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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窩集册十二
跋
東岡精舍圖跋
公元1678年
右東岡精舍者。我曾王考白沙文忠公郊居時小築也。忘憂嶺一支。飛舞而南。臨無任江五里。見二澤而止焉。精舍據其上。坐壬而面丙。自北磬折而西。凡五架。南退四楹。最北爲厨。稍南爲室。通二架以靜觀齋扁焉。西折爲廳。東岡精舍其額也。次西爲夷白堂。地之一角出于堂西。別建三楹爲菁莪齋。舍之東又有內舍七架。其西南有泉泉甘。南其門。俯瞰二澤。此精舍之大都也。歲崇禎戊午。余歸自熊州。謁庶從祖知事翁。翁年八十一。時已病。猶能說文忠公時舊事。余詢其卜築顚末。在昏朝癸丑。禍迫金墉。公爲㐫徒所嚌。五月出東郊。無所歸留牛耳林春發家三日。初寓靈山君江舍。卽漾碧亭也。九月移寓蘆原之廣谷。乃李監司彦忠墓舍也。丙辰貨一畒於龜址而卜居。居有三江七澤之勝。公欣然樂之。改號東岡。此精舍之所以創而地是柳公永洵田也。爲余道之如是。仍手畫成圖。余袖其圖。往尋江郊。遅回於荒田蔓草之間。而問所謂東岡。東岡者舍之東岡也。阧起高爽。實
爲公之朝夕杖屨者。盖托意於玆岡而寓名於精舍也。嗚呼。余於此窃有感焉。岡本荒丘也。昔之荒也。豈有所謂精舍者耶。亦旣闢而爲宇。無復荒丘也。今則舍已墟矣。丘復荒矣。他日之復爲宇不可知也。興廢成壞。衮衮於百年之內。而人事之相推敓者。樂出菌蒸不可以常也。然則昔之荒也。安知非古之墟也。今之墟也。安知非後之宇也。荒之前有墟。墟之後有宇。宇必有人。墟則生感。噫昔之過者後之來者。其能有高風大節。撑柱宇宙而咳唾笑語之餘。足以壽玆丘如我公者耶。不然則忘嶺以南無江。以北培塿者。皆荒丘也。志士遊人。奚獨興感於斯丘若此之深哉。嗚呼。過客尙然。况於後孫乎。舊墟猶珍。矧伊素業耶。書曰不肯堂。矧肯搆。詩云無忝爾所生。肯堂肯搆。無忝爾祖。深有望於吾家也。余恐其久而泯也。傳其圖而叙之語。不但爲巾衍之寶也。知事翁名箕男。公集中所謂順生者云爾。
刻北遷日錄跋
公元1617年
往在萬曆丁巳。曾王考白沙文忠公當光海昏亂之時。謂母后不可讐。以明春秋之大義。戊午謫歿于北靑。錦南鄭公忠信以門下士。實爲執鞭之役。間
公元1735年
關嶺海。終不少怠。遂爲之心喪。迹其所爲。殆古烈士之倫也。有所撰北遷日錄。記文忠公遷謫時事頗詳。其後五十七年乙丑。鄭侯來詳爲北靑倅。慕公之風。將刻北遷錄。方伯李公秀彦聞而喜之。輒鳩工而相之。世龜玆敢稍加整頓而分註於其間。仍畧見鄭公之終始。且附刻丁巳收議手草。俾藏其板於老德書院。嗚呼。世龜於此。又有感焉。昔程門諸人。記錄言語。程子以爲不得某心。則是記他底意思。箚錄君子之言動。若斯之難也。窃瞷是編。詳於燕笑而略於訓辭。踈於大綱而密於細事。豈鄭公才識雖超絶。而倔起於行間。初非儒素家流。故審視而謹書者。非其所長而然歟。然則玆錄也。其可謂果得文忠公之心否乎。旣不得其心而以意錄之則烏可以保其無錯也。亦何以考信而示諸後也。嗚呼。文忠公之世旣遠而其義益彰。其景仰者益衆。里巷媍孺尙能傳道其言行之一端。而或輾轉傅會。以失其眞者亦有之矣。然而尙德之士。猶感慨賞歎不能自已。矧伊斯錄。雖不能無憾。要之扶倫之大節。愛君之忠憤。有以增三綱五典之重者則固昭揭如日星。而至於關河道路。人情物態。零零瑣瑣之類。纖悉備具。亦可以究觀世變之
公元1685年
推遷。而知天理之根於秉彜者。終不能以一時禍福有所鉗制而殄絶之也。後之覽者。豈無興慨於斯而感發其忠義激烈之心乎。吾知千載之下。必有掩卷而流涕者矣。其亦有補於風敎而不可以不傳於世也。斯非一家之私言也。遂書以識其後云爾。崇禎後乙丑仲夏下浣。月城李世龜拜手謹書。
景陽志跋
昔冦平仲叱退堂吏例簿。論者以爲知大軆。魏相多識本朝故事。班史稱之。噫例簿故事。其爲典故則一也。二公俱是漢宋名卿。而或叱退而不視。或多識以爲能何也。豈非拘堂例固不足以爲政。而昧故事則無以稽舊典而出治道也歟。是故大而爲國。小而州縣。莫不各有其志。以記故實。此志之所以昉也。至於郵之爲官則其職甚微。奔走於車馬之間。疲神於迎送之際。而所掌不越乎攻駒傳命而已。又奚用志哉。乙丑冬。余有景陽之命。初謂小驛無所爲事。旣至攷其職責。有所謂本驛者焉。有所謂屬驛者焉。所領近千人。有吏有卒。有差役之務。有掌馬之政。或責應於上司。或徵發於驛卒。上焉而有時王之制經國之典曁夫歷朝受敎。下焉而有該驛流傳之䂓。
公元1686年
前後郵官通變廢設之不同。科條浩穰。端緖糺紛。每有一事則吏胥各進簿例。零零瑣瑣。難以領會。以致拙者眩瞀。巧者濫觴而害及疲卒。始知郵雖微職。亦不可以無志也。然而非徒陋拙無文不敢輕議。重以狗馬病力不能爲久留計。唯思爬痒决膿。以救目下之急。而亦不暇爲役於玆事也。遂使胥輩錄出各房所掌書爲一通。猥雜無倫。只便臨事考閱矣。旣而經年乞免。未獲鐫改。丙寅季冬。淹滯於振威旅舍。以待使家之處分。自念郵中視事。未滿兩朔。而虛帶曠官。已及期歲。環顧悚然。有負初心。雪窓明燭。呻病無寐。遂取前所錄者。略加櫽括。又錄切於郵務若干條。輒爲增附。間作橫圖。使彙分類聚。開卷暸然。雖不敢妄希於典故。而或爲一時徵攷之資。殘郵吏卒。因此而少紓科外之驅責則庶幾有助於郵政之萬一也。第其道途。倉卒無他考據。旣有踈謬之疵。又緣居官日淺。不及咨訪於吏卒。上請於朝家。故其間謬例弊習。又多欲變而未果者。只得收錄其故事。其與胥吏之例簿。相去幾希。是所深恨者也。若使平仲見之。必呵而斥之矣。然譬諸搆屋。必有芟除草棘相方鳩材者然後。良工就而度之。捨短取長。討論潤色。高臺廣
廈。隨意所營。窃以此有望於後來之君子也。明道先生有言曰一命之官。苟存心於愛物則於人必有所濟。不佞之區區爲此者。思以自附於程氏之訓云爾。崇禎後丙寅季冬。月城李世龜謹識。
禮山官屬保案跋
周禮所謂府史胥徒。卽今之吏胥也。皆有稍廩。我國京衙門諸吏胥。亦有朔給米布。而獨州縣吏屬。無廩給之䂓而長在官門。若干給復。不足以爲其衣食之資。是敎民偸也。玆事不可不變而通之。而一縣之官。無可措手處。文移往復。詢問傍邑。則多有定給保人處。故遂自吏屬。至官奴婢使令之類。皆定給三保而隨其望呈成給文書。錄而爲案。以代料布。若得盡爲充給則雖爲凉薄。猶愈於不給也。或者以爲簽丁爲列邑之痼弊。軍兵逃故。尙不得充數代定。侵及隣族。若更出吏胥之保軍則民必不堪矣。斯言亦似有理而其實則不然。若不嚴束吏胥則民被其害而不資其衣食。徒以法繩之則飢寒切身。何能從令。所以定給保軍者。欲先制其衣食之道而繼之以檢制團束。使不至於擾民。是亦安民之一端而不獲已而通變者也。後人若能繼此而成就之。又能檢束此輩。則庶
公元1696年
有其效矣。丙子臘月書。
養窩集册十二
題
題藥名錄後(丁未)
公元前1515年
藥所以醫病。錄者記其名也。余病人。藥餌視膾炙。丙午秋。家親來守是邑。地俗與京師不同。人不知醫藥。病則坎坎是事。藥不聚無以救急。錄不詳難以應猝。自參茋以下。至牛溲馬渤凡百數十種。彙分而類聚。器別而錄識。于以備高堂調護之資。出其餘自醫其病。仍與邑人之有疾者共之。此藥錄之所以名也。藥之來盖遠矣。神農甞百草。伊尹著湯液。六國時有秦越人。漢之時有張機華佗之屬。各有所論述。有炮灸修製之方。有丸散湯煎之法。皆祖神農伊尹而其言瑣瑣。然要之使人全其天年而不至於夭札殤殪則有君子仁民愛物之意。而亦王政之所不可闕者也。余則聚材於家。故施不能遠覃。撿方而用之。裁劑則不暇。至如以參茋爲君。苓朮爲佐。以補其陽。連桅爲君。知栢爲佐。以滋其陰。朱砂以鎭心。附子以治寒。防已以祛濕。蒲黃生用則破血。熟用則補血。麻黃留節則止汗。祛節則發汗。審藥之性。參病之宜。對時加减則神伊之任也。東方之人宜砭石。西方之人宜毒藥。鍼以治南。灸以治北。中央焉按導。以救天下之民。爲
公元前1514年
天子醫而施及四海者之任也。抑有大於斯者。敦仁義以扶其元氣。述禮樂以宣其湮欝。脉絡將痿則植之以綱紀。邪氣已壯則制之以刑罰。沐以德澤。風以詩書。天和未散。生民壽考。此則藥之上品。而聖於醫者奚用錄爲。偶因藥錄之閱而窃有感焉。聊以數字識其背。藥餌之暇。以自省焉。丁未十二月上旬識。(一無至如以下而裁劑則不暇兩句在上。施不能遠覃兩句在下。只結之日聊以書之藥錄之背云云。)
書籌筭法後(辛亥)
籌筭書。出於崇禎之初。乃西洋國使者羅雅谷所撰也。其法書九九成數於籌。過九則一之。其爲籌凡九。幷空數爲十。又有開平方立方。大籌一。每籌有九方。每方有橫線右截。隔爲二位。右爲單而左爲十。籌與方相乘。以推其變。離合而看之。可乘可除。可以傍通於諸法。而亦頗有扞格處。然其用智機巧。殆深於數者所爲乎。李伯吉得唐本於金學士斯百。余與崔汝時見而異之。漫使書手寫出數本。以示好事者。或疑而詰之曰數者六藝之一。固君子之所遊也。周公九章之法具在。子奚取於斯。余應之曰不然。夫禮樂文章。人之事也。蜘蛛巧於結網。螳螂巧於滚丸。似若無預於人。而博物君子猶或講究。以觀造化之迹。是
公元1671年
籌也雖作於外夷。猶有可取者。較之蛛絲螳丸。不亦有間乎。抑吾所以興感者。又有說焉。西洋在極西。大海環之。自軒轅氏制舟車以來。未之或通。曁我皇明重煕累洽。威德遠覃。於是梯航而朝焉。其人皆事星曆度數之學。其言吊詭類齊諧之談。間有合於理者。此書卽其一也。亦可以見大朝柔遠之化也。孔子曰分異姓以遠方職。律之以周家之法。此書當頒於東國者也。惜乎其典不擧也。嗟呼遠矣。若藏諸秘府。可以比肅愼氏之矢云。崇禎後辛亥長夏。月城李某識。
書曾王父祭宋東萊文後(壬子)
公元1596年
萬曆丙申。我曾王父白沙先生遇東萊宋公之柩於宜春村舍。爲文以祭。其文載家集。庚戌四月。余得其正本于東萊之孫監役根。乃曾王父手自繕寫者也。歸而較諸印本則互有彼此增損之不同者。余恠之。質于堂叔參判公。公曰噫吾祖之哭東萊也。在干戈逆旅之際。故逸其稿而文不錄。鄭錦南忠信其時執鞭而南。具見其文。爲余誦之如是。余手錄之。付諸剞劂氏。盖增損之不同者。傳誦之誤也。噫此其眞本歟。顧鄭君已死。吾亦老矣。歷七十五載而元本始出。手
公元1613年
澤如新。嗚呼異哉。事固有隱顯而其亦有所待耶。噫汝其正之。其後三年壬子孟夏。始克正之。文字脫落補三十有七字。乙者五滅者八。改謬者凡六字。姑書于卷頭。而重榟之役。以俟他日。噫當時問答。猶琅然在耳。而吾叔已作古人。功服之盡。適在今夕。人事之不可常有如是夫。尙幸舊本之不泯。三復摩挲。不覺淚濕字也。復懼其久而遺忘。略識其顚末。噫。晦日孫世龜敬書。
題石下留斗法後(此法乃崔汝和所創)
東俗十五斗爲一石。
一退六六四二留一三三二
三留單二四留二六六四
五留三三三二六留單四
七留四六六四八留五三三二
九留單六十留六六六四
十一留七三三二十二留單八
十三留八六六四十四留九三三二
化石爲分。十抄爲分。十抄爲撮。十圭爲撮。六黍爲圭。
量起於黃鍾之黍。自圭以後。二十相陞。而東之斛加
公元1674年
其五。會士病焉。吾儕有崔學士汝和者奇才也。甞偕攻九章。未幾名家不可窺其墻。余語之曰子盡倣斤下留斛斤斗兩而爲簡捷之法。一日創製此術以示余。信妙矣。余歎曰子於數悟有才如此。不能闡羲文之奧而乃切切然舞巧於㪷斛之間。子可謂無友。嗟呼惜哉。錄以爲識。崇禎後甲寅李壽翁書。
石求斗身外加五。斗求石身外减。
用此法以代石下留斗更捷。
題懷素自叙帖後(丁巳)
公元1677年
崇禎後丁巳秋。余自湖中歸京師。病滯於引慶山下會賢第。因申君瓁借見柳家舊藏懷素千字及自叙帖。前輩稱自叙爲新奇者。信不虗矣。㗳然欹枕。終日靜玩。其所謂奔蛇走虺驟雨旋風。怳在几案間。令人神悚。不能迫視。書雖小技。神化至此。吁其可敬也夫。石本尙如此。况於眞蹟乎。觀其書想見其爲人。懷素亦非凡髡也。恨未得冠其顚而納之軌轍也。
題久堂絶筆後(庚午○絶筆詩四韵見詩卷)
公元1671年
右久堂絶筆也。昔在崇禎辛亥九月。公居留松京。患痢病篤。余在甘文旅館。連夜夢公。覺來殊有悵然之意。賦五律曰平生國士遇。師事(事一作友)久堂翁。每勖
公元1697年
古人業。相期君子風。德音千里隔。愁夢兩宵同。痴坐甘文館。寒霜落晩楓。錄呈歸使。公步成三律。此其一而乃易簀前一日所賦也。倚枕覔紙。手自書之。字畫欹傾。間有僅辨形象者。顧其寄意珍重。有所屬托於不佞者。臨歿之際。神氣已微。而眷眷至此。嗚呼何可忘也。後二十年。余流落驪江。與公仲子晦叔成耦耕之約。適閱箱篋。見公詩墨本。盥手三復。一字一涕。自顧衰病遅暮。學識魯莾。幽明之間。所負者多矣。庶幾自勉。毋墜公訓。以就黃李之報。此其識也。庚午至月二日謹書。(黃李卽絶筆詩一聯曰黃李君誰似。朱韓我豈同故云。)
題
謹按曾王考白沙先生。告宋大諫之語。只出於金公荷潭錄而他無現出處。家乘文字。亦不槩現。是一家後孫所未聞者。未知金公於何得聞而有此箚錄耶。况其語渾然而金公自以己意釋之。大旨一如自家告吳楸灘之語。無乃拖引歸重而然歟。未可知也。此有一語可以斷之者。凡事有一定之是非。小事尙然。况於追崇大論耶。是非旣定則上以告君。下以告人。宜無異同。今見曾王考文集中追崇成陵時收議則不啻米塩分判矣。謹按其議大畧曰。周衰禮廢而齊
公元前623年
桓有葵丘之盟。覇亡法弛而秦漢襲魯衛之謬。歷晉唐宋皆因漢故。帝王自藩邸入承大統。雖能專奉於所後。亦或私隆於本生。故一時議論。不免牽引遷就。先之以母以子貴之論。附之以𥌒瞍北面之說。其間雖或有稱君及郡君之差。非出於一時正人之言。適足爲譏而終不得爲後世法。古者帝王大經大法。莫正於春秋。亦莫嚴於春秋。謹按春秋魯文公四年書曰夫人風氏甍。先儒以爲非所以正其分也。明年書曰王使榮叔歸舍與賵。先儒又以爲不稱天王不克若天也。王成之爲夫人則王法廢矣。人倫亂矣。執此而推攷三代之制。天子諸侯以旁支八承者。爲本生母服緦。以見屈恩而從義也。降及周時。此禮猶存。故禮曰君之母非夫人則群臣無服。皆所以重宗統嚴名義而並后之嫌二本之譏。無自而興焉。不獨古禮爲然。後來儒家之論。常謹於此也。今所議禮。若遵藩妃之例則其禮太輕。至從漢唐之䂓則又恐太重。宜令有司攷禮法古。就於本號本品。別立殊稱。加以徽號。極其篤隆。祭用時膳。官供其需。務令豊厚。至於守塚守宮。亦盛大其制。以示聖上情得畢伸而禮不敢踰。尊之極隆而序不欲逼。則可以澡雪漢唐而比
公元1634年
擬商周。稱情備文。於是無憾矣。其辭嚴義正。至於如此。旣以此告其君則其所以告人者。必無他義。以此觀之則荷潭錄所謂告宋公之語。其出於流傳之誤無可疑者。而金公所以釋之者。未免爲私意所牽。欲信其說而強引傳聞不的之言。曲爲之解釋。驅使先正之語。俾從己見。又可推而知之也。苟無成陵一議則雖本家子孫。亦將無以辨其說之誤也。噫金公以明敏自任。號稱才臣。頗喜討論古語。詆呵同異。其爲此錄也。盖將傳信於後世。而其踈謬至此。信乎記事之難也。此說是非。旣不可不辨。而亦可爲輕信偏見。援引古今前遮後護者之一戒。故遂爲論辨如左。崇禎後甲戌七月日。李世龜書。
題涪溪記聞後(甲戌)
金公記聞中。錄鄙曾王考白沙文忠公事者凡三條。而第一第二兩條所錄甚謬誤。有不可不辨者。故先錄其說而逐條辨破如左云。
昔年余在都下。得見金公涪溪記聞一冊。謄出曾王考事三條而將辨其謬誤矣。今見所謂野談者。備錄金公諸所箚錄者。涪溪記聞亦在其中。而只有第三條。若其第一二兩條則無有焉。無乃金公晩年自知
其謬而刪去耶。或是其家子孫始覺謬忘誤錄。恐其惹起後人之嗤點。遂整之耶。未可知也。姑錄其異同。以俟知者云。崇禎後甲戌又識。
書梧里集年譜癸丑不參廷論條後(丁丑)
謹按曾王考白沙先生所撰漢陰墓誌曰。癸丑三司請誅永昌。明甫曰將如何。余曰禮云內亂不與焉。何必爲永昌死也。子以首相。當斷此論。若令出置闕外。我屈首從之。若如三司之議。不得不立異。死生命也。明甫曰吾意也。明日百官伏閤。明甫以出置爲辭。柄臣曰朝議欲置辟。而大臣只請出置。非百僚爲宗社意也。明甫持不變。外間傳言將廢母后。造訒首發是論。余謂明甫曰吾得死所矣。爲永昌死則傷勇。爲母后不死則傷義。吾等進一箚。因及永昌不可加誅之意可也。因具草。越二日兩司先劾余。余去國。明甫益倀倀。未幾允廷請出置。論者又欲置法。不知吾儕始議本只此而止。又不知明甫岳立難撓。謂可以禍福動。至促先倡。明甫乃進一箚以示意。於是物議洶洶。倡爲按律。三司廷爭逾月。只命削職云云。以此觀之則其請誅者三司也。大臣則只請出置。終以此被罪。今乃曰大臣率百官請誅。其顚倒事實至此。此是
公元1637年
傳後文字。而何其訛謬錯亂耶。又不究曾王考立論主意。其所遣辭。有若請誅永昌而不救者然。謚狀至以爲大拍頭之論。可謂言不知擇矣。盖當時永昌之事纔起。金墉之禍已迫。故於永昌則屈意出置。若欲磬于甸人則將捨死生而爭之。於母后則欲死之。其劑量輕重。權度精切矣。噫二公不幸適値昏亂之朝。殺弟廢母之際。其所樹立。明白磊落。而不知者欲從而疵之。其亦不知量矣。可勝歎哉。崇禎後丁丑陽月。李世龜謹識于梧里集附錄年譜紙頭。以辨其差謬。且以戒世人不能精覈事實之如何而輕詆先正者云爾。
書退溪先生大學正心傳得其正正其心分軆用辨後
謹按大學八條目。皆言用上功夫。其中正心一條。兼體用。經傳皆然。盖傳所謂不得其正。是用上因有所之病而不得其本然之正。乃指用而言也。在正其心。是兼軆用說也。心不在焉。承上文不得其正之後。言心失主宰之病。細分之則心不在軀殼故軆不立。體不立故當視聽之時。不在視聽而用失其正。其爲病該軆用而爲言也。欲救此病則操存省察。當兼用動
靜工夫。此所以正心兼軆用也。故章句曰敬而直之然後此心常存。又曰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又無以直內而修身也。主敬該動靜而密察二字。所以喚醒後學也。然則朱克履之說。得於經而失於傳。知其一不知其二也。胡羅二子之論傳文。指兼言軆用處認爲用。指言用處認爲軆。其知傳文之兼軆用則善矣。而反易軆用。胡亂指認。羅氏則反疑章句之欠却。其錯誤大矣。程氏所引或者之說。專以正心爲靜時工夫。其亦誤矣。程氏之力辨宜矣。然其所自爲說則反以正心專屬之動。爲用上工夫。落在一邊。與或者之說無異。其曰若靜時工夫戒愼恐懼而已。不待正其不正也。中庸論道體而尙言靜時工夫則大學專論工夫次第而獨不言靜時工夫乎。操存者靜時正心也。省察者動時正心也。此所以正心兼體用。而程氏不能察乎此。以正心爲正其不正。豈不大謬耶。退溪先生䮕其心在一欵偏於視聽。而不爲明白說破正心專屬用之病。此甚可疑。玆敢並論朱羅胡程四公言正心之失。識于退溪集紙頭。以俟識者。非敢好爲訾議前輩。窃恐大學之旨。晦而不明。重誤後學也。崇禎後丁丑臈月下院。驪岸晩學拜手謹識。
書魯陵愼妃收議後(戊寅至月)
謹按魯陵事。光廟靖亂之時。旣用禪授之議。尊爲上王矣。若能保全終始則庶可以善補而有辭矣。不幸而復有丁丑之事。盖出於事勢之相逼而不獲已也。此豈光廟樂爲之者哉。到今百年之後。寃親並空。至理昭著。陟降在天之靈。必有所愀然反顧。衋然傷痛而不能自已者也矣。天誘小臣。妄自叫呼。聖上因此而震動。廣收廷議。若光復上王之號。上謚祔廟。一擧累朝之闕典則其於光廟追補之志。豈不有光矣乎。洋洋之靈。其將不安耶。其將嘉悅耶。使魯山有知。將洞釋九地之煩寃而歡欣揖遜於冥漠之中。必有融洩之樂矣。推之神理。豈遠人情乎。必知其無復嫌碍驚顧之慮矣。况帝王之道。尤異於匹夫。國君以國爲體。後王之遂過。卽前王之遂過也。後王之善補。卽前王之善補也。其於祖宗險難之事。唯當觀其道理之如何。隨事補苴。繼志述事。變而通之。庶幾推而納之於寡過之地。何可袖手傷歎悶嘿不言而已耶。以光廟所以訓睿宗者。予當屯而汝當泰。若局於吾迹而不知變通則非所以順吾志之敎觀之。亦可知光廟聖心。與天同大。時移
事過。廓然公平。必當順理而處之。不復芥滯於胷中矣。又以中廟之復昭陵。顯廟之復貞陵論之。其所以追先祖之志事而善補焉。有以光前啓後垂訓於萬世者。炳若日星。而未甞有歉於春秋諱尊諱親之義。此豈非我聖朝家法而後嗣王之所當取則者耶。不必遠引皇朝復景泰故事。而其義固已躍然矣。夫事有當爲。其理誠亘古亘今。而然時有可不可。此聖人所以貴其時也。昔當宣廟朝。去古未遠。食味當戒於馬肝。而朴啓賢遽論成三問之忠。乃請取看六臣傳。其書皆直書當時事。全無微婉底道理。故遂激惱聖衷。幾致過擧。此先正臣李某所以引爲國諱之義而謂其懵不解事者也。非謂此事終不可擧論也。特六臣傳不宜遽經於乙覽。以傷宣祖之孝思也。今日之事則大異於前。年代旣遠。事勢之嫌碍俱空。大義不泯。人情之欝抑愈甚。祠墓之修六臣之褒。漸次而擧。無復牽碍。神人交感。上下和應。此豈一朝一夕一夫一言所能激發而馴致者耶。宸衷啓悟。祖宗之心可見矣。國人企望。天地之情可驗矣。至於上告宗廟。下諭臣庶。乃節目間事。而况今我嗣王之警動而光復。實是聖祖之善補而
有終也。祖宗之未及行者。我惟行之。何患於無辭乎。貞昭二陵之復。自有告諭之故事。亦可倣而行之矣。且此擧誠爲重大矣。小臣之輕論。亦涉妄率矣。設令聖朝不究道理之如何。祗欲硬守諱尊諱親之義。若於初頭寢其䟽而不報則已矣。今則不然。問在朝問在野。又廣集百僚而廷議之。其擧措亦旣彰明較著矣。到此地頭。只當論道理之當復與否而已。不可徒以不復位號。爲區區掩諱之圖也。玆事得失。不須多言。當時旣曰禪授而尊爲上王則保全終始。爲無歉於順天之道乎。幽廢放黜。將有光於靖亂之擧乎。及今廣詢博討之後。追復爲善補乎。不復爲善諱乎。不待再思而可知矣。至於愼妃之難復則義理固較然矣。大抵潛邸正配。入承之後。正位中壼。乃當然之常理也。不幸而牽制於諸功臣之迫請。至有糟糠妻之敎而終不免廢出。律以王法則朴元宗輩罪不容誅矣。然當時事。雖曰非中廟本意。而中廟旣已處分。其後又有朴祥,金凈等正論而亦不允從則在今後王後民之道。雖哀傷痛怛。亦末如之何矣。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而禮經之義。嚴於出母。爲父後則無服。盖出母與宗廟旣絶故也。是故出母雖
有至寃極痛。在子孫之道。不可追正。此義則無貴賤一也。
養窩集册十二
識
尤齋撰栗谷碑文後識
壬子至月二十三日。李生徵明來訪于會賢第。略詢栗谷碑文改撰顚末。則爲余言頃者閔判書鼎重送人請徵明及鄭齊斗語之曰。栗谷先生碑文。今當改撰。尤齋之意亦如此。君須主幹其事。兩人唯唯而退。徵明遂進懷德。見同春告其改撰之意。同春曰鰲老之筆。自是奇文。不可廢矣。辭語間有未穩處。先輩吳楸灘,鄭守夢甞有改撰之意。沙溪老先生以爲其文雖未知十分妥當。而亦自有不可改者。淸陰,月沙皆難之。以爲不可改。其議遂格。請月沙刪潤其數處。月沙曰他日何以見鰲老於地下乎。強之乃略改數語。老先生之意旣如彼。到今不可以輕改也。更闡其未盡之意。搆出一道文字。刻于碑陰似可。仍曰鰲老作長書數度。送諸老先生。以發明碑文之旨。吾曾侍老先生于書院。幸蒙出示。賢輩年少。想未得見之矣。未知其書今在何處。亦未知鰲老子孫得見其書否也。非但子孫當一見。若其書復出則亦有關於今日之議矣。又曰事有不可知者。昔在昏朝。鰲老立大節。扶樹三百年綱常。擧世洽然。鰲老出一言則人皆以爲
不可議。至于今日。諸議如許。彼一時也。此一時也。乃往見尤齋而告之曰碑文改撰事。議于同春。春丈之意欲記于碑陰矣。尤齋曰刻諸碑陰之議。可謂不成說也。其文之不可不改。誠如賢輩之言。無已則與舊碑並峙爲可。雙峙兩碑。亦有故事矣。於是請之曰當今之世。形容道德。以相斯役者。捨先生而其誰也。尤齋謙讓者再三。固請之。乃許諾曰當撰出議于他人。可用則用之。回路復見同春請書石。同春曰托名此碑。以傳後世。實有榮矣。適病力不可自以爲功。若少瘳敢不勉耶。遂回報於閔判書。又請公卿中數人同管之。通文諸生出財力。方治石于龍山。盖是役也。宰相閔鼎重主幹之。諸生則徵明及鄭齊斗奔走之。政丞金壽恒,參判李敏迪,金萬基亦與聞其事。金相初主碑陰添刻之論。及尤齋斷其議然後。更無異言。碑文旣出。徵明袖其文。歷抵諸宰。李參判以爲吾輩何敢與論。金參判無可否。金相貼其可疑處五六籤。徵明輩又籤數處。以往復于尤齋討論之。最後又以趙之耘,尹以健加出有司。以督石役。徵明見朴持平世采。問以碑文之事。答曰吾少時亦以碑文爲必可改。近歲以來。始覺有不然者。請以要語載于碑陰。若必
欲並峙則尤齋所撰新文。多有可改處。請改之云。李世龜謹識。
舊藏周禮卷後識
公元1674年
吾家舊藏唐本周禮六冊。外而題面。內而點絶。皆曾王父文忠公筆蹟也。考工記久而逸焉。歲甲寅家君携往岱州任所。適得邑人鄭生善作洪武書者。使補其缺。始成完帙。而舊本章頭間有朱點。點章之內。圈批要註若鈔選者然。句抹之間。手澤如新。而旣不得其遺意則不敢妄肆筆端。以犯金根之戒。每展讀至新舊之交。未甞不慨然太息。因再從兄世弼甫得周禮纂要二卷。乃曾王父手抄成書者也。校諸舊本。若合符契。其所點選。卽纂要之所抄也。遂書纂要一副。分藏于兩家。又遵其去取而點抹於考工新本。乃得以盡復其舊。嗚呼。書籍固末業也。然寓羹墻於簡編之中。追嗜好於點竄之際。于以世其事而勿墜則比之平泉花石。又有間矣。書之缺凡幾年而復完。未知又幾世而復毁也。迹其成毁。似有機緘。後之覽者亦將興感於斯乎。崇禎丙辰春謹識。
唐本韓文後識
林丈家有唐板韓文公集一帙。其卷面卽我曾王考
公元1676年
文忠公所題也。一日出而示余。謹以新印鄕本歸之。盥手擎來。以爲巾衍之寶。編內點選及改誤字處。皆谿谷張相公筆云。噫初是誰家之藏。緣何而有王考手蹟。又曷爲林氏所得。亦安能獲全於兵燹。俱未可知也。然而飄流百轉。鬼呵神護。凡閱幾載而竟歸於吾家。吁其奇矣。悲夫。離合輸嬴。豈惟書哉。成於勤而毁於蹔。用其精則傳必久。易獲者易失而操則存求則至。承流守業者。盍於是觀之。謹其世德乎。林丈名錫周字夢賚。家君竹馬交也。崇禎丙辰。敬書于卷後。
養窩集册十二
傳
公元1731年
童壽遠傳(辛亥)
公元1936年
吾聞天祐善人。不于其身。必于其世。甞讀伯夷傳窃悲之。又恠太史氏不著其子姓也。東方有李伯高者。死於丙子之禍。其徒六人最見稱。是所謂六臣者也。風雲之際。抗獨行之志。樹綱常之重。鼎鑊在前。顔色不變。嗚呼。君子人歟。君子人也。悲夫。伯高旣死。其妻孥沒入于官。編一善。嗣續亦絶。而有女子子歸于甘州林氏。林顯官也。顧爲世大戮。故不得匹。降屈其身以事。生子芑。有文章能自鳴。號爲垂胡子。被害於壬辰倭冦。所註剪燈新話行于世。芑生遇春。丁酉亂爲賊所得。罵賊求死。遂死於其父墓次。其妻洪氏哀泣悲呼。以身受刃。亦死其傍。州里聞其狀於朝。以其父死於賊而子能不屈於讎。遂以孝㫌其閭。嗟呼。當危亂之時。名卿大族往往有棄君父屈膝而求生者。夫春以匹夫。在草澤中。無赫赫之名。而鳥獸竄山谷間。其死其生。人不得以知之。猝然遇賊。從容就死。罵強冦如叱狗。向非仁勇積於平素而忠孝得於天性者。惡能至此哉。嗟呼。非獨春賢也。乃其妻亦烈女也。夫婦並烈。名達九重。至行峻節。其有所自矣。至今鄕
公元1957年
老人猶能指其閭。知其爲李伯高之孫云。嗟呼。聞其風尙可以起懦於百世之下。而身不得其死。有孫如此。亦足以無愧於自出。而又不克食其報。禍福誠難測而天道不可知矣。意者善人君子。固天之所扶。而有時乎摧殘絶滅。以樹人紀。薄施其身而厚享之名耶。向使春碌碌苟生。以忝厥祖而倖獲世所謂富與貴者。則與今所成就。果何如哉。其亦不可以諉之於天也。今之太史氏。亦能表伯高而出之。冠諸列傳。以繼伯夷之躅耶。又能推其後裔。及之林生。論著其行事。以附其後耶。當時伯夷之後。亦有如林生者否。嗟呼。陶元亮有言。非貴前譽。孰重後歌。志士礪行。忠臣秉節。爲其所當爲而已。何甞屑屑於垂後哉。傳之有無。固不足論。而先輩之無名。後輩之恥也。曩者南秋江有六臣傳而近時尹魯直先生纂緝舊聞。爲魯陵志。序列六臣事。眷眷不能已。具載其本末。如朴碑金仲卿之倫詳矣。余以所聞林生義至高。派流又不遠。獨不槪見何哉。芑之父取名父之子而因其禍釁。簡其秦晉之禮。故諱而不宣歟。芑也以禍家之餘。有潛夫之志。不自言其外氏。故遂不傳於世歟。戒在馬肝。人不得盡言。而嶺隅荒絶。文獻無徵。不可詳也。春之
公元1851年
子爲湙喪其怙恃。少失學操弓矢。官至萬戶。赤之子爲時迪,時伯。時伯之子爲童壽遠年十八。頗向學解讀書。窮不能自存。歲辛亥大饑。死者相枕藉。行乞於道無所得。弊弊然來就粥於縣。余見而憐之。略詢其世系。爲道李伯高之爲人。又道其天所以報施善人之道。勉其雖窮有所不爲。余於此重有感焉。林夫人含垢忍恥。曲爲門戶計。于以有子有孫。累世不絶。信奇矣。然惜乎其臨機處變。獨不及於李文姬也。嗚呼。悲夫。伯高名塏。林氏名霽光。是銘鄭新堂者也。爲童壽遠傳。
書壽遠傳後(辛亥)
或疑其當爲林遇春立傳。而以壽遠爲傳名者。論以凡例。其言似得。而余意則有不然者。何則後世幸而遇聖人之復出。上下數千載而權衡之。以續朱夫子之綱目則李塏先生。固當在特書之例。而林遇春得附書矣。當世有子長之徒。秉筆而揄揚則林生亦當附於李先生傳後矣。荒拙之文。得備考信之資則幸也。何敢妄希於作者乎。况余之所以反復咏歎而不能自已者。祗以李先生之後裔。不絶如縷。猶有存於世者也。慕其人而不可作。故見其孫則如見其人焉。
又懼其堙滅而不稱。據其現在者而爲之傳。以竢有言之君子耳。抑有說焉。登泰山者不由門前之路則無以發其軔。觀大海者不由溪坎之水則無以尋其宗。由壽遠而求林生。由林生而溯之李先生則壽遠傳。不爲無助云爾。
公元1858年
明生傳(戊午)
公元1914年
明生者。漢陽村舍老嫗也。歲在甲寅冬。時事大變。自公卿諸大吏。下至韋布。以禮論獲罪者踵相接。朝野爲之空。館學諸生皆懾喑不敢言。有月城李君輔者。與其徒百餘人。抗䟽救尤齋宋相國。引繩於己卯之禍。群議鼎沸。䟽入上震怒。遂謫靈光。君輔之拜䟽也。主於明生家。及行明生執爵而勸之。有田豕君勉志完之語。一日隱然名動士林。丁巳春余遇明生於兪氏姑家。進而詰之。乃守夢鄭公侍婢。旣老家居。賣酒爲生者也。時年七十二。頭髮星星。白黑相雜。短小機警有口甚。噫。世人罵婢臧。明本人婢。卽其所爲。峩弁者有遜焉。臧曷可少耶。明雖賤隷。良貴不賤。殆女僕中君子也。抑吾聞之。世謂天之賦人女多嗇。賤又加嗇。非其性之厚薄然也。氣局而習痼也。如明信傑然者。豈特賢於僕隷乎。古人言耳餘廝養皆俊傑。守
夢之學篤於家。亦可見矣。君輔名世弼。吾曾王父白沙先生之孫。謂我再從弟者也。(書以爲明生傳)
養窩集册十二
贊
從兄嫂李氏養姑侍疾贊幷序
從兄今年秋。陪家親踰扶抵鴻。其間有高山大川。計其道里則半月聚粮然後可以行也。其太夫人素有火症。重傷於寒。宿疾交攻。呼號委枕席。從兄於本宗雖有兄有弟。然於太夫人則爲養子故獨也。唯有婦李氏留侍焉。李氏亦病人也。自數年前。起居之節。不能自同於平人。須養於人矣。見其家翁之行未還。傍無他子弟可以侍藥者。力疾強起。手和湯劑。左右扶侍。夙夜不懈。目不交于睫。衣不解其帶者二十餘日。而太夫人疾小間。于時適其父母自扶餘任所旋歸。年皆七十。別已四年矣。人子之心。豈不欲顚倒而歸寧哉。家在同閈。屋甍相望。鷄犬之聲相聞。一食之頃。可往而返也。况其老母在扶縣時。重患疾病。幾殊而甦。道途之餘。呻痛頓仆而思欲速見。情亦切矣。傍人皆勸之暫歸以省。答曰爲人婦而侍其老母之病。夫行又在千里之外。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豈可以私親之故。少須臾離側。以孤孝子之心哉。益不敢少懈。又十日而從兄之行戾止然後。乃請于從兄。暫往其家省父母。卽日來侍。不離於甘旨之厨。其隣里之人。
見而嘖舌曰李氏有婦矣。其從弟壽翁聞而嘆曰孝者百行之源也。猗歟盛矣。惟家之福。不意千載之下。陳孝婦之風。復見於吾門也。以爲婦人之美。非文不著。遂筆之於書以揚之。仍以警當世之爲人婦而怠其養者。李嫂他行。不足爲輕重。不必縷指。而盖其平居未甞妄議於酒食之外。以逆其家長。閨門上下。又未甞有言。能知妬忌非女子之美行。斯可以擧隅也。從兄名世萬字遠甫。吾家兄弟之列在第三。而爲人端而靜。齊家之化。有所自矣。第四兄周卿甫。其時適在京。俱見其盡誠侍疾之事。仲冬初。來拜家親于鴻縣。爲余道之甚詳。贊曰。
猗歟孝婦。女史之憲。徽音令聞。不出于閫。姑氏不寧。夫行未返。山川伊阻。道里悠遠。我其或怠。藥物誰甞。不遑暇食。左右扶將。女子有行。敢顧私親。親歸不省。大義截然。長髮曼鬋。孰非人婦。凡今之人。壼儀多忸。夫人之事。君子所難。世之罕覯。是以詠歎。誰有文章。旣高且博。爲我作傳。以激頹俗。
養窩集册十二
序
公元1988年
送洪興州叔範(得禹)序(戊辰)
公元1914年
上之十四年十月初吉。驪上洪君出守興州。將行告別鄕隣朝夕之舊里社。杖屨之老。皆相顧動色。喜其去以爲得所。驪固名都也。居閑美事也。辭瞴仕而來者踵相接也。疇昔君甞歷典䧺府。倦而歸。耕釣婆娑。有以自樂。謝交親而就僻郡。捨所樂而親敲朴。其可慰而不必賀者亦明矣。如是而相顧動色。喜其去以爲得所者何也。噫洪君居里舍則嬉遊者獲其友。踰小白則雲洞有賢主人。失近侶而求遠主者。豈交友與相好者之所欲哉。于時屯齋病生。適墐戶江岸。草木凋落。寒江澄淨。愀然不樂。握其手而告之語。寫其寥慄之懷。以達送行者之情曰。
彼白之山兮阻且深。竹溪之潯。可濯可吟。誰爲隱吏。以牧勞疲。我受一廛。言采其芝。
養窩集册十二
銘
神設爐銘(壬子)
內圓外方範以銅。陰包其際陽在中。歊噓奮發氣則通。春歸氷海暖生空。壺中天地太和融。水盛則寒火易烘。調以節之幹化功。毋怠毋荒警厥躬。
筆墨小銘。寄仲輔再從兄。(丙辰春。送寄筆墨。以供謫中吟弄之資。書小銘於赫蹄。聊以寓意云尒。)
銳者易退。堅則難磨。藏管自珍。如石相磋。比德於物。得師則多。
題方察訪先碣帖後小銘(丁巳早春)
猗歟方宗。惟德之敦。粤有皇媼。導此醴源。纍纍若若。車馬盈門。徵于女史。以詔後昆。
養窩集册十二
雜著[上]
友說(辛亥)
友道之不明久矣。友道之不行可知矣。昔韓愈氏有師說而無友說。其爲師之說曰。道之所存。師之所存。夫師與友。其道一也。故曰友之所存。道必存焉。何則其道深乎。我而多聞焉。卽士之志乎道而未聞焉則敎之。我之所昏。彼或明之。彼之所短。我或長之。可以伯仲則友之。其或師焉則不足。友焉則有餘。我就而求益。學力雖淺而才識可以相磨則進之。至於志同道合。心融神會。明白洞澈。沕穆無間則雖曠百世。猶朝暮遇之也。同是道也而有師之道有友之道者。道有輕重而學有先後也。今夫鳥鳴于林。衆鳥回翔。魚躍于淵。群魚潑潑。物以群分。人以類聚。彼與彼年相若也。地相似也。同聲以和。崖岸不阻。斯可謂之友乎。朋也非友也。某與某通家之好也。翰墨之遊也。偕入而出。握手嬉嬉。斯可謂之友乎。交者非友也。友者友其道也。友而非其道則非吾所謂友也。噫張陳不克以終。蕭朱祗有其初。人皆曰友道之壞。非道之壞也。人莫由斯道也。其合也旣不以道。則初未甞友也。後何曾壞之也。故曰可壞非道也。可踈非友也。然則有
道斯有友。道外亦無友也。嗚呼。世乏素心之人。故友道不行。世無能言之士。故友道不明。惟其不明故不行。不行故不明。東陽申季晦有志之士也。求行友道而惡其生平慕之後棄之者。於余甘文之行。文以爲贐。反復乎取友之方。而復以友道之淺深。卜其所學之進退。余解之曰女以色事人。故色衰而愛弛。士以道相孚。故道存而益親。又廣其意而作友說以貽之。益明其所不明而求所以行之者。吾與季晦之願也。然友道之廢。甚於師道。世龜之賢。不及韓愈。其言恐不足爲輕重也。
養壽窩憲式(戊午八月初一日)
每日昧爽早起。斂衾枕櫛髮盥面。省親寢。(省其寢睡安否。)使婢僕灑掃庭宇。誦夙興夜寐敬齋等箴及所讀經傳。待旣明復省親。讀小學家禮近思心經等。念書數葉訖。課讀經傳。(如四書五經及諸儒傳記。)及食時侍食訖。步庭下數十步。作律古一首。(或律或古隨意。)待食下略寫字(臨帖或冊子。字畫必端。)訖。看窮格諸書(性理大全及諸子或語類。)訖。又讀經傳。至暮及食時如朝(侍食步庭等事。)訖。溫誦舊所記誦文字。(傳記及句說。)旣昏省親。又誦諸箴。(朝所誦者。)點燈讀經傳至夜半。(春秋則初更。夏則初昏。)將就睡省親寢。(從戶外省察寢睡安否。曉省同。)又誦諸箴(夜短時則省夕後所誦。或午間誦之。)乃睡。客至或倦時看史書(綱目或諸史。)數葉。勿觀襍書。(古談衍義之類。)勿爲襍戱。勿見襍客。勿聽襍談。一月之內。以初五十五廿五。初十二十三十日爲六餘日。或誦繹。或試做科塲文字。而雖當六日。朝前工夫及臨卧誦箴。幷如前憲。雖有事出入。必在朝食後。以專朝工。凡有閑漫酬應。必趁朝夕食後。以便消食做工。逐日所爲。大略抄錄爲日記。
雜記
六月初一日。因南子聞得見弘文館藏列朝詩集數冊。乃大明崇禎後所編也。卷帙甚多。以甲乙分集。裒輯皇朝諸作。亦及外夷。我國前輩篇什收入者凡▣▣▣家。每人詩首錄處。其人姓名下作小序。記爵里及行己大畧。不知者闕之。叙圃隱,牧隱諸公事甚詳。贊歎忠節。纏綿感慨。豈遭時不淑。未敢誦言。托意於詩選而悲歎者之所錄耶。吁其悲夫。
九月初。因南子聞得見尹判書順之氏東槎日記,聞見揔錄二冊。是癸未年奉使日本時所記也。聞見揔錄中倭國土地風俗。有看羊錄所無者。職方所當取。不可泯也。余畧加刪節離合。存其大都。爲一篇文字。以附看羊錄之後。使島夷事實。得以互相參攷云爾。九月因南鶴鳴甫借看所謂震史通攷者。是定山縣監朴守儉所編也。其書分門。有彊域攷,風俗攷,歷年攷,事蹟攷。未及爲成書。而見識間有隘陋處。然攷据周詳。可觀也已。
南尙書雲路丈編東國通志。其書凡例。先叙事實爲大文。其下有註有論有辨。乃東國編年之史也。年代不可攷者爲外記。實自檀君始焉。䂓摸精密。若成就
則可爲史家之典要也。
十月十九日。因南鶴鳴子聞得見修撰吳公達濟被執出道。寄其家兄書三度,憶母詩二首,寄舍伯寄內各一首,請討奴賊䟽草爲一帖。其下附以鄭公雷卿與南龍安書。其手蹟宛然。讀之令人涕下。無論請討之䟽。忼慨正直。至首幅書。有曰到瀋之後。將有久留不送之患。果如是則不如速死之爲愈也。又曰順受其正而已。盖其志已决也。鄭公書乃丁丑五月二十四日所封。而其書吳修撰季輝以四月十九日遇害於瀋陽。又曰十九日龍骨大招宰臣及講院長官曰此人絶和成釁。其罪極重。而皇帝貸渠之死。許率妻子入居于此。尹曰妻子散於兵亂。不知死生。從當有以處之。吾則曰吾之濡忍至此者。萬一生還。復見吾君與老母。若不得復歸故國。不如速死之爲愈云。渠乃促死。不得不殺。宰臣朴德雨顧謂季輝曰君獨不聞徐庶事乎。使君老親聞君之生存。雖在異域。不猶愈於殞命乎。季輝只流涕低頭而已。胡人卽縛向西門。使譯官懇乞收屍。竟不許云。世傳以爲三學士中洪公翼漢則先被殺。吳公達濟,尹公集不知其所終。今見此書。果明白死矣。書中不言尹公事。無乃與之
同死耶。吳學士所處。與其寄兄書所言。符合無差。豈一時感慨决死者乎。其對胡人之語。比尹公尤爲直截。嗚呼其亦可敬也。百歲之下。凜凜有生氣。當時縉紳諸公。猝見天地飜覆之實。多失其平日所操。終爲後人之笑罵。而亦未免不汙而死。聞吳公之風。必愧泣於地中矣。况其甘心拝虜。擠公於死地者歟。嗚呼悲夫。百世在前。百世在後。余不多言云尒。
又因子聞得見趙掌令克善三官記。有味乎質愨其言也。
公元1690年
崔汝和所補儀禮通解書數缺篇付籤(庚午)
朱子篇題(止)補其缺云。當作小註書之。
謹按儀禮主事多記行禮節次。故通解䂓例。於大節文則別叙其義。以付於其後。如冠義昏義之類是也。於小節文則不別立義。如投壺之類是也。書數考其篇目。亦不立義。以先其事後其義之例推之。則自古者庖犧(止)靡有同焉。當移入於周禮第六假借條下。愚按一欵。當作小註。經傳通解朱子今按。亦作小註矣。下倣此。
以先事後義之例推之。則自物生而後有象(止)羲和掌之。當移入於第九句股條下。
九九合數。作註入於乘除數下似可耶。投壺篇籌筭壺矢之制。以經作註。此意可知也。
東遊錄
公元1631年
余有眩症。醫治少效。或云虗而有火。久欝生病。恣游名山大川。踈散舒暢則勝於服藥。遂有遠遊之志焉。盖寓居驪興。誅茅於州治之東畔者有年矣。時崇禎後辛未八月。束裝將向楓嶽。楓嶽者卽中朝人所謂願生三韓國一見金剛山者也。適節迫秋夕。自多霜露之感。而鴻阡又有事。先入湖外。月小盡之朝。始還驪寓。調病軀休僕馬。九月壬子朔越二日癸丑。出宿朴晦叔江舍。六日丁巳啓程。平朝渡驪江。兒子光佐追送北岸而無同行者。世固少淸踈人矣。隷而從者。家奴仁善,兒奚晩新,鴻阡墓直奇特也。循岸西下。從後浦路。行三十餘里。過曲恕虗市。秣馬於砥平大寺村。踰下峴行十里。夕宿邑內。凡五十里。時霜葉未爛。紅綠相間。野菊初開。日候暄暖。不覺爲九秋矣。七日戊午。歷橫城黃庭間行四十餘里。屢渡長川。秣馬於薪多峴酒幕。踰薪多峴行三十三里。夕宿洪川。泛波亭在縣衙中。不得登眺。使主人林逸英前導。步月江渚。江淸石白。八日己未。西北行幾五十里。秣馬於春川之原昌驛。自洪川以北。石角多崚層。椵葉已衰。楓葉如染。往往紅樹外。飛泉有聲。令人悠然有遠想
矣。踰安昌峴又行二十五里。夕宿春川邑底老吏朴雲虎家。數日行深峽中。峽山如。苦無開眼處。到此忽然開豁。大龍山柚出平崗。盤旋環繞。中藏大野。江山淸曠。田疇膏沃。曲曲園林。錦樹相攢。眞別世界。曾王考白沙文忠公詩所謂襟帶似䧺藩者。是實錄也。地是貊國之墟。千年往迹。無處可尋。朴吏言江北牛頭山之東有大野。有古城址繞牛頭至淸平山。周回二十餘里。野中有溝砌。石橋已頹毁。傳爲舊國都云。九日庚申。因行具未備仍留。北行五里餘。登昭陽亭。亭臨渡頭。眼界廣濶。氣像䧺渾矣。旅舍無菊。悄然度重陽。是夜風雨達曉。十日辛酉。陰風灑雨。晩渡昭陽江。北行四十里。循母津江過普通遷越水靑峴。又行遷道。其高峻無異聞慶之斗攢遷。間有棧道駕壑。下馬步過。秣馬於仁嵐驛。行五里冒雨渡母津江。又行十里宿齟齬之村深僻幽邃可居也十一日壬戌行十里。過狼川之原川驛。又行十五里。秣馬狼川邑內。母津江百折盤回。山崗繚繞深沮。想薉貊時與蠻洞一㨾。令人憶馬援南征也。適日氣陰濕。仍留宿官奴祖雲家。主守李善源送糧豆。遣下人送至金城。是夜又雨。祖雲言渠五上毗盧峯。所從者尤齋宋相國及
邑宰申最,安應昌,李惕然,柳碩昌。而柳以九月入山。遍觀九龍淵。歸路遇暴雨。露宿巖逕云。十二日癸亥陰霏。行四十里。過山陽驛。又行五里。秣馬橫溪村。踰奏巴峴。行金城地三十五里。夕宿瑞雲驛村張仁善家。夜月流輝。十三日甲子。曉雨大注。終日不爲快止。仍留宿。所騎自山陽驛右足頗蹇。路峻處則皆步下。十四日乙丑晴。貰兒駒以騎。牽病馬踰水串峴。行三十里。秣馬金城。主守兪集一大叔來見。欵曲爲余言屢上楓嶽。春花秋葉。皆所飫看。前冬又賞雪景。秋爲最勝。當楓葉方爛。天地皆紅。眼𤁧不能開信奇矣。然山之眞面目。非楓葉所能粧點也。且山高風厲。楓葉四五日便衰。雖恒居山下者。亦難趁其時云。送人指路。召馬醫鍼病蹄。借騎行三十里。夕宿昌道驛。十五日丙寅。朝頗陰曀午晴。行二十五里至通溝後川。川卽昌道驛前五木川下流。與淮陽菩提坂水。合流於高致末。(地名)水勢頗奔放。舊有橋。再昨之雨。水大漲橋已漂。從舡渡。沙邊逢小松蘿僧慧機。問毗盧峰路。自妙吉祥庵至峰頂二十里。再昨山中下雪。巖上氷凍。若日氣連溫則可解云。又行五里。徑出通溝縣東北花師川里秣馬。行二十里宿斷髮嶺下楸亭村。處處
山氓。瓦屋渠渠。或斫檜木以代瓦。林間水碓亂舂。不比野民之凋弊矣。十六日丁卯晴。行七里餘。登斷髮嶺望楓嶽。白雲半掩玉峰。峯巓有雪。隱暎之中。孰爲雲孰爲雪孰爲山之正色。不可以詳也。路峻處乘藍輿。又行七八里。渡大川至新院。騎馬行五里。踰鐵伊峴。屢渡長安寺洞口大川。望前之雨。山水泛漲。十年以來所無。棧磴盡壞。平路爲水石碨礌之所。川水尙多。以藍輿渡川。擔夫或沒腰。入長安寺外沙門。渡木橋。橋狹而高。檜栢挾路。森欝幽邃。到寺前渡萬川大虹橋。橋甚高如掛半空。庚午年治石新造。橋只一口高三十六尺長六十尺廣十二尺云。自鐵伊峴到此二十里。登山暎樓。仰見諸峯。羅列于前。最北近東者爲釋迦峯。其次爲地藏,觀音,長慶諸峯。自北而東而南。林立如展一障。但太迫近壓臨矣。法堂西隅有無盡燈高七尺許。上爲二層雕簷。其下有二層佛龕。每層諸小佛環立于內。在上層者鍍金。南秋江記云燈內有四面懸鏡。今則無矣。僧言此寺嘉靖己亥萬曆丁亥崇禎己巳。三經煨燼。而燈則寺僧護持。古物尙存。天王門外庭有臼鐵。僧云是燈臺而攷秋江記。乃大藏經凾三層屋立鐵柱之臼。今無經屋。祗有臼鐵
而寺僧無典故誤傳也。天王門金額。是金生所書。筆法精妙。四天王是回祿前舊物。面貌生動。若有精神焉。奇特,晩新持馬宿寺下村。使自溫井嶺先往高城。自長安洞口至艾田四十里。自艾田至嶺十里。自嶺至溫井三十里。井在金剛外山北麓下。自井至養珍驛五里。自驛至高城二十五里。至鉢淵洞口高一乾村十里。至稤庫四十里云。十七日戊辰。乘藍輿渡虹橋。東行檜栢林中。西望極樂蓭。緣溪而上。至十王百川洞口。欲沂入靈源洞上松蘿庵。僧云靈源洞水尙多不可涉。遂北行入水月庵。又經彌陀庵古址。林莾中只有頹砌古塔。又北行至安養庵西臺。俯見西北。百步許有鳴淵潭。水深靑。上成瀑布。傍有盤石。可玩可坐。問金同寺基。在鳴淵上西北數里許。卽正陽寺南路拜岾也。東入安養庵少休。自長安至此可四里許。步上三日庵。遂東上絶壑。藍輿可行處絶少。攀援尋水源穿藤蘿以登。十步七八休。摘山葡萄及獼猴桃以解渴。行六七里上古城項。有城址周繞山肩。石築宛然。初欲由松蘿庵上望高臺。僧云大松蘿已廢。只有小松蘿。尙隔數里。日又陰冷。脚力已盡。不可復進而半道中止。亦可惜。再三趑趄。忽思之。不量力而
公元1630年
忘進爲不可。遂止不上。西下百花洞七八里至平地。檜栢成林。巖逕之危峻。無異東上處。而便覺省力。人之進塗爲難而頹下甚易。此可警省持戒也。復乘藍輿入白花庵。磵邊巖上。丹楓一樹。爛熳殷紅。此山最多楓樹而節已晩。林葉皆枯落。而此樹獨殿殘秋。令人會心。仰望西崖。靑蓮天眞新林諸庵。隱暎高低。而新林以西時有紅樹矣。花庵丹雘如新。鏡界靜便而無居僧。庵後有衆浮圖及碑。浮圖者僧之所謂有道者死則茶毗藏舍利及焦骨處也。所謂淸虗堂惟政,鞭羊堂彦機,楓潭堂義諶三世傳鉢者碑。月沙,白洲,靜觀齋撰文。東陽尉義昌,朗善君書名。所謂虗白堂▣▣碑。吳竹南書白軒文矣。又行一里入表訓寺。寺頗凋弊。法堂有八觚小佛燈。以五色細玉條編粘燈面。成山水人物甚妙。非我國所造。寺門內舊有元英宗施舍碑而今不存焉。寺後有閣。藏佛經板及經冊。北望三藏奇奇兩庵而西北上峻坂三里許。至正陽寺。上天逸臺。臺在寺南三百步許。斗峻高爽。正陽實是玆山之一頭地。而此臺又是正陽之絶勝處也。是日也乍陰乍晴。日光掩翳。至高舂廓然開霽。天日淸朗。銀巒王峀。露出眞容。呈姸獻秀。羅列于前。其洞壑
之相去。或十里二十里。以至三四十里之遠。而騈頭接翼。簇簇相連。高貼虗空。橫成一嶂衆香城。尖秀雕琢。延綿𤄃展。如玉屛之上。亂抻鎗釰。永郞岾䧺峙其北。背後高脊。隱隱戴雪。夕景橫射若白雲焉。迦葉,船庵諸峯以次邐迤。毗盧峯在其東。聳出頭頂於永郞衆香之間。如尊居深處。前繞屛嶂而氣象嵂凡。自不能掩。大小香爐。非不特拔矣。金剛臺非不奇崛矣。皆在衆香城腰脚。藏鋒讓秀。俯伏於杖屨之下矣。衆香城以北。全山皆石也。或拔爲尖峯。或迤爲長壁。高頂則皆色白而絶無卉木。穴望峯望高臺。與衆香城對峙。自北而南。間有松檜籠絡。石色微白。如雪灑松間。日出月出兩峯在穴望之東。微露玉尖。石鷹峯在穴望峰之西北。五賢峯在其正西。恰當表訓寺之左。彌陁峰在望高臺之西南。釋迦峯又在彌陁峯之西。皆次次低下。雜樹羅生。松檜間之。國馬峯,白馬峯在彌陁峯之東南而色白。十王峯,使者峰,地藏峯,觀音峰,長慶峰在白馬之西而稍南迤當長安寺之前。石色不甚白。普賢峰在仙巖峯之西南。普賢岾在峰之西而稍低。熊虎峰在岾之北露其頂。皆土山多生雜樹。開心,安心,養心三庵之基。皆在普賢峰上。天德庵在
熊虎峰下。放光臺在明鏡堂之西。一塊石峰居土嶂之間。拜岾低微在正陽之南。爲出入之路。此其大較也。徘徊吟眺。自不覺其寺之高臺之逈。而但見衆山之皆低。自衆香城以上則固仰而矚之矣。其下諸峰則雖摽絶高聳者。率皆平面相對。如身在畫圖之中。左顧右眄。應接不暇。唯恐斜日之隱於西峰而無所見。自不覺其愒日惜時。若老人之視景矣。入寺登明鏡堂前樓。樓在歇惺樓之南眞歇臺傍。眞歇臺者明鏡堂月臺也。樓新搆。所見一如天逸臺而所不見者迦葉,舡庵,熊虎等峰也。歇惺樓則眼界少遜於此樓矣。盖寺本坐乾而樓臺皆東向。以挹羣峰之秀也。法堂前藥師殿爲六面閣。四壁有畫佛。畫皆墳起如塑。寺僧誇詡稱吳道子謫來所畫。此言雖誕而畫法亦妙矣。夕宿明鏡堂。長安地藏庵僧英信從來同宿。指點諸峰。共論山水脉絡。盖山是白頭山之南條也。以在江原道者言之。鐵嶺東迤南折爲楸池嶺。自楸池嶺東南馳爲瑣嶺。又南爲溫井嶺。又爲永郞岾。永郞岾一支西馳爲熊虎峯。又一支東迤爲毗盧峯。毗盧峰在內外山之間。爲金剛之最高頂。又一支南迤爲衆香城。衆香一支南出爲摩訶衍峰。毗盧峰一支東
迤爲九井等峰。皆在外山故略之。又一支南馳爲九龍峴。又南爲日出峰爲內水岾爲月出峯。月出一支西迤爲望高臺。又北迤爲穴望峰。又北迤西落爲五賢峰。萬瀑洞水流出於金剛臺五賢峯之間。直北者爲石應峰。望高一支西落爲大小松蘿庵。又一支西落爲彌陁峯。又西爲釋迦峰。又西爲古城峴。古城者成東洲以爲新羅旣亡。太子逃入此山所築。未知何所據也。其下洞中有三日,安養等庵。月出峰一支又南馳至彌陁峰。東南始露出爲國馬峯。又高聳爲白馬峰。白馬峯一支西迤爲十王峰,使者峰。十王峰一支西落爲地藏峰。又一支西落爲觀音峰。又一支西落爲長慶峰。白馬峯一支又南馳於諸峰之東爲外水岾。熊虎峰之稍東爲眞佛岾。又稍東爲船庵峰。又東爲迦葉峰。迦葉峰一支分出南爲水精峰。又稍南爲獅子項。又南爲大香爐。又南爲小香爐。其下爲萬瀑洞。熊虎峰一支南爲普賢峰。又北折爲普賢岾。岾之迤南末枝爲金剛臺。金剛臺小香爐之間爲元通洞。岾之一支又西馳南迤爲放光臺。乃正陽山之主山。又南馳東折爲拜岾。又東迤爲長安寺之主山。以東頭當面逞秀者言之則毗盧峰爲最後第一重。船
巖,迦葉,永郞岾,衆香城諸峰爲第二重。水晶,大小香爐等峰爲第三重。普賢,金剛臺等峰爲最近第四重。遠高近低。次第環擁。如祥雲屯聚。霜霰飛灑。此最爲奇。其間尖峰峭壁瓌奇駭矚而藏在洞壑者。非筇屐窮搜身履其境則不可得以詳也。穴望以南諸峰參差重複。骮骮環列而望高臺爲最高矣。萬瀑洞水源一自內水岾。一自九龍峴西。一自毗盧峰洞。南至李許臺前合流。又合衆香城下摩訶淵洞水。西流至元通洞前。元通洞水自北而南注。合流爲萬瀑洞。過金剛臺經表訓寺前。南流又過白花庵。至安養庵西爲鳴淵。或稱欝淵。盖方音鳴之釋爲欝。故相轉而通稱也。又南流一里許。至百川洞前。百川洞水發源於靈源洞。自東而西注合流。至長安寺前。出萬川橋。流下長安洞。此內山山水之源委大致也。今夕月始望而山中風氣凄冷。擁喪坐新樓以待月。俄而月出於永郞毗盧之間。上數丈初甚明。怱爲陰雲所翳。未盡覩淸夜光景可惜也。十八日己巳。未正一刻。乃立冬也。朝陰濕雲籠山頂。群峰藏秀。乘藍輿下坂。經表訓寺東入萬瀑洞。白石盤洞。水流人行皆由石上。左有靑鶴臺。靑鶴臺者金剛臺峰之東頭也。橫壁如屛。削立
公元1631年
百仞。巖隙舊有鶴巢。靑鶴養雛其中。其後巖崩巢落。久無聲影。自今年時有雙鶴。盤空飛鳴於毗盧峰近處云矣。此洞舊多橋棧。皆爲水漂。使僧取枯槎架縛爲梯以渡。巖石滑澤難上。往往穿石罅懸垂獼猴藤。攀援以登。水邊巖面刻楊蓬萊士彦蓬萊楓嶽元化洞天八大字。水漲則流巖上。故字畫頗漫而猶歷歷可見。元通洞水自北流入其下。其南有瀑有潭。東行數十步。有金都正壽增所書八分天下第一名山六中字。刻路左巖上。又東行過靑龍潭。潭水靑碧。潭之上有瀑布。其北有小香爐峰。過瀑布南渡溪水。有大石北俯。路出背上。大書余姓名於石腹。註其傍曰崇禎後辛未九秋遊。又行過黑龍潭。潭最深。水之積者厚。故停泓凝碧。望之似黑。潭所以名也。又行至一潭。瀑布落巖下。散流石上可數畒。行三十餘步。又下一級。觸擊噴薄。激成白沫。徘徊宛轉數十步。墜入于潭。若白龍之奮迅踴躍。俯飮潭水者然。問其名碧霞潭也。時表訓僧靈湜擔輿。指對潭瀑峰巖之名。余顧謂靈湜曰喚作白龍潭可也。從散流處南渡。北上危磴。有異木類仄栢而蔓生。或謂之蔓香。靡漫覆地。挾路蒼欝。且休且登。上數百步。陟石砌數十層抵普德
窟。普德窟者。有白石層積而壁立可百仞。上有窟穴。遮窟作彩屋一間。造四層簷。三簷在上而一簷在下。接於屋底樓板。其屋後兩柱依巖而立。前兩柱架虗空。南立石柱以承之。高可七尺許。北立銅柱。高可三十尺許。柱端縱置水鐵短機。以承木柱。南秋江洪恥齋皆以爲有二銅柱而只有一柱。未知其故也。又以鐵鎖四條。或繞柱或繞屋。皆橫繞而着其兩端於左右巖上。又以一鐵鎖縱繞屋。一端着於屋上巖。一端着於屋下巖以固之。窟中作小重屋加眞彩。安一砂佛於其中。其北又有小砂佛數三軀。屋南巖上作僧寮二間。有厨竈。前退半間作周戶。戶外卽千仞絶壑。寮空無僧。余入寮南戶。又出北戶。南折而北下層砌。攀鐵鎖入窟屋。樓板一箇作環鉤。使可揭可安。僧揭起其板。俯視杳冥。又開前戶。令人神悚。不可以久留。題名於屋上板子。註辛未遊三字。還上僧寮。酌酒遍及從僧。還尋來路。挹砌下巖泉以漱口。便覺爽然矣。初欲竟夕留連於巖瀑之間。故表訓住持策煕具炊飯之器以從矣。日氣轉陰冷。山雨點滴。不得遲回。復北渡。以蜜水和乹糗療飢渴。別策煕。遂緣溪東上眞珠潭。水之入潭者。回轉石上。流沫成珠。故因以名潭
云。潭上盤石。刻尤齋手書兩聯。其一卽物外祗今成跌宕。人間何處不湫喧也。徘徊顧望久之乃去。又上龜潭。有石如龜。下臨潭水。又上船潭。有大石若側剖甕。可數十尺。當水中央。水之來者流入其中。轉觸沸鳴滿然後溢墜而爲瀑。以入于潭。自岸上望之。其形彷彿如船。又其上爲火龍潭。其水最深廣泓澄。正當獅子峰下。北面仰視。巖形酷肖獅子。若上而視之則甚不類云。是故南秋江亦云視之不類獅子。乃頑然一石也。盖巖之爲獅子。自潭而名之也。自潭以東。溪中亂石磊磊。無復可觀。萬瀑洞止於此矣。盖一洞十餘里。皆盤石也。石上復有石。或列如牛馬。或橫如閫限。或缺爲齦齶。或平爲洞府。或陷爲坑坎。水之來者隨石異形。流者爲川。噴者爲瀑。停者爲潭。瀑之下必有潭。潭之下又有瀑。或觸而躍。或洄而沸。白者如虹。靑者如藍。風搏物激。奇恠萬狀。此萬瀑洞之勝觀也。洞之北。自衆香城以下。獅子峰大小香爐。至靑鶴臺金剛臺而極焉。洞之南。自穴望峰以下。石鷹等峰皆穴望之北支。至五賢峰而止矣。過獅子峰下稍東有獅子庵。庵半頹廢。又東上行檜栢林中。入摩訶衍庵。庵在衆香城下。前對穴望峰。出簷楹仰望峰頭。有穴
如笛孔。洞徹無碍。可望峰外之天。所謂穴望者此也。穴望北支邐迤而繞。壁立于庵前。如張屛障。曇無竭巖在石鷹之東。彷彿如佛像。兩膝上白苔爲紋。望之如銀。光澤照暎。庵之西麓。有低小七峰。如墩阜一行羅列。呼爲七寶臺。庵僧思哲言七寶臺大小香爐。皆因曇無竭巖而名之也。庵砌之西。有大赤木一樹。其東舊有一桂樹相對。而有一太守伐而作板云。未時風雨雷電大作。令人悚然。大風驅雷雨於穴望峰。下長壁甚奇壯。亦一異觀也。僧云雨勢不止。洞中之雨高峰則爲雪。內水岾恐雪塞。將還出長安寺。迤取外水岾路。旣而初昏雨霽。月色甚明爽。開北牖仰見衆香城。尖峰奇秀。但逼塞無眼界。恨不仍留正陽寺。見今夜月色也。思哲自言初居智異。前年移太白。今到此庵。與諸僧念佛。其學主禪宗。從話頭法門云。持行頗勤苦。且於渠家道理。思索通貫。有守和者稍不及思哲。有祝卞者甚刻勵。皆夜寐未曉而興。及賦食肅然可觀。但不可曉以正理可歎。十九日庚午。東行涉萬瀑洞上流。溪石甚碨礧。故遇川輒步渡。至第三曲擔僧跌墮水中。盖輿空故不爲致謹而然。亦可反隅爲戒也。渡第四曲。川右巖面刻大佛像。高數三丈。至
此始有盤石可觀。其東有妙吉祥庵舊基。樹木成林。庵之東又有瀑布矣。檜栢挾路。間有仄栢及蔓香赤木。又東行至李許臺前毗盧峰前。及九龍峴洞而水合流來注。所謂九龍峴者。越此峴然後可入九龍淵也。渡橋東行。至上元岐。盖庵基在外山而入庵之路在此也。自歧以東。巖坳林底皆有雪。磵石氷凍。少進雪愈多。峻坂滑削。路甚艱。或步或輿。上內水岾。僧云自摩訶淵至此十里而幾十五里矣。岾在內外山分界處。輿僧言就岾南數十步則可見毗盧峰東南面云。從其言回望衆香城之背。白雪遍覆。毗盧峰在其北而其峰上平。其北聳石角。此必是最高頂也。日出峰在毗盧之東。上作雙尖而皆石峯矣。楡岾僧來待於岾之東。曾見恥齋以前諸先輩遊錄。皆徒步登陟。而自楊蓬萊創乘藍輿。仍置鐵鎖。以爲濟勝之具。遂成山中故事。諸寺之僧。自相替擔。誠似太侈。而如我病人。脚力衰憊。非此則無以歷覽矣。遂東下。路傍多赤木。橋棧亦多。以此爲之。間有仄栢。其外雜樹參天。左有石峰五色皆白。石有石峰四色黑而形甚奇恠。皆無名號。曾聞遊山者之言。內水岾之東皆肉山無可觀。今亦秀發如此。想來此山者。飫看內山之瑰奇。
心融目爛而及踰內水岾。林木蓊翳。洞壑皆土。無可開眼處。故不暇點檢左右之奇秀也。行十五里。有草舍數間。盖爲供待使客而設也。高城守尹丈(名坪字叔平)送人饋糧饌。炊午飯以待。因得驪寓八日書。渾舍皆安矣。右有向萬景臺路幾二十里云。不暇往。左尋隱仙臺路。北行亂樹中五里許至臺下。有石峯橫壁甚峻。石之黑處有白苔。石之白處有黃苔。班爛如畫。亦奇觀也。攀躋上臺。東望大海。靑雲一抹。上接虗空。與天爲一。細視之深靑者爲海。淡白者爲天。浩浩然若身之浮在空中。始知臺之高絶而海之爲物爲最鉅也。東對九井峰。峰甚高大。其上坡陁邐迤。其形彷彿永郞岾。而峰之上又作洞壑。舊有栢田寂滅等庵而只有其基矣。此峰乃是土山。故雜樹森立而峰腰以下。有石壁有瀑布十二層。望之甚奇。余所見者只七層。若上巖間則可以盡見。僧先上勸以繼登而巖危故不上。盖不可役於目而履危故也。十二瀑之洞口卽元通寺云。日出峰露頂於九井之北。而隱仙臺之西北突起雜立者。皆石峰也。下臺又東行五里。出楡岾路。歷入大寂庵。庵空而丹雘尙新。又過虗谷庵前而日暮氣疲不入。行十里至楡岾寺後路。傍有名僧
所謂春波堂▣▣懶白堂▣▣浮圖曁碑。寺之法堂佛座上。刻木作山形。間列小金佛甚多。僧言是西域金鍾浮來之佛。楡岾之創肇於此。語甚恠。詳在閔默軒漬之所記。南秋江辨其誕矣。佛前有大銅香爐二坐。銀縷作梵字及畫。是中國之物云。曾遊伽倻山海印寺。有大香爐銀字書如漚如幻又如塵等語。字體爐制俱奇。過此爐遠甚矣。山暎樓跨前川。石作虹橋。駕樓其上。松魚鰱魚沂流而上至樓下云。烏啄川在寺後矣。二十日辛未。東行出洞口。寺之北有路達元通寺。轉往鉢淵寺而不由其路者。惡元通之薄達串鉢淵之小人串險絶難行。而薄達甚於小人云。歷丹楓橋屢渡大川。或遷道駕棧跨虗甚危。過獐項上狗岾上臺望東海。歷中臺尼臺下臺。路盤危峰若羊膓。路雖峻狹。異於內山。渾是土峰。故亦可輿行而絶壑杳冥。眩不能視。上中臺之間尤甚。故間頗下步。路傍有杜鵑一叢開花。至龜巖人馬來待矣。初下狗岾入平路。擔僧嬉笑驟步。余呵之曰顚蹶者不在於危逕而恒在於坦途。汝愼勿自縱。以致後悔。屢戒而不悛。忽躓而顚。輿傾墮地。庸僧之不能持戒至此可歎。又行里餘。至百川橋。駕石虹頗壯。其高大則不及長安
公元1630年
之萬川橋而精緻過之。橋左有八元通路頗平易云。行十餘里至京庫秣馬。自楡岾至此四十里。以百川橋爲半。而其實至橋幾三十里也。京庫者卽所謂憇房也。楡岾寺僧之田皆在高城通川。有田者收獲。無田者動鈴行乞。皆聚糓于此。舂于水砧。輸入于寺。盖龜巖以西。馬不能行。皮糓難以負入。故又作一寺于此處。而水砧數十。森列前後。每當秋後則僧徒沓聚而本寺皆空。公私行之出入楡岾者。亦爲憇息之所。盖遊楓嶽者。到長安寺則送僕馬休養于此。而乘藍輿歷看內外山。到百川橋。騎馬而出。事勢便順矣。自京庫北抵鉢淵寺三十里云。故欲往賞鉢淵矣。忽有雨徵不果往。可歎也。玆遊適當深秋。乞僧四出。山中虗無人。未得善導詳說者。外山爲尤甚。不可得以詳也。此山自內水岾以西爲內山。其地皆屬於淮陽府。自內水岾以東爲外山。皆屬於高城郡。岾東之北白石峰之盡處爲隱仙臺。臺以東皆土山也。邐迤馳騖於楡岾寺之北。爲寺之主山。爲薄達串。串北有元通寺。元通洞實受十二瀑之水。九井峰在隱仙臺之北而峰以東爲歡喜岾爲小人串。小人串在元通寺之北。小人串之北。又爲鉢淵洞。有寺有瀑。鉢淵之北爲
不思議峰。不思議之北爲九龍淵洞。九龍淵洞南則九井峰。北則毗盧峰。其間幽邃深絶。湫瀑之奇壯。巖洞之瓌邐。莫得以窮焉。或有竅之者。皆從內山踰九龍峴以入。藍輿之所未到幾四十里。故無遍覽者。成東洲自外山由洞口入。經兩宿於洞中。盡觀人所未觀者。然其路險絶。其後百餘年。莫有繼之者矣。毗盧峰之北爲溫井洞。溫水生焉。洞之西卽溫井嶺也。登毗盧者由內山之摩訶淵。摩訶之東有妙吉祥庵。吉祥之東有元寂庵。此其經路而藍輿之所未到幾二十里。今則元寂吉祥皆爲墟矣。龍淵之水。與溫井洞水合。東流十數里。與鉢淵水合。南流至南江口。又與楡岾洞水。合流入江。由高城浦入海。盖楡岾洞水東南流爲舟淵。又南流於外水岾之外。至炭屯嶺底爲黑淵。轉而北流爲箭灘。至郡城西合流。此外山山水之涯略也。東行二十里抵高城。登海山亭。主守父子(尹世憲)來見。連枕而宿於亭。嶺東郡邑。大抵瀕海。而高城最有勝致。地形彷彿蘓州。但邑里凋弊矣。玆亭在郡城西北隅斗起處。西對楓嶽。東頭毗盧九井等峰。東臨滄海一曲。七星峯點綴於海口。風濤觸擊上下。宛若白龍拏攫于巖間。漁舟出沒。雲霞舒卷。南江一帶
公元1631年
環繞郡城。左右有東西兩龜巖甚奇。前有方池。敗荷垂楊。隱暎如畫。實勝地也。主守言頃往內山。入十王百川洞。過地獄門至黃泉江。望見所謂明鏡臺者。白石壁立數十仞。上下正方。亦甚瑰奇云。二十一日壬申。與主守父子。北行七八里。至三日浦。乃湖水也。周可十里。遠近峰巒。出沒環繞。而三十六峰則無表表可數者矣。細派自東南隅通海口。故海船來待於洲邊。其制側立兩木槽。鋪長板數箇於船底合縫處以連屬之。乘舟先入西岸石峰下。仰見南崖石上。有朱書南石行三字。字大如掌。同遊登覽者言其左述字猶可辨而郞徒則已糢糊不可見。字皆入刻而朱塡之云。洪恥齋以年久而字畫不泯。或疑好事者以朱漆戱之。未知其後何人又刻之也。丹書之下。有巖對立。余入巖間題姓名於北巖之南。註辛未九秋遊。主人使刻之。上石峰之北觀埋香碑。碑纔數尺。中折合而樹之。四面皆有刻。摩挲可讀。列錄嶺東諸郡埋香之數。以及鶴浦縣。而前面則書官銜姓名。末書元至太二年。字體類晉楷矣。主人進弦歌。使皷伽倻琴。誦鄭松江關東別曲以侑觴。移棹西北高峰下。崖上有楊蓬萊書。欲上觀而崖峻脚疲不果登。叩枻中流。徘
徊容與。洲邊白鳥。翔而復集。點點成列。或沒入波心。或橫截峰腰。飛鳴下上。似與遊人相樂也。已而棹入石島之背。北望夢泉庵。在岸上頗幽靜。東繞南旋。回泊於四仙亭前。四仙者新羅永郞,述郞,安詳,南石行也。游於此三日忘返。故名浦名亭。其島正在湖水中央。四周皆巖石。若張屛簇。老松翠竹。芊綿其上。捨舟而杖。步上四仙亭。亭鋪磚爲地坐。有洪公貴達詩序刻石。又懸板。周覽移時。還下巖際。郡吏曳出亭子船之飄罥沙洲者來迎之。遂乘其船。轉向東澨。過獅子巖。又過龜巖。巖皆聳出水中頗奇恠。薄暮乃還海山亭。二十二日癸酉。留休人馬。借騎從於主人而帶家奴仁先。西行二十五里。至養珍驛。仰望金剛山東頭。毗盧九井等峰及鉢淵後峰。又北行十五里。至通川界閼魚浦。有古城起自浦邊。直至山頂。石築頹圮。村氓號爲長城。未知何代所築也。浦之東又有湘水。水淸多鳧鴈。浦岸有塩盆。爲草屋以覆之。塩漢懸二木桶於長木兩頭。擔汲海水。煑於大鼎。熬煎成塩。功多價高。其法絶異於西海而塩品太不及云尒。自此始遵海而行。海靑沙白。行五里秣馬於檜山。又北行五里至甕遷。甕遷者瑣嶺一枝。自西而東。羣峰揷天。至
海邊爲馬脊峴。峴路多盜廢不行。峴之餘支斗絶入海。石山壁立數百仞。危磴半掛山腰可數三里。前臨大海。驚濤來拍遷底。令人悚然側足。乘藍輿度遷而路狹處則下步。山雨點滴。行五里雨勢漸緊。避入南涯津漁村。仍留宿焉。凡江海渡頭謂之津。而嶺東則海夫所住謂之津。海夫者漁父也。海夫饋生鰒供夕饌。可見氓俗之厚。亦不之辭。是夜大風雷雨。海濤蹙岸。勢若卷瀉海底。不能穩眠。二十三日甲戌。風寒猝劇。人顚馬旋。西行十五里。歷朝珍驛。北行二十里過藤路驛。遵海至門巖。海邊多奇巖而兩巖特立。相對如門。老松生其上。明沙如練。海棠羅生。花落葉枯。間結紅子。令人心遠意豁。實非塵埃世界也。又行十里。秣馬於童子院村。又度海邊松林。行二十里過通川邑內。又東北行十七里至顧彌灘。宿津東小村裵男家。距叢石一里許矣。顧彌灘卽通川之要津也。西南控平郊。東臨大洋。慶尙咸鏡兩道商船。皆來迫于此津。貿遷魚貨。人民富饒。瓦屋接甍。大村民崔迪瓦屋百數十間。家富而善待客云。大村右有漁市。山上有古城址。村左有溪水通海。北有功德三島鎭海口。風氣藏聚。二十四日乙亥。曉行一里。東北踰小峴。漁村
十餘家臨海岸。白沙環繞。又東行數馬塲。步上叢石亭看日出。適有白雲一帶如匹練。正在出海處。未得快覩可惜也。叢石一崗。自西北逶迤蛇行。截入海中。三面皆水也。東北曁南則天海相接。浩無涯涘。西南則海水一曲。瀰漫如大湖。崗之東北瀕海處。衆石矗矗。或依岸而立。露其半身。或特立爲峰。特立之大者有四。謂之四仙峰。四仙者識述郞徒之來游也。其峰皆束立十百長柱爲一峰。其柱大率爲六面。觚稜如削。柱端各戴六面短石。高可數百尺。叢束櫛比。略無孔隙。若巧匠之督繩而斧斲者然。間或有缺折者。或有欹側欲墜者。或頹落委積。縱橫顚倒。彌滿海邊。皆有觚稜。從崗之西南而視之則乃蜿蜒一土阜而無甚奇也。未及亭百餘步許。忽低拆露出石角。或橫積羣柱成一巖。而觚稜之精削。不及於在北岸者。或糢糊坡陁。又南馳而隆起。土覆石潛。成高阜爲亭基。亭之南數十步有古碑。沒字而只有尙字可辨。臺石亦有刻而可識者。宋煕業來等字。此則後人追刻題名也。其東皆土而崖崩處則稜石森束露立。洪恥齋所謂若風掀岸裂則不知更作幾峰者。是實見叢石之情狀者也。余從低拆處下海岸。攀援亂石。至石峰下。
卽四仙峰之一也。摩挲賞玩。便覺化工之喜巧而多劇也。波濤來蹙。盪擊洶湧。窮搜積石。吞吐滑勃。余欲盡窮餘峰。海夫曰非船莫能窮也。若起柁於西澨。繞亭而東。歷看四仙峰。至功德島回泊於顧彌大村前。甚是奇觀。而適風作不可以舟也。前守崔公作小亭於西北對望處。以替乘舟。盍往觀焉。余還出乘馬。北行數百步上小亭。正對四仙峰及叢石亭。其左有石峰。其石或有稜或無稜。亭之後有物委地。白而長。問之乃鯨魚口骨也。試度以柱杖。長三十尺。高三尺餘。厚一尺許。其口如此。其身可推而知也。亭之西積石築小臺。登臺而望。浩浩蕩蕩。但覺海之濶而不知天之高地之厚也。亭北數里許有三石島。浮於水面。卽功德島也。南指小峰。東馳入海。綿路連岸。卽金幱窟也。東望海中有石峰在六十里許。卽卵島也。東北海雲外。彷彿有山形。若存若無。問諸海夫。是咸鏡道端川利城之山。天日淸明則其東諸邑之山亦可見云。功德島之外。遠山白汀。微茫露出。是安邊之鶴浦。去此四十餘里。歙谷縣則十五里云。乘馬西越小峴。還至曉過漁村。和乾糇於蜜水以解渴。西南行十八里。秣馬於通川邑內。東南行五里。渡姑射川橋。橋東五里
許海岸。有金幱窟。自外望之。頑然土峰。盖巖石之可觀者在面海處。必當無點風時。可以舟入云。不果往。東南行四十五里。宿朝珍驛吏金峻昌家。是夜下雪。二十五日丙子晴。東南行四十五里秣馬養珍驛。金剛東面。雪景甚奇。便欲着鞭入鉢淵矣。更思之前頭將歷覽湖海。歸路甚遠。而嶺東例有雪塞之慮。不可復爲遲回。遂改鞭轡而東之。立馬街路。瞻望嶽麓。雪裡千峰。蔚若雲屯霞起。沉吟顧懷。如別故人。良久然後乃行。猶且步步回頭。行二十五里到高城邑底。上帶湖亭。亭在南江之東岸。長松環列。江水兩歧。合流於亭之右。隔江漁村。隱約水口。浦溆微茫。小峰如拳。點綴海門。境連邑里而便有幽情之趣矣。亭後隔崗。有舊守趙持謙光甫祠宇及鐵碑。遺民至今不能忘云。歸宿海山亭。二十六日丁丑。調病且治行具。主人津送。又借人馬。使至杆城。盖行中僕馬疲憊。不任長路故也。二十七日戊寅。復登對湖亭。乘亭子船泝洄中流。主守追到共舟。流下五里。至渡頭送別。遵海南行七里。路右有小湖。湖中有島。島上有巖。其西南有石峰。卽九仙峰之北枝也。行數百步。路左有仙舟巖。扶杖步上。石峰臨海。盤石陂陁。上有奇巖下覆如屋宇。
其狀彷彿張盖。四阿低垂若幡幢之脚。其中嵌空穹隆。入其下仰而視之多倒坎。大者如釜。小者如杯盂。或肖鷄窠。或類蜂房。皆色白而滑澤。絶無苔蘚。其濶狹團圓。類巧者所爲。出其外則巖背色黑而理麤矣。又行八里。右轉一岸。入鑑湖登崔氏亭。湖水圓凈。西北枕九仙峰。亭前松崗有楊蓬萊飛來亭舊基。後孫不能守。故崔氏有之而湖中無船。若使海夫用屯臺激海船則可踰沙岸入湖。棹出中流則見金剛北溫井諸峰云。所謂屯臺者。東海異於西海。海中雖風恬浪靜。近岸處則水勢所激。驚濤常蹙岸噴薄。故不得泊船於水渚。每曳上沙岸。其上下陸地皆用木機。其名爲屯臺也。崔生出見勸酒。問其名琥廷華廷弼云。又行數里秣馬於大康驛小村。距本郡二十里。又南行海岸數里。沙虗馬疲不能進。促鞭趲前。忽覺脚下沙鳴。聲響異常。兒奴驚恠馳驟。其聲益碎而厲。始記輿地勝覽高城郡南二十四里有鳴沙。此卽其地也。海岸少新卉。草有防風。樹多海棠。高城以北則海棠猶稀少。鑑湖以南則遍滿涯岸。長者尺餘。短者數寸。或埋沒沙草之間。纔分莖葉。想花時則花蘂被地。亂於馬足矣。行十三里至扞城界。又行七里宿明波驛。
初昏雨旣夜晴。二十八日己卯。曉又微雨。朝而晴。南行五里許踰艾峴遷。循海行二十五里。朝飯於烈山驛村。其西有烈山縣倉。其北二里路下有烈山湖。湖水彌滿山谷。與花津浦相接矣。又行七八里。東入一里許。登花津臺。前臨花津湖。幽靜平廣。可漁可舟。北岸林間村落甚閑矣。南行五里出大路。又行十里。海獺在巖際。水中群鳴。微露頭頂。過冠巖浦邊。巖石束立奇聳。至竹笣驛。綠竹遍崗。又行十里宿扞城。主守(李寅熽子明)父子(李恒坤)來見。借馬送之江陵。助糧豆。二十九日庚辰。主守父子又來送。李恒坤言此間有隱仙臺。人稱小叢石。使下人指示。南行七八里。隷人誤指。迂回海岸十餘里。登所謂隱仙臺者。乃海邊一崗。其下有亂巖。間有數三竪石。無甚奇觀。世之末學無明師善導。誤入傍蹊。枉費心力者。可以戒之哉。西行數百步出大路。至仙遊潭。一崗自東而西。揷入湖心。湖水三面環繞。泓澄幽凈。其外亂麓周遭。長松落落。森列東岸。滄海隱暎於松間。下馬徘徊。又南行十里。右歷小湖二。左歷竹島一。渡石橋。海岸平濶。鳴沙如雪。其聲與大康驛南略相似而色逾白。嶺東浦溆迤爲岸崖者謂之觜。其土虗軟。路出其上。蹄足皆沒。行旅
公元1630年
苦之。長者或數十里。大抵多鳴沙而其品有三。人馬觸之。琤琮有聲。其色不甚白。其質稍麁者爲中。人馬所踏。伊軋作聲。如戛磁器者然。其聲細而長厲而楊。其色白而光。其質細而稜。可作定玉砂者爲上。如此者絶無而僅有。就有之或百步數百步而止耳。其最下者。其質或麤而雜。或柔而無稜。其色無異焉。踏之略有聲而已矣。行盡平沙。上凌波島。孤峰入海。似島而實非島也。上有三巖。前有小石島八九。點點環控。遙望海船。有掛席而方出者。有布列洋中如貫珠。方爲漁釣者。還下入松林行七八里。右歷大湖。又行十五里。過淸澗倉。步上萬景臺。巖石疊積於平地。成高峰臨海澨。眼界空濶。臺下立巖。刻淸澗亭三字。盖三日浦四仙亭曁永郞湖四處巖上題額。皆尤齋筆也。入淸澗亭。登亭南樓。所見皆與臺同。浦村撲地。氣象平濶矣。秣馬於亭南海夫金乭立家。其人有孝行。母病斷脂延生。嶺東海夫皆短喪三月。幾成夷俗。而能執喪三年。國恤亦方喪。道臣聞於朝。趙光甫告諭浦民令持喪。而其文云此人所爲。驗問隣里。皆以爲實然。其人今年六十。好髭容。自言通四書。其說曰苟無君長。必相爭奪。吾有粟。烏得以食。紂雖暴君也。當
其自焚。伯夷宜死而不死。伯夷爲非。使我當之。必與紂俱死。又漢昭烈雖非孔明。自可成鼎峙之業。孔明圖恢於天命旣去之後。枉死了許多人。其立論多類此。其人自賢自矜。頗有客氣。而實浦民之拔萃者也。宜奬之以厲頹俗也。南行七八里。穿松林右歷廣湖渡石橋。又行七八里至永郞湖。長松數千株。森立海岸。皆赤身細鱗。上竦十餘尋。始有枝柯。扶踈可愛。松間沙色如雪凈無塵埃。長松之西。小峰突起臨湖水。余下馬上小峰。湖周可二十餘里。其水淸澈。洞見其底。左右群巒。點綴環繞。雪岳千峰。方帶雪奇秀峭拔。倒影湖中。分明如畫。浦溆遠遠。接連山趾。玉鏡銀盤。㶑灧隱暎。淸絶蕭灑。似非烟火境界。令人心爽神淸。殆難爲懷。余開壺自酌。步入湖邊。奇巖好石。或立或欹。半浸湖水。遲徊顧戀不忍別。倒騎馬以出。沙回岸轉。至無所見而後已。余見洪恥齋轉身沙上。人或謂狂之語。不知其所以至此者。每疑其太過。及身履此境。始覺其言之爲有味。玆遊若未及永郞湖而徑還則嶺東千里。幾未免爲虗行矣。行數里過襄扞界上。轉到草浦前。沙色又白而有聲。挾右松之浦大湖。(恥齋遊山錄云雙城湖)踏十里平沙。又穿過蘆葦逕。湖之西南有
公元1470年
靑草亭。東北有飛仙亭。皆祗餘其基矣。緣湖西可達彌時嶺底元巖驛。卽舊時五色驛之移設者也。右瞻雪岳。左循滄海行十里。落景倒射。海色之靑者變而凝湛如汞。久益澄瑩。若白雲至暝還靑。其變態甚奇矣。海岸波濤。終日掀蹙。其狀如鯨戱龍躍。其聲如千兵萬馬之馳突。而浦澨多恠巖詭石。齦齶崇悚。遇波悍石峻處則盪擊吞吐。震動天地。雷風噴薄。霰雪空濛。令人悸怖。是日昏黑後行海岸七八里。爲巖爲海。都不分曉。但時見暝中隱隱有突怒奇壯之象。訇然之聲自遠而至。卒然震薄。飛沫濺鞍。羸驂爲之辟易。隨遇觸境。無非殊狀也。浦人持炬照之。尋路入洛山洞口。又行數三里過石虹門。北折入寺。少坐東別室就煖。宿慈蔭堂。三十日辛巳。將看日出。僧言日長時則看於東別室賓日寮而日方短。當出梨花亭云。遂地坐以待。俄而紅光遍於東隅。半天皆赤。旭日騰出於彤雲之間。彷彿如畫中看。但恨雲氣爲祟。猶未得快覩海底紅暈。如鄭松江所云也。大抵叢石淸澗等諸亭。皆可看日出。而獨稱洛山寺者。洛山三面崗巒隱暎。而只東頭敞豁。身在莊點中觀之。故氣像尤爲蘊藉。勝於空濶之處也。寺僧出示成化六年賜牌
公元1630年
御押。敬覽訖。乘藍輿上東臺。卽所謂倚相臺也。孤峰壓海。身似浮空。海天無際。最宜看日出矣。又北轉懸崖。過壁上僧寮。入普賢窟。二間彩宇架絶壑。中安金佛。海濤驅入屋底。洶湧盪擊。聲震屋宇可怖。守僧德齡拓南隅板戶示之。巖底石罅。杳冥眩不能定視。白浪來蹙。欻吸吞吐。亦異觀也。南行五里。過大浦萬戶廢城。又行七八里。至連倉驛前。卽祥原新郵也。渡大川西北望五里許。有襄陽府城。南踰小峴行二十餘里。經祥原驛舊治。又行十五里。秣馬珠門津。有鳴沙雪白。沙盡岸回。有三石立海邊爲峰。盤松羅生。東巖最奇而多巒。行十里踏鳴沙。又行五里過銅山縣倉。宿銅山驛村。十月一日壬午。南行七八里。右歷大湖。又行七八里。至香浦前。西行數百步入湖邊。湖水如鏡。一帶明沙。白而無聲。隔湖松林下有茅亭。扁以取適。問其主乃李進士永敷云。使兒奴採防風。又行二十餘里。秣馬連谷驛吏金莫叔家。問入鏡浦路。大路則遵海而遠。取中路屢踰山麓。行二十里。東尋細路幾三四里。涉沮洳之逕。緣湖北岸。曲折旋轉。登鏡浦亭。有東陽尉題額。湖水濶遠方正。恰似新磨鏡面。鏡浦之名。信不虗也。東邊沙岸一帶。彷彿如橫素練。沙
外海水接天無際。氣像遠。鵝鴈鳧鷗飛鳴相樂。南望隔湖。松杉葱欝。金家亭榭隱暎林間。東南小峰。橫鎭海口。細浦微茫。信是絶境。但江門舊址。沙岸已塞。長橋無復存焉。海邊松林盡禿。其所以點綴粧護者。已失舊時㨾子。良可惜也。大抵其勝致。可與永郞湖伯仲而淸絶不及焉。然亦各有長短矣。紅粧巖北又有一湖。與此湖相連云而不暇窮也。呼童酌酒。吟望徘徊。斜日易夕。怱怱還起。西行十里。抵江陵府東門外宿焉。襟帶平濶。閭閻櫛比。亦嶺海之間一都會也。過客李督郵(嶰),隣居金都事(始徽)皆來見。金言有土城遺址在東門外。繚繞大倉驛而門樞兩石在其家傍。尙宛然可識。是薉國舊城云。主守(朴令泰尙字士行)送饌果相問。是夜雨雪交下。二日癸未。雨雪仍留。主守來見欵待。縱談山水。問余所經湖海何處爲第一。余答曰鏡浦非不佳矣。以余所見。永郞湖最勝。首肯曰永郞湖果爲淸絶矣。仍自言新遊楓嶽。余曰地家說云生子生孫緫相似。世傳白頭山色白。故楓嶽亦白然否。曰曾按北路。登惠山掛弓亭。望白頭山。問諸塞上老卒。以爲其山腰上巖石皆白。而石理輕脆。可磨刀刃。是俗所謂速石也。楓嶽之白。非石性然也。恰與瘡
瘢相似。何可比而同之云。余因記輿地勝覽云巖紋久因嵐霧班駁。凝如雪色。山名皆骨者以此。今行驗之果然。盖苔紋着石而爲白也。其亦不可以信耳也明矣。主守津送借衙馬之雲交驛。向夕雪始晴。三日甲申。主守送其次胤相將。是行緣路守宰或來見。而余病眩艱於應接。皆不得往謝。彼或以廢疾相恕而心甚不安矣。緣溪西行二十里至丘山驛。驛西南一里許有丘山書院。院有孔子畫像。又有曾王考白沙先生文集板。欲尋院。從者云若入書院則到橫溪必昏黑云遂止。西入大關嶺洞。山路漸峻。危石犖确。步步難進。行五里餘秣馬濟民院。山崖只有三四家矣。挾左長川。西上嶺路。白石淸流。亦可玩也。石角去益險峻。古木森森。參天蔽日。氷雪凌兢。疲馬屢顚。間或攀援步上。行十里過禿水酒村。又行五里至半程峴。蹔歇馬。自此以後。石漸少而路皆屈折盤繞以上。所謂九十九曲者。信不虛矣。又行五里登嶺脊濟民院。村人辛斗立言半程峴南高峯上。有古王城。中有宮闕遺址。往往得釜鼎。其上相傳爲濊國時所築云。及登嶺望之。果有城址。環繞山崗矣。回望滄海。一抹靑暈接天。比近觀時甚高。從者指示寒松亭在鏡浦之南。
令人遲遲。便有惜別之懷矣。西下十五里至橫溪驛。路益平易。驛村頗開野。而居人言六月霜始止。七月又下霜。不得種五糓。唯種鬼麥。生理甚艱云。盖其地正在山脊故也。大關嶺之北爲貴農嶺。東則襄陽。西則江陵之鐵溪。貴農之北爲曹砧嶺。曹砧之北爲五色嶺。其東則襄陽。西則獜蹄。五色之北爲彌時坡嶺。嶺在下雪岳之北麓。下雪岳之南卽中雪岳。中雪岳之南卽上雪岳也。彌時坡之北爲所坡嶺。其東則扞城。西則麟蹄。所坡之北爲炭屯嶺。東則高城。西則麟蹄。炭屯之北爲楓嶽。又其北爲溫井嶺。東則高城。西則淮陽。溫井之北爲瑣嶺。瑣嶺之北爲楸池嶺。其東則通川。西則淮陽也。大關嶺之南爲百福嶺。東則三陟。西則㫌善。又其南爲太白山。天所以限東西也。山高路險。冬多雪塞之患。而楸池大關最爲巨嶺要路矣。宿驛卒山白家。四日乙酉。北行亂樹間十里至杻峙。峙底又西行五里過高橋。自此以後則雪雖多路不塞云。行五里有平郊。郊北路可抵五臺山月精寺。纔二十里。而人疲馬極。有同強弩之末。勢不得迤入。矯首悵然而已。行二里許涉月精川大橋。川廣而淺。是于筒水下流而漢水之源也。五臺山有五峰。大小
相敵。東滿月南麒麟西長嶺北象王中智爐。似中國五臺。于筒水湧出西臺之下。流而爲川。經寧越餘粮驛之北。合竹嶺江。流數百里爲漢江云。又行十三里秣馬珍富驛村。又西行十五里。南涉遷道。左挾月精川右有峻崖。歷淸心臺。巖危不上。西行五里許宿毛老院村。村前山鹿鳴達曉。可知其深僻也。五日丙戌。西行十里上毛老峴。峴西石路氷凍行甚艱。又行十八里。行平地馬忽顚蹶仆地。嶺路艱關。皆得安過而旣出坦道。遽見顚沛。事之出於不虞者類如此。盖非但人情謹於憂危而忽於安平。畜物亦然。脚力旣盡於危棧而一入平地。放心而行。自不覺其顚踣也。善觀者可以爲戒也。南轉右渡小溪。行數百步。巖下有窟穴。其口廣數三間。中廣八九間。仰見巖角水皆點滴。西入十數步。空洞黑暗。令人悄懔不可以窮。問其穴北折行一馬塲許。巖石成水田溝壠之形。過石田則有大石橫亘如垠齶。其外曠蕩深絶。不可測其涯涘。自古無敢入其中者。或云通於橫城地而不可詳也。行二三里過縣倉。秣馬於太和驛村李承吉家。又行二十五里渡芳林大川。宿芳林驛安大敏家。川南有高嶂。是平昌縣後主山。緣川東取南路。踰小峴至
平昌邑內可五里餘。至注津纔十里。自注津踰藥水遷行二十五里有藥水驛。又踰琚瑟峙行四十里。可抵原州酒泉縣。縣距州百里云。初欲由此路更觀酒泉淸虛樓。疲憊不果往。六日丁亥。踰狐峴。峴低西行三十里。秣馬雲交驛吏金日立家。驛在酒泉獅子山背後。西行十里踰禿峴。其險峻稍减於毛老峴矣。又行十里過橫城之安興驛。行十五里渡大川。宿實味村申庚素家。夜風雪。七日戊子晴。前有檜嶺。馬虺難度。借主人牛騎行雪中。行色亦堪畫也。溪南有細路通獅子山西桃川村。山溪盤回四十里。纔容步行云。盖是溪合安興驛洞及於洞兩水。流數里南注山谷間。至獅子山西爲桃川。流過淸虗樓前。合注津下流矣。西行十里踰檜嶺。北距橫城縣三十餘里云。又行十里過敖原驛前。還其牛。行十里秣馬於原州土洞。行三十里宿巨里大村。八日己丑。西行六七里。南望原州邑里。從留原驛前路行四十里到安昌江。江淸沙白。前開小野。可耕可釣矣。秣馬翠屛村。步到亭前臺。玩翠屛蒼壁。涉前灘行二十里踰石峙分峙兩峴。馬隤僕痛。又行十餘里至驪州新村。日已昏黑。月色如素。又行十里渡驪江歸家。總計往返凡行一千六
百七十七里。自斷髮嶺至京庫皆山也。自通川至江陵。大抵皆海岸。去路砥平以北。歸路江陵以西多山峽而少原野矣。余每欲一遊楓嶽。世故牽掣。荏苒半世。今年始獲着鞭。適當深秋。寒事將迫。加以脚力已衰。藍輿之所未到。不敢往。未得窮探極搜而草木黃落。雲霏斂收。奇峰絶壑。頭面盡露。遂得以縱目快覩。總會處在正陽一面。可以盡攬玆山之奇秀。大抵穴望以西則彷彿迎接皇華時設戱山臺。衆香以北則玉峰銀壁。畫亦難就。但稍欠寬展氣象。萬瀑洞信奇矣。亦不能平遠。是知造化無全功也。然甞見楊蓬萊洞天八字印本於障簇間。一字一壁。龍拏虎攫。實爲奇壯。而臨石摩挲。細小凋殘。盖非其字之細小也。盤石之平廣。洞府之宏濶。難乎其爲奇壯也。以此反隅則萬瀑洞本非狹窄。而左右長壁束立千仞。故人之所見。自不得不尒。至於正陽。眼界亦非不寬濶。而面前峰巒簇簇還列。如障陳屛擁。數十里之地。攢蹙於咫尺之中。其勢自不得有寬濶底氣像耳。且若非群峰簇擁屯聚。呈奇獻巧於眞歇臺前。則亦何能盡得其眞面目於一擧眼之間耶。大抵如恥齋遊山錄所稱道。似涉太過。而然歷覽有詳略。興到有淺深。誠難
一槩論斷也。要之我東山水。名於天下。而環東土數千里。更無如此境界。求之天下。亦難得其儔匹。前輩稱建爲丹山碧水。天台鴈蕩。素號奇絶。未知與此果何如也。論之者曰聖人出類拔萃。設令一拜孔子於凾丈之間。未必能𩚿人心目。欽仰歎服。如觀傳記味典訓之爲眞的也。人之遊此山者。亦猶是焉。惟具眼者可以盡其奇也。西南之海。皆色白水渾。唯東海色靑而氷凈淸見其底。湖水亦然。故嶺東湖海。信多絶境。叢石之奇恠。仙遊三日花津飛來之泓澄幽靜。淸澗之平曠。洛山之蘊籍。香浦之淸凈。鏡浦之平正宏濶。可謂各極其趣。而然淸絶蕭灑。不似塵世境界則唯永郞湖爲第一。而鏡浦以下爲之次矣。山水仁智之樂。固不敢言。而病懷頗覺蘇暢。是可幸也。古人以關東爲神仙窟宅。世本無仙。此言過矣。然今行所歷。皆山水淵藪。意或有隱居君子世外逸人。往來棲遲。庶幾一遇。竟無所見。或是吾行多從坦道。故有之而未遇其人耶。或遇之而不識耶。甚至山中經僧。如正陽之楓悅已移香山。虗谷之淸眼大器。重來院之緇俊輩。皆行乞未還。無與評論山水。剖擊同異。亦一欠事也。其氓俗則嶺西燒菑畬。糓多黍粟兩豆木麥瞿
麥。用力小而所獲夥。其産視牛畜多寡。養鷹喜獵。又善養蜜蜂。嶺外海曲資漁塩。其釣也一緡之長幾數百把。各懸五六十鉤。亦或以網獲。或以人刺。然其傳業子孫者以釣緡。猶陸民之分土田。燈用魚油。皆土産麻布。而嶺底嶺東則無木綿。江陵則可種而種之者絶少。故皆艱衣而善耐寒。嶺西則食惡。嶺東則食美。丘山以西珍富以東則衣食皆艱。狼川以北至嶺東則運柴載秸。皆用軷槹駕牛以行。一槹能運二駄之重。其制縱貫兩長木於牛軛兩頭。其長可八九尺。其近末處各立短柱八九寸。三分其木之長。二居柱前。一居柱後。柱上加橫杠。杠之兩頭縱縛西長木。亦可六七尺。其近末處又立柱加杠如前之制。兩杠之間。加縱木四五。如箭平床之形。以受載物。其使之如都邑之使車。而平原峻崖。皆無所碍。其地多雪。嶺阨則或至十餘丈。多坑陷故。山民皆着長頸皮韈而善使雪馬。其制用木片縛履底。其長五六尺廣數寸。頭高亦數寸。治其底令滑澤。上下山坂。獵逐禽獸。近北則狗皮服其被服。飮食言語。大抵皆相似。而其近北處及嶺東則其語聲後高。多雜北關之音。其接人皆愿厚。其屋制皆爲周廬。象口字形。中庭見天日處甚
狹。自通溝踰山幷海。以及大關之西。至檜嶺以東則中立四高柱。爲四阿周宇。略如古殿屋之形。外則幷以板爲壁。廳房廐臼皆在其中。盖地多虎豹惡獸故也。嶺西則山崗奔馳而唯春川開野。嶺東則海岸迫窄而唯江陵廣衍。宜其爲穢貊之所都也。是爲東遊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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