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窩遺稿卷之三

　祭文

　　

野城謫所。遇先考淸江公諱日祭文。

恭惟我家。肇自太師。世德貞亮。垂範後嗣。傳序十八。延祀七百。逮于皇考。尤篤忠恪。奉上以敬。訓兒以義。有聲彌長。有烈益熾。子孫孔賴。庶幾興立。禍由殘孽。不擇所狎。崐炎攸曁。竟論王法。叔竄北洪。季謫南盈。睽離骨肉。隔絶墳塋。引領鄕園。涕淚懸睛。悠悠延律。亦及幽明。身後卅載。追削榮啣。甁空罍恥。古聞其譚。茫茫宇宙。孰大此辱。小子無類。命蹇福薄。邇來多患。妻病逾期。男長靡家。女大未歸。爲世所錮。孰樂婚媾。嬰孩滿眼。僮僕四走。叫食求衣。莫能收視。家山旣阻。香火久廢。佳辰令節。詎勝悲慨。今逢諱日。虔薦薄奠。哭望天涯。五內如煎。惟靈在天。必格於誠。遺氣斯存。想應降精。

祭白沙先生文

維秊月日。門人全義李命俊。遣子顯基。謹具酒果。敬祭于故白沙李先生之靈。文以侑之曰。兩儀儲精。三靈叶祥。盎然太和。發舒文章。一出瑞世。鸞鳳其翔。千載際遇。受知先王。早陟亨衢。裒益煒煌。爲蛇從龍。

起顚存亡。屹如喬木。塡于四方。沛如甘霖。澤物浩穰。身都將相。內外允康。績追蕭葛。德劘琦光。片言格君。萬古綱常。雷霆震撼。天地顚僵。劒履墜地。扶病遐荒。隨運而化。亦云舍藏。蟬蛻塵臼。倏至帝鄕。言吊重華。申訴中腸。理命之忒。或正巫陽。死生榮辱。一何茫茫。命俊通家晩生。竊附門墻。夙承誨拔。提奬俱臧。荷德旣深。報效無良。承譴而南。俯軫如傷。分與童指。盖覆罔量。國士之知。所不敢當。國士之恩。所不敢忘。北向一慟。雲日蒼黃。千里奠誠。釃酒在觴。

祭永興兄嫂許夫人文

嗚呼哀哉。宗姻多釁。禍故荐臻。骨肉凋喪。姨妹繼淪。門稀長德。啓禀何所。踽踽人世。隻影惟予。少遭愍凶。早失怙恃。羇孤落魄。繄兄是倚。撫覆如子。仰戴猶母。逮嫂之歸。恩顧彌厚。自吾失兄。若斷右手。星霜卅載。愈往愈傷。嫂爲未亡。毁形空房。時展䦱門。常欣淸康。誰謂微痾。竟至于此。贒胤篤性。斫指爲餌。謂當迓休。吁罔底利。鬼神雖頑。玄理難測。爽朗之度。慈惠之德。今其永已。我懷曷極。病不躬診。哭不憑棺。腸摧心腐。雪涕潸潸。緘辭千里。用寓一哀。未昧者靈。庶幾格思。嗚呼哀哉。

伏以旱之害於民大矣。春而不雨。則不得耕而種。夏而不雨。則傷于麥而不得移苗。傷于麥而不得移苗。則民命所關。敢不敷袵而陳辭。今秊旣雨於春。使民耕而種矣。而何旱乎夏。傷麥與苗。使種麥者興嗟。移秧者含怨。豈神不哀民而然也。此或某之爲吏無狀。使民愁歎。有以干于和氣而降之灾也。某誠無面以求神。然民是神之所庇庥而哀憐者也。某若有罪。宜罪余身。而遺休于民。謹冐昧匍匐。仰祈于神之靈。伏乞大霈玄澤。以惠于民而罪余身。不勝幸甚。

潛窩遺稿卷之三

　策

　　

　

　王若曰。國之大事在祀。孔子曰。知其說者之於天下。其猶視諸掌乎。祀之於國。顧不重歟。夏之五廟。周之七廟。其所以著者。可得聞歟。作主始於何代。主尸昉於何時。而主取何象。尸取何義歟。王者有禘有祫。諸侯有祫無禘。禘祫之制。亦可聞其詳歟。魯禘周公。而孔子不欲觀之者何意歟。始立原廟之制。所以廣孝思也。而或嫌其大瀆。遺詔勿起。寢廟所以遵儉約也。而或謂之非禮何歟。我國家祀

典。悉經列聖講定。節文品式。章章備具。未知遵用何代之禮歟。陵寢朔朢之祭。文昭懿廟之設。倣於何制。而皆合於禮之正歟。予以否德。叨守宗廟。不幸喪亂。幾乎墜失。卽今廟貌權安。祀典多缺。今欲漸復舊制。物力不逮。有乖於專意征繕之策。欲盡行裁損。則恐歉於奉先追孝之誠。何修而得中歟。祭享貢案。方將仍舊詳定。而民生重苦。益滋弊端。廟庭用樂。方始草創。而舞佾不滿。反歸苟簡。若何而可得其宜歟。如欲神罔時恫。民罔時怨。以致和氣交暢。灾沴不作。復見錫福無疆之休。其道何由。子大夫於俎豆之事。皆嘗學焉。願聞博雅之說。

臣對。臣誠不佞。揖袂英躔。持鉛鈍而自礪。策蹇驢而冀驥。思以一割之技。上陳九陛之上者稔矣。今我殿下達郊廟嘗禘之義。藏陶匏蠒栗之祀。祇祓淵衷。妥侑維時。而猶恐精禋失儀。神不享誠。借臣等閒廣一武地。歷古揭今。咨之以釐正之長策。噫。臣旅進在庭。仰瞻天日。臣惟不言。卽有厥咎。敢不敷心腹腎腸一對。聖策曰自爲國止非禮何歟。臣聞先王觀風水之渙而立享帝之所。察豺獺之祭而有假

廟之法。故崇百代不易之典。制萬世祼獻之式。以之而交神明。以之而厚民德。祭祀之於國。顧不重且大哉。是故祖考來格。載於虞書。神之格思。詠於周雅。則可不盡如在之誠而致降歆之實乎。夫如是則神祇感於德馨。祥嘏由於致和。而治天下可運於掌上矣。於爲國乎何有。臣請援古而論之。夏四廟商五廟。各及子孫爲五爲六。而至周大備。並姜嫄之廟而爲七八之數者。鄭玄之論也。天子諸侯共祭五廟非禮。則劉歆之論也。然數子之論。旣非中正之道。則何足爲昭代道哉。至若載主著於夏書。而方圓取象於天地。立尸見於商周。而同氣必至於相感。則豈非有見於斯乎。追祭太祖所出之帝。而配以太祖者。惟天子爲能行之。祫羣主而同祭者。上下共之。此王者諸侯之所以不同也。賞周公天子之祭者。成王之過賜也。則魯禘非禮。而况自旣灌以往。誠意又散。則聖人不欲觀可知。不王不禘。成周典則。魯爲宗國。則夫子以不知答之。眞足爲天子則也。至若原廟創於惠帝。寢廟廢於明帝。然則月出遊焉。孝思廣矣。而黷則不欽。莊主先廟。儉約可遵。而昭穆失序。人之譏議。豈無所以。伏願殿下其監于玆。聖策曰自我國止禮之正

歟。恭惟我朝。聖祖開基。神孫繼武。立於穆之廟而妥五廟之靈。營卽吉之寢而寓霜露之感。烝嘗有時。陟降有節。至於登歌下管之奏。鎭圭藉藻之華。咸祖彬彬之周制。而惟喬山朔朢之薦。襲秦人設之謬。

文昭懿廟之設。

因漢制原廟之供。

則黷祭之似不能無嫌。

而改紀之政。

果不在於我殿下乎。

伏願殿下念祖己無豊之戒而垂念焉。

聖策曰自予以止其道何由。

臣伏覩殿下志勤奉先。

念切羹墻。

恢羲易有廟之義。

謹禮記疏怠之戒。

籩豆陳有楚之義。

黍稷奉惟馨之薦。

而不幸崇極而圮。

變生不虞。

三京蕩覆。

社稷爲墟。

鎬京之廟貌顚倒。

洛陽之鐘簴盡移。

則言之至此。

不覺涕泗之交流也。

今者赫赫閟宮。

權安於匪所。

而籩豆牲醴之獻。

十亡八九。

嗚呼。

若復舊儀。

則居圉卒荒。

民物凋耗。

豆會箕斂。

困於征斂之求。

則勢難御侮之道。

欲悉從裁减。

則羽翟不備。

宮懸已廢。

褥儀乖缺。

而不遑殷薦之禮。

則歉然於追遠之孝。

臣未知何修而得其道也。

祭享供案。

因舊詳定。

則瘡痍赤子。

肉盡骨立。

逃散將盡。

觀德之廟。

草創廟樂。

則物非其用。

歸於苟簡。

而有乖孝思。

臣未知何由而得其宜也。

雖然難遏者勢也。

易失者時也。

今者海

賊狺然。潛機待時。民生逃散。莫有固志。邊塵未警。訛言先發。加以紀綱敗壞。土崩有漸。興衰撥亂。日急一日。選軍調粮。猶日不給。修廟樂復廟禮。果其時乎。果其勢乎。况神不常享。享于克誠。則儀禮之不備。時也勢也。顧何嫌於聖上之誠孝乎。姑待憬彼之日。興禮樂於積德之後。則神何有於時恫。民何患於時怨乎。夫如是則得中之禮。得宜之樂。將追美於三代之盛。而允諧鳳儀。致和降澤。可復見於千載之下矣。孔子曰。喪與其易也寧戚。祭與其奢也寧儉。不其然乎。不然而徒區區於聲容文物之備具。玉帛鐘鼓之交錯。果何益於爲國乎。伏願殿下其監于玆。聖策曰自子大夫止博雅之說。臣竊惟當今之事。可言者多矣。而殿下之問。獨及乎此。則臣固知殿下尊祖之誠。然握翰登塲。所欲言者時務。所欲忠者國耳。略陳一二。以備裁擇焉。嗚呼。紀綱解弛而百隷失職。德澤不究而盜賊益行。至於人心之不淑。武備之踈虞。若此之數。不一而足。則此誠殿下憂焦宵旰。益務撥亂之道者也。誠能本周宣側身之行。法漢光勵精之治。淬礪澡雪。惺惺提掇。勿以蹔安而不戒偸。勿以寇退而不忘亂。則中興之休。庶幾比美於周漢。而

宗廟享之。子孫保之。爲國家無疆之休矣。臣謹對。

　　[理財之道]

問。錢之爲貨久矣。方圓體乾坤。動靜法山川。爲寶於世。而親之如兄。則錢之爲用。顧不重歟。其用肇自何代。而刀布泉貨之形。鯨文鵝眼靑鳧白撰之屬。可得悉數之歟。歷山之鼓。莊山之鑄。不有水旱。則終不得修行之歟。周景鑄大錢。蜀先爲百一。子母之相權。輕重之兼利則同。而單穆諫之。劉巴勸之。勸諫之殊異。抑何歟。周有九府之法。漢有三官之鑄。二家之置府置官之制。亦可聞其詳歟。貫朽難校。筭至舟車者誰歟。或致富庶。或致虛竭。其奢儉之效。有如是者歟。隆慮之爲子贖罪。崔烈之西園買爵。皆貽譏千載。而文臣不愛錢。可復太平。而王衍平生不言錢。晉室以亂。有錢可使鬼。而石崇多積。卒不免於誅戮者何歟。宋元之際。錢鈔交用。所謂鈔者何物也。大槩錢者。富國之重貨也。中國及外國。未有不用。而至於我東篆隷三(缺)通寶。用之於羅麗。則未知用之於何代而廢之於何王歟。我國家以聖繼神。彌綸纖悉。利國裕民之道。罔不圖制。祖宗朝亦嘗用錢。厥後代以楮貨。必有深意。而楮貨亦廢。其亦可乎。卽今公私赤立。所

用只此布貨米穀而已。水旱之不期。織造之不時。生民之困極。未有甚於此時。此正制無用爲有用。如大公管仲之治齊。以臻富强。而民俗愚魯。不習用鑄錢。地部方試市賣。而因亂旋廢。然地部尙有餘錢。今不可更用歟。議者以爲松都市上。以銅爲貨。若得鑄錢先用於此。則他亦可效。或者以爲雖用錢幣。民俗喜用銅器。終必爲鑄器之具。徒勞無益。此兩說之得失如何。伊欲使錢貨興行而流使若川。公而徭賦。私而交易。皆得通行。國用不匱。民用贍足。其道何由。理財之道。亦儒者所留心者。願聞其說。

　　

[作史之法]

問。史者記一代聖帝贒佐之迹。暴君亂臣之行。褒善貶惡。爲方來鑑戒之典也。然而贒不肖比肩而是非罔據。將安所取衷歟。解繩以前。書契不興。邈乎無以議爲。唐虞至于麟趾。載籍雖博。可見而考信者。壁經而已。魯史而已。曾經聖手。評刪難到。而丘明公穀之傳。互相抵牾。則誰果不反於素王之旨歟。厥後馬氏班氏繼躅前史。破編秊而爲記傳。則二氏才識之長短。編秊記傳之得失。可得聞其詳歟。求米作傳之陳。悖亂誅死之范。其書尙存。亦無一二之可疑歟。涑水通志。實復史道。而晦庵有迷幾之歎。蜀公唐鑑。議論

純正。則伊川謂近世未有其同者。固無可言。而其異者亦必皆有深意。可歷言之歟。宋之信史。爲奸所亂。而後來嗣君改定者有之。其被改者何君。而命之改者誰歟。受命而改撰者又誰歟。惟我太祖首開史局。凡軍國宮府之政。民彜謠俗之宜。夷虜之叛服。星氣之休咎。擧集於太史氏。必擇一時之俊彥而掌焉。日錄月記。各有其職。而乃者賊臣盜柄。國是波蕩。宣祖之實錄。廢朝之時政。非其人之所裁。卽其爪牙之爲也。贒邪混眞。是非顚倒。嗚呼。斯豈非史家之一大厄哉。方今聖上龍興。式當釐正之秋。或者謂調兵運餉。幾務孔殷。刊史之役。請俟他日。議者曰時世漸遠。日遺月忘。事可速擧。不容暫緩。於斯二者。未知若爲而可歟。伊欲筆削有法。而衮鉞無患。吾君吾相之徽猷懿業。昭揭於汗竹之中。而使贒者勸。不肖者懼焉。其道何由。願聞斯說。諸生毋隱也。

潛窩遺稿卷之三

　序

　　

全義李氏族譜序

吾李氏之爲世家也久矣。自吾太師佐麗祖。統一三韓。子姓簪纓相襲。綿延不絶者。迨且七百有五十餘祀矣。雖其子孫世篤家風。何莫非祖先之遺敎餘慶

之所曁也。然而譜牒之行于世者不廣。勝覽誤以文義公爲文莊公之子。孝靖公文義公之六世孫。而李參判陸於吾高祖判决公神道碑文。因襲其謬而誤敍之。先君子得慶壽詩後所譜。以知其謬。慨然有考異之志。遂廣覓諸家譜。得以證訂。手錄之未克成。宗丈領議政貞肅公鐸聞而嘉之。屬外族人安璐。終成完譜。豈非吾門之一大幸歟。第前譜之成。在於萬曆甲戌。歲幾周甲。子孫之未錄者尙多。命俊與家兄都事耉俊欲續成而未果。嘗以爲惋。及受湖西方伯之命。通文諸道。各收子孫錄。咸會于一。適宗人前郡守升亨甫閒居村舍。因畁之使續其各派。舍兄耉俊又因而校正。朞秊而成。然前後譜名字。或相抵牾。殊不知此是彼非。因註其同異於其名氏下。庶幾繼此者得以咨訪而考正焉。嗚呼。姬周以後宗法大壞。不知其所自出者或有之。又不知其宗人之爲宗人。而視之殆同路人。盖旣無宗法。又無譜牒故也。何望乎管攝人心。而收宗族厚風俗者乎。嗚呼。先君子倡於前而以成完譜。吾兄弟繼其後而續其未錄。觀吾譜者。緦功袒免之外。各派宗黨。井井不紊。則非但孝悌之心因此油然。昔日之殆同路人者。更成敦睦之風。則

尊祖重族之道。豈曰少補哉。略記顚末於右。而願與宗人共勉焉。

詩家溟渤序

詩家溟渤者。集唐諸家長句而名之。謂其詞源之演沲。波瀾之浩汗。若巨海之無涯也。盖自性情之詩亡。騷變於楚。賦演於漢。五言兆於李陵。七字倡於栢梁。若詞若律。莫不隨流承風。綺靡雅質。與世變化。然各吐華藻。以寓興起而已。不以多少而定價也。國家以詩賦登士。贒關限以句數。(如賦十六句，詩八句之類。)假使警拔淸峭。如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靑者。在句數之內。無望乎入格。由是爲士者以富麗競高。父兄以繁艶相勸。誇多闘贍。以求售其藝。雖曰習俗之漸染。亦不得不逐乎時尙。則溟渤之集。烏可已也。余自受玦海上。每遇長夏。無以消遣。因取諸家長句而手錄之。通得八十餘章。以爲一軸。俾遺童烏。朝夕諷詠。盖亦不免於逐時尙也。非敢以興起之作爲無取也。苟能治航理楫。涉津探源。則揚瀾可以滋五老之峰。障流可以倒三峽之波。溟渤之名。不其宜乎。雖然僻在嶺徼。文籍罕至。聞見不廣。銓擇無別。明珠沙礫之混。難逭於識者之譏。斯可惋矣。時萬曆乙卯仲夏。潛窩道人在

野城謫所序。

潛窩遺稿卷之三

　雜著

　　

禮說

或問曰。主上以支宗。適値光海之不君。撥亂反正。入承大統。光有國家。向者啓運宮卽世。議禮之家。紛然而起。各執己見。此皆吾子所明知。吾子以爲如何。曰。余平生未嘗讀禮。斯禮亦未嘗講而求。有同聾瞽。其敢臆斷乎。抑其間有疑惑而未解者二。其一。爲人後者爲之子之說也。余嘗問沙溪。則曰姪之於伯叔父。弟之於兄。孫之於祖。若繼國統。通謂之爲人後者爲之子矣。余退而思之。則伯叔父之無後者。取兄弟之子。養而爲嗣。爲嗣者之所繼也。固可謂爲後者之爲子矣。若弟之承兄。孫之繼祖。亦混而稱之曰爲人後者爲之子者云。則其於倫紀。無乃乖且盭乎。父子之親。兄弟之倫。是謂天叙。其不可以兄爲父祖爲考。此理甚明。不待智者而辨矣。夫禮者本人情而節文也。世豈有乖倫紀亂天叙而爲禮者乎。且吳壽夢之子兄弟三人。有相繼爲王者。若一切以此說爲斷案。則兄弟三人。自爲祖禰。其可乎哉。此余之未解而惑者也。其二。小宗合大宗之說。嘗考漢史。宣帝乃昭

帝之兄。戾太子之孫也。太子父子有罪廢祀。昭帝承漢大統。及無子而崩。宣帝入繼。則其義所重在於武昭。不可復顧私親。而宣帝旣後昭帝。又追帝戾園與史進而稱祖考。是乃二本也。范氏譏之曰。宣帝於昭爲孫。則稱其父爲皇考可也。然議者不爲是者。以小宗合大宗之統也。然則其意盖不以考史進。爲宣帝之罪。而以史進自其父戾園。旣別爲小宗。而與昭帝並尊爲嫌。謂小宗合大宗之統者指此也。今則異於是。大院君宣祖大王之子也。主上大院君之子。昭穆之序。順而有秩。非若漢之史進上有戾園。而爲別宗之嫌。稱考又范氏之未爲不可。引而比之謂小宗合大宗。此又余之未解而惑也。曰使主上不得伸至孝之情者。此二說。吾子旣攻此二說。則稱大院君之爲考。固無疑矣。然則治啓運宮之喪。不以君母可乎。使主上不得行三秊之制。亦可乎。曰今之治喪者。雖不專用君母之禮。而亦不可不謂參用君母之禮也。且大妃在焉。降服之制。其或可矣。而余之攻此者。特恐其歸於禰祖之失而發也。曰然則入廟追王之事當奈何。曰此則旣有先儒定論。無容更論矣。曰子之所見。如此其的礭。則胡不公議

於朝。而巷議而止乎。曰余素不學禮。而於吾之說。又未能自信。安敢以疑事定國家莫大之禮。以博要君之誚乎。盖將少露鄙見。得質於明禮之君子。欲聞至當之論而歸一也。非敢自是。

題癸卯龍虎榜目

己未春。余謫在嶺南之野城。遭回祿之災。文籍蕩然。先有癸卯舟師庭試龍虎榜目。亦爲灰燼。適武同秊嚴公愰。受嶺左水節度之命。余念嚴公必以榜目自隨。就求之則以此本見貺。因竊寓目焉。以其吾榜武擧名氏衆多。苟非聰明彊記之性。難於一見而知爲某路某邑之人。乃變例以京外所居城邑。類聚記名。而懼其榜目之紊也。則將甲乙丙。標其每員職役之首而著明之。若夫名氏表德秊紀父名。以及鴈行之有無。一一昭揭。開卷了然。殆無遺漏之歎。亦可謂明白簡要矣。第於父位。遂名之而闕其官啣。又闕姓氏所出。或出後同宗。而不並錄本繼二父。則豈非有涉於簡慢之歸乎。然盖作者欲刊煩爲略。務要入排一行。用殺卷帙之多。而不覺其爲病也。嚴公之所有。想出於一時之傳本。而未暇正焉者乎。余欲因而改正。以爲子孫永遠之珍。而方且坐蟄僻界。善本難

遇。考據無由。至如筆札之微。亦不能備焉。則將末如之何也已。吁可感也夫。天啓壬戌臘月下澣。蟹甲窩主人題。

遊山錄

吾東方。有三名山。嶺南之智異。關西之妙香。東海之金剛。三山之中。金剛爲最勝。故中國人有願生朝鮮國。一見金剛山之句。是則山之勝致。非但爲吾東之最。在中國亦不多得。可知也。願一遊歷。以償平生之願而未果焉。崇禎戊辰。以刑部左侍郞。力求補外。爲江陵府使。正月視事。公私之務棼如。至四月。稍自釐正。因念吾身秊迫六旬。不以此時往遊楓嶽。則恐有後時之悔。遂决意探勝。率二子(顯基，善基)及朴時昌。十二日癸卯。起馬至連谷午餉。夕抵洞山。權稱，鄭基平持酒來見。甲辰早發洞山。午餉祥雲留客堂。日晡直抵洛山寺。襄陽府使趙緯，韓持世。卽故舊也。預待于梨花亭。陳酒樂。因雨捲入賓日竂歡宴。日昏乃罷。寺卽新羅神僧義相所刱。後殿設觀音塑像。制作極精妙。禪堂壁上。有安堅山水圖。寺之勝致。則關東八景之一也。人擬中朝金山甘露等寺。而未知優劣如何。寺東有義相臺。臺北有觀音窟。諺傳翼祖祈嗣

之處云。乙巳朝發洛山。歷靑草湖。過永郞湖少憇。殊爲淸絶。午餉淸澗亭。登萬景臺。亦八景之一也。而所見頗不如所聞。自淸澗行二十餘里。有一斷山傍海陡立。問於郵吏。則乃凌波臺也。回車登眺。則東向面大洋。海邊之景。大略相似。而西望則左右湖水漲入浦口。水田新耕。白水平鋪。小橋橫架川上。漁村撲地。夕烟初起。重山疊嶺。矗立雲際。斜光掩暎明滅。眞快景也。吾謂前面之景。不若後面。從者皆以爲然。又行十里。得仙遊潭。潭之廣不甚濶遠。前山環擁。長麓走入波心。湖水左右暎帶。長松數百株森立前後。淸曠雖不如永郞。幽邃可愛。善論者亦未易甲乙。向夕抵扞城郡。主倅卽舊知金尙宓仲靜。以差員上京。不得與之穩討。信知一會之有數也。悵然之餘。其下人待之甚薄。尤可恨也。乘月登詠月樓。庾亮南樓之興不淺。而其無賞心何。丙午曉。行望闕禮。早發杆城。行二十餘里。到花津浦。土人言其初古雲根縣。陷爲花津浦。乘舟入湖中。隱隱見水底屋宇。其言不經。不可信。大槩洲渚互出。淸曠幽邃比於鏡浦。鏡浦殆在下風。而鏡浦之名。反在其上何耶。且其臺之左右。多良田美畓。左則軍士李敬淳家。淳能文善詩。老死。其子

不能守。拔宅移居。其基尙存。右則軍士李連之家。皆可貨而居。其傍又多馬田。亦可賃耕。思欲解官留居。誰能與我買山錢耶。不覺咄咄。近午抵列山。歇馬啖飯。行過茂松島。暫憇明波驛。歷松島。午餉大江驛。茂松，松島之勝。大略與萬景臺無異。昨昏朴時昌憤杆城人之不待。乃奮臂曰。何時當到高城之境也。高城必盛辦。出待於大江。豈若是寥寥然哉。及到大江。則無一人到站上。余戱之曰。預期僧齋不腹飽。非此類也耶。相與捧腹大噱。久之設食。食後大霧橫天。細雨濛濛。因自大江發行。趍鑑湖之路。登前都事鄭佃之亭。方湖石峰。淸絶可愛。問其主人之何在。則方入朝求仕。噫。有此江湖之勝。而當此世亂之日。尙有求仕之心耶。循海路行十餘里。有石峯。卽所謂懸鐘巖也。石竇穹窿如屋宇。可以避雨雪。世傳五百羅漢自海中出。寄寓石室。泊舟于左海。故上有懸鐘巖。海邊有覆舟巖。西有繫舟巖，穀包巖。皆神聖古迹。其言不經。皆不足記。遂下山行到南江。日已曛黑。舟人艤船而待。江北岸上。火光明滅。因渡江。太守許啓明老。卽吾世友也。長立于岸上。引領而望。勞慰甚勤。登岸而對。相喜可知也。立飮一盃。相携入海山亭。因飮數盃。食

罷就寢。而諸從者霑濕露處。誠可矜悶。亭之勝槩則未暇賞也。丁未早起周覽。欲評海山之勝。而海霧蒙瞀。日晩始霽。東望海門。有石巍然立海中。如砥柱頹波。南有石山三峰。排列於面前。西南金剛玉立。蒼翠滿目。東西有兩龜巖。大江如白練橫拖大野之中。評者以爲勝於竹西。而以不入於八景爲怪云。黃昏與明老登高山臺。欲待月。放舟江中。玄雲掩翳。迨至二更。未見月光。各飮數盃。悵然而還。戊申食後。與明老往三日浦。邑人已艤船而待。遂登舟而行。明老指左邊山石曰。此乃楊蓬萊題詩石也。泊舟于丹書處。見所謂丹書。則述郞徒南石行六字。而其初字迹甚明。有一頑太守惡遊客翫賞鑿破。述南石三字分明。其餘摸糊。丹書之右。有虛白堂詩。鑿陷本巖。納其詩石。其上有埋香碑。因北登四仙亭。亭上有六七大松。松裏安亭。亭之勝。遊人之所共讚。然不若夢泉之勝。面前石峰數重玉立。三日之勝。皆萃於此。眞天下之奇絶。而遊人之但稱四仙者何也。題名于四仙亭之北巖。令從者刓刻。又還登四仙亭。飮數盃。薄暮還宿海山亭。己酉早食後發海山亭。余先與二子及明老兒子斗向朴時昌到鉢淵。令下人水戲。稍上數百步。石

上有楊士彥書蓬萊島三字。鐫刻甚精。稍下有詩三首。而其一南崗。其二滄海。其三紫洞。書之石上。亦爲鐫刻。筆蹟似楊蓬萊。未知何人所作。洗滌苔文。僅辨字畫。俄而明老與察訪李錞並轡而來。是時濃霧漫天。咫尺不辨。明老曰。霧暗如此。最妨遊賞。余戱之曰。豈無正直感通之道耶。(韓退之登廬山。正逢秋晦。作詩曰屯雲洩霧藏半腹。雖有絶頂焉能窮。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相與戲笑。遂與祥雲相別。登少人嶺。微風乍動。掃除霧氣。白雲平塡大壑。皓若白雪初霽。漫布大地。又如銀河澒洞。衆峯羅列。如拔地芙蓉。天無點翳。夕陽照耀。白光相射。盖未曾見之奇觀。余復戱明老曰。此非感通之道耶。明老笑曰。此行無吾。何以致此乎。過桂樹臺，歡喜站。其爲嶺峻極于天。上一層。更有一層。凡直上二十餘里。始到柏巓菴。見僧彥機雲衲甚偉。與之言。頗識道理解外膠。盖緇流之翹楚也。庚戌早起。下見洞口。白雲與靑山相間。氛氳而起。機師指雲而言曰。雲起如此。差晩必霧氣橫肆。若欲登九井峯。須早往。遂促食而發。歷寂滅庵白雲菴。登九井峯。則山下白霧遠遮於重山之外。所見只是山傍石峯。午後重雲盡撤。內外諸山。歷歷可數。余與明老各戲占一絶。因啖飯。題名于石。令從

者刻之。還寂滅。夕登西臺。峰巒環拱。望見隱身，萬景，佛頂等臺。名其臺曰壺隱。辛亥自寂滅早發。至大藏巖。石路極峻嶮。度九雛嶺。午餉上院。曾聞無學臺之勝。欲往見之。輿僧厭而諱之。過鴈門站。行十餘里。始覺焉。莫不駭歎。余先發而後輩未及到。因上溪邊小臺以待之。臺前有小瀑。淸絶可觀。明老及二子追到共賞。因歎曰。若置此臺於畿輔。必人人稱賞。而在此山。故因爲溪邊之棄地。一水之勝。亦有遇不遇耶。然余與明老幸得此臺。爲半日之翫。不可不名。因名曰李許臺。書而刻之石。啖水飯。到圓寂菴。地勢周遭。石峯𡺚崒。而寺廢已久。有石佛在龕而已。遂灑掃列坐。方謀上毗盧。而以不得並賞九龍淵爲恨。適見權霽仲，鄭(缺)叔，趙休等壁上題名。皆言自九龍登毗盧。因詢僧宗遠。則果有線路自古圓寂達九龍。相與喜抃。更有謀賞之議。壬子自圓寂西踰一嶺。南轉循溪而行五里許。石路甚崎嶇。至毗盧。山崩石堆。新崩者白。夙崩者黑。積石犖确幾千仞皆攀石。匍匐而上。路竆而石勢開罅。由之以入。自此至毗盧頂。東則石面如城。西則肉地盤陀。無雜木。惟有側柏，杜鵑，海松皆矮短。循地平鋪。杜鵑方盛開。氣候如三月之初。是日也。

天日淸明。日方正中。東望大海際天彌漫。安邊之國島。通川之薪島，卵島。高城之靈津串。點點如拳石。四面遠近山勢。拱向環衛。盤盤焉囷囷焉。不知其幾千萬山。或矗以爲峰。或靡以爲嶺。世傳萬二千峰者皆妄也。眼前所指者。永興之劒山。安邊之黃龍。襄陽之雪嶽。江陵之五臺。三陟之頭陀。原州之雉嶽。楊口之猪山。春川之淸平。砥平之龍門。永平之白雲。楊州之天寶。松京之聖居。鐵原之寶盖。海州之首陽。長淵之九月。皆如培塿。不可悉數。至若近小則千峯萬壑奇恠之狀。固難名狀。而石峯爭頭競秀。或若人鬼之形。或若鳥獸之狀。如坐如起。若仰若俯。橫馳如赴敵之軍。整列如朝謁之士。形形色色。愈出愈奇。皆在杖屨之下。眞天下之大觀。而其中九井，日出，月出，彌勒，穴望，圓寂，雪鷹，鴈門及永郞岾等峯。最出羣峯之上。其餘細峰。隨行衲子。皆庸瑣無知。無能悉之者。至晡時。東西有黑氣一度。淡抹如匹練。久而成雨。蔽山及海。猶不及毗盧。而往往微雨波及而暫灑。遠近之所見。尙爾不迷。余謂明老曰。旣見晴景。又見雨景。天之餉我多矣。相與喜賀。因啖飯喫酒少許。題名于石。向晩未及下山。雨霽天晴。夕陽照山。山氣益佳。老杜雨晴

山不改靑罷峽如新之句。與此景相符。眞絶唱也。還宿圓寂。癸丑朝。許斗向。還向高城。自圓寂宿毗盧菴。菴背負毗盧。面對日月出峰。而寺廢無僧。甲寅早發毗盧菴。向九龍淵之路。路邊栢樹。見有黑毛掛垂者。僧指示而謂曰。此乃豼貅痒磨。毛髮掛垂云。踰大嶺約二十餘里。入九龍淵。川石明麗。峰巒奇秀。而重霧滿谷。不能細也。路入石峯。直上其巓。下有不測之壑。擬足甚難。攀登亦危。欲見九龍淵者。必踰此而後乃入。明老及二子朴時昌皆攀援而去。余至山底。將擬攀登。因念王陽回車之事。遂不敢强登。因啖水飯久之。兩子及朴時昌等看到第三淵而回。言水石之奇。爲金剛第一。且言明老欲從塞垣之路。(塞垣路由九龍淵。徑走高城之路。)而還向高城。旣而路迷。不得已還。相卛而行。入妙吉祥。過彌勒臺。夕到摩訶衍。後有衆香城。前有穴望峯。左則般若臺。右則香爐峰。穴望之西。有石如僧坐于石上。名爲曇無竭。懶翁之來住此寺也。常禮拜於庭右。至今僧人不敢踏其地。其地生蘆。衆僧目爲明堂草。以惑愚俗。良可痛矣。寺右有小麓。曰天笁臺。正對曇無竭峰。是夜雨。乙卯朝。自摩訶衍發行。庵前川石淸淨可翫。二里許。有獅子庵。自此以後水石益

奇。過火龍潭，船潭，眞珠潭，碧霞潭。登寶德窟。其菩薩所安之屋。銅柱鐵鎖盤結以構。極其奇巧。壁上亡兄及沈士經甫題名。不勝感舊之意。其後堂亦淸淨。有許𥛚絶句。雨意漫山。卽下黑龍潭。與明老坐語少時。又過洗巾遷。有石凹陷如臼。卽菩薩洗頭處。其言荒唐不足信。且其石路傾滑。難於着足。鑿石成穴。以葡萄蔓結其一頭。往來者攀援而行。到萬瀑洞。則石上刻蓬萊楓嶽元化洞天草書八字。乃楊蓬萊所書也。上有金剛臺。舊有巢鶴。不來者已四五秊云矣。又行二三里。到表訓寺。五贒峯環擁。或謂五龍爭珠之形。中堂爲般若。有立佛在彩雲之中。左邊有數尺銅塔。後有羅漢殿。左有玉相十六。右有木相十六皆奇怪。中有大金佛合掌而立。東上室爲邀月軒。西上室爲洗心軒。禪堂爲寂照。僧堂爲靜慮。前有小樓。向晩登臨。大雨雷雹。奇奇，三藏，新林，靑蓮等庵。皆在近地。初欲遍尋。雨不能如意。薄暮少霽。僅到正陽。宿歇惺樓。日昏未暇周覽。唐僧太峻來謁。丙辰朝上佛殿。見懶翁衣鉢及舍利。所謂舍利。靑珠一粒。如黍米大。藏琉璃筒。筒大如榛子。又藏於金合。塡以木花。以五色文錦作褓百襲。納諸黑櫃。殿前有六面。殿中安石軀藥

師。四壁畫天王神。僧或云唐僧吳道子所寫。僧言國有變亂。石佛輒生汗汁。适亂及胡變皆然云。殿後有懶翁影堂。堂後有浮屠。右有羅漢殿。寺門之外。卽眞歇臺。今爲菜田。食後登天一臺。鄭松江謂廬山眞面目。盡在此中之所也。因下山南行十餘里。上高山。到大小松蘿。二菴相比爲鄰。小庵有僧信鑑休粮獨住。形貌甚癯而面有靑色。入其室則佛座之右。有誌公影子。無學，懶翁左右侍立。懶翁之相。與正陽畫像同。但誌公着冠。二祖師皆頭陀。無學右眼有白點。午餉後向望高臺。登一嶺。攀鎖而下。又攀鎖更登一嶺。到望高臺之下而望之。則又有鐵鎖垂下者二處。(善基)與朴時昌先登。明老繼登。(顯基)亦攀上。未盡一鎖。還下而言曰。此路危險。過於毗盧。而見處無過正陽之天一。勸余勿上。已而(善基)繼來亦止之。且有雨徵。因南下上雲菴。明老與朴時昌繼至。小避行雨。登南臺。東西南三面。峯巒競騰。洞壑明邃。其景可與隱仙，天一相軋。而勝於佛頂。人徒逐望高之名。涉險履危而卒無奇觀。以此臺之勝。無傳於世何耶。相與歎訝。題其名曰五仙巖。因下循百塔洞之路。捫蘿攀崖。不能着足。垂紳而縋下者。幾十餘處。而下臨千仞之壑。一

失跬步。便作碎骨之魂。比之於毗盧九龍之險。風斯在下矣。後之爲吾子孫之遊山者。愼毋由此路哉。大槩長瀑一處。最爲奇絶。而其他種種佳處。亦可翫賞。因入靈源洞。則川石之勝。峯巒之奇。爲楓嶽之最。而冐雨行忙。瞥然而過。到靈源菴。則庭前多種旱蓮，芍藥，木香。屋宇精灑。亦有道僧寶珠休粮五載。氣息纔續。(善基)致慰而言曰。道之成否。不在休粮。惟當勤做工程。何必休粮。僧乃合掌稱謝。丁巳早起周覽。則十王峰，使者峰。羅列競秀。宿雨初霽。山色甚肅。食後稍下一二里。川石亦多佳致。出洞五里許。至顯佛庵題名。因上西臺。山秀洞邃。石上刻坡仙二字。乃使相肅羽公之號也。明老以官故請回。與之相別。出洞又行五里許。有大闕基。而乙巳有水患。亂石積於其上。不復辨也。又有地獄門。所謂地獄門者如城門。世傳新羅敬順王之歸附麗朝也。太子諫止之。王不聽。因逃入金剛爲僧。麗人爲太子築城建宮。意其城門至今偶然不毁。僧家彊名之耶。有一大石矗立雲端。如張大簇。爲明鏡巖。下有澄潭。爲黃泉江。川畔有大石。爲業鏡臺。臺前有地藏峰。皆取不經之語而名之。以惑無知之氓俗。豈非可駭之甚者乎。然此所謂十王百

川洞也。又行五里渡一溪。循溪而下。石色如靑玉。上有小瀑。下成澄潭。水石甚佳。而在路邊僻處。人不知有此佳境。余偶然得之。遂名其潭曰碧玉潭。距長安寺門。盖未一里。入寺中則有二層殿。扁其上曰大雄之殿。爲制甚宏壯。殿內有佛龕三區。上有金龍盤結之象。精巧絶特。中列七佛。間以小佛。佛前儀仗。亦皆侈麗。爐鉢則銅質銀畫。制樣古雅。又有無盡燈。爲制極巧。皆所未嘗見。亦絶代之奇翫。殿左有四聖殿亦二層。乃阿羅漢所安處也。左右各安八軀。其爲形貌每各殊態。詭怪美惡之狀。極盡其妙。卽僧人信如所塑也。沙門亦有天王四軀。寺之景致。在金剛諸刹最劣。而佛像所塑。爲諸刹之最妙。亦可賞翫。而獨恨竂舍崩頹。僧徒單寡也。午餉後遇驟雨。不能卽發。少選雨晴。東行二三里許。過鳴淵入安養菴。則鑿崖石。刻佛三軀。倚巖崖因作佛殿。下爲竂舍。寺廢無僧。壁上有亡兄題名。不勝感悼。題名于右。又上三日庵。昔有一僧棲止三日。便自得道。故名其菴云。踰一嶺過雲墀庵。蓮宇之精灑。景致之幽邃。與三日菴相敵。行三四里。到靑蓮菴。前面寬豁。石峯面面森羅。各逞其態。楓嶽之精華秀色。盡在此中。余意山景無踰於此。而

不見稱於人何耶。過新林菴。還到表訓。日勢足往天德。而輿僧力罷。不得已留。仍爲留宿。戊午自表訓。歷奇奇到三藏。僧處明獨棲。亦絶粒僧也。北上五里許。登開心臺。朝霧四集。眼前石峯。盡被遮隔。引僧宗元以爲霧氣漸下。恐妨眺望。余令下人斫雜木之翳眼者。坐而待之。須臾霧氣化爲白雲。漸騰于天。毗盧，永郞，穴望，望高，白馬，日月等峯。歷歷可數。氣候明朗。無纖翳之隔。山形洞勢。盡在席下。左右之人。無不相慶。南秋江謂開心之景。與望高相爲甲乙者。果不誣矣。因東下天德菴午餉。又東行過內圓通歷能仁。皆山中蘭若之絶塵者。登能仁東臺。山水之明邃。可敵顯佛。因沿流未及萬瀑洞。洞裏川石。隨步益奇。遇一石潭澄澈見底。名其潭曰印月。又下數十步。有瀑飛流數丈。下作淸潭。名瀑曰飛流。名潭曰靑鶴。瀑則余所命也。潭則肅羽所命也。因題名于石。又自萬瀑洞。直抵萬灰。僧圓悟袈裟迎拜。亦山中之道僧。休粮孤棲。最爲衆僧所尊。過一嶺。入白雲菴。有老僧竹林。萬灰，白雲。亦皆內山之勝區。而白雲之景。亞於靑蓮。入室則佛左掛一觀音變相圖。用黑段銀畫。婦人金面靑首。右携竹筐。筐裏有魚。立於松竹之下。陰畫品極妙。

曾聞上白雲之幽邃。而石峯𡺚崒路險。試令特奴往見。則捫蘿攀上。更躋峰巓。下投小菴。有僧三人棲息云。過般若。還止摩訶衍。則明老送酒。楡岾寺住持靈煕來迎。己未自摩訶衍。行到水岾。外山僧來迎。與內山僧相別。到隱仙庵。見僧水鑑。午餉後登隱仙臺。前對聲聞洞十二瀑。洞壑開豁。巖崖奇秀。因過上靈臺菴。上萬景臺。朴時昌憚其高遠。不能從焉。臺左對石峯。(內外山並見。)右挹土山。前臨大海。洞壑寬敞。眼界無礙。可與九井爭衡。開心，望高。不可比肩。而山中蘭若之可指者。則東北有栗寺，隱仙。西南香爐庵。北有養眞窟。南有楡岾，種蓮菴。而紫月及三靈臺。隱而不見耳。來時楊根先墓齋宮僧圓悟沙彌信明來見。又下過紫月。僧法宗守菴。又歷中靈臺。僧道和守菴。下靈臺頹廢無僧。到雲水菴。見僧人應祥。乃四溟惟政法嗣。率徒弟三十餘人。與余同庚云。來路船潭上下水石淸淨可愛。過曹溪菴。路邊有三浮屠。一休靜。二自休。三普雲云。向夕到楡岾。上山映樓。迎法堅老師參禮。道行甚高。入能仁殿。(卽法堂)殿中爲木假山爲山谷。谷安五十三佛。因見本寺事蹟。則乃麗朝宰臣閔漬所記。五十三佛及銅鐘。自西域渡海而來泊高城。掛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