道心。就有道而正焉。便是要得中。
貧而無諂。富而無驕。能隨所在而加意。不使物累枉其己。固亦難矣。貧而樂。富而好禮。無入而不自得者能之。物累無所關而天理自流行。乃其至矣。
人之於己有不知。何損焉。己之於人有不知。害立至焉。患不患在所實當。若常人每每患人不己知。而不患不知人。旣蔽於私。又不深思故也。
德然後能爲政。北辰居其所。故致衆星之共之。元首
䕺脞。股肱惰。萬事墮。北辰有撓動。衆星莫可順其軌而得有共。故舜恭己而天下治。爲人君。當先會此意。
萬世爲學之道。一言以蔽之。曰詩之思無邪。禮之毋不敬。
三代以上之治。皆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而政刑爲其具而已。秦漢以下其曰善治者。道之以政。齊之以刑。便作通行之䂓而德禮不用焉。故古今治效。如彼其懸殊。治民者。宜深念於此而知所處焉。
聖人雖生知安行。從幼至老之間。自不無三十有勝於十五。四十有勝於三十。六十七十有勝於四十五十。理勢之自然也。
四人問孝。各因所失而告之。有他多少人問孝。又隨人別有所告。然則人之欲孝者。自審其所不足以勉焉而已矣。
聖人察人之法。與孟子聽言觀眸。疎密何如。二者皆察人之要法。聽言觀眸。觀於外而摘其中。視所以觀所由察所安。觀於行而核其實。比之治病。孟子如審音察色。聖人所言如審症。其治病一也。但審音察色。醫之才高者可依據。審症學醫者卽可據。
良醫亦如此。聖人所言平易至切而益密。大抵用此二法以察人。百則百千則千。人無所逃矣。但不用此耳。
溫故而知新。溫故則固可知新。溫故。更求知新。此與中庸文意思有異。中庸言涵泳舊得。抽發新識。軆當尊德性道問學。是二項事。此言習舊以得新學。有不窮。自是一項事。
言顧行。行顧言。君子之慥慥爾。子貢之問君子。爲說先後而告之。以子貢多言。有與行不相顧處。盖爲先行其言。乃能行顧言而後從之。乃能言顧行耳。學而思。思而學。有實得有實事。事與理相涵。
攻乎異端。攻字或言攻擊之攻。大害於義。訓以專治固宜。然其曰專治斯害。畧治則斯可無害歟。聖人以時方惑於異端。以爲專治則必有甚益而恨不專治。故曰專治則斯害也已。以破其惑。斯字已字。可見專治愈有害之意。專治愈有害。則畧治畧有害可知矣。
不知爲不知。是知也。有若無。實若虛。顔子未嘗爲愚。不知爲知。其不知甚矣。子路之賢。雖不免此。抑不至甚。聖人猶戒之。人皆下子路。無不甚者。斯其大
可警處。
愼言行。寡尤悔。自可得祿。未有不愼言行。多尤多悔而得祿者也。有媚言遜行而得祿者。貌若相類而大相反。是則可恥之甚也。
枉直擧措之間。固公情所係。亦利害卽及於民。其服不服。自有不容已者。擧措得宜。使民悅服。乃爲人君者之最大先務。
張南軒曰。此皆在我所當爲。非爲使民敬忠以勸而爲之。至哉言乎。然爲人上者。觀其敬忠以勸之有無深淺。而反以益勉所當爲則有之。
無所因。安事損益。有所損益。因爲可恒。因與損益。百世不易之理。
事鬼而徼福者。必其無義可自恃者也。無義爲可恃者。不免有求於鬼神。故孔子每以義與鬼神相對爲言。
集註言或曰容忍。此自是別意。非本意。孔子語意必出忍爲矣。孔子於間禘之說。答以不知。爲國諱之也。其於季氏八佾。三家雍徹。固當明言其罪。故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罪而譏之。未嘗不深而警。而曉之
之意。亦在其中。聖人言軆正當如此。若八佾圈下註載范氏說。正其罪而言孔子爲政。不容誅此。只論事理所在。事理固當如此。雍徹圈下註載程子說。泝其本而言魯用天子禮樂之弊。使之僭之。故仲尼譏之。此特說及聖人之存諸心。聖人之存諸心。有當如此。大抵自後立論。不得不嚴。合有此二說。而圈下註。合載此二說。
仁者人心之天理。禮樂天理之節文發越是已。心失天理則將安有節文發越。
與奢寧儉。與易寧戚。固非禮與喪之中正得宜。逐其末則本必見遺。得其本則末因可致。
夷狄賤。諸夏貴。解以夷狄雖有君。不如諸夏之亡則何害。集註安見其貴賤之義乎。雖賤夷而貴夏。謂有不如無。語不成理。彼尙有君。此乃無君。謂以若夷狄不似諸夏云爾。則蓋見傷時之甚。而貴賤之義自在矣。
公元1911年
書揭雲峴寓屋(辛亥五月六日)
公元1859年
舜已知足矣。又好問人。已善優矣。又樂取人。所以爲舜之知舜之善也。今己未有知而又不問人。己未有善而又不取人。是將欲爲不知不善人而止乎。人於
吾不知不善。謾言曰知矣善矣。必悅於心。人以吾不知不善。直言曰不知不善。必怒於心。惑之甚也。毋曰吾老矣。無可及矣。雖一日而求知求善。猶或爲萬一之知萬一之善也。雖未能萬一。其爲心乎求矣。猶贒乎不心也。
書揭雲峴寓屋[又揭]
莫見不是於人。每求不是於己。
使人於吾盡其言。吾不當盡言於人。
千字讀法
字形辨於目而移諸手。字音辨於耳而傳諸口。字意辨於思而識諸心。
恒言
界破儒俗之分。壁立人獸之判。
公元1895年
乙未毁服時立言
嗚呼慟矣。四千年華夏正脉。二千年孔孟大道。本朝五百年禮樂典型。家家數十世冠裳法度。今焉絶矣。讀書爲士者。如何處之爲可耶。士之所守。守先王之道也。非先王之法服。不之服。非先王之法言。不之言。非先王之法行。不之行也。今變先王之法服。是失其守也。失其守則烏足爲士乎。是得罪天地。得罪聖
賢。得罪先王。得罪父祖。生將何爲乎。將死於鼓。御死於轡。守先王之道而死。士之義也。人無有不死。死有榮於生者。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四逆黨罪目
忠州觀察金奎軾。勒削比他觀察甚酷。及捕從事數人。就其四。佯謂曰爾或得活。奎軾曰如我罔赦之罪。何敢望活。我亦人類。當初有殺倭之心。自然換腸。今爲骨髓倭。况我家世本是斥和。有拒國書。是負忘國背先。彌天大罪。我若得活。無天理。雖然活我則當進疾藏藏藥制倭之策矣。
丹陽郡守權潚。送人募兵。潚慍視曰所謂義兵何義乎。其人曰國母被弑。君父受辱。八域人類。將盡爲禽獸。今日之擧非義乎。潚曰君上削則削之可也。其人大叱曰世間有類祖上者。未聞有類査頓者也。何爲不類名祖遂菴先生。而必類亂賊魚允中乎。因溫言諭之曰忍以遂庵先生之後孫如此乎。請改心焉。潚曰古亦有韓侂胄。徐相烈李春永捉囚。責之以義。亦以侂胄自處。於是四郡人無上下皆曰不誅權潚。不是義兵。甚譁然。臨刑問招曰今日十賊。逆乎否乎。潚默然艮久。強而應之曰世人稱逆。故亦曰逆。
曰汝以名祖之孫。又嘗自稱讀書人。忍於逆孝擅命之初。呼之以官而卽赴之。逆吉輩弑廢毁削之變。猶不棄官而行其令乎。潚曰以此爲罪。死固當然。然有老父在。願蒙厚恩而終養。
淸風郡守徐相耆。最先自剃。廵告境內士大夫曰髮固可愛。愛髮豈如愛君。及擧義。逃走忠州。隨賊兵而還官。臨刑號泣曰矣身非開化。堂堂義陣大將。願活微命。見其爲人。不足深責。故欲恕之。衆皆曰立法之初。如何恕之。
平昌郡守嚴文煥。本賤吏也。先自削行凶特甚。走倭站爲倭先導。又誘倭焚聖廟。自服其罪。
因李容泰事。書示同伴。
公元1897年
曷宜以義興而以盜歸。以忠始而以亂終。吾寧死而無知。不欲見以盜歸以亂終也。若吾自期與所望於同伴者。惟曰心。心由誠以感天。事事由正。以信人潔其歸善其終而已矣。吾儕相信相隨。作萬里之行。㡏情之密。宜莫如吾儕。乘勢之危。亦莫如吾儕。吾儕幾箇人。宜眞實相與。毋或以相欺爲事也。宜勉勵圖終。毋或以携貳致敗也。艱言止此。赤血無餘。丁酉二月八日。毅庵痴夫柳麟錫書。
記兪桃津說難(丁酉五月五日)
桃津翁一日從容語麟錫曰。吾子同門知己也。吾故爲吾子。始終周旋。死生以之。所謂爲知己者死。其於爲朋友之道。誠自以爲無愧古人矣。然吾有親者也。父母在。不許友死。不遠遊。今爲許友。作萬里之行。久曠定省。只令弟子輩代奉菽水。其於爲親之道闕矣。輕重斯易。心甚不安。吾子其明敎。麟錫對曰。是未之深思也。今公所爲。謂爲公天下事則可。謂爲自己事則可。謂爲朋友則不可。親不在。猶或不然。親在則不得不然。曰何謂爲朋友則不可。曰今日之事無他也。爲保華脉救人類也。爲保華脉救人類也。則吾不是爲公事。公何嘗爲吾事乎。以公則爲天下事耳。以私則爲自己事耳。盖中華之所以爲中華。人類之所以爲人類。而綱紀萬古天下者。有三大統。曰君統也師統也父統也。君統以法傳。師統以道傳。父統以體傳。人之一身。非父不生。而求其統則吾父吾祖。至十世百世上古之作之父。以體傳而生我也。非師不敎。而求其統則父師祖師。至先聖上古之作之師。以道傳而敎我也。非君不治。而求其統則吾君先君。至五帝三皇上古之作之君。以法傳而治我也。人皆有三統。曰
有三統而得爲人。此三統所以綱紀萬古天下人類。而以言乎天下則天下之所同尊也。以言乎人人則人人所各尊也。今出罔極。毁形軆滅道理壞法度。而三統皆絶。華而永夷。人而永獸矣。是亦在天下而天不同一大變也。在人人而人人之各一大變也。然則吾與公因大變而擧大義。判死生而同周旋者。爲天下事耳。爲自己事耳。豈是爲朋友之道乎。爲朋友而爲乎。則近私而易泛。爲天下爲自己而爲乎。則大公而至切。爲天下爲自己。遭此大變。而不有大公之憤至切之痛。是無人心而甘樂於禽獸者也。曰何謂親在則不得不然。曰以亂賊之因義兵而姑停毁削。爲可以永保無事乎。以守道士之素定志節。爲可以爲親屈乎。如其不可保無事也。不可爲親屈也。其爲安坐而順受。致命而遂志。非不貞靜也。非不光潔也。其亦矛盾慘惻。難安不忍者矣。到此地頭。要不暫廢其定省奉養者。未足爲奇也。自靖而遂志。固今日之義也。去之而守道。亦今日之義也。均是義也。豈謂去之不如自靖乎。無可去處則已。今已去之而得其處矣。於此經劃排布。闢成一華夏小區。安着其身然後。奉迎父母。携率妻子弟姪以來。共免其辱禍。依舊以詩
禮奉訓。紳笏省安。酒食就養。有如漢高致太公新豐之樂。旣又廣延士友。士友亦各奉率。則彼宇內皆爲禽爲獸。無父無君。而此獨興行堯舜孝悌之道。苟如是。其較矛盾慘惻者。當知所以取舍矣。豈可以一時遠違。爲有闕也哉。吾故以爲親在不得不然也。昔泰伯當太王有疾。求藥而逃之荊蠻。自常人視之。當以爲如何。然聖人以讓國爲大而稱至德。▦公之來此。旣爲存道之大。而又實爲親盡道。則不待聖人而必有稱公者矣。如麟錫者抱風樹之慟。而且不能守制愼終。深有羨於公之思親。而自訟其罪。難容於天地也。不知公將何以敎我。使有萬一之贖耶。噫慟之極。而望之切也。曰吾子之謂親不在。猶或不然何也。曰親不在。可以自裁其行而無難安。可以浩然於心而無不忍。夫自靖去守。均是義也。則容或有以自靖爲安靜。而以去守爲勞攘者矣。曰猶或云者。其意不亦以爲雖親不在。未必以自靖爲勝者耶。曰是則有之。自靖固極潔精也。無可去處則只如此而已矣。然若有去處。可以保守斯道。則亦豈必舍此餘地。而惟以潔吾身遂吾志爲足哉。設令孔子當之。揆其平生用心作爲。宜未必見有餘地。舍而不取。而爲取足於潔
身遂志也。曰來居此地。於精義果何如。曰處事權輕重而已矣。取則於古人而已矣。孔子欲居九夷之陋。爲其行道而權輕重也。今爲守道而居此。庶得輕重之權而不違於聖人之則矣。人或曰衆人不可遽法聖人。然於此亦可以論量時勢。孔子則處中華文明之地。自有贊述絃歌之所。而猶思道之或行於彼。吾輩則居鬼魅犬羊之窟。莫保衣冠軆髮之舊。特思其道之必守於此。其時勢之常變順逆。千萬相遠。則庶乎無不可矣。然欲斯道之爲守。是在吾輩誠力如何。此吾輩之所共勉也。桃津翁聞之悅曰。吾嘗懷疑。今乃怳然而志可定也。遂爲之錄。
公元1898年
再入遼東。約定義諦。(戊戌四月)
萬古華夏一脉墜盡之餘。千辛萬苦。準保其典型。以待來復。固其心也。雖加一日。愈於已。以此爲固守心法。竊附昔日尤門傳授忍痛含寃迫不得已八字之意也。
出處說
或問當今。若自主上用人。則爲士者出處當如何。麟錫曰。出處之義。自古皆求得正。今日尤甚。曰今日之得正如何。曰今日有不古有之變也。爲士者若夷
狄禽獸不逐。天主堂不毁。祖宗典型不復。亂賊不討。擧義死節之人。不雪寃褒忠。有一於是。不得出也。
曰今日有不古有之變。人皆有不古有之慟。若君上以是慟。欲弭是亂。悔前有失。至痛在心。至誠用人。其誠足以感鬼神。孚信一國。則人士有是慟者當如何。
曰古之人有行之者。尤齋宋先生是也。孝宗大王至痛在心。至誠用贒。先生出而欲雪國家之深恥。伸大義於天下。君臣皆得其正也。然上有孝宗之心。下不有宋先生之力量。亦難遽出也。若有一毫不及於孝宗尤齋之爲心而爲者。義不正也。
曰有以爲爲慟君父之辱而洗之。不顧出處正義自己廉防。而姑寧身冐其恥而爲之。有如狄仁傑之爲者何如。曰設爲狄仁傑者。昔栗谷先生許仁傑之忠而不許其義。且使終爲仁傑者。不亦幸乎。不終爲仁傑者。亦黨賊之歸耳。不亦殆乎。
曰出而爲擧義者。其與爲隱居守義者。出處之義。有異同歟。曰出處之義。豈有異同。如尤齋而已。亦不爲狄仁傑而已。其用情則有別。言者曰請聞焉。
曰擧義也。爲扶道亡。爲國爲雪恥復舊。不待君命
而已出其身矣。君若爲辭曰爾之擧義忠義也。薄汝。壓於亂賊而不獲已也。吾所切齒羞辱之不雪也。當出而扶持國也。君上之誠意淺深不可知。在我用情。不可昧然無感動。昧然無感動則迫切也。
公元1897年
曰君旣薄我忠義之甚矣。以有爲辭而感動乎。曰前日薄我。非出君心也。設令君心已悔之也。昔程叔子卽赴西監之命。赴命在今不可爲。用情當法叔子之忠厚也。曰用情旣法忠厚。則不可法赴命何哉。曰今日國形。如叔子時宋朝乎。是則不可爲也。
曰擧義時。君不壓賊而有命。則當進爲所欲爲。今求出處之正。必如尤齋。不如是不爲何也。
曰當擧義也。亂賊逼君禍急。從國人之心。起仗兵威。將以兵威討亂賊而效忠於君。是時效忠由於己。君命有無間。當爲所欲爲。今也雖君上一向見制於亂賊夷狄。然我則釋兵矣。我之得效忠。不得效忠。其義由於君。其勢亦由於君。只看君之爲如何而已。故出處之求其正。雖擧義者。必如尤齋也。於此而爲仁傑之爲者。失其身也。若或有希覬爵名之心。其罪反浮於黨賊者。曰若是其甚歟。
曰爲士而希覬夷狄亂賊所制之官職。便是受命於
彼。便是爲黨於彼。况擧義而又反義從彼。同擧義者有死於義。我獨利之而從彼。其爲黨賊之不若。罪莫大也。
雖然君臣之義。至爲重也。國與道之亡。至爲慟也。於心常有望於吾君之爲撥亂反正者善矣。若以爲吾君不能而漠然無情。則吾不知其可也。
國病說
或曰。國病極矣。其無治病之術乎。
柳麟錫曰。國之受病久矣。病至極而不知懼。至極之又極。其亦末如之何矣。夫國之爲國。禮義廉恥正其上。以成風俗。省刑薄斂固其下。以勸忠孝而已。
吾國嘗美矣。國自近古來。主權要謀國家者。以從違遜逆好惡而用舍之。趨附諂媚。滔滔成習。而士大夫絶禮義廉恥之風矣。以州郡之苞苴厚薄愛憎而黜陟之。州郡重刑厚斂。不恤民生。而民人絶忠君死長之心矣。國之爲病。久且深也。
吾國之美也。禮義爲治敎化累世。廉恥淸白之風。甚盛在朝。賢德主風敎。則有如惜張師德再及門。謝王密四知金。而雖下士微官。淬礪志操。存心濟物。皆此風也。一或近權要。則物議非之而枳於名塗。擧皆恥
豐州饒郡。旣恥之。豈復爲貪虐。如忠武公李舜臣爲出身時。以栗谷先生之大德重望。敍其宗族之誼而欲相訪。則謂先生時爲銓官。有要官之嫌辭之。遼東伯金應河亦業弓馬。而奴顔婢膝。視之若凂。如李老村約東爲濟州牧而遞還渡江也。濟州官物。惟一扇在袖裏。投之江。朴元宗以中廟反正元勳。勢威震國。而求甘蜜海松子於淮陽太守。太守答書曰。蜜在民間蜂筒。松子在高峰絶頂。太守何以得之。當時文武官。有不如忠武公遼東伯。有不如老村淮陽太守者鮮矣。三山李判書台重。亦以淸廉著。其爲平安監司也。一老傔治裝辭歸曰。冷突破衣。爲淸貧宰相宅傔人。正得兩肩生風。不願爲平安監司富宅傔人。廉白成風。賤人尙如此也。
公元1892年
忠武公當壬辰倭亂。盡忠死國。遼東伯爲皇朝伐虜。著節光國。國民則感戴朝廷愛養之恩淸白之風。爭死國難。國賴而安。
孔子曰始作俑者。又曰履霜堅冰至。盖言愼也。國病之爲深。不愼其始也。
國病深矣。賣國之徒起而與外夷和矣。爲之媚夷。務壞禮義。至於改衣制革官制。而立論以改正五倫矣。
爲之厚夷。力加聚斂。至於賣州郡價浮捧百十。而剝割民皮肉矣。禮義壞。而士大夫之懷正者。非遘禍則遯世若凂矣。其無恥者。甘爲忘國而趨賊附夷矣。聚斂加。而民人之有良者。無緣生忠愛之心。其無恒者。怨畔而無所不爲矣。
泳孝,吉濬,光範,載弼輩之爲大逆。萬古天下之所無者。其坐而開門呼黨也。趨赴如市。趨赴如市者。今之所謂士大夫也。穆麟德,白卓觀。醜夷惡獸也。爲下官而承奉。爭仰其給而飽腹肥身。承奉爭仰者。今之所謂士大夫也。今之所謂士大夫。各自結外夷。脅君誘君。以爲己利。百般誑君。以致禍亂。禍急則逃散而不顧君。禍緩則紛集而爭逢君。爭逢君而君不得盡副其意。則謂君不足與圖事。務相傾軋。使君無所措身。噫。遺君忘國甚矣。
亂賊夷狄。見民人士大夫之如此也。則無忌憚也。乃至盡壞我祖宗典型。毁敗我聖賢法度。凌辱我君父。虐弑我國母。毁服削髮。禽獸我八域人民。勢將無我國矣。禍如此其極也。雖有一時緩禍。非緩伊急也。
禍如此其極也。知懼可也。謀有弭禍可也。不然而反
甚。衆無憚而胥溺。如汚一着。不潔而肆汚。如墜一下。不振而益墜。國之爲病。極之又極也。
公元1884年
聚於朝而曰善謀國者。爭事極惡極妙。以泳孝吉濬之謀爲未密。而將加密而期多於泳孝吉濬也。設爲學而曰育英才者。爭能夷形獸聲。以甲申刃脅君父屠戮朝臣之徒爲未足。而將益黨而養成其無限禍階也。曰兵丁者。昔日學倭技。而倭賊三浦樓用之爲弑國母。則今學各夷。則將爲各夷之用也。曰國民者。惜乎本其爲直道子來者。今皆入邪敎而作邪徒。非復爲國民也。然民豈樂爲哉。無敎而率之也。刑斂以驅之也。苟上之不欲。雖賞之不爲也。國之爲病。至於此極。末如之何矣。
國之爲病。至於此極也。有邪說始終害之也。其始曰媚夷厚夷勢也。士民無知也。士民怨畔也。國無以制民也。非藉外夷力。無以制吾民。無制吾民。無以保吾國。終亦曰弑妃辱君薄物也。毁服削髮細故也。國不可不保也。民不可不制。夷不可不恃。彼亂賊尙矣。自謂國邊者。皆是見是說。晝思夜度者是謀也。苦心血誠者是事也。是謀是事。適爲夷謀而非爲國事也。噫。引外夷制弑吾君父國母。引外夷制殺吾民。
亂賊之爲也。亂賊亦吾國產。忍而爲之。亂賊已矣。而曰國邊者。右其謀而事之乎。忍而爲此乎。
民惟國本。保國在保民。古之聖王。我之祖宗之爲保國者。禮義廉恥成風俗。省刑薄斂勸忠孝。使士大夫有尊君死國之心。使民有親上死長之心。道理明而利勢張。凜乎不可犯。亂賊無由而生焉。雖或生焉。無由作凶於內。內無亂賊之凶。則無以應外夷而至焉。雖或至焉。無如於我道理利勢也。此其爲制亂賊制夷狄。保國之道也。
今也壞禮義以媚夷。重刑斂以厚夷。而失士民之心。失士民之心而不之自反。惟民之制。制民而惟外夷是恃。夷狄無道理而知利勢而已。自量其利勢。闞人之利勢。利勢之强弱進退而與奪之。君無士民而無尺寸之利勢。彼則幸我之如此而笑我之如此矣。何所憚而不爲其所欲爲乎。惟是之恃而致大禍。致大禍而又是之恃。愈恃不可恃之外夷而愈制可恃之吾民。其若抱石投河然。抱石投河者。以其石重愈沉。終不放下石也。
夫民愛而保之。則其愛戴君也。如手足之捍頭目。如子弟之衛父兄也。古亦斯民也。今亦斯民也。不應今
民異於古民也。夫夷無父無君。蔑禮蔑法。猾夏其性也。恃强吞弱其事也。古亦斯夷也。今亦斯夷也。不應今夷異於古夷也。不惟不異。夷降爲獸。百倍於古夷也。
夫民分明是子也。外夷分明是賊也。惟士元氣也。外夷外邪也。引賊殺子而求爲家計。助外邪以敗元氣而求活身命。天下無是理也。由今之道。無變今之爲。不一日保國也。今若求其爲保國。則蓋曰反其本而已矣。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不由古之帝王。不率我之祖宗。如之何其可。
進小人退君子。國用傾覆。進君子退小人。國用興隆。進以禮難。退以義易。使尙廉知恥之君子。不得不進。使喪廉失恥之小人。不得不退。君子進而小人退。朝廷以正。百官萬民。不得不正。禮義廉恥。上下成風俗。如是而後國可保。吾聞外夷之論天下風俗曰禮莫大於朝鮮。彼亦知禮義之貴也。苟我上下禮義之成風俗。則可制梃以撻外夷之奇技利械也。其視今日聚於朝。甚者凶逆大憝。不甚者頑夫鄙夫。而不使一正人得側身於其間。而曰保國者。未知孰爲保國也。
財視萬民。民視君如仇讎。子視萬民。民視君如父母。君之於民。爲之就利避害。爲之聚所欲而勿施所惡。旣庶且富而又敎之。視之若己子。則民之於君。心誠忠愛。報生以死。視之必不異於父母也。是則一國君民。爲一家父子。如是而後可以保國。諺曰父子同行。虎狼不犯。虎雖冥頑。父子一心。感畏而不敢犯也。一國億萬人民。一心爲父子。則彼夷狄雖冥頑凶暴。豈無感畏之理也。其視今日行於民。外致凶夷。榷利奪業。踐踏凌夷之患。內爲掊克。浚膏吮血。殘虐塗炭之毒。使失所無告。至無不爲。國民相讎而曰保國者。未知孰可保國也。
養育人材。國之大務也長計也。道之以禮義廉恥。申之以孝悌忠信。盡資以聖賢之學。各修其綱常之道。成德達材。大小各就。以爲國家無限之需用。是則保國之基也。爲宮室。不聚材木不成。不養山林。材木無所聚也。若今之士之有素養者。誘之脅之。必使陷溺。無復守舊。其守而不變者。壓之摧之。無容措身。人不敢慕效。年弱新進。驅而入之夷獸坑坎。通一國蔑人材乃已。國若用之。何所取焉。山林濯濯。宮室壞頹。其將求棟樑之無地矣。
足食足兵民信。爲國之急御侮之大而不可廢也。足食之道。取民有制。使百姓家給人足。百姓足。君孰與不足。足兵之道。使民修其孝悌忠信。人人衛君如父。伏兵於農。家家爲君持兵。天下足兵。孰過於此。信者民之所性。君與國人交而止於信。民信矣。民信則國立矣。民之無信。雖足食。得以食諸。雖足兵。得以用諸。今之棄民信而曰富國强兵者。吾不信也。
紀綱國之命脉。故紀綱立則國治而存。紀綱隳則國亂而亡。此必然之理也。何謂紀綱。朱子曰。辨賢否以定上下之分。覈功罪以公賞罰之施是也。夫贒賢否否。功功罪罪。賢者在上。否者在下。名分以正。不得踰越。功者致賞。罪者致罰。信威以立。不有撓改。則上自公卿大夫。下至士農工商。位稱其人。人循其理。於是人君摠攬統攝。如身臂指之使而國不足治矣。今也賢不贒否不否。功不功罪不罪。大慝居大位。大盜受大賞。羣慝羣盜。斁分滅理。上不制權。亂動動止。誰典出柙之虎。誰御朽索之馬。犯上作亂。恒用茶飯。弱肉强食。更無餘事。內而自侮也如此。外之夷狄之侮之。又庸有極乎。嗚呼。國之隳紀綱。其何能圖存。苟究其故。由於一私字利字以致之也。私利之害。一至此哉。
爲今之計。只在去私反公。去利反義。如蓄三年之艾而已。無他事也。
孔子曰。其人存則其政擧。其人亡則其政息。有君有臣則有是事也。
程子曰。病臥於床。委之庸醫。比之不慈不孝。必求良醫而後可治病也。
誰爲吾君而謀之。指陳利害。引當道理。爲旋乾轉坤之機括乎。滔滔逢迎之中。誰能爲此事乎。
庶幾吾君憂患時禍。特然覺悟。悔心自責如漢武帝。是誠在我如滕文公。爲興衰亂如周宣王。思靖邦國如殷高宗。進賢臣遠小人。如漢昭烈之發歎。寤寐求賢。通一國以求其人。求之同休戚之世臣。求之淵源大家。求之巖穴潛德。豈曰無其人。才不借於異代。今日之人。擇其可可也。
旣求之必任之。旣任之必專之。尊而信之。待之以賓師。不以小人間之。不以宗戚宮闈貳之。學焉而臣之。擧國以聽之。如湯之於伊尹。文王之於太公。桓公之於管仲。昭王之於樂毅。昭烈之於孔明。我孝廟之於宋文正先生也。而事倍難於古昔。務用誠心。又倍於古昔也。且曰已病之國。任卿之爲。爲而興國。是卿
有功。爲而亡國。非卿有罪。卿其無疑。雖然豈任卿之爲而已。予亦有爲。不自菲薄。諮諏善道。善道是事。無或不率古之聖王。無或不由我之祖宗。卿其敎我不逮。卿其勉焉。如是則可也。有如是則天地神明。古之聖王。曁我祖宗在天之靈。罔不悶我邦今日之禍。其亦罔不惻然眷佑。天且佑之。而况於人民乎。
其求而擇也無他法。觀其爲崇禮義尙廉恥。有憂國憂道之誠。難進易退之節也。觀其爲以義爲利。損上益下。省刑罰薄稅斂。節用而愛民也。觀其爲明理正義。知制亂賊制夷狄之術也。以是求之。得其可擇也。得其人則必擧其政也。
曰國之爲病。末如之何矣。雖有君臣之爲者。其可及乎。曰可及有此事而已。不可及有此事而已。孟子所謂君如彼何哉。强爲善而已矣者也。雖有不及。猶爲改過之國。國之改過。不亦善乎。朱子曰年八九十。覺悟當據現在箚住做去。爲身爲國。其理一也。
且國之爲病。末如之何矣。有爲治病之言。似乎不智也。雖末如之何矣。國吾父母之國病。吾父母之病。不爲治病之言。殆乎不仁也。而况病得其治。雖亡陽而有回。不爲無理乎。
盖言治病。其術有此。此乃夫人皆知之常術。夫人皆知而雖有良醫。亦不易此矣。
記洋人蘭得時語
洋人蘭得時能解朝鮮語。能華文。見平山桃城朴某曰。堯舜孔孟之書與道。好莫好也。貴國自來讀其書學其道。何必爲耶蘇敎。朴曰然則貴國何乃爲此。曰我國海中開域。遠於堯舜疆土。風氣未開。只知此敎。旣已學此好道者。何必改爲云。噫。彼生禽獸䕺中。而能有少慧者歟。曷以中國產我國產。而反爲彼笑乎。民之沒覺。在上之人驅使之。爲可痛也。
公元1904年
漆室憤談(甲辰八月)
公元1884年
或曰子非昔日爲國擧義者乎。曰然矣。曰子又非語人曰千番千起。萬人萬起乎。曰有之。曰今擧國望子之起。而子尙不起。今之時義。有異於昔歟。曰非也。勢固不得以起也。無他意也。曰願聞國之勢時之義。子之爲意。曰言之痛哭也。夫彼倭奴。國之世讎也。一番開化則甲申。締結五逆而起變。肆戮貴戚近臣。禍幾無國。甲午。以兵率逆徒而至。盜遷宗廟重器。革滅祖宗舊章。毁裂華夏法服。凡係倫理禮義。無不壞殘。乙未。協謀亂賊。虐弑國母。勒辱君父。削及八
公元1894年
域人民。此其勢旣害坤殿。安容東宮。害坤殿。不容東宮。則禍安得至此而止。思其境界。心膽俱戰。毛骨盡竦。今復肆百凶而恣萬悪。罔有紀極。不可形擧。嗚乎痛矣。君父危急。社稷存亡。生民將沒禽獸而盡魚肉。至於幾萬千年華脉云云。聖道云云。五百年來祖宗典型云云。人人千百世祖傳父敎云云。慘矣已無可說也。嗚呼。開化之害。一至此哉。開化輩所說國富且强。民安而足。其效乃若是乎。然此豈獨倭之所爲也哉。亦謀國卿大夫之過也。何也。設使不得已而許開化。宜益實心爲國。輔導君上。志仁嚮道。明吾倫常。修吾政事。立吾國綱。鞏吾民心。無一毫授隙於衆夷。衆夷見我所爲無隙可尋。嘖嘖稱歎。無不敬悅。則倭雖巧譎奸毒。豈敢輕侮加禍。至於此極乎。夫其謀國。一切反是。所謂自侮而人侮。自伐而人伐也。甲申初變。卿大夫辦死爲國。送言各國。問罪倭人曰。各國所謂開化公法。固若是乎。爾之所爲。易地施之。其將安受乎。凡易地而爾等不受者。其可使我受乎。十反百反而不置。至彼定盟服罪而後已。則彼亦自懲。必不生甲午乙未之變。顧皆慮身而不慮國。慮朝而不慮夕。以姑順無事爲上策。彼乃無所顧
忌。作復甲乙大禍。是大禍之作。國之卿相世臣。宜懷萬世必報之慟。存一切死國之心。上格君心。下動百僚。激起八路忠義之心。有事討復。國無不亡。人無不死。雖亡且死。永有辭於天下。雖不及此。送言問罪。執此而絶和可也。又不及此。則十百千反而不止。下不失執致亡賊。函送三浦樓之首而謝罪。國雖小弱。見憚各國。各國有公論。彼不敢復爲輕侮之習矣。於是一國上下忍痛含寃。勵精發憤。及時閒暇。明其政刑。必務自强。思所以爲萬分有一鞏固之勢。此其常情常理之所不得不然也。顧乃不然。而恐恐然惟懼讐夷之法之或不亟從。亂賊之謀之或不速成。祖宗典型之或不盡滅。華脉聖緖之或不盡絶。人類之或不獸。人材之或不壞。倫常之或不斁。政刑之或不紊。正論之或不消亡。羣邪之或不競逐。風俗之或不陷溺而頹敗。民生之或不困悴而離叛。終年終日。仡仡役役。謀以子化賊。欲以國與敵。長君逢君。安其危利其菑而樂其所以亡者。吾不知其誠何心誠何故也。豈非萬萬常情常理之外耶。夫如是故及今禍迫。到末如之何。彼視我人如無人。視我國如無國。奴隷廷臣。脅迫至尊。除置彼所謂公法章程。不問事曲
直理當否。惟力是使。惟欲是爲。莫誰之敢焉。彼蓋與俄開戰。以小敵大。其勢必奪土地。以爲據攫財貨。以爲用驅人民。以爲軍役。而加之亂賊凶徒慫諛其間。變將無所不至。至無國乃已。謀國大夫之過。於是爲大。而所謂成事無可說。旣往無可咎也。旣往已矣。當頭寧可不知其所爲耶。國必亡矣。坐以待亡。孰若伐之。正此時也。天之方蹶。無然泄泄。今不特方蹶而已。不宜泄泄而沓沓也。到此地頭。猶不思所爲。則是其心必曰知身而已。安顧君爲。知家而已。安顧國爲。倭若君之事之而已。倭若國之從之而已。何復患焉。不然畏怯之心。過於痛迫之情。苟且之習。壓他憤發之氣。且不明於義。不達於理。不念昔者姑順之爲禍。猶冀目前因循之苟安。不敢生事也。噫。未之思也。夫生於禮義正邦。蒙祖宗培養之澤。身爲輔弼侍從。切國君休戚之義。其於彼之世讎血讎不共天之讐之加禍罔極。苟有一半分秉義常情。安忍恝然而已也。且無爲則國必亡身必死而大有罪焉。有爲則國雖亡身雖死而大有光焉。况有爲而未必亡未必死乎。何爲苟然而已也。盖今君上定殉社之心。廷臣辦死國之心。擧起大事。八路忠義響應影從。皇天
公元1895年
上帝先王英靈。爲之赫怒而陰隲。庶無不平之理。彼倭也其頭領弑父代立。罪通上天。且彼常言東洋三國。同御外侮。而一擧而戕我國。再擧而毒中國。惡貫天下。又彼興師萬里。敵莫强之國。已著敗形。竭國擾民。民窮而財盡。必生內亂。若我國雖小。素稱強勇。昔乙支文德安市城。將以偏師殘堞。敗衊隋煬帝,唐太宗之百萬大兵。今且不異於古。又况本朝尙禮崇義。積德累仁之厚澤。淪人肥膚。涵民骨髓。雖有中間陷溺淫邪。怨咨掊克。而猶不盡失秉彝眞性忠義素心。且今彼倭肆虐。切齒腐心。邑邑思起。寧欲殺彼而盡死。苟國命元帥。一聲皷起。擧增百倍之氣。又下哀痛之詔。得以感激。則莫不樂赴而死國。以此乘彼。何事之不可平。夫謀國大夫。那得幷此不之思。而屈辱以待亡耶。又有可慮者。倭今肆虐。敺刃我民。比比傷殺。百端困辱。至不可堪。民含寃毒。起而報彼。彼此惹擾。朝廷若右倭抑民。有非常擧措。則是親讎讎子。子無怙恃。亂不勝起。國民相讎。其終如何。不若讎其讎子吾子之爲不失於理。而有賴於事也。若夫自下擧義之事。固是道理忠憤所發。固亦莫遏。實有千番千起之義。萬人萬起之願。然昔乙未大變。朝
廷無爲。國中士民。哀痛憤寃。出萬死之力。間關擧事。期以復讎保華。伸大義於天下。凶徒脅君出兵擊之。死亡顚沛。加以匪徒逆黨之惡名。無所措身。今復擧事。如前所遭。上下俱損。貽羞天下。雖切願忠畢義而無得以起也。苟上之人。形勢所迫。不得先自有爲。而欲下之起。容可爲之地。借可爲之勢。待其勢成。須自相應。則事可集而國可活。未知謀國大夫能辦北否乎。誠願須臾無死。以見上下之有事而賊亡國存也。若上下無事。必至國夷而亡。人獸而死。則吾將求天下之深山。尋天下之密林。携同志而去焉。讀聖書守華制。善道於其身。此不得則東海有水。可以蹈而死矣。弊匣有劒。可以刎而死矣。决不與讎賊並生也。遂書問答之語。名曰㓒室憤談。
公元1904年
內小喪處義(甲辰)
內小喪。臣民無服。古禮也國典也。今內小喪。自上特令行朞年服。自大臣儒臣以下疏諫而不聽納。蓋大喪行三年。內喪行朞年。小喪朞年。內小喪無服。無服而行朞年。與小喪內喪等。不啻過禮也。雖過禮。上與大臣議定一時之䂓則猶可說也。今諸臣諫爭而國人皆曰不可。只以私情。上自獨斷。固不敢
公元1882年
索言其繆。而事軆盖極未安矣。第應服可否。則君令民從常例也。此與毁削之事爲己累辱者不同。黽勉苟從無不可。此一說也。禮本天理。至爲重大。况當此禮樂崩壞之時。安可苟從繆禮。泯然無事。此一說也。而念昔壬午虛服勒行時。我省齋先生獨不應服。囚廢出入。今用此例。(過禮虛服事形絶不同。但不應服。廢出入可同例。)事極亭當。顧麟錫處地。適不家居。廢出入無其路矣。雖不能廢出入。敢將有事於下一說。盖區區有願諫之心而諫不得地。爲是而竊附古檀弓免(不應服。與檀弓免。形相左而意相近。)之義也。或言終似欠敬君。是出諫君之義。則未聞諫君以正之爲不敬君者也。然上一說旣出常例。愚亦不以爲非是也。
公元1905年
或人對(乙巳正月)
或人語麟錫曰。子之擧義。人言多矣。若誦人言。必子之無辭可辨也。
曰惡得無人言。有事必有人言勢也。以孔子之大聖而有事。則必有人言。程朱栗尤之大賢而有事。則必有人言。聖贒而事且至正。猶不免焉。矧余愚下。事必失正。惡得無人言。非曰辨之。願聞而自訟。其言或過者。姑解以理也。
曰人言曰名以讀書事道者。奚宜兵焉。且擧義非經而權也。權非聖人。不能用。不經而權可乎。
曰甲兵獨非道中之事乎。太公望見而知之者。猶且鷹揚。孔子愼於戰。孟子有戒心而兵之。傳不云乎。戰陣無勇非孝也。且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人人云者。獨不許讀書人乎。
權有聖人獨行之權。有人人可行之權。當日事人人所遭之變。人人得誅之事。所謂人人可行之權也。
且雖曰權而非經。實則經而非權也。亂臣賊子。人人得誅者。非春秋之常經乎。人類而欲免禽獸。萬人常情也。尊中華以攘夷狄。古今常經也。以常情而行常經。其必以爲權乎。
明太祖以匹夫。掃元取天下。伐夷而取天下。勢有不逮。無碍義理。湯武當之。不言慙德而爲之。人亦不以爲權也。湯武爲之。則孔孟亦爲之矣。伐夷而取天下。猶可爲之。伐夷而復讎免禍。其可不爲乎。孔孟必爲。程朱必爲。栗尤必爲。寧曰非其人。今無疑於其所爲也。
曰擧義必可爲。則未聞孔子蘧伯玉爲擧義者也。曰孔子蘧伯玉事。固不可追度也。豈的以擧義爲不可
而不爲哉。適或其時勢然也。抑二夫子者於國於身。果有如今日所遭而不爲擧義乎。使有如今日所遭。未知其必不爲也。且事有古今異宜。時義緩急。或前聖所爲而後人不爲。或前聖所不爲而後人爲之。何必盡同。二夫子雖適不爲而後有爲之者。亦足稱述也。若以爲孔子所不爲而必不爲。則言者能於孔子所爲。必皆有爲。孔子所不爲。必皆不爲乎。是未可知也。
曰朱子論孟子處夷之事。而曰譬如蠻夷寇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豈肯被甲執兵。親與之角哉。所謂義兵者。不聞此說也。
曰此道聖人之持重常法耳。視害緩急而已。如蠻夷猾夏。寇賊侵疆。固當用持重常法。爲之舞干修文。爲之戒將行師也。若今夷狄亂賊。握持國命。辱君弑妃。獸我殺我。變至罔極矣。欲去其害。不以義兵而有何道哉。大小上下盡死可乎。盡獸可乎。盡死無國。盡獸無人。其可忍乎。此義兵之所以起。而非不知有持重常法也。如夷之弑鄒國之妃。辱鄒國之君。薙鄒國之人。而禍及孟子之身。則孟子例以戒心之兵而御之。無暇守持重常法也。
且聖人之道貴識時。而時有常變。得一說而槪焉。是將執正衣冠之常時體貌而笑過宋之微服。據尊瞻視之平日威儀而罵救鬪之披髮。其可乎。抑以義兵爲不可。則其將有他之可燕者計安所處哉。
曰計將避之而免禍也。曰非計也。身獨避免而使君臣上下父子親戚一國同胞皆罹慘禍。君子者實亦不安避之而奔竄山谷。畏形畏影。其苟且之容。果有勝於擧義執兵乎。且當日之禍。如之何其避免。亂賊旣弑國母。勢不容東宮而必及至尊乃已。犯此大故。渠自怵迫。急削全國。一色作倭。爲渠措身弄手之計。炎火所熾。小域何山谷。可以不及也。義兵齊起而削得止。乃有許多閒坐說話也。
公元1882年
曰止削朝令所爲。義兵奚宜居其功也。曰義兵豈自居功。但止削非義兵也。使之止削則義兵有之也。弘集等旣令勒削。而終乃改令。故其血黨曹仁承恃持改令而敢赴春川觀察任也。非義兵。其肯改令乎。爭權殺賊者。繼以行令止削。而又一邊自削。其果心於止削乎。心於止削。令當曰永勿削。何以曰衣制從便。削髮姑停乎。其迫義兵而出不得已也。不幸止削令行而人心解散。義兵遂不振。方且恨之。豈宜居功也。
惟世人曰止削義兵之功也。
非特曰止削義兵之功。或言義兵不爲不復讎也。亂賊防御義兵而念不及察他。所以傍伺行計而得誅數賊也。
曰自古義兵。皆奉君命。無君命而自擧兵。有君命而不解兵。其可曰義兵乎。曰當日旣弑妃而又辱君。吾君在讎夷亂賊手掌握持中矣。其得有君命乎。思其不得有君命而尤不忍不起者。是今日義兵也。解兵亂賊挾令也。義兵爲討亂賊。而反從挾令。其可曰義兵乎。
曰無軍需。何以起兵。名曰爲義而乃奪民財穀也。曰國讎不可以不報也。人形不可以不保也。義兵不可以不起也。何計軍需有無。當是時。尙可不惜身命。其可出餘財餘粟之爲惜乎。與之。不可謂非其義也。取之。亦不可謂非其義也。義所可與。義所可取。非所謂奪也。雖昔文天祥,謝枋得。我東重峰,霽峰諸賢之爲義也。財穀未必不取於人也。且如漢高祖明太祖之兵起也。許多軍需。豈以手出。取於民乃已。雖於其取天下。爲己利者。未聞有議非義者也。况此爲報國讎保人形乎。以此執言。其亦不達事宜甚矣。
曰所謂義兵死節者。死於非義。何稱焉。唯洪思九爲師而死。僅足稱也。
曰惡。是何言也。今番死節。萬古莫大也。變莫大也。義莫大也。義莫大也。節莫大也。弑妃辱君而萬古常綱絶於今。驅人爲獸而萬古華脉絶於今。非變之莫大乎。爲萬古常綱萬古華脉。而冒萬死以起。非義之莫大乎。終死於萬古常綱萬古華脉。非節之莫大乎。所謂日月不墜則其氣不滅。山岳不頹則其節不泯。河海不竭則其功不虧者也。乃曰死於非義而不足稱乎。賴其功而免獸免死。忍爲是語乎。直是無人心者也。
奚獨洪思九爲師而死。今焉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曾思孟周張程朱。我東諸賢及我親師之道死矣。道死而致死。其死也皆爲師。奚獨洪思九死於爲師乎。
曰義兵之最大罪有二。曰居喪行師也。曰戕殺長吏也。
曰居喪行師。何待有人言。自知爲莫大罪也。若戕殺長吏。惡是何言也。惡是何言也。
亂賊挾外夷。盡革祖宗典型。盡滅華夏制度。加不忍言之禍於母后。行罔有極之辱於君父。毁服
毁形。禽獸八域士民。人情孰不欲殺之而食其肉。所謂觀察郡守者。亂賊官之而赴。令之而從。弑廢之文則頒之。毁削之事則行之。義兵爲討亂賊讎夷而起。人情孰不欲助之而成其事。觀察郡守則不惟不助之。反讎之而拒之。是將謂國之長吏乎。將謂亂賊之黨與乎。先治黨與。春秋法也。行春秋黨與之誅者。謂之戕殺長吏可乎。誅黨與而曰戕殺長吏。若誅亂賊。其必曰盜殺大臣也。
此有不難辨者。昔姜弘立等若挾虜勢而爲今日所爲。而其時監司守令。黨弘立而爲今日所爲。有義兵起。行春秋之法。尤春諸先生當許以治黨與之義乎。必加以殺長吏之罪乎。今曰戕殺長吏一言。而天經地義人彜者息矣。
言者謂觀察郡守。設有是罪。當稟於君而誅之。豈可自擅乎。曰是亦未可。當日事可以稟君乎。只不過稟亂賊也。治亂賊黨與。而反稟亂賊可乎。且不聞有先發後聞之義也。
居喪行師。自知爲大罪。何以行之。自有權度於其間歟。曰何能權度。小料量則有之。
昔伯禽之有爲尙矣。唐莊宗乘喪而解潞圍定覇業。
君子多之。今夫道術之傳之華夏聖贒之大。體髮之受之祖先父母之重。比之莊宗覇業。寧過而無不及也。且非獸則死。死與獸間。執喪無其地也。執喪有地。敢踰其外。無地執喪。迫不得已而有他也。
有盜殺我。可逐則脫衰執挺刃而逐之可也。不惟已殺。雖兄弟子姪見殺。脫衰執挺刃可也。若以爲喪身不可執挺刃。安坐而受殺。無救兄弟子姪之見殺。末見其必可也。削髮亦然。力可御則脫衰執挺刃。庶無不可也。
蓋變莫大而禍莫急也。當日事。不論有位無位有喪無喪。無一人不起。事可濟而亦無害於義也。
小料量有如此。雖然執喪。人子之大事也。萬古天下。獨我無大事。故至慟在心。穹壤罔極也。
言者言其爲千番千起萬人萬起之說。大言無當若是。可笑也。
曰以義理則千番千起萬人萬起可也。不千番千起萬人萬起。以事勢也。只當主義理言。何宜從事勢說。今擧國之人爲言曰。千番千起可也。萬人萬起可也。事或庶幾矣。今擧國之人爲言曰一番妄矣。况千番起乎。一人妄矣。况萬人起乎。事必末如之何矣。盖爲
千番千起萬人萬起之說者。將以挑義理而警人心也。不和應是說而非笑之。將塗義理沮人心。其效爲滅華熾夷。消人蕃獸而已。吾恐由其言而事至罔極也。
言者言印布昭義新編。誇其功有其善。其器小可知。孔子謂管仲器小。是又管仲之所不爲也。
公元1895年
曰吾無功善。設有功善。豈其誇有。自納器小。吾雖無似。不爲是也。此少友輩所爲而吾不禁之也。盖乙未變慘哉。宜自厥後擧國知慟思奮而有爲也。顧滔滔樂禍。如水益深。沒覺者揚揚自得。有謀者閒閒自容。將人心極不正。天理極不明。而使夷狄益橫。亂賊益肆。不知其所竟也。可不爲痛爲懼於此乎。少友輩知吾爲痛爲懼。以是爲傳檄樣。而警國人耳目。救拔陷溺。冀或有效也。不苟避小嫌。無暇恤挑發禍機。誠亦苦心也。昔孔子作春秋。以懼亂賊。大力量也。爲懼亂賊。必不藏篋笥而匿之。非敢曰倣之。其用情固有不得已也。
大抵人言主意不可究也。夫擧義所事。爲國復讎保華也。爲人免獸與死也。所敵讎夷也亂賊也。非議之無所不用其極。心安所在。效將何求。黨亂賊而計利害者。無足恠也。汩流俗而昧識見者。無可說也。其曰
讀書事義理者。力主非議。誠所未意也。是豈大運所迫。不得不張夷而弛華。起獸而滅人。人心隨之而不得不然耶。不然其在艱彼强此之道。扶抑權衡。烏得如是。古之君子之用扶抑權衡。未聞有如是也。獨不知不能攻討。而又唱爲不必攻討之說者。是朱子垂萬世之大戒乎。
最所可憎者。其高居君子之中庸而論人過不及也。中庸是何等至極道理。顔子以上方是矣。豈凡今君子之所可容易居乎。中無定體。以當日事言之。可擧義而起。以擧義得其當。便是中。可守義而去。以守義得其當。便是中。可殉義而坐。以殉義得其當。便是中。特今無中庸之德。得其當難矣。其若占半間不界。穩便周旋。求悅於人。取譽於時者。是朱子所謂自托以濟私者。非君子之中庸也。下代人皆不逮之姿。必過於行。僅得近中。若遽居於中。已落下而爲不及也。以落下不及之見。自托濟私之心。見人所爲雖其得當者。必以爲過也。蓋中庸至難。居中庸有弊。故尤翁曰中庸吾豈敢。大賢地位尙如此。今之君子胡敢乃爾。
甚至有言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何能彷彿。猶可爲寬裕以敎。不報無道。何必衽金革死而不悔。爲高臥
人之所笑乎。夫亂賊夷狄弑逆毁削禍迫地頭。如何處之爲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弑逆毁削之亂賊讎夷。曷以爲寬裕以敎。不報無道。如此者固不足深責。而中庸之爲弊。盖至此極矣。
夫義兵所爲。何傷於世道。何害於今之君子。乃疾之如仇。必欲其不容於世。誠亦異矣。然事理得失間。自有定形。豈被一時人言而有所移易。吾則不憂也。
崔勉庵對人論義兵而厲聲曰。人皆逆肚也獸心也。義兵爲國復讐也。使人免獸也。爲伸大義也。乃曰匪徒而窮覓疵瘢也。
有人對朴毅堂。甚毁擧義。毅堂大責曰。子於柳氏。抑何深讎。設有深讎。昔尤庵有處朴定齋事。君子用心。當如是也。吾則於義兵。視之若父母。何者。父母恩我以髮。續父母之恩者義兵也。故視若父母。毁義兵者無他。不重父母之恩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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