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明美堂集卷八(全州李建昌鳳朝著)
書
擬客上平津侯書
漢武帝時。丞相弘。居中用事。得人主意。當世莫敢望。然弘每休沐歸第。中若有不釋然者。子弟親賓以間請。皆不應。客之在東閣者。知弘意。乃上書於弘曰。伏見君侯。以儒術起家。數年之內。身都卿相。不可謂不顯矣。天子拔君侯於羊豕之間。而置百僚之上。視之如家人。不可謂不幸矣。然僕嘗怪君侯平居。其容慍然。有不安之色。而恧然不自足。何哉。僕聞天子於君侯甚昵。然君侯侍中。天子或不冠而見之。其他所以遇君侯者。大率稱是。是天子簡君侯。而不以宰相禮之也。君侯之所以不懌者。無乃爲是歟。僕誠愚陋。不曉君侯之指。而妄有以復焉。君侯有以察之。幸甚。伏惟今天子聰明睿知。不世出之主也。臣民之在下者。徒見其氣象之闊大。規摹之宏遠。以爲大類高帝。而不知其於用人察物之際。較然有權衡。而百不失一。則又高帝之所未及也。夫當世之士。待詔於金馬公車之門者。指不勝屈。其醇疵枉直。得失長短之分。更僕不能數。而天子之所以遇之者。人人而別之。務當於其所施焉。不然則以天子之尊。總攬權綱。何有乎一汲黯。而嚴憚之如賓師。又何以從東方朔之諫。而止董偃於
公元前139年
宣室乎。然而正人君子。外示敬重而內實疎遠。嬖佞俳優之類。日進於前而無所不至。忠志之士。仰屋而不能談。百姓小民。羣怨而不能聞。此亦大可憂者也。雖然。是豈獨上之過哉。君侯之得志而用事者。凡幾年矣。其間海內多故。如封禪游獵。土木征戰之類。其亦有一政一令。爲上之所欲行。而君侯止之者乎。且亦有一官一人。爲上之所可。而君侯之所否。與上之所進。而君侯之所退者乎。抑或有之。而僕偶未之見聞也。且夫仲尼有言曰。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行也。君侯乃曰。陛下有先聖之位而無其民。是導人主而疾視民也。魯二生有言曰。禮樂。必積德百年而後興。而君侯乃遠引周公之聖。以爲期年而變。三年而化。五年而成。是使人主紛紛然變更。而惟功利是趨也。豈所以格君心之非。而躋斯民於雍煕者哉。或謂君侯能緣飾儒術。嫺習治令。以自結于天子。而又能飾詐釣名。以售其所欲。以僕而論。皆所謂毁譽之過者也。天子之始知君侯。不過以容貌之偉麗。談笑之辯給而已。君侯深知天子以聦明自用。惡聞方正之論。故承奉將順。恬嬉玩愒。以媚乎上。而苟一時之利而已。夫立人之本朝。爲其大臣。其長短本末。天下之所灼知也。况人主乎。而况人主之聰明如陛下者乎。君侯長短本末固如是。而欲人主之敬禮我者。是猶蒙不潔而求乎上帝也。人主旣不敬禮我矣。而又從以有不懌之色者。是猶身爲臧獲而恥受命也。臣之所
以事君者。亦多術矣。士君子之忠。主乎敬。婦寺之忠。主乎愛。敬君者。君亦敬之。愛君者。君亦愛之。其有上不能爲士君子。下不能爲婦寺。不敬而不愛者。是謂之懟。臣懟君。則有後言。君懟臣。則有後禍。僕恐君侯之及于禍也。今吾爲君侯計者有三。及君之未懟。辭榮避利。保全終始。一也。陳善閉邪。從容中道。以盖前日之愆。二也。辱之不爲恥。侮之不爲慍。專專爲婦寺之忠。而不恤其他。三也。君侯深思而擇處之。惟不爲天子所懟。而天下後世笑。則可矣。弘覽書。憮然而太息曰。謹聞命矣。乃上書。歸丞相印。告老于家。東方朔聞而善之曰。吾聞善導人者。伺其心之發。而納之以言。客之謂也。
復峿堂族丈(象秀)書
頃獲奉嘉誨。忻幸殊甚。尙以卒卒爲憾。伏荷不鄙。遠枉手問。盥讀循環。感不自勝。見諭仕學人己之分。醫藥匠材之喩。尤見君子之言非徒然也。某何足以與此。然先生之於某。同族也。所願師者也。雖托契之日淺。誼不敢有隱。願一布之。某姿性僅中下。甚病而弱。天之生之也。若不足以備數於人。徒以家庭之敎。蚤知文字。五歲能屬詞。十齡受六經。甫勝冠。操文遊京師。稍稍有名。然其所謂文者。僅擧子業耳。亦非能甚工也。及登科。朝廷以其早也。不卽收錄。家居多暇。始慨然有志於學。日取古人之書。伏而讀之。時竊其緖餘。濡翰伸紙。滔滔不休。頗以自喜。然獨學
寡耦。無良師以先之。志高而才庳。望厚而力薄。又未甞不懣然而自憫然。甞聞之。學古人之文者。非以其言也。以其志與行也。古人之志。非所謂淑身以利物者乎。古人之行。非所謂明理以達用者乎。然有志者。未必有行。何也。窮達在乎天。而用舍繫乎時。故雖有聖賢豪傑之人。而行不見於當世者。有之。夫行不見於當世。而名垂於後。徒以其文在耳。然則以文而名。宜在乎不遇時之士。不宜在乎遇時之人。如其遇時而且欲以文名也。亦宜如賈誼,鼂錯之策。陸贄之奏議。蘇軾之上書。不宜如世所云賦詩雜著之類。空言而無當者也。然竊觀近世遇時之士。其如來諭所譏安富尊榮而已者。固無論已。卽其有志於古。而有名於當世者。亦僅以空言爲文而已。若所謂利物而達用者。不惟未見於行。亦未見於言。如是者。盖百餘年矣。國日以卑。民日以瘠。士日以渝。流涕太息。未爲過也。而談者不槪及此。某夙昔所慨恨者。讀先生之書。重爲之三復而累唏也。若某者。竊自思惟。年少而學淺。固不足以論當世之事。而備國家之用。然通籍十數年來。其所擬議而揣摩者。未甞不於古之人也。未甞以一裘一馬。誇耀於人也。未甞以一官一級。營求於時也。賴天之靈。使學有所成立。而行有所著見。則庶幾乎賈,鼂,陸,蘇之文。而萬一有用於世。盖仕固爲人。而學亦未甞不爲人也。先生聞之。以爲何如也。然昌之藥姑未備。而材姑未具。冀先生之引我以昌陽。
而導我于鄧林也。
答朴斯文(尙台)書
某頓首。曩足下枉僕時。僕已從族老雪下氏。聞足下文名藉甚。時適擾擾。不能悉蘊抱。殊悵恨未已。足下顧眷眷致手書。兼儷詩一篇于千里之外。僕讀之甚喜。旣而歎息。誠如雪下言。何書辭之慷慨。而詩之鉅麗也。然足下游京都。京都中。名公大人多焉。若以是贄而求之。其孰不吐哺以迎。虛左以待。足下何不爲此。反降屈與荒遠罪累如僕者。而不之恠也。豈足下工於文。而拙於時歟。雖然。僕甞聞之。拙於時者。命也。工於文者。藝也。而皆非所謂道也。有進於此焉。詩之解者曰。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薀藻之菜。可羞而薦。昭忠信也。忠則不華。信則不濫。故與人也有軌。出言也有度。不可以不愼。今足下之道僕者曰。才足以周事物。行足以質神明。文足以參造化。學足以究天人。惡是何言也。仲尼之門。於斯爲盛。然猶以四科取弟子。物不能兩大。人不能兼全者。久矣。今足下遂欲一之。此古今天下之所難。而謂僕其人哉。且足下驟見僕于稠人中。曾面目之未詳。而何由知僕之才之行之文之學也。意傳之者過足下。然僕雖粗有虛名。亦必無道僕如此者。而足下發此言者。何也。豈欲盛諛僕以徼勢利耶。僕已之且不恤。於足下乎何有。將以僕爲戲耶。僕又未嘗得罪於足下。不然則殆足下見僕方以事謫。而世或不甚僇之。意
其能居今行古。而至於此。遂欲文以張之。以自攄足下胸中之氣。而亦以廣僕之心也。噫。尤過矣。僕爲直指使。論一方伯。貶守令數輩。職耳。此胡大事。至所坐。則又因意慮外。知其故者。謂僕無情。尙可也。然僕實無狀。以速于大戾。方此慄慄危懼之不暇。而足下又欲重之乎。足下果愛我而誨也。宜有辭焉。若所謂動忍增益之云者。足矣。其爲忠信。不亦周乎。其豈惟澗之毛。蘋之菜乎。而又求益也。凡此所陳。不惟示僕不敢當。亦以拜足下甚厚。無以爲謝。輒效古贈言之義。願足下。無徒以拙於時。而工於文自憙。而卒澤之道焉耳。惠詩甚欲和屬。憊甚不能成。惟望進修自愛。不宣。
與舍弟保卿書
自發行後。計與弟書六七次。幷看過否。弟與吾書四次。吾皆見之。其後無亦有書。吾猶未及見否。此中。去月二十四日。得好雨。雨後驟凉。意塞上秋早故如此。至近日。却又烘熱。如雨前。不知京中。又何似。爾時兩堂氣度安康。弟與季。均好。家中大小。無欠否。弟讀何書。不浪拋光陰否。孩子。能行走供嬉笑否。園中樹木。皆長茂。有花者否。煕來,性天過從。不寂寞否。吾至此中。平安狀。前已畧及。今月初二日。移停于塘室。塘室者。金氏墓田之下之空舍也。前有蓮塘。此中人呼塘。爲樓邑。此室爲樓邑室。今云塘者。雅之也。距前主人家。可數十武。隔一小阜。順溪流而上也。室
幷八間。分其半。一爲吾居。一爲趙村夫居。吾居實四間也。四間中二間爲室。二間爲門爲廐。吾居實二間也。二間中一間。爲二榻。吾與曺衛將居之。一間。蒼龍居之。又雜置什物。吾居實一間之半也。無瓦茅。剝老杉皮覆之。以小石。累累其上。窻壁墐土礫無紙。炕上編葭爲簟。坐處向西南。每日下午。卽爆不可耐。輒徙榻。就門與廐之間。臥而避之。然室外。皆萬峰接天。日光易匿。不甚久也。此室爲金氏所築。趙村夫借居有年。而余又寄於趙村夫。村夫有一婆爲吾炊。米粟醬鹽。吾自出之。每早食時。蒼龍從室中。發瓮盎取物。入廚與婆。囑善爲之。吾隔壁聽之。食至。吾與曺衛將對而食。餘以與蒼龍。至夕又然。大約一日中所爲事。惟食也。此中風俗甚好。前主人。待我過厚。吾心不安。故移至此。正欲少自困苦。然主人與其族。日日來問安否不已。又家出醬菜小許助吾。又携博具來勸吾博。此皆當辭。吾不甚辭。吾見其人。年三十以上。皆不呼名。呼某鄕長。某有司。此中人通稱也。甚悶時。或出門。至塘上。看荷花。塘可二畝。花居三分之二。惜來稍晩。不及見其盛時。然此地。乃有此花。正不必以盛爲佳。欲爲賦之。慢未能也。此中苦無書。今日從村學堂。借孟子一帙來。將讀之。但村人來見。吾但坐讀書。必慍之謂不屑也。此殊可憫。吾心甚細。又甚不欲絶物如此。然世不知吾。謂吾妄且怪。吾殊不曉。弟則勿謂吾然也。諸所云。皆居處飮食瑣細之談。然弟見之。如身
公元前137年
至前。必爲慰也。弟作答。亦仿此爲之。又可慰吾也。不一。八月五日。兄書。書畢。聞門外有笑聲。蒼龍於塘中。釣大鮒魚。甚白而肥。又不可不書也。
答宋敬山將作(伯玉)書
某白。去月日手書。大小三幅。數十百言。勤勤懇懇。旣廣引古昔賢人君子詘厄之事以慰之。又以勿觀雜書。勿吟詩。讀孟朱義理之書。勉其所不及。而戒其或自足也。噫。非執事。某何以得此。又何以聞此。捧覽循誦。感慨不置。然竊思之。言本乎道者。貴以正。辭出乎情者。貴以眞。且敎人與自道之體。又不同也。執事旣正告之如此。某豈敢有隱於執事哉。某年今二十有七耳。尙不及古人授室之歲。正當在父母前。晨夕婉嬉而已。特以仕宦太早。故及此倚伏。自爾無足怪者。前日有除注差遣時便應。然若老成先進。曾不退讓。今乃作眇少可憐之態。以求矜憫於人。固自知其不可。然古今仕宦。早者或有如某也。而以某之年。罪至極邊千餘里之竄者。其亦罕有聞也。况老父母鍾愛已甚。不能一日忘。前以使事遠役。每歸後。追聞在家思念之語。輒汪然涕出。遂欲爲閑居之賦。特志未諧耳。今流落天外。早晩不可期。雖令今日得歸。其間貽父母之憂者。已不可勝言。卽如此而得千秋萬歲名。亦不足以當一日之歡笑。况又有可罪而蔑可稱者乎。夫御史論一監司。此何足言。至如所坐之事。又荒忽無所當。
聖主以仁愛爲心。惡聞殺人之說。故某至於此。而朝廷士友。或知事之不盡然。故亦時有惜之者。若某所論邊防便宜諸件。或有裨於經遠。則又以常例無施設。槩某之所以奉職者。惟無狀而已。豈可以譴斥之故。猥與志完,子方諸公。擬倫於其間。某雖欲自足。顧何恃而足也。夫以眇少之年。離父母之愛。竄邊荒之地。徒獲當世之罪。而不足萬一於古人之名。此安得舍然於中而無少慨哉。雖然。盖命也。某非欲就此而至於此也。又未嘗欲避此而至於此也。自然而然者。謂之命。旣知其命。而猶復云云。若不能安之者。此情之過也。執事所以使某。讀孟朱之書。而閱其義理者。正欲防其情之過。而歸于命之安。以一乎道而已。某於孟子書。嘗習之而未能踐之。朱子書。惟集傳與封事書牘。一再讀。其餘或未嘗目也。來時無馬。不得載書來。至此書又難得。幸村塾中。有孟子。已借置案上。朱書僅得百選。開卷有日矣。若賴此而天誘之。庶有進乎道。則執事之賜也。然談何易也。雜書本無有。惟吟詩不能盡廢。自以罪雖大。非關係忌諱者。與執事所引東坡事異。又所言。皆戀君思親。而絶不敢爲怨尤之辭也。今錄數首却呈。不宣。
答友人論作文書
承詢作文事。要以秘法相示。弟宜如何對。宜謹辭曰。愚不敢聞命。夫弟之愚否。自兄所嘗悉。從前與兄道此事云何。何得卒以
愚辭。是慢也。宜以正告曰。作文豈有秘法。多讀書多作而已。夫多讀書多作。古爲文者。無不然也。卽今有志於此者。無不知其然也。何俟弟言。是亦慢也。兄在六百里外。專使相問。如此其勤且至。而弟以慢辭。或以慢對。均不可。無寧以弟所嘗困苦艱難於爲文者。爲兄悉暴之。雖不足以裨益於高明。而庶以盡吾之情。以不負兄之勤且至。則可矣。凡爲文。必先搆意。意有首尾。有間架。首尾粗具。間架粗當。卽疾筆寫之。但令聯屬相貫通。了了易曉。不暇用語助等閑字。不暇避俗俚語。恐亡失正意。所欲言者不載也。意立然後修其辭。凡修辭者。欲諸美潔精而已。修前一句。勿思後一句。修上一字。勿思下一字。雖爲千萬言之文。其兢兢乎一字。如爲小律詩。然凡辭。有雙行。有單行。有四字成句。有三五字成句。修之宜先擇之。雙之不可以單。猶單之不可以雙。四與三五亦如之。凡辭有取古人之意而爲者。有造意而爲者。取古人之意而爲者。欲難其辭。使人如未始見也。造意而爲者。欲易其辭。使人無惑也。取古人之意。而幷取其辭者。必書古人古書名以別之。勿使亂吾辭。不則爲陳腐。爲剽竊。凡搆意。亦宜先擇之。有主意必有敵意。將以主意爲文。宜別用敵意爲一文。以彼攻此。主意如鎧。敵意如兵。鎧堅者兵自折。累攻屢折。則主意勝也。卽收敵意。俘繫而入之。使主意益尊以明。如或勝或敗。或勝敗無甚相遠者。皆不足以爲文。卽幷主意棄之。意立辭
修。則文可畢矣。而又取意與辭而稱量比絜之以有事焉。於是。長者短之。短者長之。疎者密之。密者疎之。緩者促之。促者緩之。顯者晦之。晦者顯之。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首顧尾。尾瞻首。前呼後。後應前。或縱或擒。或揣或挫。或結或理。紛紜乎其不可壹槩也。瞭乎其不可歧也。適乎其相當也。以辭當意。以意當辭。辭不當意。則雖巧。可使拙也。意不當辭。則雖整。可使亂也。拙之然後逾工。亂之然後逾整。句句而皆工者。必害於意。言言而皆正者。必累於辭。辭與意。不相瘉之爲當。當之爲法。法定而文斯可畢矣。然又惡可以自是哉。姑投而納之於篋。不以接於目也。又滌刮驅祛之於胸。不以往來於中也。或一宿。或再三宿而起。復取而觀之。使吾愛戀此文之情弛而後。視之如人之文。則是者。立見其是。非者。立見其非矣。非則不難棄之。如其是也。則又取古人之文。或唐或宋或近世名家之作。與吾文雜而讀之。使吾貴重吾文之心生而後。律之以古人之文。則合者。立見其合。不合者。立見其不合。不合則又不難竟棄之。必惟可以自是。而且有以合於古人。然後吾之事畢矣。故凡爲文。非惟思之難。思而記之。勿忘失之爲難。累寫累讀之又難。凡寫文。必精必夾。影紙作楷字。必用朱墨。點句讀。欲令增减竄易處。覽之不眩。凡讀文。必緩尋熟念。咀之嘬之。烹之鍊之。引之墜之。搖之曳之。欲令抑揚曲折。廻旋反覆。響而有節。覽之而眩。響而無節。寫與讀之不善
公元前132年
也。寫與讀善矣。而猶且然者。文之疵也。必亟改之。凡爲文。必十寫十讀。而不得其疵也。然後止焉。夫天下廣矣。後世遠矣。其知吾文者鮮矣。縱有知之者。相値相待難矣。惟吾心。可與質吾文耳。夫發於吾心。感於吾心。而猶不愜於吾心。則是甚可憾也。吾惟吾心之愜是求。安所蘄天下後世哉。天下後世。猶不足以蘄。而况區區一時之譽哉。夫惟吾心愜。而吾文之事畢。然吾之困苦艱難則已甚矣。且夫吾文。非夫人之所能爲也。必昧於世。惽於家。出爲君公大人。與夫當時之士之所怪笑。入爲家人婢子所譏。當飯而不知口在。挈裘之衿以爲領。如弟之愚者。然後可爲也。不然。放逐失職。幽愁寂寞。無所用志。如兄之今日者。然後可爲也。盖此事粗有以成。則他事盡廢。夫殫吾之困苦艱難而不避。他事盡廢而不恤。專專乎此者。是又可笑也。然以弟之愚。所見不出乎此。若夫矢口肆筆。動爲文章者。此其天才過人千萬倍。又非愚弟之所能言也。兄之高明。雖誠犖犖不羣。然竊覵所示諸文。其於上所云修辭定法之說。若猶有未至者。豈非以才高性坦。隨意之所嚮而傾輸之。以爲快所以然耶。兄謂魏叔子輩。不足與議於古人。此說誠然。然叔子所云多作不如多改。多改不如多刪。是固古人所不傳之秘法。而叔子言之。甚有功於文章。誠能一日一改。一年得若干首。又於若干首。而刪而存之爲若干首。如是十年。則可一卷矣。誠能爲一卷。不可復改。不
可復刪之文。則吾心愜矣。夫以一卷而易十年者。雖勞而寡效。以十年而圖千萬歲。則甚厚利也。則亦可以蘄矣。然此秘法也。非兄專使六百里之勤。則弟不敢輕以相示。望兄察之。
擬上宰相書
公元1882年
建昌嘗聞。朱文公之言曰。捄其本者。雖迂緩而易爲力。方今捄本之道。莫如奬名節。名節者。士大夫之所以爲士大夫也。士大夫者。國之所以爲國也。子思子曰。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强哉矯。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盖必如是。然後足以當士大夫之目也。昔孔子順。論天下之高士曰。世無其人。其次魯仲連。以建昌所見所聞。求之於今日。則惟近故吏曹參議朴君齊敎。庶幾可謂眞正士大夫。其人旣已窮餓死矣。謹具其事行一通。仰邀採覽。嗚呼。壬午甲申之變。萬古所罕也。主憂臣辱。斯其時也。朴君時在鄕。無官守。可以無責矣。而終身以爲大戚。平居雖不屑干祿。猶翹然有一用之志。自此遂决意自廢。或謂朴君不仕無義。不知朴君之心者也。朴君雖不仕。國有喪有亂必赴。非潔其身而亂大倫者。特不肯爲名高衒鬻取美官耳。朴君三年中。以戶曹參議召。以外務參議召。以安邊府使召。朝廷注意。殷然於朴君。固不爲不用。朴君自不用。朝廷不復强之。所以待朴君。始終無憾。然朴君卒以窮餓死。無妻子。天道不可知。伏見國典。恬退之士。與道學忠烈
淸白同所崇奬。朴君之先祖西溪公。謚曰文節。亦以其恬退也。欲望朝廷引故事。加贈朴君一資。明示國家奬名節之意。以風動士大夫。庶使碌碌如建昌輩流。知有第一等事。其所補於國家非淺尠也。建昌與朴君。平生僅再三見。所居落落。不相通問。徒以讀書知義。能談說大體。樂慕勝己者。所以發於言語。形於文字。煩且猥而不知止如此。非夫人之爲慟。而孰爲哉。惟冀諒察焉。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