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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美堂集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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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美堂集卷十六(全州李建昌凤朝 著)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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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隐传
孔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夫伯夷,叔齐,虞仲。此三君子。吾固闻之矣。夷逸。何人哉。虽得孔子之圣而传之。然传名不传事。此孔子所以叹阙文也。夫不传。于隐者固善。然好古尚德之士。犹憾焉。于是作清隐传。金时习。字悦卿。江陵人。生八月知书。语迟而神颖。不读而晓。时 世宗致太平。人才号为极盛。有以时习闻者。 上召之。甫五岁。黄门提而入。 上试之诗。应口便对。 上亟称神童。时 世子侍立。世孙幼。扶床坐。 上顾世子,世孙语时习曰。是而君也。善识之。赐帛五十匹。积于前。令自取去。时习乞针绵。缀其端而连之。曳而出宫门。内外环立。观神童。一日。名闻国中。时习虽长大。人犹称金五岁。以此云。时习长。与徐居正游。以文学行义相高。居正早贵。时习不肯屑屑为举子业。常喜入山读书。 世宗薨。 世子立。未几又薨。 世孙立。是为鲁山君。居数年。叔父首阳大君。靖内难。即王位。后为 世祖。迁鲁山君于宁越清泠浦。寻杀 世宗旧臣朴彭年,成三问等。 鲁山君亦薨。时习方在汉东水落山中。闻变大哭。尽焚其书。裂儒衣。削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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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自名雪岑。或称清寒子。时习虽未仕。自以五岁。为 圣主所知。及见其三世。义不忍舍鲁山君。而臣首阳大君也。日夜叫呼发狂。布衣褴缕。缚藁索。行乞食。一日。汉阳城中人见宰相徐居正将朝。道遇僧犯前导。僧仰字号宰相曰。刚中别来无恙。宰相怃然谢。偶立相款语。众皆大惊。有识者曰。此旧时金五岁也。 世祖好佛。召国中高僧。僧多言雪岑得道。有命趣召雪岑。雪岑至。 上为齐戒。会朝臣及众僧。将闻雪岑所说佛法。忽告雪岑遁去。 上索之不得。外人哗言。道傍溷厕中有僧。头面秽不可近。出视之。乃金时习也。宁雪岑耶。朝臣为 上言。时习狂书生。安知佛法。 上置勿问。然僧徒。皆盛称雪岑为生佛。时习亦夷然自谓知佛法。然时习实不知佛法也。时习负奇才。雅有所欲为。使其有为。必不如彭年,三问徒死桁杨间。然时习灼知天命。 世祖之世。岂时习所能哉。事卒不可为。意卒不可解。故托于佛。以自摧挫销烁之。年四十馀。为文告父祖。蓄发娶妻甚昵。生子。时习。家有田畜。自为僧不复问。忽抱牒入官。语叨叨不休。求还其旧。官为直之。然亦怪时习奈何至此。时习出即仰天大笑。烧其券。不问如故。居无何。妻子俱死。复削发。然不复称僧。而称头陀。每秋高木落。辄上山。至泉高瀑急处。悲歌赋诗。书之于叶。泛流而下。泛一叶。即一哭。哭声满山谷。竟亦不知其诗云何。然哭时往往呼 世宗云。后自麟蹄雪岳。累徙至鸿山无量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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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死。遗令以儒衣冠葬。慎勿火烧我。其徒藏其尸于塔。三年而发之。面如生。竟火之。
金麟厚。字厚之。长城人。幼慧。善属辞。全罗监司金安国。一见大奇之。会试士。以长城童子天下无双为题。安国能文章。慎许可。独于麟厚激赏如此。麟厚自读书。即以圣贤自期。动遵礼律。通性命之大原。邻里呼为小颜子。时朝廷既杀赵光祖。奸小得志。禁学甚严。 仁宗方在东宫。有圣德。一时贤士大夫。颙颙望他日。奇遵谪长城。见麟厚。嗟叹久之曰。努力善自辅。为 世子臣也。麟厚游京师。有友人为 世子宫官。邀麟厚于直庐。持酒劝醉。故留至暮。宫门将下钥。麟厚促起。友肘之曰。远方士不识禁。城路不畏棷乎。麟厚急不知所出。忽有纶巾少年。携烛曳履至。友出迎。少年直前执麟厚手曰。我 世子也。愿与君为布衣之交。麟厚蒲伏惶愧。 世子曰。无伤也。我故令宫官邀君至此。麟厚乃谢曰。麟厚于 世子。有君臣之道。奈何以非礼干谒哉。 世子曰。今夕友朋耳。何言臣。复命酒。讲论古今圣贤之学。麟厚自以远方疏贱。虽久闻 世子贤。亦不图 圣学高明如此。遂感激。愿为 世子死不惜。麟厚素不欲仕。自是乃赴举。未几登第。为说书。侍 世子。夫时习童子。麟厚布衣。 世宗 仁宗悦其名而急见之。其相期。岂不远哉。然事俱不幸。此二臣遂感恨以终身。死不足偿其志。天下之士。欲以身许君。宁可易耶。彼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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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苟速。不知重其躬者。其于君。亦恶知爱哉。先是。 章敬王后生 仁宗。数岁而 后薨。 上改聘 文定王后。生大君。 后兄尹元衡用事。谋不利于 仁宗。赖 仁宗仁孝。得不废。然元衡党与满朝。 仁宗素多疾。小人皆谓 世子不得嗣。及 中宗薨。 仁宗即位。元衡托为大君祈祷。夜登南山。点灯为咀咒事。 后又数怒。 上手书下朝廷。言寡妇孤儿危怖状。至不忍闻。 上暴日中。缞绖露立 东朝门外。泣血请罪。 上以此疾益甚。于是麟厚与校理丁熿 上疏。请臣虽不知医药。愿预内医院同议药。且 上不豫。难于定省。请暂离 东朝。侧居别宫。以便调养。元衡党大噪。言麟厚间 上母子。 上不自安。出麟厚为玉果县监。甫数月。 上竟薨。 大君即位。 后垂帘听政。麟厚即日弃官归。闭户谢人事。每岁五月。走入深山中。抱 仁宗所尝赐画竹扇。搥胸大哭。 后既垂帘。大杀贤士。麟厚以隐故得免。后 后薨。 明宗颇闻麟厚贤。欲用之。以校理召。家人恐麟厚不行得罪。麟厚顾即日就途。无难色。第令多载酒。路遇人家有佳花好竹。辄下马。取酒独饮至醉。湖南处处多花竹。麟厚日行不过数十里。数日酒尽。麟厚亦病。乃谢遣使者。自引归。 上亦不罪也。麟厚年五十馀卒。戒家人曰。书我铭旌玉果县监可也。麟厚平生。诵孔子朱子尝以为天地间二人。后以道学。配孔子庙庭。学者称河西先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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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我 太祖既受命。崇奖丽氏节义之臣。李穑朝见不屈。吉再,赵狷终老山中。赐礼有加。 太宗 世宗。令史臣正书郑梦周之忠。以劝后之为臣子者。 圣人之意远矣。由是贤士众多。卒能立节明义。大有辞于靖难之日。彭年,三问等既死。而时习癈。虽所趣异途。而心志皦然明白。人至今仰之。若麟厚。所遭之时为尤难。其事隐。其迹晦。虽其以大儒名世。不为诡异之行。而幽愤抑塞。卒不可明言其故云。
李守则传
李氏。汉阳南门外良家子也。 英宗末。其母党有充掖庭者。李氏年十五。随母入禁中。偶得侍 庄献世子。一夕而出。既出深自匿。人无知者。亡何。 世子薨。李氏即不梳洗。昼夜处小室中。饮食便旋不离。状若病狂者。父母问之不答。既久。臭恶不可近。邻里怪笑。遂以不售女称。后父母死。依弟而居。弟尝问。姊似非病者。何居。李氏乃微告之。且曰慎勿泄。居十数年。 正宗即位。凡中外人尝事先世子者皆推恩。及其家。李氏愈敕其弟。匿如故。然自是里中稍稍有闻。又十年而 上方大行仁政。令五部按问男女穷贫不能婚者。大赉钱帛。相与为嫁娶。其过时不愿者。周之有加。南部令按行。视老处女至李氏。里正白其事。南部令大惊。走告宰相。宰相从容白 上。上以问。老宫人对曰有之。于是。 上召李氏。入禁中询之。李氏为 上言 世子容貌。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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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 上大感痛。 赐号守则。食三品禄。旌其门。
外史氏曰。始李氏告其弟曰。吾所以为此者。坚吾志。洁吾身以死而已。非为 先世子也。 先世子何如人。岂贱人所敢言私哉。 正宗闻之。嗟叹以为贤。然李氏意不止此。 正宗知其意。然不忍明言之也。方 世子时。贼臣忌其英明。日夜为流言。谗于 英宗。民间哗传。 世子微行闾里。夺人好女子。汹汹不止。李氏得幸。其事不甚明白。万一以此实流言。而重累 世子。罪在李氏。其深匿不言有以夫。可谓忠且智矣。当 正宗痛念 世子。首戮贼臣。悉褒赠李彝章,林德跻诸贤。皆为 世子故也。李氏竟亦不自言。至数十年后始以闻。其所谓坚志洁身者。益信丙博阳以德。李守则以节。其能不言而不望报则均也。孰谓贱女子哉。
秋水子传
昔卢楠。忤县令。系狱论死。谢榛谓王世贞,李攀龙曰。诸君生有一卢楠。不能救。乃从千载下哀湘吊沅乎。嗟乎。人之情。恒贵古而贱今。慕远而忽近。此士所以长困也。死而莫之救也。名湮没而不称也。卢楠幸矣。卒不死狱。若秋水子。岂不重可悲哉。兰以蕙族。所贵同德。不有良朋。何摅我臆。广矣四海。杳不可即。马非不良。车非不亟。盈盈一鸭。其外谁域。若有相思。不知不识。广桑之下。跼我门阈。东日沧沧。其何不昃。高堂暮雪。不复以黑。彼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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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者。何时而息。我心如月。实劳悲恻。腰间秋水。照人悃愊。维山有石。截之则泐。维海有鲸。挥之则殛。所以往哲。不轻其直。十年于袖。徘徊路侧。其人如玉。招我上国。中堂酒阑。峥嵘岁色。更鼓初落。千金一刻。长虹烛地。示我墑埴。我袖维张。我弁维仄。疏林摵摵。飞鸟敛翼。有触于中。其来职职。有遌当守。有别当忆。皓首为期。此乐何极。盖秋水子之诗。所以自道者然也。秋水子少有颖悟。既而病。病十年。弃书学术数。麻衣风角多中。病已。复治功令。前后中大小试。解十数卒不中。最后不赴举。归乡绝人事。古今穷老不遇之士。如此何限。谤者顾反以此罗织之。世之险巇迫隘。不可以居也久矣。然犹不谓其至于是也。方有司执秋水子而诘之。事秘不闻。然五毒备矣。终不挠一辞。无可以为案。居数日幽杀之。竟不知何说也。秋水子性肮脏。意不可人面赤黑直视。虽显者。不为屈。平生相好不多人。虽相好。意不可。终自如也。尝与余言。子名士耳。非能为国家任大事者。余逊谢愿闻过。秋水子曰。子好文章。语中止气偾。遽引枕卧。余最号相好者。然终不敢自谓。秋水子以余为知己也。秋水子尝喟然叹曰。吾所与游惟赵大夫。今死矣。其次子也。吾岂有意于世哉。赵大夫者。贵戚之贤而好客者也。始余识秋水子。亦于赵大夫云。槩秋水子所以归乡绝人事。其故不过如此。特其负气。或斥语其乡人之意不可者。事遽至不可解。悲夫。然秋水子。实孝友慈善。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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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正直。使其沾一命。遇国家事故。必能死节。以邀 人主之褒宠。而相好如余者。可以与而荣也无疑。今不幸至此。余姑为文。以锢诸箧而已。悲夫。秋水子。李姓。根洙名。琢源字。岭南之宜宁人。
明美堂诗文集叙传
李建昌。字凤朝。朝鲜 恭靖王子德泉君之后也。父梁山郡守讳象学。祖吏曹判书赠领议政谥忠贞讳是远。曾祖以上。载建昌所撰忠贞公志。 上三年。洋人陷江都。忠贞公殉之。朝廷旌其门曰。忠贞之门。是岁丙寅。建昌年十五矣。 赐及第。出身七年。补起居注。例选玉堂。十一年。奉 命以行人。如燕。明年春。自燕归。十四年秋。奉 命按廉湖右。明年夏。归自湖右。坐事窜关西之碧潼。又明年春。赦。十九年秋。增秩通政。特 命永带知制 教衔。复出按廉于京畿。明年夏归。二十一年。遭母忧。自京师返葬于江华。自此乡居之日为多。二十五年。奔父丧于梁山。以柩归。二十八年。起家拜京兆少尹。明年。奉 命出北道。按覈咸兴乱民。归拜承旨。三十年秋。以言事窜湖南之宝城。明年春。赦。是岁。擢嘉善阶。新官制行。累授协办,特进,侍讲等官。皆不就。三十三年春。授海州府观察使。三疏辞。乃 命以原官补外。寻流于古群山岛。月馀而赦。此建昌仕宦之大略也。建昌始仕。为朝中最少年。一日 上坐帐中。望见建昌。使人问其年。 上笑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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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与我同。又问生日。曰。月先矣。每侍 上。记注称旨。出入辄加顾眄。然大院君当国。建昌尝见忤于大院君。又以家世与人多嫌却。故同列交相避。以此玉堂十数年。上直才一日。间为他官。亦未尝久淹。崔益铉上疏。侵大院君。举世耸然以为直。建昌为持平。独曰。春秋为亲者讳。益铉虽直。不可以不罪。邀长官合疏论之。不报。朝廷事自此难言矣。其为御史念忠贞公始以御史树大名。冀有以绍其万一。徒行闾里。询问疾苦。虽不娴吏事。竭其所知。究利益于民者施之。忠清监司赵秉式。巨室子也。首以进奉得宠。用外行小数。干誉于愚民。贪残自恣。畏建昌。请奉钱为行资。建昌却之曰。焉有按廉而受赂者乎。秉式即大恐。飞谤以达于京师。时大院君閒居。其宾客多得罪于朝廷。秉式乃谓御史受大院君指。将以倾己。宰相闵奎镐入其说。使人怵建昌曰。祸且至矣。盍有以自解。建昌不为闻。驰入公州营。发秉式隐赃钜万。星夜还以闻。近世御史有论劾。先以副本奏。俟可然后敢进。至是建昌袖白简直入。 上既微闻谤者言。而又意建昌有私憾于秉式而诬之也。召见建昌而诘责之。威音震叠。左右股栗。 上曰。凡汝所按廉。皆汝耳目之乎。抑从人闻之乎。建昌对曰。一道之事繁。臣且多病。实不能一一躬亲。至论劾大吏。不可以不慎。臣皆审阅。然后以闻。具有文书可覆按也。乃命他使者往验之。悉如建昌言。秉式卒抵罪。而公州士人子。有受杖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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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昌者。出狱。自恚不食死。其子告。建昌遂以杀人故窜极边。时独一奎镐甘心为秉式。欲置建昌于死。其馀知与不知。皆叹息为建昌讼。建昌以此声闻当世。奎镐寻亦悔之。病且死。自言以为恨。初朝廷斥倭洋主战守。然实不得其要领。建昌以为忧。尝曰。中国者。外国之枢也。如入中国而善觇之。则可以知外国之情。既入中国。则叹曰。吾犹不知中国之至于此也。中国如此。吾邦必随之而已。李鸿章贻书于我。啖以通和之利。时人皆谓鸿章。中国名臣。其言可信。建昌独曰。鸿章大侩也。侩惟时势之从而已。我无以自恃而恃鸿章。则后必为所卖。鱼允中,金玉均。号为才敏。能言中外事。建昌时与之往来谈辨。及倭事之殷。此诸人主时议。而戚里闵泳翊。年少有誉。为诸人所归。诸人为泳翊言建昌可使四方。泳翊亦倾心于建昌。将引荐之。建昌之自碧潼。得赦。泳翊力也。会金弘集自倭还。以清人黄遵宪所为朝鲜策进于 上。有悉通西洋诸国之说。一日。泳翊邀建昌饮。弘集及朴泳孝,洪英植等在坐。建昌心知泳翊将借诸人以拄己也。乃先面数弘集曰。黄遵宪显言耶苏之教无害。而子上疏乃云。遵宪斥邪。非谩而何。弘集犹逊谢。而泳翊怫然。罢酒。入言于 上曰。臣与诸人论时事。而李建昌为横议。此人虽官卑。有文学名。此等人如此。国是不可定。 上以此愈不悦建昌。而或又谓建昌内实晓时务。特不为耳。建昌以此愈益困。壬午军变。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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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执大院君而北去。 上夜召艺文提学郑范朝草奏文。且曰。闻李建昌善文。且多识中国事。可以予意召之与议。建昌入。谓范朝曰。奉天之诏可作。此奏不可作。此奏须是 圣上面命其大意。乃可下笔。范朝曰。如君意何如。建昌曰。圣人。人伦之至也。今日吾 君之道。惟负罪引慝而已。范朝入以告。 上嗟叹良久。召建昌曰。文须汝自作。致乱之咎。悉归予躬。但为大院君。明白辨释。要使见者。一字下一泪也。因命建昌。陪护大院君之行。清员马建忠等闻之。意不欲建昌行。言于 上而留之。所草奏亦沮不用。时金允植,鱼允中用事。固欲引建昌以自助。每称奉旨。询机要文字。建昌悉辞之。一日促召入。允中于閤门外。口宣 上谕曰。欲往天津乎。欲往日本乎。欲在此参机务乎。建昌谢曰。皆不欲。亦皆不能。允中咄曰。固哉。入少顷。复出曰。疆域之内。犹可以宣力乎。建昌不得已曰。诺。于是有畿辅之命。 上亲授封书曰。但如前好为之。予今知汝矣。畿沿十三邑饥。建昌设赈以哺之。蠲广州,开城,水原之税皆万计。悉以便宜行。不烦上闻。别单数十条。极陈朝令无常。生民受困状。其所请多报可。后有近臣出宰而贪者。 上使人以私戒之曰。如不悛。予将遣御史如李建昌者。汝其无悔。闻者为之叹羡。然建昌遭二丧。服阕而未有召。有言于 上者。 上辄靳之。久之。乃命为少尹。自通商来。清倭商民。多与我人讼。京兆不能理。别置少尹以专之。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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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者。多要人。于是世谓建昌且显用矣。视事月馀即上疏。言政府请用银铜钱。将使外国之人。操货权。启无穷之弊。又言各国人买屋无纪。请禁我民之卖屋者。清员唐绍仪恚曰。禁卖屋非约也。为书诘之。建昌曰。我禁我民。约于何有。绍仪假李鸿章言。怵政府使弛禁。建昌乃密访卖屋者。辄加之以他罪而罪之。民不敢卖屋。而清人亦无辞以难。会以咸兴按覈出。民复恣卖如故。咸兴乱起由市人。市人皆自当。不得主名。建昌曰。市人必不敢为乱。乱必有所恃。乃用钩钜术。得邑豪阴嗾者。一訉(一作讯)而服。虽市人与乱者。至是乃觉谳。既奏。附论监司李源逸贪庸致乱状。俱抵罪。在银台。尝夜对。因读汉史。微言桓,灵之世。君子道消。以言为讳。汉室遂倾。 上曰。不言者。臣下之过也。而亦其君不能包容之故耳。建昌贺曰。 圣谕及此。臣民幸甚。两湖贼党起。建昌上疏。请亟发兵剿之。以绝滋蔓之祸。不当累烦 王言。徒事慰抚。以骄贼心。又言。宣抚使鱼允中。私立贼。号曰民党。民党者。外国无君之邪说。祸甚于洪水猛兽。又请尊 圣德。坚 圣志。罢女伶。节赏赉。严师律。择藩郡。时警报方棘。而庆尚监司李容直辇金购官。中外益汹骇。故疏中并言之。大提学金永寿。自以代撰纶音。慰谕失辞。具疏将请罪。 上素宠永寿。念不罪建昌。无以安永寿。顾又重罪建昌。故留建昌疏不下。久之。会上疏人权凤熙,安孝济相继触 上怒。鱼允中。亦以他事当罪。乃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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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建昌。建昌自丧二亲来。自以所依惟吾 君。而国事日非。始欲以进言自效。然不敢遽激讦。冀积诚以取信。 上亦烛其无他肠而薄谴之。明年。湖贼复起。 上下皆思用建昌。而乱已不可为矣。倭兵犯阙。国政大变。大院君视国务。金弘集为相。以建昌为工曹参判。其弟建升。为政府主事。建昌称疾不出。建升受牒即辞归。初朝廷开外交。而大院君家居持旧议。颇与士类。联声气。壬午以后则隔阂久矣。至是为倭所胁而出。得专除拜。士无新旧。靡然趋之。争起为官。 上默察建昌独逡巡。心善之。至冬。倭使井上馨。请 上亲政。 上乃以建昌。为法部协办。韩耆东为度支协办。井上馨忽大恚曰。 大君主何得自除官。咆哮不止。 上为收其命。而逋臣朴泳孝,徐光范。始自倭还。专国柄矣。其后官制复改。上念旧臣贵戚。别置官于宫内。曰特进而建昌预焉。 坤宁閤之变。建昌与其友原任参判洪承宪,郑元夏上疏。略曰。 王后之废。臣知非 圣上意也。道路相传。皆云贼已行弑。但未辨弑者之为日本人与我人耳。臣弑其君。在官者杀无赦。君父之雠。不与共天下。春秋之例。小君。亦君也。彼阁部大臣。独不知斯义乎。奈何掩匿覆盖。恝然若无事。无乃其中。亦有贪祸倖变。以售其胁上制下窃权逞势之计者乎。要之作贼者。兵则兵可诛也。廷臣则廷臣可诛也。日本人则日本人亦可诛也。匹夫匹妇之死。而不得其命者。犹无不偿之冤。焉有 国母被弑。而雠终不复者乎。仍请复位发丧。内阁大臣金弘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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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疏。嘻曰。是赵盾我也。却不以闻。承宪字文一。元夏字圣肇。此二人。避寓江华。与建昌为邻。尝与论出处。二人专以靖潜为义。建昌尚谓天下无必不可为之日。君子无必不欲出之心。至是乃决意自废矣。断发令下。建昌避入普门岛。为空谷佳人歌以见志。会有侍讲之除。上疏自陈。乞得依托僧舍。以终残喘。如不获命。加以敦迫。臣则有死而已。未几。 上从倖臣李范晋之言。移跸于俄国公使馆。国事复变。命讨稍从 上出。范晋荐建昌有海州之命。 上心欲建昌出。赐批褒嘉之曰。辞受自有时义。卿今不宜苦辞。又曰。卿之有守。朕已稔知。犹且委畀。岂无所以。建昌读之。呜咽曰。 上之于我至矣。然奈已矢言何。及闻补外。即日赴海州。待罪于民舍曰。补外。谴责也。不敢不行。观察。荣官也。终不敢承。 上知其不可夺。命下理。用新法当输作三年。改命流二年。然 上实未尝以建昌为罪。故赦不踰时。槩建昌仕宦以来。持论行事获谤罪。卒以受 人主之知如此。自顷变故。得免玷缺。颇为士论所与。然生而无补于世。与怀安自营者无异。孤负初心。抚躬自悼而已。建昌自孩提。受书于忠贞公。识字先于言语。十岁。悉通三经四书。忠贞公将终。遗书引程子质美明尽之语以勉之。故以明美。扁其堂。自登第。习为古诗文。尝以朝鲜五百年文章一家自期。不屑与并时人称。其入中国。翰林名士黄钰,张家骧,徐郙等。一见而叹曰。使斯人。生于中国。当以吾辈之官让之。各为文以序其诗卷。中岁忧患困厄。颇游心于性命之学以自广。而其本业仍不离。于文章。方其得意。或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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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甚愧古人。及久而有进。则滋见古人之不可及。然其所谓进者。识解而已。壮锐英华之气。日以消落。遭宇宙之大变。苟然不死。目见姚姒姬孔之一线岌乎将绝。况所谓诗古文者乎。以此益无意于复进。且亦不能进矣。年未五十。而仕宦文章。一切自画。将来悠悠之日。何以为人也。归自古群山之岁之冬。为明美堂诗文集叙传如右。
明美堂集卷十六(全州李建昌凤朝 著)
 铭
  
烈女石氏旌门铭(并序)
石氏。恩津人。年十八而嫁于砺山崔顺明。孝顺称乡里。未几。顺明浴于野。渰死。氏哭几绝者数。奉舅姑勉强食事。及三年夫之死日。祭既彻。家人失氏所在。出门迹之。时星月晦明。氏立野中。茫茫如有所求。顾见家人至。遽自投前渠。宛转泥沙。水浅不即殊。舁归劝以勺水。氏咋血淋淋也。翌日泣告姑曰。妇愿以夫死日死夫死处。今死于家。又迟一日。恨恨矣。夫故袍在妇怀中。幸以此为敛。言讫而绝。事闻。朝廷命旌其门曰烈女。氏无育。舅姑取夫之弟之子某为嗣。久之贫不能树楔。某曰。不可以掩吾母。乃业商积赀。大会乡里。谋所以举旌者。介其邻人方达周而求余文记之。盖距氏之没为略干年云。铭曰。
大湖之水。汇于江镜。玉女峨峨。孤骞特映。婉婉崔妇。惟节之奇。灵秀所钟。讵特须眉。义缺耻刓。众趋姑息。谓为善者。徒苦无益。妇之死夫。内断于心。不激不诡。仅古鲜今。谁其旌之。国有有司。谁其尸之。家亦有儿。孰美不彰。孰芳不绍。屹彼乌头。天光下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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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妇韩氏旌门铭
乌乎。臣而死于君。妇而死于夫。皆所以自尽也。非必有益于君与夫而后死也。苟谓必有益于君与夫而后死也。则其必有当死而不死者。故曰杀身以成仁。而不曰杀身以成事。然自古以来。忠臣烈女。多出于亡国丧家。而死而有益者常少。其无益者常多。于是。世俗之论。往往以徒死为咎。虽其说不足以辨。而其为忠臣烈女之不幸则甚矣。万一有死而能益于其君与夫。则虽于其所以自尽者。固无所加焉。而魂魄有知。亦将愉快于地下。岂非幸哉。况所谓世俗之论。闭喙不敢出。而世之主风教者。又从以扬之。使知忠臣烈女之不可无如此。而又因以知所谓无益与有益者。均之为自尽而不容轩轾。则尤岂非有益者之功欤。昔吾先大夫忠贞公。尝为西原洪烈妇诗。大意以为洪烈妇绝其命以救其夫。虽不验。可以无憾。盖洪烈妇。蕲有益而卒无益者也。然吾先公犹表章之。况救而验。蕲有益而卒有益者乎。咸兴刘生兴臣。以前母韩氏之状来。求余为旌门铭。余为之序。而系以辞曰。
粤昔金縢。以某代某。王其罔害。公亦寿耇。方公之祝。岂能必斯。仓皇震迫。切心急辞。夫纩于床。妇酖于器。亦岂望幸。不忍坐视。生者方死。死者忽生。虽云有命。畴曰非诚。诚既感天。胡不并活。不戕其躬。奚暴其节。公孙硕肤。非以一善。韩维衿鞶。死而乃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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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醴者泉。孰谓无源。 圣后之宗。贤祖之孙。子亦克家。姱烈以彰。屹此朱闾。百世有光。
高孝子旌门铭
高孝子正镇。石城人也。以至行闻。始余以御史行湖右。得乡人士所为状。状孝子曰云云。请达于朝。余重而未之许。然尝察之。具如状所称。后数年。先君为石城宰。孝子之孙寅寿。以谨洁见知。余二弟往来省视。暇辄引寅寿游。寅寿且工书能吟诗。余以此益稔孝子事。而意独甚愧寅寿。 国家敦教崇化。率岁闰广行旌典。职在有司。间复遣使者以搜访其佚。靡隐不彰。顾世俗骎骎下。不能无溢与冒矣。孝者。人道之至。然视他节烈。为庸徵之逾易眩。而选择之诚不可以不慎。向使余知孝子事若后之详也。则岂惜一言之奏。使其久闇而不耀哉。 上二十七年。孝子事得达。有 命台楔如例。寅寿以书来告余曰。愿有以述也。余发书读之。泪为汪汪下。盖余遭先君之丧。时将免也。寅寿之请于余者。不惟余之知孝子而已。亦以追先君之遗爱。而不以余不肖也。余其忍辞。昔夫子之丧。三年毕。诸弟子治任向哭而归。子贡独设坛于场。又三年而去。夫三年者。圣人之中制也。而子贡过之。何也。使子贡矫情饰异。以求过于人也。则虽加一日。不如已也。其必有大不得已于心。而回翔踯躅。彷徨而不忍去。虽至三年。而不自知其过也。盖孝子诚臣之至情。莫不然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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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事或然或不然。不然者。固不病其不及。而然者逾见其贤也。世俗既不能无溢与冒。而又以孝为庸行。故竞傅为奇异之称。求以别于众多。于是。冰鲤雪笋。又不可以胜述。余独爱状孝子之辞。其事。皆若人之所可能而鲜有然者。以此知孝子之制行。悉与中道合。惟其庐墓不去。有似子贡之于夫子。故特著之。以见孝子之心。然非以是为孝子夸也。他悉具状中。兹不复书。申之为韵语。以铭曰。
嗟孝之道兮。以顺为祥。谭者或侈兮。好称非常。若世治理兮。黄龙凤凰。逡逡无华兮。奚损为良。懿君至行兮。著于一乡。生养死葬兮。罔不允臧。我闻其语兮。跂余可望。内自循省兮。有泚有滂。先王制礼兮。以时毕丧。情不可短兮。日不可长。松叶丰丰兮。莎露瀼瀼。不忍逝此兮。即安帷房。徘徊上下兮。三载于傍。岂惟三载兮。终身不忘。孰无斯心兮。忽焉而亡。燕雀啁啾兮。岂能永伤。崇闳广楔兮。于后有光。我听舆人兮。述此铭章。
景峰大师塔铭
世称浮图之教崇无而善舍。凡天下万理万事。悉舍之以归于空寂。而为浮图者。辄曰。此特迹耳。乃心则未尝一于无也。以余观之。二说皆非是。始为浮图者之心。实欲悉舍之。实欲一于无也。而其迹顾不能然。非惟不能然。固不可得以然也。于是。舍其所有。而易之以其素无。往往所易之之繁且侈。反过于所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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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或倍蓰什百。不可以纪其名数。遂专为张王夸耀。充满天下之具。而空寂之本怀不可见。今夫为浮图者。必曰我出家。然以余观之。出家不能无所往。往而入山。则山亦家也。往而入林。则林亦家也。特家为人之所当居。而山林非也。彼乃舍而易之耳。然诚能以山林为家。而不复为家。则虽其理之与人背盭。而家之事可以无矣。而顾不能为鹿豕。为鼪鼯。不可得以然也。于是有出家之家。号为寺刹庵寮。寺刹庵寮之繁与侈。视家何如也。浮图之死。必以火葬。其骨悉为烟尘。若是则可以谓之无矣。虽其理之尤不可问。而其事于其教为最合。然余又怪既烟尘其骨。而又封土累石于无物之地以为塔。是又何说哉。盖浮图之得其术者。其体之中。有所谓舍利之珠。火而不坏。其徒必收而宝之以为藏。于是乎有塔。嗟乎。舍骨体而易舍利。舍冢墓而易塔。此又不能真无也。古圣人之葬。不封不树。夷之为陵。故曰其死易葬。后世之制已失矣。而浮图之舍利。分以藏之。于天下。不知其几处。其所藏之塔。金银珠贝之饰。雕镂之费。与僧徒氓庶膜礼祈祀之勤。其繁且侈。视冢墓。又何如也。故曰空寂之本怀不可见。浮图某以其师景峰行状。来求塔铭。景峰学浮图。得其术。葬而有舍利。有舍利。不可以无塔。有塔。不可以无铭。姑予之铭曰。
林出会津父应镇。母申梦铎兆始震。胡不学孔于道徇。蚤窜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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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髡其鬓。谒三大师授法印。名曰智圆绍为胤。华严宝积奥且峻。坐不䦱堂道益进。世皆无常我亦顺。寿六十六焚为烬。瑞彩升霏异响振。得珠二颗表厥信。吁嗟景峰以此殉。塔而铭之辞不吝。
离峰和尚塔铭
顺天大觉庵僧惠勤。访余于贝州之谪庐。以其师离峰和尚之状。请曰。愿有以铭。勤端谨。通儒书。尤善为诗。与余游甚驩。余既心诺之矣。既又以书来曰。吾师之于佛之教。可谓精矣。其有功于寺刹。可谓钜矣。然勤素闻士大夫文章有体。不肯为浮图作铺张语。勤不敢强。惟是吾师一生忠孝。其心事皦然。不可泯没。或者立言君子之所不拒乎。余嘉其辞之令而诚之笃。乃按状曰。师讳乐玹。字天然。离峰其号也。其先驾洛王族。其考曰金愿中。其妣曰朴氏。自灵岩徙罗州而生师。师幼即美慧。父母用术者言使出家。年十三。薙发于清溪寺。游历诸方。至三十。始升堂教授。大振其宗风。中岁远游。东至金刚。东南至大小白山。坐禅于头流之玉浮台。晚居长兴松台。后移顺天普照庵。世寿八十七之岁。闰二月十七日微疾。自书偈。掷笔而逝。越三日。火于东峰下。收骨而塔之。实今 上三十五年也。师年十七。荐遭二丧。自以形毁。不可以为礼。哀痛泣血。憔悴如枯腊。三年不啜酱。邻里目之谓孝童。或谓孝僧。平生必以子夜起。先北向望阙四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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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疾病未尝废。国有大丧。辄自设斋醮。殚诚祈祝。或有问曰。佛氏之法。以道为乐。子何龂龂如此。师曰。忠孝理之固有。逃空寂而忘忠孝。非所谓道也。丈夫遇而登庸。则有朝廷之忠。其不遇而隐沦则有山林之忠。吾所以昕夕熏修。誓报 君恩者。乃吾以为道也。噫。此惠勤所谓不可泯没而求余之言者欤。抑余闻在昔龙蛇之乱。 宣庙西狩。清虚大师休静。伏谒道左曰。臣老矣。不能从。请以二弟子见。于是松云,惟政。奉使入日本。以口舌折狡虏。骑虚,灵圭。从赵重峰先生锦山之役。执干戈而死。松云之功。骑虚之烈。清虚之所教也。又闻南汉行成。 孝庙以凤林大君质于沈阳。壮士金汝浚从行。值满州人大宴。壮士被酒大骂。满州人咋舌不敢害。其后 孝庙在禁苑。秋风闻鸿雁声。怅然思金壮士。至今传之歌谣。师于壮士为裔孙。而清虚大师。又其法祖也。无亦忠义之成性。不以世出世有间。而其所自来有然耶。虽然。清虚既功存国史。金壮士姓名犹辉映于野乘。若师则遭世承平。没齿枯槁。虽其自谓有山林之忠。谁能知之。虽然。吾观近世士大夫。席祖先之阀阅。荷 君上之宠禄。所藉手而致身者。不过为妇寺之小忠。其心之出于诚者恒少。而出于利者恒多。然则师之望拜祈祝于人所不知之地。至老死而靡懈者。可以谓贤矣。铭曰。
以善文故名于缙绅。以好施故德于贫民。以严净故常有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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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异孔多。我不具陈。载其忠孝。视此贞珉。
昌宁县火旺山龙池曹氏灵迹碑铭
曹氏。以新罗太师驸马都尉昌城府院君为鼻祖。历高丽。有八平章事。九少监。入本朝。德勚相承。至今号大姓。太师妣李氏。新罗贵臣光玉之女也。未笄而有腹疾。祷于昌宁县火旺山之龙池。云雾昼晦。已而有身。梦有告曰。吾东海龙子玉玦也。善育。而儿既生。状貌异常。胁有文曰曹。新罗王闻之。赐姓曹。名之曰继龙。及长。为真平王女婿。御倭于莱州。倭詟服曰。曹公天人也。盖曹氏家牒所记如此。今 上二十九年。曹氏相与谋为碑于龙池之上。吏曹参判寅承。实董厥事。以辞属建昌。建昌世与曹氏好。不敢辞。谨就其家牒之文。稍节略如右。余惟气化之事。自商颂周雅以至左氏司马氏所录。诡异多矣。而要亦理之所或有。如苏洵之一切辨断以为诞者。殆亦果于自信。而不知天地之大。古今之殊。非可以寻常之见囿之也。惟东方人文之辟在最后。新罗当汉以后。天下方朴散醇醨矣。而化育之异。乃往往类邃古事。惟其气之蓄久而发迟。故能历三韩千载。以至我 朝。而降材之美。犹未匮也。世胄之富贵福泽。犹未艾也。若曹氏。尤其昭昭者耳。夫既有所闻与所传闻。以迄于今。为子孙者。乌可以不信。既信矣。又乌可以不思所以表章之。曹氏之举。合于礼。礼者。所以重本始也。铭曰。瀛海维东。日户月扉。龙子之居。宫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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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玑。鳞鳞者媵。弗屑以妃。俶焉遐顾。升气而蜚。火旺之山。其高巍巍。其泽滃滃。浸于南畿。有齐季女。若或有依。乃生男子。其长颀颀。尚于贰馆。象服有祁。岛夷駾矣。我怀我威。发祉流荣。叶叶以辉。惟忠惟孝。罔或有违。神灵所祐。其畴敢几。琢词于石。以彰厥徽。云之裔裔。有俨其旂。
葛夏帛澹宁窝铭
余以澹宁号者。久矣。今闻美中言。葛君世良。亦号澹宁。淡宁者。本葛氏家风也。余不敢与世良争。世良曰。请有以文之。余又不得辞。铭曰。
孔孟既远。理与事二。道为无用。用则功利。贾号王佐。学犹可议。董见大原。而乏其施。光光乃祖。经纬天地。实惟尹说。谦曰仲毅。史官修隙。劣兵优吏。稗家述诞。倏神忽鬼。俗儒拘迹。申韩是谓。定于有宋。三代庶几。紫阳小学。标揭宗旨。宁静致远。澹泊明志。惟精是研。惟性乃理。是为存养。是为格致。旷四百载。若符节值。不观其源。曷远其委。不徵其根。曷茂其汇。惟齐治平。修正以至。惟孙曾玄。祢祖是自。惟葛绵绵。远矣东徙。有忠有孝。而不大炽。暨至于君。怀绍惕坠。早从师友。悦闻仁义。我叩其蕴。欿若有愧。惟行之难。父母昆季。庶无大悔。馀力文字。我闻其言。既感而喟。惟忠武侯。方隐不试。想其所为。不过斯事。苟过于斯。是则出位。是则愿外。是则求异。虽以有闻。澹宁则未。葛之覃兮。天下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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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妃采之。王服是纬。人谓其荣。葛不自贵。空谷萋萋。混于凡卉。惟其葛矣。匪蒿匪蔚。我铭澹宁。以见其意。忠武有后。罔曰弗类。
明美堂集卷十六(全州李建昌凤朝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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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江先生牟司谏赞
牟公恂性至孝。亲病求医。将渡江。水大涨不可舟。公仰天而哭。水忽中断。见者异之。相谓曰。此截江先生云。后官司谏。 光陵靖难。守节不贰。以窜终。裔孙某以耳溪洪公所撰墓表。来乞余言。乃为之赞曰。
唶世之谭。矢口曰天。曰时曰命。余胡能焉。姑委以顺。苟幸无愆。惟伦与义。沦胥以迁。狃而罔艾。奚贵乎人。人与天一。有感必神。秋水方至。彼江沄沄。不舵不楫。淼其无津。孝子临止。仰首号旻。洪流中断。宛宛飞尘。是无奇特。惟诚之真。惟此孝心。厥为忠纯。遭世之艰。守死洁身。无曰无成。求仁得仁。我赞而唏。诏百子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