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遺稿卷之一

　[詩]

　　

夜愁(以下辛卯年)

愁人夜多愁。逢夜心先怯。愁來睡魔走。耿耿眼開闔。待睡如待人。防愁若防冦。防之竟莫防。甘作愁所誘。琅琅已往事。箇箇將來計。心頭千萬緖。自是一人世。丁東彼更鼓。誰使遅遅撾。三更纔已過。四更今幾何。風高聲半碎。點刻不分明。披衣忽起坐。落月低簷楹。

宮詞。次聖徵韻。(聖徵月沙李相國字。卽公甥也。)

宮樹低侵月一眉。晴花和露落前池。矯頭南殿聞歌響。香盡金爐不自知。

李廣不封。效古體。

飛將在北時。匈奴盡奔馳。天子云數奇。不許大將旗。君王手中禍福柄。數非自奇君所奇。當時衛李兩將軍。未聞徒手開邊徼。長驅十萬入不毛。漢卒死多胡死少。歸來腰下萬戶印。八方傳頌稱元勳。人當有妹顔如玉。不必奇謀傾八垠。

春日偶吟

寂寂支頤坐。悠悠閱歲華。草長春覺晩。花斂日知斜。樹影移前檻。鸎聲滿後家。風光如許好。人事足悲嗟。

園中有鳥。啼作願死之聲。

月明風軟樹陰淸。爾獨胡爲願死鳴。鳥音人語從來異。誰料玆聲是好聲。

讀靖節集

北窓元是葛天天。休道淵明晉代賢。詩詠五言皆古調。琴長三尺去朱絃。閑雲舒卷無何裡。倦鳥飛還廣漠邊。末路銅章知可辱。辭官非避太初年。

靑靑墻下松。種在春花外。春花隔眼前。欲見終無奈。

次倚窓舍兄詠牧丹韻(倚窓諱業男)

麗質豊容人共美。易零無實我還誇。久在恐爲人厭見。實存應作俗夫花。

　　附原韻(倚窓)

　觀於海者難爲水。始信鄒賢語不誇。晴窓曉日看渠後。開眼東風未見花。

烟興島中絶句(以下壬辰年)

老母風塵外。殘生烟雨舟。斜陽垂淚眼。倚棹看遊鷗。

海濶三千里。檣高數百尋。西關杳何許。烟霧萬重深。

次沈相聽天韻

披圖指點舊山川。千里三韓幾邑全。寃射蒼旻雲月苦。血漫靑草野風膻。他鄕驚見淸明節。華髮新添癸巳年。

昨夜分明故園夢。老梅猶在短墻前。

溟渤東馳作巨川。一隅牙縣幸能全。烟霞釀雨山光暝。蛟鰐驅風海氣膻。賊入都城今幾日。王遷關塞已經年。腐儒無力淸氛祲。淚下中宵濕枕前。

吾家元在小乾川。遙想今來詎得全。破砌頹垣埋草莾。寒梅老木入腥膻。思歸殘夢驚三夜。離土孤蹤了一年。飄轉天涯幸不死。願看收復此生前。

千里神州虜祲昏。血沾原野碧成痕。雲迷絶塞是行殿。灰冷荒墟知舊村。殘夢三更驚漢樹。覊魂二載掩柴門。危樓一夕思君淚。獨向靑山拜蜀魂。

滯雨牙山客軒。走草長篇。(篇內三西。卽稷山外陣。柳野卽禮山農庄。)

春雲漠漠春雨作。過盡中春又三月。海風東來撼地軸。庭木擺亞階竹折。客館三日不歸去。主不留人雨挽客。吾生無處不爲客。蓬轉東西無定跡。三西亦客柳野客。作客非獨牙山邑。人情所向卽爲家。一夕歸思高飛鵠。深居廈屋又如此。何况天涯征戍卒。王師北來萬爲群。露宿松都再經朔。家鄕杳杳幾千里。鐵衣凍冷炊烟濕。吾民手額望旌旗。洒掃京師爭指日。川流漲急行路滑。征馬凌兢難跋涉。坐令收復歲月遅。拯濟吾東天未欲。

開衡雲退日舍歷歷事可考。恨吾不及古人之正直。

獨坐偶吟

微雨洗春樹。濃陰罩晩城。庭空一鳥過。花落數枝輕。悄悄坐成獨。寥寥人斷行。窮愁因不語。孤靜似忘情。

夜看杜詩。因次薄暮韻。(以下在禮山時)

病後空皮骨。天涯且歲時。水寒鳴宿鴈。風動墮枯枝。燈燼臨書暗。妻顔入夢悲。茫然十年事。心緖亂於絲。

爾獨全天賦。能隨節候吟。露華雙股冷。草葉衆聲陰。箇箇新秋意。蕭蕭久客心。朝暉破沉寂。人籟替虫音。

聞和議

蒼黃人可恃。顚沛事堪憐。聖志方懸膽。群情且息肩。勞深寧擇地。計盡但歸天。獨撫中宵劒。蕭蕭白滿顚。

雨後肴韻

一播奇觀滿四郊。天公穎脫問誰敎。風開宿霧呈山嶂。春挾新晴上樹梢。野外城殘虧月暈。田間隄坼作坤爻。兒啼婢咄床床濕。自歎年前懶晝茅。

乾坤萬事豈前期。一榻烏山雨滿陂。半面功名潘岳拙。平生風月鮑牙知。漢郊倘不生戎馬。湖海那能有我詩。

且乞西鄰黃犢子。趁晴耕種未全癡。

觀影筭十韻

製作何人手。軒皇運智精。析微毫莫遁。推隱鬼難爭。地理隨增减。天文入變更。傍連仍作卜。橫戴却成丁。櫛比窓欞密。闌干屋柱幷。乘除紛上下。進退忽縱橫。井井孔明陣。多多韓信兵。排稠心轉小。呼疾手還輕。雄愛帷中傑。貧嫌燭下生。北窓春睡後。賴爾送陰晴。

次唐詩牧童韻。示學詩童子。

朝出林烟霏。暮歸山日落。牛馴草正長。枕簑眠不惡。

飮溪溪水渾。入谷林花落。背上睡正酣。風雷無作惡。

老牛馴可乘。背妥身磊落。橫行彼犢兒。踏麥一何惡。

驅牛朝出門。春雨滿墟落。何用覓簑衣。裸身也非惡。

自把新詩敎鸚鵡詩二十韻

吳姬誇玉質。隴鳥禀金精。相對一般色。與詩三絶成。紗窓芳草晩。繡戶落花晴。屛暖開雲母。簾寒捲水晶。琴心愁不耐。錦字歎誰賡。妬殺雙栖鳥。生憎喚夢鶯。憐渠能巧慧。對我共孤惸。淡比鷄隨宋。情同燕伴京。暫憑朱檻立。喚起綠衣名。飛躍雕籠出。低回絳袂行。齒開凝貝動。鬟亞綠雲傾。宛孌懷春句。琅𤨿碎玉聲。空庭惟兩影。凡鳥罷群鳴。竦聽頭微側。精心舌更輕。聲音俄滑熟。詩律

乍分明。踈朗調絃瑟。嬌癡學語嬰。咬咬噓綺語。箇箇吐芳情。渡柳隨風細。穿花惹霧縈。敎餘仍久立。聲罷有餘淸。寂寂無人見。爐烟暮自橫。

雪作花飛相會面。花飛如雪又相離。重逢定在塵淸後。他日期君漢水涯。

李申甫將歸藍浦。題贈。

愁至難消遣。缸乾空戴巾。籌邊敦聖主。憂國委窮人。飢雀天寒噪。陰雲日暮屯。君歸誰作伴。書卷獨相親。

用安同知(庭蘭)韻(以下丙申年)

靑冥高議屬明時。可笑嶔㟢安用之。放浪湖山惟脚健。支持冠帶覺身衰。一雙履在君休侮。四十年非我已知。點檢半生還獨哂。坐看斜月到梧枝。

來鴻去燕各隨時。孰使之行孰尼之。病愛圖書仍作癖。憂催鬚鬂不禁衰。詩成好語無人會。酒罷狂言畏俗知。有意歸田今已决。卜居從此覔西枝。

孔雀行

孔雀渡海來。人人相顧賀。賊來入釜山。始道賊賣我。將士笑死綏。廟堂講上計。宮闕一炬盡。衣冠散草際。可憐閨中婦。不識中門外。蒼黃林莽間。委身隨兇賊。眼前殺

夫家。視之不敢哭。賊去委道傍。有兒在其腹。借問兒父誰。平生抱耻辱。耻辱不足數。兒生恐類父。

客居小於斗。我膝容不得。半起已打背。欲卧未伸脚。開窓延我頸。恰如虫負殼。我初動遭觸。衣帽半碎裂。邇來悄悄慣。入門便匍匐。不遇鄕里兒。長折腰三尺。有時出門去。亦自低頭角。宅中更無人。老婢與病僕。門扉掩不開。竟日烟滿屋。縱令回也居。恐難不改樂。所賴此老胸。八九雲夢澤。

訪乾川舊宅有感

久訝非吾宅。窮尋得卧槐。傷心摧樹木。滿目長蒿萊。墻缺隣人過。堂傾屋瓦堆。重新我何力。忍淚獨徘佪。

月夜遊龍浦

憶昨庚寅八月夜。小舠長笛此留連。七載歸來尋舊跡。一江風景似當年。栗洲樹影高低月。龍浦秋光上下天。淸興未闌甁已倒。喚人酤酒更登船。

效立巖次李白將進酒韻

君不見尋眞仙子入山來。骨化白雲終不迴。又不見名塲擾擾爭一髮。心內生烟鬂生雪。殷勤我策三十六。第一把酒邀明月。閑愁奔北豪氣發。朽容變盡朱顔來。醉

來擡頭天地小。眼前但見壺與杯。平生友一麴生。納我華胥鄕。使我無視聽。古人未知其趣耳。知之何得獨長醒。生前富貴亦不顧。身後寧思千載名。陶然兀然此其味。不論賢愚可共謔。風塵世事那忍聞。一日要須三百酌。飢不食寒不裘。但當買酒醺醺醉。此生不復人間愁。

曉發靜林村(九月。自京還禮山。此水原地也。)

客房無壁秋夜長。擁衾不眠吟喞喞。卧聞人語謂天明。呼僮出門催曉發。行行過盡十里陂。迎得明星送落月。蒼茫曙色路不分。前山忽近後山沒。弊袍故絮不溫身。滿背淸霜寒入骨。東方漸高人影薄。萑葦蕭蕭風淅淅。荒程入草半沮洳。疲僕蹣跚濕衣襪。有時羸馬遇深泥。沒脚滑蹄頻傾跌。顧語同行吾不歎。人間無處非今日。明朝弟兄把酒時。盡取玆行作閑說。

咏雪(在瑞山)

乾坤蕭索歲將終。天末陰雲忽萬重。已許春花爲後進。更令朝霰作先容。庭前夜響聞摧竹。窓外晴光見壓松。詩句欲成肩又聳。擬追橋上昔賢蹤。

盡日霏霏夜又終。玉峯瓊樹暗重重。鷺鶿相對難爲色。螟螣深藏不自容。生意十分千頃麥。精神一倍獨株松。暮歸山客欹簑笠。步步回看失舊蹤。

松上雪

天公奪我千林葉。酬以瓊柯與玉枝。惟有不廉髯御史。舊靑新白兩兼之。

百戰但見君王捷。不見君王北。神騅所向霹靂忙。今日霜蹄何事。獨周防。四面楚歌歌不已。悲凉壯士淚。花顔雲鬂奈爾何。碧草香魂千載。恨難磨。

淸渭水。珠箔靑樓勞夢思。勞夢思。梅花一窓。明月千里。雲鴻不傳相思字。寶瑟朱絃愁不理。愁不理。湘江日暮。采采蘭芷。

江上屳翁誰氏子。去來一葉扁舟。蘆花楓葉滿江秋。飛來縞衣鶴。烟雨共遅留。飛過南溟與北海。長風袖裡颼颼。俯看塵世一蜉蝣。行逢回道士。期會岳陽樓。

秋江風急不恬靜。移泊蘆叢待少定。晩來風霽波如鏡。理小艇。過盡柳堤婆娑影。亭亭殘日度西嶺。罷釣歸來江月逈。前村換酒探幽勝。多少興。不復塵埃到心境。

在江都寄伯氏。兼示諸兄弟。(以下丁酉兼春秋在江華)

客裡逢寒食。江南有弟兄。薄官仍作別。邊塞更聞兵。夜夢槐亭飮。春拋柳野耕。殷勤病康樂。今夕最關情。

讀靖節集

田家稚子候荊扉。酒熟山中悟昨非。景晏孤松方翳翳。春深五柳正依依。白蓮社裏逢黃面。黃菊籬邊待白衣。太古淸風北窓晩。鳥還雲出興忘機。

贈張士深

歲月蓬頭裡。朝廷醉眼中。逢人先訪冦。無食却謀僮。窓破風如箭。衾寒卧似弓。南鄰有良友。頗慰少陵窮。

歎瘦。示諸友。

吾年十五六。腰腹早豊實。理細滑側手。肉厚深藏骨。漸覺行步慢。未夏身便汗。常恐肉成山。取笑同行伴。駸駸歲月馳。三十來如期。年多應已繁。事劇憂亦隨。容貌已成醜。肌膚忽覺羸。喪亂身餘幾。公私膓內熱。朱顔日凋槁。無復舊形質。崚嶒月下形。齟齬燈前影。褰裳鶴脛長。捲袖鷄脚冷。觚稜面生角。磊磈頸露節。上馬髀先痛。遇寒身自怯。夜來愁作惡。睡魔爲所逐。久卧筋骨酸。碾轉終不耐。披衾罵妻孥。更將縕袍籍。上肩下至踵。手撫心不寧。參差細大骸。羅列呈其形。銛尖劒戟立。糾纏藤蘿橫。突然凸爲丘。窪然凹作臼。皮枯麁且緩。剝落洗更垢。

蟣虱喜得所。鱗甲爲淵藪。爬搔聲簌簌。日夜長不絶。當胸喘息高。决决如掣物。膓腑在臍下。指點疑可掇。往者稍瘦時。自喜支體輕。中年露圭角。坐卧憂不平。自從柴毁甚。明知死乃休。咄咄不能已。嘿嘿思所由。利戰異子夏。詩癖非杜甫。蟠胸勃欝氣。掩抑澆不去。四窮始爲祟。二竪終作難。三分愛君憂。一半傷時歎。枚數半生事。枯死今已晩。四十已知非。迷途實非遠。跨馬出何之。畏寒宜藏六。憂時自有人。賤者非所恤。無氊有牛衣。足以安吾眠。閉門負朝陽。黃卷是韋弦。豈獨身日肥。亦可終天年。思量一味長。睡起日在房。吾言本不妄。幸勿嘲瘦狂。

示江都諸友

世亂生亦苦。客裡寒無趣。群居一笑樂。自足當上壽。隆寒縶病夫。咫尺阻携手。江鄕天借便。此會知難朽。道廢靜無事。碁局日爲友。偸閑信可娛。心境能安否。風塵車馬閙。天地一吠狗。世念吾已除。不忍忘父母。斜陽風浪高。掩袂搔白首。殷勤歲寒盟。生死莫相負。

三月三日。與邊彦時，黃淸源往燕浦。訪黃而直。而直家無酒。索莫暮歸。泚筆作短歌。以示二君。(雙韻)

燕尾亭前芳草渚。燕尾之水靑如許。佳辰佳會知有所。擬登燕尾亭上語。報答春光無酒醑。始覺貧居多苦楚。

歸來點檢篋中貯。中山毛君會稽楮。起予懷者惟乃汝。我有短歌聊可叙。吾生於世本齟齬。此曲無譜人誰與。逆旅天地生也遽。今日逆旅之逆旅。男兒行止有兩緖。子如有志行勿紓。江漢多風路脩阻。春雲欲雪鴻飛去。山中桂樹不吾拒。紫芝綠蕨春可煮。人間萬事視凡楚。盤中一筯兼邾莒。靑雲白雲各有侶。與君後會知何處。灑掃石逕當延佇。

彦時子德餘次韻來示。余又次之。

尋春昨日江之渚。行盡芳堤十里許。春田水滿迷失所。隔林但聞禽鳥語。燕浦之水綠如醑。極目漫漫流束楚。風光收拾懷裡貯。來向晴窓汗縑楮。風塵耐久我與汝。有酒共飮懷共叙。欲向新交多齟齬。微斯人者吾誰與。吾行綽綽不甚遽。吾是天涯一羈旅。人間榮辱千萬緖。倚伏斯須固不紓。丈夫行藏無所阻。時可不可來又去。來燕誰招鴈誰拒。遇肉可烹蔬可煮。泥塗猶可辭仕楚。飮樂何能忘在莒。閑雲倦鳥是吾侶。歸歟水麗山明處。山中友作詩招我吾方佇。

德餘又次。余連次三首。

箕之崖兮潁之渚。萬古淸風巢與許。東華軟紅非我所。欲求熱官憂冷語。蘭爲佩兮椒作醑。白雪一曲淸更楚。

江湖無處魏匏貯。天機枉費三年楮。樵童牧叟相爾汝。濩落孤懷向誰叙。乾坤大度容齟齬。日月無情不我與。江南草綠春事遽。北天雲深鴈呼旅。林鴉野雀無意緖。飛噪紛紛雜疾紓。手折瓊枝美人阻。落日重雲愁不去。西鄰有友莫違拒。石田共耕茶共煮。爭鋒高義鄒敵楚。撫小深仁魯存莒。韶華未暮邀我侶。擬上海山高絶處。題詩一寄臨風佇。

昨夜春夢湘江渚。五雲九重深幾許。雲屛霧帳眞得所。玉欄坐與佳人語。飢斯瓊餐渴玉醑。衿佩陸離衣鮮楚。粧成欲將金屋貯。芳誓綢繆辭滿楮。金徽倡予歌和汝。錦衾春情盡意叙。鸞膠生活不齟齬。自期死生長相與。蘧然蝶散何太遽。還作人間一孤旅。臨江白髮雪千緖。落日回風心不紓。賴有知音同險阻。竹杖苔蹊相訪去。邀非折簡豈麾拒。野毛溪鱗時共煮。攻愁酒力強過楚。醉後乾坤小於莒。風塵携手喜得侶。末路相羊知有處。相迎相送相延佇。

干戈七載湖海渚。白髮蕭蕭千丈許。豺狼橫騖民失所。手撫靑萍心口語。消愁無賴一斗醑。獨立長歌更悽楚。箋天搜盡滿襟貯。寸鐵心膓三尺楮。跳梁海賊誰豢汝。斁盡綱倫久不叙。兇謀雖慘誠齟齬。梟獍之徒天豈與。

一擧滔天汝何遽。大夏重恢惟一旅。微臣何用謾愁緖。天步雖艱終可紓。從來平妥在艱阻。星入旄頭胡運去。螗蜋伸臂能久拒。窮島遊魂可烹煮。亡秦自是三戶楚。破燕那無一城莒。廊廟何人方召侶。淨洗金甌置安處。周宣中興翹首佇。(二月廿八夜。客星入旄頭。旄頭無光。倭退之兆。鄭䨜言。)

步登家後小丘。將訪友。中道而返。

病後腰支懶更頑。出門春事已闌珊。媻姍勃窣行吟處。窈窕冲融影動間。雀乳鶯啼驚節換。水流山立見身閑。欲尋北里仍忘興。采采鵑花滿袖還。

暮春與邊德餘從山逕還。德餘說權汝章渡碧瀾吳體詩。因用其韻。

風驅洞壑松栢聲。落霞照樹枝上明。老子行吟更坐睡。幽禽栖集還飛鳴。斜雨點空暮山黑。遠帆過眼春潮生。安得美酒如江綠。倒盡百壺澆不平。

荒田行

荒田數頃方借耕。矮屋三間更僑居。朝炊乞得監河米。暮出又騎東家驢。客來拍手笑我貧。物皆假人身獨渠。我言萬物皆無主。天地元來一蘧廬。大塊假我以此身。身外何物其眞歟。衣焉食焉亦聊爾。只緣垢累終不除。眼前一笑自一生。有無貧富復何如。人憂不足我無憂。

知我所存較有餘。蘧然一夕大夢覺。向來擾擾都是虗。聽來客舌呿不合。揖我不去還躊躇。墻頭忽得濁醪過。醉來欲語還忘余。

移居箭倉里珠巖北(江都城外三里也。)

作客栖難定。無營意亦平。腰支因靜嬾。詩語爲貧淸。農事親村老。林居愜野情。家僮頻報暵。扶杖看雲生。

步出

步出珠巖麓。南風笠子斜。幽禽驚復近。雜草細猶花。城晩浮烟氣。川晴受日華。歸牛坐看盡。吾亦起還家。

步緩身無倦。心舒景自饒。川光明石角。雲影度山椒。烟薄粧籬落。林迷隱巷謠。吟筇歸去處。禽鳥亦寥寥。

東風六月簸江國。溟渤倒立傾天關。雷公助勢雨師隨。乾坤盡入蒼茫間。神鞭雲駕十二龍。矯躩九萬窮躋攀。顚狂揮灑大地隘。怒氣勃欝陰聲頑。銀橫玉散遠近迷。眼中坐失千尋山。共工憤觸不周裂。五丁鑿拔天公慳。嫖姚十萬摧臯蘭。突劒亂戟鏖群蠻。銀河倒瀉九天漏。平地大波埋人寰。媧皇已遠呼不起。手持斑石潛悲潸。長鵬垂翅濕不騫。爾微誰憐鷗與鷴。西鄰大木不自力。坐受搖舞何疲孱。牀牀屋漏夜未乾。擁衾不眠同蛙跧。

庭前漂麥不足惜。泉生竈下聲潺潺。書箱蠧盡藥裹醭。古棟菌老門苔斑。一夜衰髮雪千莖。病脚半萎行步艱。瓦衣自庇苦如此。哀爾白屋嫠與鱞。吾將長箒十萬尺。掃盡陰翳開愁顔。不然扁舟載吾道。浩然滄海無時還。

夜坐。次邊德餘韻。

荒城當戶晩風長。把酒閑吟是我鄕。繞屋柳枝秋寂寂。隔溪燈火夜茫茫。

風落城南木。砧鳴舍北村。伴鴈雲歸海。隨人月到門。

家弟子始還向延安。題贈。(子始諱偉男。號藥山。)

七月天氣陰。客子雨中發。搖搖孤帆遅。杳杳滄波𤄃。回風歷吾耳。仰面看雲物。世亂遭漂蕩。骨肉常阻絶。連床十日雨。語長懷難竭。夜聞爾語苦。因念爾計拙。茅茨不蔽雨。石田半蕪沒。流離人所同。爾獨何疲薾。思之骨亦驚。一夜生白髮。何時風塵淸。庶得共飢渴。

　　附次韻(子始)

　客向延安城。正與潮俱發。維時九月暮。木落靑天𤄃。主張感一元。收藏看萬物。今辭仲海被。自此音信絶。有合必有離。相持語難竭。好大晩無成。無如弟諶拙。兄才合世需。胡乃自埋沒。秋風吹碧蕙。滿畹皆萎薾。

弟顔老可憎。兄顚霜滿髮。賢嫂供一盎。庶得澆吾渴。

半夜凉生褐。孤吟月入甍。梧桐秋一葉。河漢露三更。世事跏趺坐。羈愁蟋蟀鳴。誰爲先獲者。今古只玆情。

秋夕。掃墓于孤山。因入京蹔留。還江都馬上紀行。篇未成矣。歸來足成。幷示倚囪兄，月沙甥。

莽莽經荒野。行行度古陂。眼明沙水淨。頭白板橋危。亂岫愁邊集。癯容馬上奇。陽川宵作飯。銅雀雨吟詩。華語居人怕。邊書客子疑。蓬蒿村徑改。兵火邑居移。松栢孤山暮。杯盤再拜遅。秋寒江路濶。烟晩驛樓欹。城草栖鴉閙。街塵薊馬馳。停鞭逢自出。握手更何辭。宅相吾家望。文華乃祖基。風塵惟爾瘦。江海久吾衰。伯氏元多病。微官豈救飢。趨蹌悲道屈。冠帶怯身羸。夜雨連床後。雲天望鴈時。寒憂姜氏被。夢惱謝公池。世亂身何托。年侵意易悲。飄蓬違夙計。浮世足生離。已斷功名念。難忘骨肉私。江城秋欲暮。落日坐支頤。

偶吟

前山後山烟氣幽。江都十月凉如秋。村家日日催出馬。小吏大叫荒城陬。朝廷是非里巷知。塞徼消息行人憂。龍鍾老夫坐不語。注目靑天搔白頭。

天朝將官陶通判(良性)管調粮留江華。將行索別章於邊彦時。彦時時爲督運使。(代彦時作)

道路爭稱吾老爺。堂堂七尺足英華。從知淸白心如貌。更服忠勤國忘家。披霧正逢風落木。攀轅今値雪成花。相逢何晩相離遽。明日千山萬水遮。

冬霧二十韻

水國元多瘴。今年更霧繁。初埋天際岫。俄罩眼中藩。黯黲高低岸。微茫遠近村。鳥栖迷野樹。僧返失山門。似靄還疑雨。無寒更不溫。凝然連子午。漸欲沒乾坤。白晝三更黑。靑山萬里渾。潛藏哀顓頊。制作憶軒轅。靑女愁深蟄。玄冥默退蹲。氣蒸靑海窟。勢逼紫微垣。不見寰瀛大。誰知日月尊。淋漓元氣濕。籠絡萬形吞。無復星河影。惟聞鳥獸喧。天心高莫測。人事近堪援。漢史三精塞。唐乘十日昏。瘡痍未高枕。氛祲尙中原。豹隱賢人遯。鳶跕壯士寃。濛濛妨肺氣。漠漠斷心魂。潤積藏書帙。陰侵進酒樽。何當淸穢濁。穩坐負朝暄。

白蓮寺。夜讀晦庵書。

挑燈手閱晦庵書。少讀還休味有餘。寂寂整襟僧宿盡。二更凉月在庭除。

邊德餘連喪二兒。繼喪其室。慮其慼而喪生。作此以慰之。

昔我五男女。眉目俱淸奇。家貧食不足。一室長怡怡。中年天奪二。摧慟如割肌。吾哀有時忘。傷哉乃母慈。抱屍不能舍。淚盡氣已疲。兒亡未云久。其母奄相隨。母葬土未乾。兩兒終俱萎。五喪數年間。但覺生苦遅。形骸一蜩甲。精爽都已離。依俙夢非夢。一窓神昏時。平生擧案姿。婉孌前敷辭。曰我始無子。得之又失之。無實我之初。在我何損虧。胡爲悲抵死。噬臍吾難追。使我辛且勤。使我而至斯。兒皆使之然。我讎其在玆。以死爲可悲。於讎我何思。以死爲可樂。哭死無乃癡。子實未知死。死固無等夷。無愛憎憂喜。寒熱與飽飢。休休入太虗。壽夭同▦陂。我幸先子歸。同歸終可期。况今干戈際。平野積人屍。生免禍羅嬰。死無臭聲遺。全歸父母體。如我者其誰。我死我自多。生者枉歎噫。哀死胥及淪。吾爲後死悲。一之我爲甚。何必踵我爲。區區室家念。不足疚男兒。覺來言在耳。心境稍煕煕。伊我昔年痛。德餘今又罹。窮冬逢德餘。面垢和涕洟。死生君所知。情鍾在結褵。同病卽同藥。援筆題吾詩。吾詩君勿擲。折臂爲良醫。(德餘。常作死生說。類南華齊物篇。)

與善餘步出丹丘(以下己亥在瑞山)

睡眼朦朧午未醒。淸風引我着寒汀。飛過野鶴聲如色。

倒立崖松影勝形。喚酒來時苔逕遠。披林歸處竹筇馨。從今夢斷紅塵路。擬卜溪邊作小亭。

埋沒枝柯蔓草纏。緣憨飜得老夫憐。呼僮理罷逢佳雨。綠葉丹英滿意鮮。(右山棠)

梨棗陰中強自持。心期只許歲寒知。借問今年厄幾寸。憐渠頗似我名遅。(今年是閏○右黃楊)

堪笑東風不主張。萬枝憔悴數枝芳。浮花浪蘂終何羡。死後分明地亦香。(右病梅)

昔年曾見萬竿蒼。一別傷心滿目荒。誰識龍根蟠地底。會看秋後拂雲長。(右枯竹)

偶吟

時淸癡有味。心靜句無塵。客爲休官散。僧因採藥親。看書消白日。持酒答靑春。閑適吾何習。如今忽到身。

示善餘(四月初四)

莫道東君去。淸和景物稠。閏年春較晩。遅日雨初收。花雜千重樹。溪添數尺流。芳時寧夕絆。一醉我當休。

楹小纔容席。窓幽更接園。松聲侵夢爽。花氣襲衣暄。細雨妨尋友。淸風可近尊。竹溪行不遠。淸興儻同論。

花問風。我於汝何與。正是我好時。汝來自何處。作惡太顚狂。捲盡紅紫去。三分委泥沙。一半空中擧。傷心佩酒客。索莫尋芳女。坐令風流塲。對我愁無語。豈獨作我讎。古今同罪汝。

風答花。我非妬爾色。自爾未發時。我實爲爾德。殷勤二十四。不負靑春約。沾潤雖雨師。發揚惟我力。芳菲倘長存。結子將何托。適會汝衰時。我豈催汝落。盛衰固物理。罪我無乃錯。

出仙洞寄仙居

偶隨流水入天台。嬴得芙蓉一笑開。劉阮俗緣消不去。自慙容易出山來。

鸎

萬木陰中忽開眼。風流標格何偏饒。南枝北枝去來逸。一聲兩聲長短嬌。靑旗翠幕酒茶肆。紅杏綠楊烟雨橋。此間三月儻無爾。九十春光還寂寥。

衝霧發楊根迷原。向立石津。(以下庚子京畿敬差時)

聞說西湖比西子。此間嬌態更相同。羞將面目當遊客。碧水丹崖宿霧中。

下舟福長浦。向超然臺。

客行値秋晩。天寒溪壑陰。捨艇還騎馬。尋郊稍出林。石

苔山逕滑。霜葉洞門深。未到高臺下。先瞻萬丈岑。

加平茅亭八景。次壁上韻。

朝從山出暮騰空。一片西飛一片東。聚散吹噓誰主是。白衣蒼狗自無窮。(右花岳雲容)

靄靄霏霏淸更姸。近如輕霧遠如烟。初惹朝暉微作態。晩隨斜雨又連天。(右杻山嵐態)

沙月山風驟不停。萬回千折赴滄溟。夜和松響蒼茫外。好入遊人醉後聽。(右大川鳴灘)

傍溪官路一條脩。樹老枝踈影未稠。幾多蔭得東西客。閱盡興亡不管愁。(右長堤古柳)

秋事初成近築塲。村中父老報豊穰。十里黃雲平若掌。晩風時送萬疇香。(右平郊嘉禾)

軒堂頹盡砌垣傾。新搆三間眼忽明。誰作小池栽菡萏。爭稱太守足風情。(右小池紅蓮)

赤氣纔騰萬丈屛。壁丹巖白復松靑。淸軒睡起賓初出。已過窓欞又滿庭。(右寶羅朝暉)

東畔淸溪西畔湖。峭臺層壁勢還孤。盡輸十里壺中貯。眼底千形不敢逋。(右超然暮景)

次湖叟韻

丈人屋亦好。携酒日來看。愛子吾非俗。容吾子亦寬。時

時寄文字。句句露心肝。敢憚相尋處。靑泥沒杖端。

庚日浮碧樓。妓唱牧隱詩。仍次其韻。(以下辛丑在箕城幕府時)

舟子指蔓草。此墟曾有樓。登臨三伏日。兵火九經秋。烟月空陳跡。江山幾勝遊。遺吟驚萬古。牧老亦風流。

與使相乘樓船。下草里。小舟載角前行。

桂棹搖搖出浦來。海門風定水如苔。不見前舟歸去處。角聲遙過鳳凰臺。

贈洪德公

中年偶出門。路歧幽更窄。茫茫荊棘中。夜行苦不息。衣裳半沾濡。自顧多耻辱。風塵夢一覺。齒髮已衰落。行藏雙履在。栖息一枝足。尙有憂世心。太息復痛哭。軒軒鹿門公。何處來得得。相逢遽相離。一喜又一慼。欲道平生事。把筆還驚骨。

題屛畫

山花驢背春。尊酒舟中雨。借問橋頭人。携琴向何處。

送接伴使韓吏判(應寅)還京

十月霜風吹斷肌。馹騎催發返京師。天寒草木無顔色。折贈松枝當柳枝。

有僧請詩。次軸中韻。仍道己意。

龍溪一曲我家山。脩竹長松雪色斑。憶山未遂歸山計。

每見山人却厚顔。

使相惠柑五箇。以詩謝之。

分明昨夜夢滄浪。幕府封來五顆黃。霜露寒姿雙手凍。海山風味兩牙香。秋光經歲方騰價。午睡酣春最擅塲。羅帕分珍雲漢隔。何人林下愧先甞。

淸江樓(以下朱之蕃天使時製述官。次皇華集韻。)

煌煌彩節駐江樓。樓上風烟愜勝遊。要取詩章酬凈債。古來登賞捴名流。長天秋水工相暎。曲檻危簷本自浮。物色千秋題不盡。莫言先輩少分留。

平壤行

綾羅西面錦繡脊。粉堞中間布綺陌。往事流傳知幾年。古跡蒼茫感玆夕。父師初從中夏來。雄都肇向江頭開。八條一施化時雨。三韓千里無纖埃。垂衣端拱坐深殿。拯溺不須勤手援。遺風已遠井田荒。一域千秋經百戰。瓜分彊土入風塵。驚波洶湧無恬鱗。騎麟朝天已涉誕。閉城斬使徒殺身。邇來民物稍安集。二百年來無警急。境聞鷄犬戶逾萬。家生忠信室則十。恬憘日久患忽生。海冦覬覦奇釁成。三都宮殿盡成灰。四郊草木均被兵。投戈曳甲棄委積。軍吏奔波草間避。桓桓李將受帝命。履險摧鋒視平地。赫然一掃腥膻塲。大捷箕城收漢

陽。先登賈勇爭死綏。城畔白骨還堪傷。使星今來鳳凰族。海邦爭看一路福。觀風問古更何事。健筆能令神鬼哭。

松濤(此以下次天使韻)

何處狂濤杳靄間。高掀地軸動天關。時因風勢遙還近。乍雜溪流汩更潺。只道桑田曾變海。休言洪水便懷山。金波夜射龍形立。應向幽居問大還。

天機自動翠微間。海若江神本不關。蘿月靜時凉瑟瑟。洞雲深處細潺潺。楚人夜夢驚巫峽。吳客朝聞憶胥山。欲和滄浪漁父曲。烟波不見釣船還。

依俙客夢亂濤間。覺後凉陰滿石關。氣襲夜牀增洒洒。聲分秋瀨失潺潺。維摩去後波生𡬾。徐巿歸時海拍山。雲外碧天連縹緲。漢槎應自此中還。

美人手

天然百媚緫宜人。愁便支頤笑掩唇。春襯柔荑攀柳嫰。香生纖玉採蓮新。嬾鉤珠箔還高下。輕撥瑤絃乍屈伸。打起鶯兒花外立。露尖羅袖亦精神。

影落瀟湘江水深。每逢秋社替玄禽。胡山書報蘇卿信。楚戶聲分杜子砧。沙月蘆花眠幾處。野霜楓葉過千林。

回文機上偏先聽。挑盡殘燈碎寸心。

追次月沙贈別韻

祖筵逢暮雨。王事有嚴程。身老傷離別。途窮媿姓名。亂雲愁處起。華髮路中生。世慮吾能遣。難堪此日情。

次卷中韻。贈信泂上人。

吾師身世正飄飄。說到湖山思泬寥。殘衲幾磨千疊岫。短筇曾渡萬溪橋。飛盧聳出東皇近。智異雄盤南斗遙。自是胷襟藏七澤。向人何用索瓊瑤。

過分水嶺(以下壬寅年以書狀官赴京時。正使秋浦黃愼也。)

騾背風光所見高。一鞭千里意滔滔。花開草長乾元大。水注山蟠造物豪。和夢過橋眞有味。覔詩登嶺却忘勞。人間苦樂乘除熟。此路蓬頭不用搔。

黃土崗途中

萬里靑陽暮。千山白髮翁。遠遊誠夙願。行役歎衰躬。倦後詩無味。愁時酒有功。客懷時冷落。鄕夢曉曚曨。地號傳來異。村居到處同。厨烟花影畔。人語水聲中。烽火臺隍古。丹靑廟宇空。塞寒春較晩。郊濶夕多風。高嶺兒拳蕨。連山女手葱。聊焉供一笑。忘却道途窮。

西行六日到遼城。七館連綿四百程。松鶻正當人面起。

鳳凰偏傍馬頭橫。盤回八渡元司派。屈曲三流各異名。此地關王知幾廟。何年都督尙留塋。山稱狼子驚人膽。村號高麗感客情。長路迢迢今未半。萬重烟霧隔皇京。

沙河鋪偶吟

住馬沙河路。楊花滿客巾。東風酒旗畔。時見艶粧人。

鞍山。訪安福寺。

客懷苦難寫。聊復訪山扉。松老庭陰重。天長海色微。眼明僧榻凈。心豁佛堂巍。愛此未能住。出門塵滿衣。

牛家庄偶詠

街頭簫鼓動晴雷。相喚佳姬出戶來。急整花冠投鏡起。向人無語背人咍。

墻限蠻夷界。河從杳靄間。野空唯有水。天盡更無山。目極臺城小。人疲道路慳。時時見商旅。牧馬草中還。

山海關主人翁趙鶚。示以我國人前後所贈詩篇。因求余詩。酒半。次李東岳韻贈之。

半生書劒共襟期。一見相親便不疑。忘我異方來作客。愛君高義合爲師。靑旗綠柳茶香處。細雨朱簾燕乳時。傾盖暫時還解摻。別來應倍夢中思。

鎖鑰知誰創。城池更幾年。雄同秦百二。險比蜀三千。水接扶桑國。山分靺鞨天。異觀驚客眼。斜日暫停鞭。

觀海樓(一稱望海亭)

天拆東南萬里通。倚樓人語墮晴空。簷臨幽窟蛟龍怕。石闘驚濤霹靂雄。山帶古城飛鳥外。水漫遺島斷霞中。防胡訪藥俱寥寂。都入遊人一嘯風。

秦皇島。次員外苗汝霖韻。

海色蒼茫小島孤。居人指點望疑無。求仙迹遠雲千載。問古人來酒一壺。高堞纔成兵已起。童男不返骨先枯。驪山有鬼今應泣。膝下誰知伏一胡。

淸風臺

天地中間萬古風。首陽高節孰形容。何當挹取臺前水。洗盡人寰俗子胷。

孤竹君廟

逃親遜國世稱仁。誰解逃親是孝親。中子舊邦君莫問。秪今香火賴何人。

歎花行。在七家嶺作。

雪花飛時辭漢京。龍灣又値梨花落。路入遼陽春已去。馬頭楊柳花如雪。盧龍佳節迫端陽。獨有榴花開向客。行鞭隨處綠陰多。北京定見蓮花發。一年花事路上盡。

留得黃花待歸國。霜華滿鬂眼昏花。美人如花天一壁。莫如買得堆花酒。手提花甆滿眼酌。醉來酩酊卧頹然。花落花開都不覺。

去冬甞得夢。夢遊通津地。臨江登望。口占一聯曰。山勢來從薊。江流去向齊。覺而識之。以爲薊與齊。乃中國之地。非我國通津所瞻眺。心甚恠之。余時忝在諫院。朝起見分發。則謝恩使書狀官。詮曹因上敎擇差。三度改擬。竟不用其望。特命以時任臺侍差送。余意恐不免。過數日。竟差余遣之。是日行到通州。寓于河上姓戴之店。問其河。則河水下于海。而達于楊子江。海邊乃登州萊州。而卽古之齊地也。河之東邊。群山遠峙。望之叢叢。薊門卽其東也。忽然思之。前之山從薊江向齊之句。非通津。正謂通州也。事雖微些。亦皆前定。卽足成一首。

暮投郡城外。村逕乍高低。山勢來從薊。江流去向齊。烟生茶店閙。日落賈船迷。何處是京闕。五雲飛鳥西。

龍溪遺稿卷之一

　[詩]

　　

玉河館

天街咫尺鎖門居。萬里觀周計已踈。獨與羯奴分小館。自慚曾讀古人書。(館之西偏。㺚虜所留。)

悄悄支頤瘦影孤。坐看雲物被風驅。雲向天涯行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