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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美堂集卷七(全州李建昌鳳朝 著)
疏
擬論時政疏
伏以臣聞漢諫大夫鄭昌之告其君曰。臣官以諫爲名。不敢不言。臣嘗屢叨言職。前後十數稔于茲。蟬瘖烏噤。辜負實多。今又謬蒙 聖簡。裒然爲薇垣之長。顧名思義。滋愧以懼。盖官以諫爲名。無逾於是。至是而不言。則無時可言矣。臣雖無狀。區區願忠之心。卽彝性之所同。苟有一知半見可以爲芹曝之獻。則何敢徒懷嚴畏。自阻於 聖明之下。不思所以報塞萬一哉。第臣學術疎蕪。識解輇淺。雖欲竭其硿硿。少效微分。要不出迂闊陳腐之談而已。顧無能爲奇謀偉論。上以開廣 聰聽。下以厭服物論。此臣之罪也。然臣聞知之爲知。不知爲不知。今臣所言。擧臣所知耳。臣之所不知。臣亦不敢文飾張皇。以重犯欺罔之科也。惟殿下恕其愚陋。而諒其肫誠。勿以人廢言焉。臣伏覩我 殿下。以不世出之姿。有大有爲之志。睿知由乎天縱。仁聞達乎百姓。苟令外內寧謐。上下豐豫。行垂拱之政。而享泰平之福。則堯舜之隆。可跂而及。漢唐中主。非所倫擬。此 殿下平日自期之盛。而臣民之所大願也。而顧今何如時哉。寰宇波蕩。疆圉旁午。國耻民愁。兵鈍財竭。此誠賈誼流涕痛哭之日。而諸葛亮危
急存亡之秋也。 殿下殷憂啓聖。厲精圖理。慨然有志乎富强。而思欲盡取一切之法而變更之。以合乎時措之宜。此 殿下不得已之苦心。而非有所樂而爲也。臣不敢徒守膠故泥常之說。欲以干戚解平城。而蓼朮救急證也。第維 殿下雖有求富求强之名。而未見有致富致強之實。竊意 殿下之心。有所未切。而施之於猷爲者。終無以臻其效。此臣所以爲 殿下泄泄沓沓而思一言也。傳曰。不誠無物。盖誠者。實理也。實理之所在。卽實事之所由。實理不存乎內。則實事不成乎外。不誠則無物矣。故苟無實心而徒取其名。則雖漢武之興禮樂。漢元之崇儒術。無救於衰亂。况所謂富强變更者。其名似乎未醇。而其事近乎不靖。必不得已然後出於此。非如禮樂儒術雖無實心。猶可以賁飾聲明以示後世也。夫旣不得已而出於此。則不可不盡吾之實理。行吾之實事。以見吾實富實强之效。然後始可以有辭於天下。不然則上不得爲唐虞。下不得爲晉楚。名與實兩失。而幾乎無物矣。夫名者。實之賓也。先實而後名。天下之道皆然。而惟爲富强之術者。尤以名爲忌。齊桓公。內政寄軍令。越王句踐。十年生聚。吳人不知。吾之實未成。而名先播於外者。非計之善者也。且所謂變更者。變更其實也。非變更其名也。語曰。利不百不變。變更者。求其有利也。自頃以來。變更多矣。而臣未聞其利。惟刱一署。設一局。置官若干。用費若干。而又從以屢變其名。
屢更其制。在下之臣。莫知適從。而 殿下之所以爲此。則惟隣國之政是視。夫隣國之政。設令有可取者。在實不在名。未必有其名。然後可以有其實也。 殿下誠有意乎富强。而期其必效。則臣請無求於名而求於實。誠無求於名而求於實。則臣請無求於隣國而求於我。凡我所以不富者。必我有所以貧也。我所以不强者。必我有所以弱也。是皆在我。不在人。貧與弱。旣由我而不由人。則富與强。亦必由我而不由人。反所以貧。則乃所以富也。反所以弱。則乃所以强也。而其所以致此者。亦惟在 殿下一心之實。而不繫乎變更之紛紛也。孟子曰。盍亦反其本矣。臣請爲 殿下誦之。抑臣竊有所未解者。 殿下今日求治之心。大小臣僚。曁中外遐邇之黎獻。孰不欽頌攢祝。孰不願 聖志之丕徯。而治道之底定。以至于建皇極。而開太平哉。 人主苟拂人之所好。而徇己之所欲。使下有所不得而非其上。則其所作爲。固不可與衆共之。而今殿下以臣民之心爲心。臣民以 殿下之事爲事。風行景從。何求不獲。正宜渙發大號。廣咨羣策。開豁明正。使之易曉。詳審懇欵。盡其所言。議之於廟堂。而有所未備。則議之於庶僚。詢之於朝廷。而有所不足。則詢之於草野。衆允而大同者。劃卽施行。其皆曰不可者。亟令置之。可否半而不能决者。擇其兩端。而用其中。一行之後。無疑無貳。確乎其不易。而沛乎其莫之遏。則此事之至當。而勢之至便者也。今
殿下每創一法。布一令。輒議之於燕閒之中。而行之於朝夕之頃。訏謨太密。擧措太遽。大臣不知也。有司不知也。凡百有位。皆不知也。及其行之。則雖有未善者。旣無敢抨繳以忤 上意。雖有善者。又不肯擔荷以爲己任。恬嬉泯默。袖手坐視。一聽其或行或不行。而無一人曰可曰否。惟左右承事之近習。與中外䂓利之雜類。千歧百逕。攀援穿鑿。期欲壞 殿下之政令。紊 殿下之紀綱。故 殿下之所欲爲者。亦不免朝刻而夕銷。昨鑿而今枘。盖未嘗行之而改之也。直格不行耳。夫政令者。 殿下之政令也。紀綱者。 殿下之紀綱也。 殿下之心。豈不欲法令之信。而紀綱之立哉。然其所以至於此者。無他焉。 殿下方寸之中。尙未能祛一念之私。而大公至正之道。不能行也。然念者。存乎中而非發乎外者也。 殿下之念。何者爲公。何者爲私。雖 殿下未必一一而省察焉。臣何敢妄有所指擧。而第以見乎行事者言之。朱子所云用私人。蓄私財者。臣不能不爲 殿下惜之。臣伏見 國朝政法。逈出前古。大小命令。無不由於政院。甚盛事也。近日 上命。多自公事廳直下於外。而喉舌之臣。不與聞焉。羣下之奉行者。往往無所就質。而亦不敢不惟從。夫 殿下之命令。不由於政院。則此其事必有難於公言之也。此必宦官宮妾之所營求。而 殿下不能拒而斥之也。若是則私人之弊。安得不滋長哉。且所謂私人者。又非特宦官宮妾而已。凡由
倖塗雜歧而進。爲外臣所不聞。而 殿下獨知而任使之者。皆私人也。此屬因緣締結。實繁有徒。出沒京鄕。遍滿朝野。其跡則至微至賤。而跳踉恣睢。莫敢誰何。其汲汲遑遑。揣摩而營爲者。惟恐朝廷之或尊而不售其私計。雖以 殿下之明。何由悉燭其狀乎。然此屬之所以如此者。法之不行也。 殿下誠以大公至正之道。惟法之是務。則中外之爲 殿下執法者人。皆可以按之以法。無所假貸。亦何難之與有哉。抑臣有進乎此而言者。夫爵必有德。故人不敢妄希貴也。賞必有功。故人不敢妄冀富也。爵賞者。人主所以代天。叙秩納民軌物者也。故鞶纓必惜。而嚬笑亦愛。愼之至也。世俗降而人才尠。苟求德功之章明較著者而爵賞之。則或有時而難矣。而崇用老成。甄拔久勞。亦所以重名器而抑僥倖也。臣觀近來進人無漸。華貫峻秩。朝夕而跬步者。充衍位著。果令其人。皆有可致之資。歷試周行。與衆共之。然後拔擢而盡其才。亦所以培養成就之至也。豈必震耀人耳目爲哉。至於中批之頻數。尤莫近日若。政官唱注。不過閒司漫職。與數三貲郞而已。其餘自節鉞。至于乘障督郵。皆出於 上裁爲多。臣未敢知 殿下何從而知其人之賢否。而量其才。授其職也。堯舜之知。猶不徧物。萬一有非其人而用之。是 殿下前有侵職之過。後有失人之悔。貽累聖政。非細故也。且非特官爵而已。凡係恩澤。務貴節抑。近自禁掖。外至吏隷。餼廩之添設。
頒篚之頻降。非但有費於公用。抑亦有損於國體。盖非常之恩。無名之惠。其受之者。雖或感幸於一時。而至再至三。則狃而竭矣。惟不得與於其受者。顧睊睊而胥咨。是費恩而取怨也。今內外百司。曠闕其常廩者多矣。而偏恩濫賞。有加無節。此亦 聖念之所宜及也。至若私獻私藏之財。實非 聖明之世所應有者。雖以此財施之得其宜。臣民之衆。不可家喩而戶說。而况有不節者乎。夫今日經用。旣不得無加於無事之時。一切權宜之政。雖不免苟且。而亦容有不能盡廢者。如富民輸粟爲官之類。尙有故例可援。臣不敢望幷行革免。但此等之財。皆可付之有司。明白出入。不惟是也。凡近日創設關稅諸條。皆不可不令大臣與有司。曉然知其數。以爲國用之制。假令正賦幾何。爲 宗廟百官三軍之費。其外新設新入之財幾何。爲不恒之用。日課月計。載之於書。上備乙覽。下示朝野。如其有裕。則節蓄以待匱。如其不足。則集議于諸有司之臣。各陳所見。商確辦事。取旨奉行。務使內無外臣不知之財。上無羣下不知之用。交資共成。期臻於裕國阜民之盛。則國庶其有瘳矣。雖然。自古理財之要。無過於節儉。節儉之政不修。則財用無可理之日。然今之論事者。多以節儉仰勉。 殿下聞之熟矣。臣請姑舍節儉。而爲富强之說。夫所貴乎富强者。人之富强歟。抑我之富强歟。苟求人之富强。以爲侈觀縱談之資。則臣所不敢知。如欲我之富强。則臣向
所謂所以富。所以强之實。無他焉。節儉而已。夫大布大帛。衛之所以革車千乘也。蓽路藍縷。楚之所以大啓山林也。抑下乎此而言之。則得漢繒絮馳驟荊棘中。不以善馬易宋關市。彼夷狄也。而能以是術操中國。今也反是。惟遠物之貴。惟奇玩之珍。自朝至野。靡然成俗。此何象也。此風不革。則雖人皆錦綺。家盡金珠。乃他人之利。非我之利也。烏乎。奢侈之弊。可勝言哉。士大夫之風節。由是而壞。生民之恒產。由是而竭。盜賊姦宄之類。由是而滋生。雖豐亨豫大之日。奢侈旣盛。則未有不崇極而圮者。而况於今日乎。設令我已富已强。極我之所有。而不假於外。政不加修。而財用不節。已不可示於隣國。况假其重貨。輸以無算之息。市其玩物。以充不急之用。竭我尾閭之餘潤。售彼隴斷之長技。彼日以富而我日以瘠。此不戰而敗之道也。臣每念及此。不覺撫膺而寒心也。或以爲今日外交方始。不可使天下之觀於我者笑其貧。臣則謂奢侈。正所以示貧也。誠能使天下。議我曰。其國好儉。未可瘉也云爾。則此我所以富强之本。而人亦不敢輕侮我矣。抑臣又聞之。國之强弱安危。不在乎兵之利鈍。財之豐絀。而在乎名節之盛衰。夫名節者。士大夫之所有。而非君上之事也。然士大夫所以穪名節者。孰爲而然哉。名節。莫大乎忠。而所欲忠者。君上耳。君上。不爲士大夫砥礪名節。則名節。何由以成哉。古人曰。伏節死義之士。當於犯顔敢諫之中求之。臣竊
謂犯顔敢諫之士。當於恬靜自守者求之。盖恬靜自守者。不以勢利爲心也。人惟不以勢利爲心。然後可以當大事。此觀人之術也。苟不深察。而驟觀乎外。則處而恬靜。疑乎果忘。出而强諫。嫌乎激訐。似皆不適於用。而用之於無事之時。則銷患弭難。爲深山之藜藿。用之於危難之日。則取義成仁。爲疾風之勁草者。惟其人能之。盖所謂名節者。於士大夫甚苦。而於人主甚利。士大夫必劬躬刻志。饑寒之不恤。而嶺海之不怵。然後僅以成其名節。所謂甚苦也。人主之於臣下。所以駕馭而任使之者。尊官厚祿而已。然爵祿有限。不可人人予之。雖予之。又未必無負恩而忘義者。惟厲之以名節。則官不必尊也。祿不必厚也。又不必徧及之也。惟於擧措好惡之間。意喩色授。一日而風乎天下。天下之士。皆若身受其恩。而思所以致其身。而况立於其朝者乎。此所謂人主甚利也。今朝廷雖未聞有犯顔敢諫之士。而恬靜自守者。亦不至無其人。而 殿下之求於臣僚。則惟欲其枉尺直尋。變奇成偶。拘束而牽制之。日趨於苟同之域。而靡然無自愛自重之意。此其爲患。殆有過於法之不行。而財之不理也。傳曰。爲君難。爲臣不易。夫惟爲君之難。然後爲臣亦不易。苟惟其言而莫之違。奉令承敎。幸以無罪。則爲臣亦有何不易哉。古之事君者。常憂治世而慮明主。以治世無可憂之形。而明主有自用之志也。故曰若蹈虎尾。若涉春冰。又曰。若朽索之馭六馬。皆
甚言其危。而乃所以安之也。今我 殿下。以英叡之姿。値艱虞之世。又非漢文,宋仁之時可以己治言者比也。當今之臣。亟宜日進忠讜。惟恐其言之不切。而阿諛成俗。忌諱孔多。憂國之心。不敢見於外。愛君之言。不敢獻於前。堂陛逾嚴。而情志不通。權綱太亢。而趨走惟恭。朝廷之上。扞格如此。何况草莽之賤。陬澨之遠。下情何由以上達。衆心何由以底豫乎。夫人主。深居九重。日親萬幾。其所以進德修業之方。惟有講對一事。而臣下之從容啓沃。得進其所欲言者。亦惟此一路。是不可歸於文具而忽之。憚於酬應而略之也。伏見近日 講筵之不御已久。而召對之設。或數月一二次。一次所陳。或不過六七行。臣向至玉署。見通鑑籤紙。昨冬只餘數板。而過歲不復進對。私心憂歎。久而不敢弛。盖 殿下所以如此者。非特以文具而忽之。酬應而憚之也。亶由 聖學高明。其於聖賢義理之說。古今治亂之要。業已洞達貫穿。不待顧問。而儒臣學士。尠足以螢爝於太陽者。每當進對之際。惟不過贊歎盛美而退。 殿下熟見而漸厭之。以爲無益。然臣下之心。亦以爲 殿下之講對。非求益也。徒以文具也。文義稍冗。而時刻稍久。則又恐酬應之煩。而 殿下已令止之。若是則雖有宏儒碩學。如古所稱眞講官者。其何能援古證今。引君當道。自拔於衆人之中。而取效於立談之頃哉。且伏念 春宮邸下。睿質漸長。令聞日章。大小羣情所共蘄嚮而攢祝
者。惟願學問之進就。德性之成熟。以我 殿下貽燕之聖。夫豈待臣等之仰勉哉。今士大夫家。有佳子弟。年踰十歲。則猶將朝夕程課。望之以成立。况 殿下之期望我 邸下。乃 祖宗之丕責。聖賢之大業。而竊伏見躬率之化。遇物之誨。猶若有未至者。就以近日言之。歲籥旣新。春晷方舒。而書筵未有成命。宮僚稀得進對。臣未敢知 殿下。以此爲不亟。而姑徐之云歟。抑亦以文具歸之。酬應憚之歟。 殿下懋聖工。則爲今日之堯舜。 邸下勉睿學。則爲他日之堯舜。 殿下爲堯舜。而 邸下又爲堯舜。則是我東方。世世有聖人也。世世有聖人。則環東土三千里之封。其將泰山而四維之矣。尙何富强之足道。而區區功利之足稱哉。 殿下何不勉勉於是。而惟末務疏節之是急也。臣今所言。始之以務實祛私。而歸之于 聖工 睿學。其間諸條。如愼爵賞。理財用。崇節儉。厲名節。其事皆相須而成。其名必相資而立。非有本末表裏精之逈異。可以分而言之也。故不設立名目。通融而推衍之。雖其辭致蹇拙。援據疎陋。不足以導其拳拳之愚衷。而槩臣所能知者。不敢不言。所能言者。不敢不盡。葵藿之性。物猶莫奪。蒭蕘之談。聖或有取。伏願 殿下。賜之觀覽。穆然深思。超然遠圖。自今伊始。凡有一念之不實者。省察而亟改之。無留於方寸。一事之或私者。尅復而决祛之。無淹於時日。廓然而大中。藹然而至誠。高聽遠視。勿以聦明自用。眞知實
踐。勿以聲貌襲取。監先憲而率舊章。勿爲無益之變更。崇耈德而信正士。勿聽近習之干求。分官授職。勿親叢脞之務。立經陳紀。勿啓委靡之漸。人有不用。用之必專。事有不任。任之必久。精選牧民之官。勿頻移而數遞。愼守命德之器。勿驟躐而累遷。廉勤者奬之。貪懦者黜之。恬靜者引之。躁競者抑之。讜直者進之。阿順者遠之。有功必賞。而勿濫加予賚。有罪必罰。而勿輕施赦宥。勿開進羡之路。以小利隳大體。勿置供奉之藏。以私蓄絀公用。外至珍玩之類。屛之斥之。勿近於 聖躬。土產常用之物。愛之惜之。俾紓其民力。昧爽丕顯。于以飭勵百工。嚮晦燕息。于以節宣六氣。日行講對之筵。謹其程限。而無或間斷。極選顧問之士。簡其禮數。而使之盡言。上自六經四書 祖宗謨訓。以至歷代名臣章疏。如朱子前後封事及陸贄,李綱諸奏。不必專求於一書。惟取切要於時政。更進迭御。循環反復。心究體驗。默契深造。則必有犂然而有味。瞿然而有省。非前日應文備具之比。而自不覺酬應之爲煩矣。 殿下旣躬先而力行之。慥慥而不已。則以我 元良溫文岐嶷之姿。觀感而動法。其必有不言而喩。不期而致者。而聞正行正。日就月將。以臻乎緝煕光明之域矣。若是則 祖宗陟降之靈。悅豫于上。臣民蘄祝之願。歡欣于下。太和洋溢。至治肹蠁。諸福可致之祥。畢臻於前。而垂拱太平之象。獲以復見於今日。豈不休哉。豈不盛哉。退伏念臣弱歲從政。
今已年壯。而位大夫之後矣。偏蒙恩造。屢荷拔擢。內外任使。不爲不多。顧無一事以裨益於朝廷。今此愚陋之言。又何足涓埃塵刹爲不報之報。而一段微忱。惟祈補闕拾遺。致 君於堯舜而已。非敢有沽衒矯飾分毫之念也。惟 殿下諒臣之情。而採臣之言。則公私幸甚。臣愚幸甚。臣不勝祈祝之至。
論錢幣房屋疏
伏以臣蔑蒙匪才。猥荷 眷錄。數月之內。 除旨聯翩。至於京兆新銜。尤非臣之所克當。感 恩怵義。躬不自有。旣已出肅。思效萬一之報。而觸事茫昧。以愧以懼。臣於見職。猶自知其不稱。况何敢出位妄言。而伏見朝報。有銀銅葉。當交換通用之令矣。臣學術譾劣。不能廣引古昔。尤疎於事物之理。不足以明析利害。第臣自有省覺以來。每見朝家有錢貨變通之政。究其流弊。未有不爲民國之交病。雖曰弊不可以不變。變而益弊。不如不變之爲愈。此不但錢貨爲然。而錢貨尤其著騐者耳。理棼莫如尋緖。止沸不在揚湯。方今之弊。不患錢少。正患錢多。且其所以不能通融者。以其二之也。二猶不能通融。况增之爲三爲四。而又用前所未有交換之法。名目懸殊。條例浩繁。以我民之愚。將眩而不能辨矣。我民旣眩。則外人之瞭於分數。嫺於通行者。必從以欺之。然則輕重之操縱。遠近之通塞。其利又必有歸矣。且夫當五之設。初豈有大不便哉。始則外方不善遵行。中則皷鑄
轉益苦窳。遂至於折减計加。罔有懲畏。此皆有司之尠能對揚。而法之不立也。以已然者推之。今此銀銅之貨。獨能無碍於通用。未可必也。故苟有以立法。則錢不足變。如其未也。雖鑄黃金以爲幣。民不便矣。或有曰。變更而致富强者。多矣。今何獨不然。惟此一說。適足爲百弊之所由。而不見其有絲毫之裨益者。亦久矣。率由舊章。弗咈衆心。實惟我 殿下一副成䂓。匝域臣民。所共欽仰攢頌。而間以試可之 念。參用時措之務。縱使所變盡善。亦宜廣詢博採。審愼堅定而發之。今則議之未徧。行之太亟。近自廟朝之間。已不能無黽勉之意。况遐陬蚩蠢之氓。寧可家喩戶說。以齊其不齊之情哉。臣今妄陳於令行之初者。雖極猥越。而誠以擧世之論。皆以爲人心必倍紛撓。物價必倍翔踊。流弊必不可勝道。而獨無爲一言於 聖明之前者。臣竊私心惜之。伏願 殿下。淵然深思。更議於大臣及諸有司。爛加商確。的見其必可行而無弊。然後行之。不然則仍舊勿變。亦勿更爲皷鑄。以爲去太去甚之計。而惟民嵒是顧。惟大猷是經。載其寧謐。躋于郅隆。則民國耦幸矣。臣又以職事所關。有欲一陳者。臣竊査漢城府謄錄。各國人之永買家舍。爲四百餘處。其間架不可勝計。賃購房屋。旣載章程。業經本府成券交給。臣亦於接任之後。依其所求。成給幾處家券。而歷日思惟。不覺怵然。以其財富人多買屋不止。則京城元居之民。將何處容接乎。今若預言
公元1891年
此狀於各國人曰。已買之屋。旣不爲少。我民居接。漸窄漸艱。從茲以往。須有限定云。而仍將我民之昂價賣屋。從中規利者。稍加防制。則猶可爲善後之圖。然此係酌量詳審之事。非臣所能擅辦。伏望令內外衙門。從長議處之地。千萬幸甚。(辛卯十一月初八日呈。十九日 答曰。省疏具悉。錢弊事。爾不見年前大臣筵奏乎。下欵事。爾亦有戰責。宜與統署講究也。)
請勦邪匪附陳勉疏
伏以臣偶嬰賤疾。手足拘攣。歸伏鄕廬。呻囈度日。近聞兩湖邪匪。敢圖猖獗。至有遣使興兵之擧。且驚且憤。擔舁入闉。伏見日前 綸音。懇惻申複。舞羽之德。祝網之仁。不勝欽仰萬萬。且以御史狀啓觀之。以諭以飭。使彼有退散之意。可謂不辱 君命。然以臣愚淺。觀於前史。招安盜賊。雖爲一時之權宜。而受撫而復畔者。其患尤不勝言。不可不戒也。抑臣聞之。民而有黨。王法之所必誅。自周官已然。今或數百十民相聚而爲擾。必曰亂民。誅之乃已。况數萬屯聚。竪旗築城之賊乎。聞近日外國。有所謂民黨之稱。此邪說所以無君。而害甚於洪水猛獸者也。豈意我禮義之邦。亦有民黨之名耶。以其煽邪。則謂之邪徒。可也。以其稱亂。則謂之亂黨。可也。何謂之民黨乎。名不正。則言不順。此之謂也。且旣宣諭 聖旨。有若曰皆我赤子。噫。彼匪徒。乃敢稱以願達朝廷。獲蒙 明旨。認爲赤子。謹當退散。夫旣蒙 明旨。而又曰。願蒙 明旨。旣認赤子。而又曰。願認赤子。此其要君罔上。
侮弄朝廷。豈勝骨顫髮指。而隨聞臚啓。雖體段之當然。何可無請討之辭也。臣愚死罪。亦有因此冒陳者。大哉 王言。至嚴至重。亦不可以渠之有願。而乃有播告之修也。况貪墨懲創。何時不然。而顧今有事之際。尤宜振肅刑政。以謝眞個赤子無告被困者之心。但恐不宜以此慰撫亂逆。使之益驕也。夫 聖王如天之仁。無故而殺一蟲蟻。猶所不忍。况民命至重。雖其陷於大戮。寧不哀矜而難愼。然時有緩急。事有先後。先敎而後刑。治安之政也。先剿而後撫。戡亂之法也。不敎而刑。近於暴。不勦而撫。近於弱。其不可則均矣。彼本凶邪漏網之徒。乃敢稱以伸辨。肆然叫閽。卽宜鞫覈梟警。以重國體。而措置已不免有失。以至於今而極矣。然今尙未晩。 聖諭旣使擒納其魁。果其卽日擒納。則猶可用脅從罔治之典。不然則是皆怙惡拒化之類。而非國家之赤子也。明矣。然以臣所料。必無擒納之理。卽令諸軍進征。期於盡滅無遺。以存將墜之綱。以息方來之禍。决不容緩也。至於所謂其學。雖不知其何學。而譸張符呪。傅會讖諺。直是一種妖邪賤穢無識無倫之甚者耳。向來請斥諸疏。或以楊墨比之。已不襯當。乃於問彼之語。有曰。然則亦堯舜孔孟之道乎。彼乃答曰。然。惜哉。此御史之駟不及舌也。設令匪徒。果卽解散。其將公行。而號於國中曰。吾之學。朝廷之所不非也。愚夫愚婦之無知者。又安辨其爲正爲邪爲忠爲逆哉。且臣聞之。使於四方。有
安利國家。專之可也。制閫之任。亦然矣。今則電線之來去。動輒問議。日異之情形。必煩禀裁。此亦非所以臨難制勝之術也。此皆就臣入闉所聞見而言。臣之所未詳者。亦不得以臆揣而爲說。惟彼匪情狀。轉益叵測。忨愒時日。浸不可長。伏望下臣此章於廟堂。卽决進剿之計焉。且京外親兵。驕惰成習。見賞而不見罰。知恩而不知法。出陣在道。恣橫必甚。而臨戰不用命者。亦必有之。夫伍長得誅其伍。什長得誅其什。有兵以來所通行。未有不如此。而號爲師律者也。願令諸帥。專用一切之法。勿以小故而或貰。勿謂極法而難擅。俾有以一新精彩。咸致果毅焉。臣愚死罪。臣竊伏惟我 殿下至仁至聰有大有爲之姿。而 聖學高明。旣已洞悉於古今治亂之要。卽今方寸上工夫。尤宜加勉於一確字。夫確者。乾道也。四時行焉。百物成焉。固無一息之不運。而其所以致此者。確然而已。人主之所以治其身心。盖亦無所不用其極。而至於大本原大關繫。必有一定不易之計。如學必以堯舜爲期。政必以 祖宗爲法。用人必以奬忠直爲先。有難必以鎭民心爲本。此所謂不易之計也。其堅如金石。其重如山岳。其不動如北辰之居其所。其明白洞達如日月之人皆可仰。易大傳所云。夫乾確然。示人易者也。伏惟垂省焉。臣昨年夏。猥以承旨召對。伏承 聖諭若曰。當言而不言。非人臣之義也。然使其不能言者。亦由人主之不能包容也。臣承聆感激。退卽
自語曰。上旣導之矣。猶泯默孤負。則此 聖敎所云。非人臣之義也。第以職非言責。難於出位。趑趄至今。未甞一日敢忘於心。然其間可言者。亦多矣。夫使今日朝廷。尙有古名碩其人。則無論他事。只工伶一欵。寧可寥寥無䂓箴之進哉。見今宴禮旣過。女伶想已罷遣。而臣猶爲此後時之言者。欲望 殿下惕然警勵。深燭豐豫之或過。而無忘於矜細累大之戒也。鐘皷斷然後忠言進。倡優拙然後武備修。雖戰國之霸者猶然。况今日臣庶之所期望乎。且凡不急之務。無益之用。皆宜一幷撙節。至於賞賚。尤不可不愼。有國之財用。雖有內帑外司之殊。其本皆出於民。寧可過取而濫費哉。無名之惠。旣狃且竭。受之者。亦不復知感。而惟不得與於其列者。幷與常廩而曠闕。睊睊胥咨。不可勝聞。是費恩而沽怨也。况軍旅之事。有功可賞。則將無以加於平時。如其不及。則何以慰將士之心乎。大凡人主無私財。故無私惠。無私好。故無私臣。一有不均不公。國受其病。而民必不安。朱子之告宋孝宗曰。內損經費之入。外納羡餘之獻。使天下萬事之弊。由此而出。可不監乎。夫以 殿下則哲之明。久於其道。大小臣僚本末長短。無所不燭。而往往蔑效而猶試。已敗而復用。畢竟至於收拾不得之境。有識竊歎。莫省何以就。以近事言之。嶺臬之除。物情尤譁。臣雖未知其人何以得此聲。而値此艱虞。决不可以咈輿論而輕方面則審矣。且夫六鎭之民。甞逃矣。擇
公元1893年
遣守令。則逃者復還。濟州,咸興之民。甞擾矣。擇遣察理使,監司。則擾者復安。此皆一轉移間事耳。以此驗之。於爲政乎何有。爲今矯救之術。要亦無高論異謀。不過錯枉擧直。使斯民。悅服而已。噫。言路之壅塞。莫近日若。謀身者。稱以識時。憂國者。目以好事。氣節摧沮。風俗汚卑。有 君無臣。莫之胥匡。自昔以來。未有若是而能康乂無事者也。太陽赫然。則螮蝀莫敢呈形。元氣或虛。則瘯𤼠皆能爲患。臣故以爲今茲之亂不足憂。而所以至此者可憂也。可憂而又無所懲毖。則雖有善謀。末如之何矣。惟願 殿下奮發聖志。隨事猛省。昧爽丕顯。以厲羣工。日接輔弼論思之臣。講究安民蕩寇之方。尤於上項所陳節財用。擇藩郡等事。留神採納。以爲目下之先務。則民國幸甚。(癸巳四月四日呈。八月廿一日 答曰。省疏具悉。爾言。予未知其可也。廿三日 傳曰。朝家命令。未始不斟酌事宜。而乃敢持議於後。其於事體道理。果何如哉。不可無警。副護軍李建昌。施以遠竄之典。)
辭 經筵侍講疏
公元1866年
死罪臣李建昌。頓首上言云云。伏以臣不忠不孝。苟活至今。忽於意想之外。奉有去月 經筵侍講之 命。所居窮僻。道塗梗塞。晩始聞知於上下大變之後。竊自悲此日。尙有此身。此身尙有此官。慞惶抑塞。益恨一縷之支離而已。近日之事。乃宇宙大運。 陛下爲 宗社。臣民爲 陛下。迫不得已。言亦何追。臣所言者。惟臣之本來情事與現今義諦而已。臣之祖忠貞公臣是遠。當丙寅之初。不忍見異類之隳突。兄弟捐軀。幷蒙 旌卹。臣
公元1895年
受臣祖辛勤敎育之恩。逮奉顧言若曰。他日汝不可忘吾之今日。嗚呼。三十年矣。其間國耻 主辱。可死之日多矣。臣不能死。雖卽今溘然。無面以歸見臣祖。况値此大變。縱不能死。尙忍貪榮懷祿。復啓已閉之蟄哉。萬古天下。萬變萬殊。惟忠與孝。决不可以一日廢。設使臣優有材識。可以供奉邇密裨補新政。臣若揚揚而出。則是忘祖也。焉有忘祖而不負 君者乎。不忠不孝。禽獸不若。 陛下亦安用此臣爲哉。况臣之萬萬無所能者哉。疾聲之呼。不遑支蔓。如蒙 恩諒。俾全其性。臣當依托僧舍。以終殘喘。如加敦迫。竟不獲命。臣惟有歸見臣祖而已。臣言止此。惟 陛下矜諒焉。且伏聞 大行王后輓章製述官之入啓也。臣名亦預其中云。臣今不以陽界人自居。尙安有文字事哉。非惟神思昏瞀。末由綴屬而已。幷乞變通焉。臣無任迫切待 命之至。(乙未十二月十四日。送于宮內府。還退。)
辭海州府觀察使疏
公元1866年
伏以如臣者。尙可以臣分人事言哉。有大難而不能赴。有大仇而不能討。有大變而不能死。苟息偸生。以至于今。 行在三月。未伸起居。縞素經歲。尙稽奔哭。臣子之道。曠廢至此。苟蔽其辜。萬殞何贖。而 聖度如天。不惟不加之誅而已。簪履之眷。愈往愈摯。如部職宮銜。洊至三四。今又畀之以一方之重。殆若 聖衷。常留臣名。臣亦含靈。異於木石。寧不感激。寧無隕越。惟是區
區義諦。竊有硬定而株守者。每奉一番 恩命。徒添一層死罪。亦不敢有除輒籲。秪以 曲諒順免爲倖。至昨冬辭講銜疏。始略陳其槩。而伊時悲憤所觸。辭不能達。且亦未知其已徹與否。今則封疆攸寄。尤不容一日虛縻。茲不得不仰首鳴號。更申前疏未罄之意。雖其時不同。其職亦不同。而臣所謂區區之義。則未敢有前後之異也。臣雖不肖。甞奉家庭遺訓。粗知國辱臣死之義。而臣之可死不死久矣。臣於近日。每顧影語心曰。使死於再昨年六月。則不見昨年八月。使死於八月。則不見十一月。旣往縱不能死。無寧以餘生自畫。不復以陽界人自居。縱使邦域康乂。仕宦可樂。此心不復改。此脚不復出。猶餘一段廉隅。庶乎爲不報之報。雖以此獲罪而死。是亦無憾。斯言固知猥屑。苟不自道。雖以我 聖明莫如之知。何以洞燭乎。况今所叨。視前尤有加焉。前辭後受。於義何居。要之。臣罪臣固自知之。臣罪當死。有有司在。臣心在臣。雖死不能易也。且臣有累年痼疾。手足辟盩。鍼藥無效。尋常家居。百用幾闕。年猶未老。豈無如躄思起之情。而天實爲之。良堪悼憐。此又欲進不可得之實狀也。懇乞 聖明。諒臣言之非僞。將臣海州府觀察使之任。回授可堪。仍令司敗。勘臣宜死復宜死之罪。以爲爲人臣無狀者之警焉。臣以職則外官也。以疏則引罪也。顧何敢有贅陳。而執筆至此。自不禁衷情之激。而憂戀之至。茲敢冒昧有獻焉。臣竊惟向來移
公元1896年
蹕。乃一時之處變。追惟蒼黃。豈勝危慄。前古人主。雖或播遷。猶在官守之地。豈有借外臣之居。以淹時月者乎。茇舍泥露。節宣非宜。翠華金闕。瞻望如渴。此已萬萬焦遑。而遠方蚩蚩之民。罔所聞知。互相疑懼。亂形愈熾。訛言不息。以今之勢。雖日下十行之 詔。日遣十輩之使。盡復先聖王之政。 宸居不尊。則萬民不信。尙何以籲衆慼而遏羣暴乎。嗚呼。天道孔昭。討復旣行。 大行王后終事。惟在山陵。而乃於畢至之月。未行克襄之禮。時雖板蕩。豈有擧一國之力。而不能 因封者乎。羣下之情。彌深痛迫。况我 儲宮孝思之罔極。益復如何。伏願 聖明。惕然深思。確然大定。亟下明命。旋軫禁籞。仍令禮官。涓日敦匠。以蕆 復土之役。袞冕簪韜。以謁 淸廟。大誥中外。使斯民。曉然覩日月之更。收召老成之臣。引進端方之士。講究國政。務爲必可行而無悔之道。則傾否濟屯。猶可望也。臣言雖無奇特。爲今之計。諒不出此。昔之告君者。有曰。用臣之身。不如用臣之言。惟陛下不以人廢言。千萬幸甚。(丙申三月呈。 答曰。省疏具悉。辭受自有時義。卿於是任。不宜若是苦辭。卽爲受勅赴任。所陳諸條。深寓激切之意。極庸嘉歎。)
辭海州府觀察使疏[再疏]
伏以臣伏奉 批旨三十七言。言言隆摯。辟咡以詔之。華袞以褒之。拜稽伏讀。感淚被面。噫。逖違四載。怳經百刦。何圖餘生。聆茲 恩諭。臣獨何心。能不感激。至若辭受之有時義。誠如 聖
敎。臣於前疏。亦曰。其時不同。但所處之義。未敢異也。其大略旣具前疏。今無庸贅陳。而只以現今道理言之。有臣於此。自謂有所守之義。有難而不赴。有恤而不奔。拜官至觀察使而出。則此其重得罪於倫常名義。將無以復容於天地間。尙何暇與之論廉讓哉。臣惟自廢而已。决不可以復爲人。朝廷處臣。恐當以其罪罪之而已。難可復以人之事責臣。苟蒙 聖慈諒臣本懷。不加誅殛。俾其屛棄荒裔。靜省愆郵。則臣心尙可少安。此臣所日夜蘄祝者也。如其以罪之身。居榮之地。抗顔於吏民之上。着手於簿領之間。遁逃不得。號籲不敢。內疚外怍。必發狂疾。臣則惟席藁泥首。恭俟斧鑕。夫焉有不可爲人之人。而獨可爲觀察使事者乎。抑臣本來義諦。雖不過溝壑之守。竊甞費踰歲經序之商量。銘之以屋漏。矢之以息壤。實非一時口頭辦者耳。况旣已徹於 君父。寧或復撓於方寸。臣才則拙。臣病則痼。傷時憂國。自知無補。惟欲葆茲狷隘。抱而入地。因此一念。遂至辜 恩虧分。積如山之罪矣。雖使今日改圖。無以贖旣往之萬一。而幷與區區所講者。而破壞棄擲之。無倫無義。都無人理。如是而生。不如無生。言至于此。不禁於邑。申乞 聖明。曲遂微願。無俾臣强所必不可强之任。而得令臣當其必當之罪。則臣雖在嶺海之外。猶可以北向誦太平萬歲。以爲塵刹之報矣。(答曰。省疏具悉。卿之有所守。朕已稔知。而猶且委畀者。豈其無所以然也。卿勿更煩。卽爲受勅。)
辭海州府觀察使疏[三疏]
伏以今日何等時也。 天步至此之艱。 聖躬至此之勞。大小憂遑。日不暇給。臣獨以螻蟻之賤。豚魚之頑。召而不膺。 諭而罔覺。一籲再籲。今至于三。張皇屑越。惟酬應是煩。殆若太平無事之日。雍容修飾自好者之爲。此何臣分。此何事理。 陛下之所以榮臣則至矣。盖自辭受時義之諭。已非凡陋如臣者所克當。而重之以激切之褒。今又許之以有守。 告之以稔知。臣感極而悲。愧極而懼。汁淚交逬。不知死所。 陛下之所以榮臣。適所以使臣無所逃誅也。縱 陛下不誅臣。書之于史。後之君子。其不曰有 君如此。而臣乃如彼乎。臣則何辭以對。夫匹士之交。至淺尠也。然猶情切於患難。感結於知己。或以此赴蹈而不辭。况三十年 君臣父子。値此之時。奉此之諭。臣有何惜。不爲陛下回心轉身惟 明命所使哉。第臣所引雖死不敢出之義。辭已竭矣。况今蒙稔知所守之 批。而猶此言之。益涉惶恐。抑臣前疏。甞有所守句語。而苟究其實。臣果何守之有。臣敢冒死而備列焉。臣之不肖。竊有私義之異於人者。自朝廷外交以來。恒有隱痛深耻於中。而臣亦甞閱事覽變。心知時勢之不獲已。不欲爲無益之空言。黽勉含忍。無所自別久矣。至再昨年。則擧國稱曰開化。四千載先王大法。五百年 列聖成憲。餘者幾希。而上下胥傚。惟越國是謀。風氣靡然。非徒前日交涉之比。臣時
公元1866年
方自謫宥還。旣不在朝。私念從茲以往。但可矢心靖獻。以爲他日歸報之資耳。會有工參 恩擢。出於意想之外。卽官號變更之前日也。階則已加。職則已革。控辭無由。靦悚徒切。旣而思之。臣已無所用矣。朝廷以舊制空名侈之。仍許其閑散。似猶可以奉承。故乃敢告榮禰廟。以慰鮮民之私懷。亦復家居珥金。與村翁野老。共詑 國恩。然陞秩而未肅 命。則不敢服是服。禮也。古名碩多有其例。而臣則冒行如右。遂使當初所矢之意。闇昧不章。而世之議者。必謂夫也。以其家之人。首先超擢於開化之初。而自以爲榮。臣其可曰有所守乎。至若協辦特進之除。 聖眷出尋常萬萬。同朝皆爲動色。而始則止或尼之。徒添一番葛藤。繼而逋賊闖入。威福幾移。滔天之禍。自此而兆。臣於伊時。尙不敢開口發一辭請討。臣其可曰有所守乎。嗚呼痛矣。八月之變。地坼天傾。臣與一二同志。沐浴聯章。再投內閣。俱未得徹。遂痛哭而止。如使臣忠憤。果如古人。則豈不能持斧當道。礪刃剚賊。而徒爲是泯泯。今於天道稍定。王綱少伸之後。始敢顯言如此。臣其可曰有所守乎。嗚呼。向來之事。今宜不敢追提。而姑以臣下所處言。則下從上。禮也。苟其不欲。則亦宜叫天而諫。諫不效。則鑽地而死。乃分之宜耳。况臣又適有可言之官。而草草祈辭。只引私義。不俟進止。日夕竄匿於海島山寺之間。以留此種種。其間亦甞廢粒忘饑。據舷思墜。而終不能辦活。至今日安穩
家居。臣其可曰有所守乎。然則臣所謂所守。特不過不入京從仕耳。而因此廢倫常之大分。重陷不可贖之罪。又尙可以有守恕之乎。凡此臣所不能守之實。皆 陛下之所未必燭。而臣於二疏。輒敢自謂有守。僭妄之至。轉歸欺謾。仰累 聖訓。臣罪萬死。愈知其無所逃矣。然臣旣以此一段。厚蒙前後褒嘉。至以爲稔知。且有委畀所以然之 諭。則臣何忍幷此而壞棄之。重以玷 則哲之明。 陛下於臣。旣知其然。則又何必奪其所以見知之本領。使至狼狽而無所據。卒不免爲不識倫常。徒貪寵祿之臣而已哉。盖國辱臣死。原有此義。不死則廢。是或一道。年來國變。罔極至此。其已出而有材具者。固當眷戀 君側。彌綸國務。以贊薪膽之猷。而如臣蹇拙。適又在野。羣鳥獸而不返。指皦日而爲期者。雖誠無裨於事。要亦各盡其心。就以國家事面言之。今日之勢。疲賦羸乘。無可以敵晉楚之間。而惟所謂士大夫廉隅禮防者。乃彼之所無。而我之所有。猶可以爲一分較挈榰拄之具。 陛下盍亦有以少留意焉。然其以臣一身上。則與其褒臣而迫臣。莫如罪臣而遂臣之願。臣願遂而 王政得矣。是或臣不報之報也。或謂 聖諭時義。所以示前後之不同。臣亦豈不仰認。而臣之所以廢者。以不死耳。使臣已死。時雖不同。庸能復活乎。旣以不死廢。廢猶死也。廢不可以復起。何以異於死不可以復活乎。此可以一言斷也。臣今不顧煩瀆。竊又有陳者。
臣於近日。屨奉 恩言。不勝感激。亦甞彷徨躊躇。別尋道理。而不但廢不可復起如前所云而已。設令有可起之望。靜究事勢。窒礙孔多。第以一時字觀之。 上旣以是詔臣。臣亦以是復于 上矣。而將以遍告之于林林而蚩蚩者。則彼且惽然曰。前何以異於今。後何以異於昔。雖號爲識字知義。稍有分曉者。亦漫然莫省。其所以聽諸一鄕。可知一國。此八域所以繹騷。而羣盜所以糾連者也。臣雖鄕居。每念至此。輒不勝痞悶。今爲觀察使矣。相如至蜀。先諭威德。韓愈赴潮。具言神聖。此臣職也。設有海西之民。問臣如惽然漫然者之辭。則臣固將正以告之曰。叙秩命討。悉出乎上。關石和句。將由乎舊矣。民曰。若是則 陛下已還法宮乎。已復禮飾乎。 坤聖山陵。已涓吉乎。臣必曰。未也。民則曰。猶其未也。安在其云云也。臣何以應之。不惟臣之不嫺於辭。通一國二十餘觀察。恐無能應之者也。至若政令靡常。擧措不定。或新或舊。刻銷班駁。使民莫知其所適從。而州郡亦莫得以奉行。則猶其末之末而不暇恤也。 陛下誠念及于此。卽日還御。備擧典禮。確定規制。則爲 陛下之有司者。其誰敢不奔走承事。以虔職守。爲其若吏若民者。其誰敢不恐懼讋伏以遵科條。如其未然。則雖有熟鍊吏事。通識時務。眞可以當一面任大事者。猶將退步却顧而不敢前。况如臣之至闇至疎至無能者乎。雖然。臣旣矢以自廢。則能不能。猶贅語耳。故前此二疏。幷
未暇控其不能之狀。而今乃覼縷者。竊有感於嘉歎之 聖眷。欲更申芹曝之獻。而不敢復以尾附疊煩。故只以目下之情。兼寓言外之悃。亦以臣自此以後。嶺海金木。惟俟嚴誅。難可復以語言文字得徹 紸纊。如迷子之將辭嚴父。自不覺喃喃於口。猶冀其憐之也。臣之衷赤。輸盡此紙。蕪不遑裁。蔓不忍刪。惟 聖上垂察。諒其情之雖近於恝。而實出眞摯。審其罪之雖由於騃。而積犯虧慢。私以安之。公以正之。特令有司。置臣放流之典。亟遣差代。無曠民事。公私耦幸。臣方席藁縣獄。無任戰栗待命之至。(答曰。省疏具悉。已有前批。又此煩懇。分義道理。寧容若是。茲施卿仍其職。卽其地補外。)
請討復疏(當在本卷論剿邪匪云云之下。)
特進官臣李建昌。前吏曹參判臣洪承憲。前刑曹參判臣鄭元夏等。頓首上言。嗚呼。粤在 聖上初服。我 神貞王后。親揀令族。聿求 元妃。俾佐我 聖上。承 宗廟。子萬姓。迄三十年受天之祜。誕育 元良。用啓我丕丕基。惟休惟恤。咸與共之。中經百變。亦旣備甞。自昨年以來。隣嘖外訌。逆圖內蔓。雖 聖上之威斷。尙有不能自由者。况在宮壼之內。安有過失之可言。藉或有之。以 聖上齊體之義。念 東宮止孝之情。何忍遽至於廢降乎。然則今者之擧。决知非 聖上意也。嗚呼。窮天地而所未覩。亘萬古而所未聞。道路相傳。萬口汹汹。皆以爲二十日之變。賊已行弑。但未辨賊之爲我人與日本人而已。禮曰。臣弑其君。
在官者殺無赦。又曰。居君父之讎。不與共天下。不反兵而討。春秋之例。小君猶君也。彼閣部諸大臣以下在廷者。獨不知斯義乎。奈何掩匿覆盖。經旬閱月。恝然若無事。無乃其中。亦有貪禍幸變。以售其脅上制下。竊權逞勢之計者耶。不然則是不過姑息之說。其必以爲復讎尙可緩。激變不可再。設使變之再激。何以加於二十日。加於二十日。則有亡而已。然不激而不亡。庸有愈於激而亡乎。且我之所大恐積惴者。强隣耳。然日本人。雖異於廷臣。外臣亦臣也。果有其犯。獨不可以伏我法乎。至如訓鍊兵。則雖其獍凶猘狂。是特朝鮮人種耳。剮之則斯剮矣。磔之則斯磔矣。萬民之輿情如沸。萬邦之公議四發。彼亦安敢復激。要之作賊者在兵。則兵可誅也。在廷臣。則廷臣可誅也。在外國。則外國人。亦可誅也。匹夫匹婦之死。而不得其命者。猶無不償之寃。豈有 國母被弑。而讎終不復者乎。嗚呼。變後今十餘日。上自 儲宮。下至臣庶。尙不能發一聲哭。掛一縷麻。天理人情。胡寧忍斯。伏願 聖上。亟下明命。還收廢 后勑令。備禮發哀。仍行鞫覈。以伸討復。俾八域臣民。少泄貫穹徹壤之慟焉。嗚呼。臣等俱以世祿。厚蒙 恩造。値茲凶變。宜死不死。跧伏窮澨。幷闕奔問。籲天痛哭。不能自已三十年臣事之義。言止於此。惟 聖上矜諒焉。臣等無任哀痛崩迫之至。(乙未九月初五日。送于內閣。自外還退。十三日。再呈。復自內閣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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