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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庵遗稿卷之二十六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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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朝日录
[乙酉]
[正月]
乙酉正月初一日。参 各殿新岁问安。仍参 太庙璿源殿毓祥宫扈从班。(上与世孙。谒 太庙永宁殿。百官亦行四拜礼。 上命世孙先回。 世孙请随往。 上许之。遂诣昌德宫。谒 真殿。还拜毓祥庙。三更还宫。贱臣与应教尹勉宪,副校理李性源,修撰李宅镇,朴盛源,金致让扈从。)○初五日辛亥。参朝参。上出延和门。行朝参。贱臣与副校理李性源,修撰李宅镇,朴盛源,金致让入参行四拜礼后。率诸僚上殿。 上方以台疏事。颇为激恼。多下未安之教。以诸台违牌。 命皆拿罢。历询入侍玉堂姓名。持(一作特) 除朴盛源司谏。金致让正言。仍令同入。 上亲制判书元公致祭文后。大臣以 圣寿弥高。请受进宴。 上撝谦不许。于是在庭诸宰国舅宗臣及荫武百官率皆进前。齐声仰请。 天颜温和。玉音雍容。真是霜雪变为雨露也。日仄后诸臣始皆就次。两司启辞而退。贱臣遂与诸僚进奏曰。即今三阳开泰。万物皆春。 宝算弥高。圣体康和。岁首特行宾对。今日又行朝参。其励晚政饬群工之意。岂不美矣。而臣等之所仰勉者。只愿 圣德与岁俱新。 圣心与春俱和。处分之际。勿为过费辞气。施措之间。必思务从和平。俾一世臣民。咸囿于方春化育之中焉。 上曰。今当岁首。职在儒臣。其所勉戒之言甚切实。深用嘉尚。可不体念焉。遂退出。而 上亦还内。 ○初七日癸丑。夕讲入 侍。(入侍于景贤堂。下番李宅镇,知经筵金阳泽,特进官洪乐性,承旨闵百兴,假注书尹庆龙,兼春秋金圣猷,朱烱质同入。三大臣亦请对入侍。读诗传小旻,小宛章。 上曰。予读至小宛首章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之句。追念昔年。恸慕难抑。自不觉呜咽不成声矣。贱臣遂陈文义曰。小旻四章。言匪先民是程。惟迩言是听。戒意最甚恳切。为人君者。苟不以先民为法。但听小人浅末之言。则谋岂有臧。事岂有成乎。尚书秦誓云惟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惟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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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人。姑将以为亲。正与此章相合。然秦穆则能知悔过。询玆黄发。故其国赖以不亡。周王则卒于不悟。信听迩言。故其国遂以不振也。是以召公之告成王。称相古先民。周公之作康诰。言敷求先哲。不以古人为法。而能保其国者。未之闻也。 殿下亦于此等处。必勿放过。慎守 列圣之家法。深惟先正之猷谟。使小人浅陋之言。不得干其间焉。末章以战战兢兢临深履薄结之者。尤是古今帝王亲小远贤之至戒也。 上曰。所奏是矣。二诗之末。皆有临深履薄之语。岂非猛省处乎。贱臣曰。小宛乃兄弟戒祸之诗。而其中可见孝悌之心。根于天性也。首章以宛彼鸣鸠起兴。而言明发不寐。有怀二人。四章以题彼鹡鸰自比。而又言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其霜露悽怆之心。得于秉彝。而又恐夫坠失家庭之训。忝辱身体之受。至于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则孝子之为道至矣。兄弟之相爱切。诗可以观者。正谓此也。 上曰。然矣。下番及经筵官各陈文义。讲讫。大臣礼官更请进宴。至于苦心涕泣。 上固辞不许曰。讲章战兢二字。已示予意。卿等勿恼予也。药院进汤剂。 上曰。举药器。懔若举觞。回想昔年。岂忍闻乐章之奏乎。诸臣齐声苦请。缕缕不已。贱臣亦曰。大臣礼官。悉陈无馀。臣何敢覼缕。而凡事不出于天理人情。自古帝王家享寿七耋者。简策罕存。进宴一节。若不载礼典则已。果是当行而不可废者。则断然行之。以识其庆。实合于天理也。闾巷匹庶之有老父母者。犹且设为宴饮。以尽孝情。况 圣寿已踰七耋。即阼又过四十。则亿兆臣民。爱戴欣悦。必欲举觞称寿者。又是人情之不可已也。 殿下之一向执谦。不应举行之典。臣窃以为太过矣。 上笑曰。予则以不行进宴。谓之合于天理人情也。贱臣曰。七月篇云跻彼公堂。称彼兕觥。周之农民。尚以爱君之诚。杀羔羊而称兕觥。以介万寿之无彊。则今此大臣诸臣之齐声仰请者。曾不若周之农民乎。 上曰。此言则是矣。领相曰。昨日 殿下以古岂有此事为教。而臣未仰对矣。儒臣所言称彼兕觥。是当日祝君之诗也。 上终始牢执。经筵官先退。○翌日 上行香祗迎。召见二品以上于驾前。谕以勿复烦请之意。仍御桂坊。家亲入现。再三力请。 上笑而不许。是日大臣诸宰会于宾厅。再度启辞。宗臣绫昌君橚等及耆社堂上俞拓基等。联名陈疏。春坊官员请对于 世孙宫。 世孙手制一疏。略曰 圣上春秋望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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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民。莫不钦忭。臣民犹然。况小臣乎。臣年虽幼。亦有知识。 圣上若许朝臣之请。则臣先执爵献寿。以伸爱日之忱。小臣之心如此。内外大小之心。亦皆如此。 圣上岂忍不从乎。疏入。 上大奇之。以御笔赐批曰。望八暮年。何见尔章。文理能成。海东其庶几。见此章。可代百爵。尔既手草。予亦手答。虽垂千万载。岂不愈于循例称觞乎。四百年 宗国。惟依于尔。勤学修德。不坠先烈。使尔祖心。有辞后世焉。仍使都承旨传谕。实 我朝稀有之事也。大小臣僚莫不啧啧称颂。 上命书宾启宗疏之批。缕缕十数行。皆言不可受宴之意。诸臣皆怃然而退。)○初八日甲寅。 内赐驼骆于玉堂。○初九日乙卯。昼讲次对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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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者。所当戒惧也。谷风乃朋友相怨之诗。当以此勉戒群下矣。蓼莪言父母之恩。无以报答也。今日讲此。予心益怆。以此心何以受宴乎。讲讫。药院进汤剂。 上使世孙受药器奉献。而笑曰。以此替汝执爵可矣。贱臣曰。 圣教虽如此。伏想 世孙决不以进药替称觞矣。 上笑曰。须勿诱世孙使之困予也。贱臣曰。取考春坊誊录。则昔年乙酉。东宫陈疏请宴。其时果蒙 允从。今年亦乙酉。而 世孙又陈疏。事不偶然。宜即夬赐 俞音矣。 上笑而不许。命大臣备堂及文武以上入侍。家亲亦同入。 上曰。世孙言进宴。实再昨年应行之典。而至今不行云。其所陈恳。可知由中。而自昨专却饮啖。予甚闷矣。家亲曰。此礼果是再昨年当行之事。而臣等不能力请。实为死罪。而 世孙以爱日之至诚。昨日陈章。今日辍食。如此而 殿下何忍不从乎。四十年所不许之事。今因 世孙之苦请。即赐 允许。则八方之民。将延颈而望。皆知 世孙至孝。能回 天听之𨗿然。岂不美哉。 上曰。卿言是矣。卿言是矣。然岂可为孙之孝而伤予之孝乎。大臣及诸臣皆曰。国舅之言。深为世道也。 上曰。然矣然矣。诸臣曰。既知其然。而何不从其言乎。 世孙从傍仰请曰。愿察苦请之诚焉。 上笑曰。群心庶可镇。而汝何复困我乎。家亲曰。 世孙之言。亶出血忱。而 殿下之固执。终涉过矣。 上问世孙曰。汝读孟子。凶年饥岁。民皆填壑。而其君独乐可乎。 世孙对曰。今则异于其时矣。战国之君。无德而独乐。实为不可。而 圣上则以大德。顺民情而独乐。何所不可乎。 上曰。为汝而负心则可谓耄荒矣。世孙曰。非但小臣之心。举国臣民之心皆如此。且 殿下以稀有之庆。举应行之礼。此乃揄扬先烈之孝也。 上大笑曰。此言汝学于谁也。诸臣又力请不已。贱臣曰。追慕昔年。实仰出天之 圣孝。而进宴饰喜。又是自古之应行也。有追慕之时。有饰喜之日。事件各异。不当强为固执。以彼废此也。 殿下若以民事之未登。难于设宴。则亦当去其礼亨。务从节约矣。顾何嫌之有。 上曰。世孙之诚。诸臣之请。实难迈迈。将欲先行贺仪。而进宴则待明年为之可矣。诸臣复请进定。 世孙亦请曰。既许之。何待来年乎。 上益奇之。竟不许进定。命入乙酉日记。览之曰。儒臣言乙酉事。故取考之。则予年十二。随诸宗联章。而世孙则十四。手疏以陈。事甚稀贵。而予不能自作。愧世孙多矣。仍顾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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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曰。汝勿强请。而使予岁岁康宁可矣。独不闻乐极则悲来耶。诸臣自是不敢复言。 上命世孙入内。而谓领相曰。世孙如此。国其无忧矣。备堂进前奏事。家亲欲先退。 上曰。既已登筵。同参可也。少顷皆以次退出。)○初十日丙辰。昼讲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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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年少登科。则读书不多。故 圣明在上。或使之休官退处。博学长识。以为需用之资。 先朝亦有陈疏请暇者矣。 上遂掩卷。是时 世孙方侍坐。 上命春桂坊官员入侍。亲抽尚书武成篇。使 世孙诵之。 世孙朗诵一遍。琅然若金石声。 上谓诸臣曰。读声近日益胜矣。贱臣曰。 睿质渐益充盛。故声亦弘亮。且勤读则读声渐开矣。 上发问文义曰。舜时舞干羽以格有苗。而武王何用干戈而克商也。 世孙曰。纣之恶。甚于有苗。非干戈则不可伐故也。 上曰。武王何以得天下。对曰。天之所命也。 上笑曰。天命汝其闻之耶。对曰。非谆谆然命之。乃自我民视。自我民听也。 上曰。汉高得天下。亦可谓修文乎。对曰。汉高云马上得天下。安用诗书。此不学无术之人也。 上笑曰。汝以幼儿。敢讥刱业之主乎。对曰。若能学问则可致三代之治。而竟不过为汉高而止。乌得无讥乎。 上曰。学圣贤。当学谁人乎。对曰。尧舜可期。 上曰。何以学之。对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行其道则人皆可为尧舜也。凡逐条质问。应对如流。 上大奇之。贱臣进曰。昨年夏间。臣待罪宫官。屡日侍讲。秋末尝入参 经筵。仰睹 侍坐讲诵。今日又见此举。窃不胜爱戴之忱。即今 殿下之所发问者。实是老儒宿士之所难仰对者。而 世孙能随问辄对。少无疑晦。固仰 睿学之夙成。而其中学尧舜之语。尤甚奇异。苟能循孝悌之道。学之不已。则尧舜亦期矣。然 殿下一身。寔为 世孙之表率。必以尧舜之道。躬自体行。然后亦可以尧舜之道教 世孙也。凡于动作威仪政令施措。与夫深宫燕居之时。益笃典学之工。恒轸日新之啚。使 世孙视而效之。仪而式之。则 殿下晚年之学。将臻缉熙之域。而 世孙冲岁之工。可跻高明之地。尧舜承承。岂不美哉。小臣适睹盛仪。为 宗社欣祝之馀。敢以此语仰勉焉。 上曰。所言切实。岂不铭念也。仍命夕讲。谓贱臣曰。上番今日替直乎。贱臣曰。尹勉宪当入直。而未及来待。故臣替入昼讲矣。 上曰。夕讲则使入直者入侍可也。恐儒臣不为退归。复入夕讲。故如是谕之矣。贱臣进奏玉堂方多在外。番次苟艰。 上命皆许递。以无故人差出。遂退出。)○十一日丁巳。经筵厅。呈服制单子。○十二日戊午。制进 大殿春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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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七绝高阁声稀昼漏听之句。曰昼亦有漏乎。承旨曰。有之矣。 上笑曰。见则可矣。而听则未可也。若如唐之添六更。可谓听漏矣。良久复 教曰。更思之。昼漏听三字。意味实好。可以用之矣。仍以 御笔特书三下。亦异数也。)○十五日辛酉。参 大殿中宫殿陈贺。除兼南学教授。○十七日癸亥。以不入直政院。入禁推传旨。○十八日甲子。承 牌诣阙。兼职𧬄 恩。○二十日丙寅。赴文臣朔试射。○二十四日庚午。 上幸懿昭墓,义烈墓。病不进。○二十七日癸酉。昼讲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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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武臣尹珖同入。读诗传大雅民劳及板章。贱臣曰。民劳之诗。盖为厉王之时。诡随寇虐之徒。布列朝廷。憯不畏明。斲丧国脉。以至于俾正败而俾正反也。为同列者。以朋友玉成之道。申申告戒。用是大谏。然其伤时感事。忧爱王室之意。溢于讽咏赋兴之间。此未必专为同列。而戒王失德之语。在于其中矣。第三章敬慎威仪。以近有德二句。正是我 殿下体念处也。夫为人君者。先以威仪摽率群下。威仪不敬。则九重不严。威仪不慎。则百为多错。抑诗所谓抑抑威仪。维德之隅。亦此意也。威仪敬慎。而有德之士。又不可不亲。有德之士不亲。则妇寺小人。投间抵隙。蔽惑其聪明。颓惰其心志。虽欲敬慎威仪而不可得矣。可不戒哉。板章无然泄泄。无然谑谑。善人载尸。丧乱蔑资等语。皆是反覆忠告之意。而至于凡民有言。询于刍荛之句。又是 殿下之反省而体行者也。夫采薪者之言。未必言言合理。可听可信。而古人有言曰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又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然则彼采薪者之言。亦或有可听可信也。此而可听可信。则况言友之言。尤岂不从之如流。纳之毋斁乎。故尧舜之世。设诽谤之木。置谏诤之鼓。使天下之人有言。乃所以明四目达四聪也。言路开闭。大关于国家兴替。伏愿 深念而毋少忽焉。 上低声以答曰。当留念矣。贱臣曰。末章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朝。及尔游衍。张子云无一物之不体也。盖天之听明。无所不及。凡人出入起㞐动止游息。虽不能自知。而天则体之而不遗。信乎苍苍之不可欺而不可不敬也。 殿下于暗室屋漏燕闲幽独之中。必戒慎乎恐惧乎。毋曰人不睹也。鬼莫知也。常若皇天上帝临之在上。质之在傍。则可以一理两间。对越沕合矣。 上曰。所言是矣。经官各陈文义后先退。)次对入 侍。夕讲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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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厥身也。靡明靡晦。式呼式号。言威仪丧乱。罔昼夜额额也。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言人情汹乱。几于沦丧也。虽无老成。尚有典刑。言人不求旧。法不师古。宜乎其倾覆大命也。末章乃以殷鉴不言。直言之。使之大警惕大惩创。而王则卒于不悟。以至丧身。此诚千载之下。令人兴慨者也。 上曰。然矣。周道至此。可谓衰亡无馀矣。经筵官陈文义讫。遂退出。)○二十八日甲戌。昼讲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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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而 天语温和。平居而 玉音简重。致使群下禀命。各有常度焉。至于第七章。言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又言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到此而诚意正心之工极矣。而大学所谓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及中庸所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者也。则 殿下于此当察夫微之显而诚不可掩也如此。神之妙而物无不体也如此。其于燕蜎濩蠖幽独得肆之际。兢业自持。以真实无妄为期。必毋曰此非显明之处。人无非也。鬼无责也。笃晠工于操存涵养之中。不可有一息之间断矣。此是圣贤立德上等地位。而帝王家之尤当深念处也。 上曰。所言极其切要。予当一一体念矣。经筵官各陈文义。 上曰。卫武诚贤君矣。宜其号称睿圣也。贱臣曰。以小雅宾之初筵观之。其曰宾既醉止。屡舞僛僛者。可见其悔过自责。勇于迁善。而此篇第七章。深得诚正之极工。其亦圣贤之徒也。 上曰。然矣。予年望八。犹是异事。儒臣以卫武为期。而岂有是理乎。今虽自勉自▣。以啚政治。而若至耄期之岁。则虽欲毋倦。奈其血气志气之已无馀地何哉。贱臣曰。圣人者血气有时而衰。志气无时或衰。伏愿益励晚年之工。使志气长时无衰。则血气虽曰有衰。而庶不至于怠荒之虑矣。 上笑曰。所奏诚然。而血气尽衰则岂能自振乎。知经筵请保啬留意。且曰。此诗当书诸几案。常目在之矣。 上曰。年前书此诗。付之殿内矣。贱臣曰。三四年前。 圣上以自警之意。押抑字韵。 御制四言。又令诸臣赓进。臣家亦有颁赐一件。每每擎读。实多钦诵。而 圣算愈高。晚政易弛。不可以此自足。而益加勉励好矣。 上曰。更当铭心矣。卫武诚当世之贤主。而何不得天子之位乎。贱臣曰。当时周室虽衰。而天命尚未改矣。且得天下者。必有累世积德。而卫武前后无贤圣之君。天命何以遽归乎。 上曰。然矣。汉高以宽仁得天下而不能成文治何也。顷日世孙云不学无识。而观其作大风歌及戒太子书。不可谓专无学术也。贱臣曰。学术者非诗文章句之谓也。必须留心于性理。用工于格致。然后始可谓学术矣。汉高岂能有是哉。 上曰。汉高若有学术。则能无枕宦独卧及溺爱戚姬事乎。贱臣曰。学之本。不过曰修身齐家。若能为学。则岂曾有此等事哉。 上曰。其时有陆贾请事诗,书。而何不能为学也。贱臣曰。陆贾虽谈诗说书。不过章句腐儒。何足与有为哉。以汉高英豪之姿。惜不逢真个学问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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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如有真个学问之士。则何难致三代之治乎。 上曰。汉高如龙如虎。真英雄也。而光武则不及于乃祖矣。贱臣曰。马援云恢廓大度。同符高祖。而若高祖无可无不可。帝则不饮酒好吏章耳。以此推之。其简严明察。无乃祖慢骂之风。而其牢笼天地。驾御群雄。似不及于乃祖也。 上曰。宋之初兴。亦岂有文治乎。贱臣曰。不然矣。太祖太宗广开贤关。招延多士。礼乐文物。灿然可观。亦载于史氏之记也。 上曰。南渡后专无可言矣。贱臣曰。南渡自高孝二帝以来。王业偏安。封彊日安。半壁山河。国势缀旒。然辋川,崖山之间。尚能保宋家日月者。盖有义烈贞忠如陆秀夫,文天祥,张世杰等故也。 上曰。然矣。遂掩卷。 命行夕讲。而卫武公享年几何。详考以奏。遂退出。)夕讲入 侍。(入侍于景贤堂。下番金载顺,知经筵李昌谊,特进官尹得养,承旨李㳽,假注书朴思亨,兼春秋黄朴,史官林鼎远同入。读诗传大雅桑柔章。贱臣曰。此乃芮伯刺厉王之诗。而周道至此。丧乱极矣。引桑柔而为譬。知王业之凋弊。则益痛其民失庇荫。卒受大瘼也。瞻𣄣旐之有翩。苦征役之不息。则无异于吾王鼓乐。疾首蹙颇也。若溯风之孔僾。劝稼穑而代食。则戒君子之从政而避祸也。降蟊贼而病农。恫中国之卒荒。则叹田野之亦不能安处也。若其俾民卒狂。进退维谷。则痛言上无明君。下有恶俗。若穷人之无所依归。然犹以大风有隧。有空大谷。托以起兴。而言彼愚人覆狂。贪人败类。则深戒王之慎用小人。庶几其警动改悔矣。此皆忠厚之至。眷眷不能忘也。然而王心卒不可改。而天祸卒不可救矣。此诚后世人君所当鉴戒者也。 上曰。所言是矣。经筵官各陈文义。贱臣进曰。俄有卫武享年考奏之 命。而搜诸史家。无所记载。盖卫武异于历代受命之主。故在位享年。史氏略之。只言九十五岁者。为其抑诗之作。老而不倦也。 上笑曰。然则必止于九十五矣。贱臣曰。有心力者。能享遐寿。观其九十五。犹作抑戒。则心力之刚健。必不止于斯矣。 上曰。然矣。知经筵进前乞递。 上许之。遂皆退出。)○三十日丙子。次对入 侍。(上与 世孙出崇贤门。行香祗迎后。召见备局诸堂于景贤堂。贱臣亦同入。 上命读启圣祠,四贤祠祝文。大臣诸宰各进奏事后。以次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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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
二月初一日丁丑。朝讲入 侍。朔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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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抄。(以三中居第二。纸三卷例给。)○初三日己卯。 除侍讲院兼司书。○初八日甲申。入 阙谢 恩。○书筵入 侍。(入侍于重书轩上番金鲁淳,侍直仲父,左宾客洪启禧同入。讲书传周书微子之命。上番逐句辨解讫。贱臣曰。所谓践修厥猷者。即成汤之道。而徽子践行而修举之也。其恪慎肃恭。非齐圣广渊之则乎。上帝时歆。下民祗协。非伊尹所称天监厥德。兆民允怀之事乎。是皆象先王之贤而为贤也。成王安得不嘉其德而笃不忘乎。故授以上公之位。畀以东夏之任。而其所勉饬之语。可知望之深而责之重矣。成汤之庙。当用天子礼乐。而恐其后来子孙。承讹袭谬。致有僭偪之失。故勉之以慎尔上公之服命。遵尔侯邦之常典。使之恪守本分。毋违正度也。教训既敷。典常既率。则又勉之以弘大烈祖之嘉谟。允作有民之型式。使之毋坠旧典。于变庶顽也。祖训既承。邦庆既成。则又勉之以毗一人而惟世享德。式万邦而永言无斁也。是可谓一节深于一节。而一章大要。又不出钦哉二字。钦之为义即敬也。微子敬以事神。敬以治人。于敬一事。不可谓不足。而成王之命。犹以钦一字勉之者。盖欲敬而益敬。无事不敬也。微子尚如此。况中人以下乎。此 邸下之所当深念也。 世孙曰。可不体行焉。贱臣曰。纣灭而武庚诛。然商土顽民。尚未变其旧习。此时东夏之任。诚难其人。苟非修先圣之道而有恪慎之行。格上帝之心而致下民之协。则不可以轻授其职。遽任其责也。微子之厚德笃行。令闻广誉。实自殷之未丧。而已为神人之所归。故成王嘉其象贤之贤。推其崇德之义。作为商祀之主。待以周宾之礼。与之同其休美。世传无穷矣。况微子以罔仆之人。处可疑之地。而乃以以蕃王室。毗予一人。俾我有周无斁等语。申申告之。则信之笃而亲之切也。圣人之心。广大公平。无一毫偏系之私。亦可见矣。 世孙曰。然矣。贱臣曰。武庚以叛伏诛。而复命微子。则常情于此。孰不欲暴白其罪。以明黜殷之由。而今无一言及于武庚事。以伤微子之心。此圣人忠厚之意。而即所谓为亲者讳也。若以泰誓,牧誓,多士,多方等书。言商之恶。无所隐讳。而此独无焉疑之。则亦有不然者。盖商之恶。可对商遗民言也。不可对商贤子言也。其诰命贤者之体。当如是矣。 世孙曰。然矣。贱臣曰。读书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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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得其宗旨。若字句间少少疑晦。则虽阙之可也。此篇大旨。即不过崇德象贤之意。而称曰微子之命者。盖明不臣之意。而仍以旧爵名之。非如囧命,毕命,蔡仲之命也。详味熟读则自可领会矣。 世孙曰。当留心熟看焉。宾客亦陈文义。 世孙问曰。汤庙用天子礼乐。则恐后世袭以为常。故戒之乎。贱臣曰。以微子之贤。岂有僭拟之失。而圣人常存深远之虑。故勉其慎乃服命。以为法于后世也。夫鲁以天子礼乐祀周公。其后遂用于群公之庙。而甚至于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则末流之弊。亦不可不慎也。 世孙曰。成汤殷之天子。当用天子礼乐。而周公诸侯也。何为而僭用乎。贱臣曰。林氏注。亦云周室既衰。鲁窃僭用。托为成王之赐。伯禽之爱。此说近是。盖成王诰命微子。而犹以慎乃服命戒之。则天子礼乐。岂可僭用于周公之庙乎。成王而赐之。则成王不知礼矣。伯禽而受之。则伯禽不知礼矣。宁有是也。 世孙曰。其言是也。遂退出。)召对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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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功利相尚。以诈力相侵。二百馀年。兵戈不息。或胜或负。弱肉强食。彼优此劣。何足较论。当此之时。苟有行天吏之事。举仁义之师。无一毫利害之私而惟以极济生民为念。则名正言顺。所向无敌。一制挺而秦楚可挞矣。不出兵而燕齐可下矣。纵有虎狼之威。罴熊之众。孰敢当之哉。未有大义之屈于不义者。苏氏之说。已得之矣。 世孙曰。其言是矣。苏氏以为师直为壮。曲为老何义也。贱臣曰。壮老之喻。非指士卒之壮丁与老弱也。夫兵有名而直在我。则辞正理胜。到处无敌。比如少年之筋骨精强。足以角胜于人也。兵无名而曲在我。则理屈辞遁。众皆不服。比如老者之血气衰尽。不能振起其身也。二者之辨。不难知矣。 世孙曰。然矣。楚怀王走赵而不入。归秦而卒死。两国之不仁甚矣。贱臣曰。 睿教诚然矣。怀王之死。秦归其丧。若有一分仁人之心。何不早许放归。使之归死于故国也。俱是千乘之主。而武关之会。劫载后车。十年不归。竟殁殊邦。于后始乃返榇。则楚人之悲。诸侯之怨。安得不深也。赵人之不纳。亦不过畏秦强暴之威而被侵责之患耳。然苟知急难相救。友邻相恤之谊。则岂不顾楚君之逃身求托。如穷鸟之投人乎。论二国不仁之失。则秦先而赵其次也。 世孙曰。然矣。贱臣曰。武关之会。子兰劝行而屈平苦谏。怀王乃不听贤臣之言。而反信不肖者之劝。竟至于北面章台。客死咸阳。其亦昏暗之自取。更谁咎乎。此亦鉴戒处也。 世孙曰。所奏好矣。讲讫。贱臣曰。敢问近日所讲之书。读过几遍乎。 世孙曰。或数十遍。或三十遍矣。贱臣曰。苟能潜心默究。字字理会。则三十遍不为不多。而虽或止十遍犹可也。若不求心得。只取口读。习熟章句。茫昧旨义。则虽日过万遍。无少裨益。是所谓书自书我自我也。夫尚书者。五帝三王之常经大法。嘉言善谟也。纲目者。历代凡楚之治乱兴衰。得失臧否也。书筵之讲尚书。则若尧舜传授之法。汤武讨伐之正。伊傅勉告之忠。周召诰训之辞。皆当玩味熟看。沉潜反覆。有以得乎圣贤旨意之所归。经训义理之所存。眷眷服膺。孜孜铭念。则岂不大有益也。召对之讲纲目。则凡挈举纲维之大。编列条目之详。春秋一统之义。僭闰黜削之权。皆当旁證参考。照管领会。有以见夫兴亡善恶之由。邪正是非之会。可法者法。可戒者戒。则又岂曰小补哉。惟 邸下勿以臣言为迂阔而深留意焉。 世孙曰。当各别留心矣。贱臣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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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臣尝入侍 大朝经筵。仰睹 邸下侍讲。其所以奉对 圣问者。极为详明。所以论解经义者。亦多暗合。此实 邸下勤学之效也。窃不胜欢忻爱戴之至。然 大朝之命 邸下侍坐。质问文义。劝 邸下好学。毋使间断者。非为寻常讲读。掇拾章句而已。盖欲得之于心而行之于身也。 邸下果能仰体乎否。必须刻意下工。铭心做业。每进经史。深究乎旨义之精微。详察乎施措之得失。既真知之。又实践之。则日将月就。其进不可量也。苟如是也。 大朝之奇爱而嘉悦也。尤当如何哉。愿 邸下毋忽焉。 世孙曰。当念之不忘矣。上番曰。下番所奏。节节皆是。惟宜嘉纳而体行也。彼下番方带玉堂。逐日奔走。宜无馀暇。而乃为侍讲 离筵。自请入直。实由于延颈之忱矣。 世孙曰。然矣。遂退出。余入直有日。而 世孙以微有感候。连停讲筵。故更未入对。)○十三日己丑。初度呈告。 给由。○十八日甲午。再度呈告。加 给由。○二十日丙午。三度呈告递。○二十五日辛丑。 除京畿都事。是日朝参后。 命行夕讲。而铨官持政望入侍。 上览畿都望。 下询吏判曰。时任玉堂。亦为此职乎。吏判曰。此首望非时任也。 上悟而笑曰。曾欲休息而呈递矣。吏判曰。此人积仕瀛馆。且有此等闲官然后。少得休息之暇矣。 上发笑。仍语及议谥事。 下询曰。元景淳葬前延谥乎。承旨李潭曰。今日乃是葬日也。 上惊曰。然乎。葬前必欲议谥。闻今日已入地云。限不早知耳。葬于骊州乎。承旨曰。然矣。 上曰。畿都方往葬所乎。承旨曰。似已往矣。 上曰。然则今日畿都之求差。亦非专出于啚便之计矣。盖馆职呈递后。欲往葬所。以有春坊兼带。不得离京。而 上则不知也。 ○二十六日壬寅。入 阙谢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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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白鹭洲,青鹤洞。拜玉屏书院。历寻道峰书院而还。○四月国朝乐章刊印时。 上命差监蕫郎厅。大臣历举贱臣及尹蓍东,金载顺名。 上曰。金龟柱果好矣。大臣曰。方在外任矣。 上曰。畿都亦可谓外任乎。大臣曰。然矣。遂以金致让,具庠差下。)
[五月]
五月初九日癸未。付兼春秋。
[六月]
六月十一日乙卯。移 除弘文馆副校理。○十三日丁巳。入 阙谢 恩。(十四日入直。玉堂李硕载以亲病陈疏径出。余遂追省记入直。)○十五日己未。昼讲入 侍。(入侍于景贤堂。下番李在简,同经筵李溵,特进官赵明鼎,承旨洪乐仁,注书沈重奎,兼春秋黄朴,史官洪彬,武臣尹泓同入。读近思录第一卷为学篇古之学者一章,问作文害道章。贱臣曰。此二章皆言词章之文。徒为丧志。而吾儒之学。不可不务也。夫博闻强记。巧文丽辞者。其一生专意用工。亦颇辛苦。而毕竟所成就。乃不过务悦俗人耳目。而反害自家心性。此将于何处用之。故明道语上蔡以诵史成篇。不错一字。为玩物丧志。濂溪作通书。以不务道德。但能文辞。为徒饰虚车。伊川颜子好学论曰。今之学与颜子所好异矣。朱子大学序曰。其功过于小学而无实。此皆古者圣贤深戒学者却不向他路走。直就吾儒正学上。恰好著工夫也。彼元凯左氏之学。非不好矣。而犹不免于病癖。相如文章之学。非不美矣。而却不免于俳优。岂敢与颜子之独立孔门相抗乎。又安能如观天文达时变。观人文化天下之至广至大者乎。彼此取舍之辨。虽闾巷士庶之学。尚不可以不知。况帝王之学。迥然自别者乎。朱子壬午封事曰。记诵华藻。非所以探渊源而出治道。伏愿 圣上留心于实地工夫。用力于正学源头。日新又新。循循不已。则其效将至于与天地同大。而俾一世士大夫。祛其旧习。无用浮华之文。而咸趋于吾儒之正道矣。 上曰。所奏是矣。近日浮藻日甚。文体大变。予尝闷焉。可不留心而思所以祛之乎。下番及经筵官各陈文义。 上曰。儒者之学。当为第一。而今乃云一曰文章之学。二曰训诰之学。三曰儒者之学。此何故也。贱臣曰。此非真以文章之学。置之儒者之学之上也。但今之学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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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为第一。训诰为其次。反以儒学为末也。其一二之序。虽若泛然说去。而亦指当世学者之弊而言也。 上曰。然矣。近思录讲后。上番儒臣初入经筵乎。贱臣对曰。然矣。遂以次退出。而吏兵房承旨持殿最入侍)○十六日庚申。差儒生 殿讲对读官。入 侍。复承 命入侍。○十七日辛酉。昼讲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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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也。非自弃而何。孔子曰。当仁不让于师。颜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古之大贤君子。何尝以极层工夫圣人地位。让与别人。而自居于第二等耶。虽以第一等自居。毕竟成就。犹不免为第二等以下人。况先以第二等自居。而岂能做第二等。果如当初所期哉。 殿下每以耻作汉唐中主为 教。臣等亦尝屡闻之矣。然犹不以第一等自居。故 圣学无将进之望。幸自今以后。必以极层工夫圣人地位。常常自期。由浅入深。行远自迩。如此循循不已。则为尧为舜。顾何难乎。昔程子告于时君曰。朕何敢当尧舜。非天下之福。旨哉此言。惟愿 圣上加勉焉。 上曰。予之当初自期。岂以第一等让与人乎。所奏切实。可不加勉。诸臣各陈文义。知经筵复以第一等说。张皇陈之。 上笑曰。卿与予共向第一等做去如何。知经筵曰。臣于少时。每期第一等。今则老矣。虽第二等。不能做也。 上又戏之曰。何必将第一等让于君乎。卿亦以此做去也。知经筵曰。君亦有尧。臣亦有舜。岂可让而不为乎。 上哂之。讲说未毕。 上命贱臣复读问敬义何别章。盖此章内有如欲为孝之譬。 圣心怆感故也。 上读至此段。呜泣不成声曰。语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予今欲侍奉温凊。将于何处展诚乎。仍叹伤久之。贱臣曰。 圣孝追慕。无处不感。凡说孝处。皆通看何妨。而此章孝字。非释为子当孝之义也。上段言只守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故下段引孝一说譬之。此不可太拘看也 上嘿然良久曰。然矣。予初未觉矣。知经筵曰。此段孝字。盖非但譬喻也。孝为百行之源。五伦之首。故特言之。以明孝之道。自侍奉温凊行之然后。可以尽之也。 上曰。然矣。贱臣曰。知经筵所言诚好。而于正义有所失也。或问程子以敬义何别。则程子答以为敬便是持己之道。义便是顺理而行之道。敬固不可废。而集义工夫。又不可不用也。下段遂引孝一事解之曰。为孝不可只守着一个孝字。须是知侍奉如何。温凊如何。然后能尽孝道。以譬不可只守着一个敬。须是集义。然后却免都无事也。此特泛然说去。非必以百行之源五伦之首。举而称之。如仁礼智信字无不可用也。凡说文。先看正义。然后又须旁通一事。正所谓不以文害义可也。 上曰。儒臣之言。诚得正义。而知经筵之言。亦非误达也。知经筵曰。臣之所言。亦欲通看矣。贱臣曰。此章敬义二字。实为学之紧要。夫敬者主一无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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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养心性之事也。颜子之言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是敬也。横渠之言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是敬也。义者宰制事物。顺理而行之事也。濂溪云在物为理。处物为义。孟子言浩然之气。而曰是集义所生者。然则敬与义。岂可废其一乎。夫专务集义而不知主敬。则所谓宰制事物者。不顺其理而不可谓之义矣。专务持敬而不知集义。则所谓涵养持己者。不免虚伪。而不可谓之敬矣。敬与义。如车两轮。如鸟两翼。阙一则不可以行。故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又曰敬义夹持。直上达天德自此。惟愿 圣上以这二字。用力下工。造次毋忘也。 上曰。所言好矣。予当礼念焉。又 教曰。敬胜怠义胜欲二句。诚为紧切。予欲常常寓目。儒臣书进可也。经筵官先退。贱臣既承 教。故谨书六字以进。)○十八日壬戌。入参汉学 殿讲。(上御景贤堂。行汉学 殿讲。以洪凤汉,洪启禧,黄景源,任毅中,洪乐命,宋莹中,李海重为试官。应讲者凡二十二人。贱臣以职在玉堂。首被唱名将入。 上见之曰。此人必善讲矣。遂抽讲册第一板。 命读之。贱臣读毕。 上曰。善读矣。领相曰。年少故颇有精神。只令读一板。可惜矣。 上曰。更读下板可也。读讫。 上曰。多读浓熟矣。洪启禧曰。略有字音未莹处矣。领相曰。此则译官亦不能之矣。 上曰。下板之读。胜上板矣。洪启禧曰。有熟工矣。 上曰。果是多读矣。抽栍得纯通而退。其馀通讲者。凡十八人。具㢞能读二十板。 上特命升六。至称以将来为兼教授者。)○二十二日丙寅。 除兼西学教授。(以副望受 点。)○二十三日丁卯。入 阙谢 恩。○二十四日戊辰。进参 大殿齿龈受针后问 安班。(僚员李在协,金鲁镇,徐命善,洪檍,金载顺,李晋圭同参。)
[七月]
七月十一日甲申。 上与惠嫔世孙同诣义烈庙。悬病不进。(玉堂李在协,金鲁镇,李亨逵,具庠,金载顺,李晋圭进参。 前一日。命领左相礼判入侍。 教曰。宗社再安。是谁之功。既已定号。则事体重焉。且人君事为。与匹庶有异。既已称号。尚不赐谥。诸臣不然。况此乎。且当今日。非我私也。忆乙卯壬午。怀何抑乎。初则于祥日。与世孙欲临。此亦第二件事。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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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名。何延时日。先 命谥号曰义烈。教书文亲制以下。明朝当与惠嫔世孙诣义烈宫。先见赐谥仪节。赐祭令世孙为之。若此之后。礼貌与前较重。园亦称义烈。先定典监守仆。其他守奉官守直中官将来。依例举行。予何及此。原传教勿出朝报。遂以是日率惠嫔世孙。诣其庙路。指六曹前。 上曰。予初欲由夜昼介矣。遂从夜昼介行。大臣以下方序立于六曹前。闻 上由夜昼介。皆疾驰趋到。则驾已入庙矣。 上以百官不为祗迎。传于政院曰。当有处分。班首知入。既而 命置之。仍使承旨宣谥。 上以亲笔改题其主。使 世孙与诸驸马行祭。 上临视之。初昏乃还宫。)○十六日己丑。承 命入 侍。除兼汉学教授。即日谢 恩○十七日庚寅。承 命入 侍。上卧思贤閤。 命儒臣复持警问答入侍。贱臣与下番李晋圭承 命趋入。承旨李命植,假注书任希雨,兼春秋柳宅夏,史官姜彝福亦同入。贱臣读至数十丈。下番承旨分读五六丈讫。 上又制记怀文累百言。皆自勉与感旧之语也。 上下询樯事于筵臣。贱臣亦曰。早稻既尽收成。而晚稻则犹未向熟矣。 上命儒臣先退。 ○二十九日壬寅。昼讲次对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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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如也。宽阔弘大。百物皆通。则人己一体而平之道也。伏愿 殿下先察乎道之大本。知其无内外无物我然后。高着眼目。大着心胸。用力下工。以臻其极。而其所以合与平之要。又不出一敬字也。 上曰。所奏甚好。当体念焉。贱臣曰。志小气轻。为学者之大病。志小故易于自足。气轻故易于自大。或蔽盖不现。或不肯下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而卒自陷于怠惰虚诞之科。如此而学业何由进乎。惟 殿下亦以志小气轻为戒焉。 上曰。其言好矣。经筵官各陈文义。讲讫。大臣备堂进前奏事。兵判奏曰。今番 大驾诣昌陵时。禁卫营当为先厢。而日前有道上留驻之 命。此非但有疏迂之虑。军兵之便逸。终不如环卫之为愈也。禁将李章吾曰。留住道上则军兵似有不便矣。 上曰。何不便之有。依前 下教举行可也。贱臣进伏曰。军兵事非臣所敢与知。而关系不轻。故玆不避越俎之嫌。而有所仰达者矣。凡动 驾时军兵扈从者。非为观瞻。乃所以防不虞也。臣闻 昌陵洞口。称为五里长谷云。 大驾深入。无一人环卫者。实非重事体之道。汉臣张释之曰。陛下独不念宗庙社稷之重。今 殿下岂宜自轻之若是乎。诸臣皆以军兵之劳逸为言。而臣之所忧者。独不在此。假令有些少难便之端。宁可以军兵之劳而不顾 圣体之重耶。且此等事。易为前例。年年行幸。每以道上留住奉行。则乌在其防不虞之意哉。臣父亦以此往复于禁将矣。伏愿更加 圣思焉。 上顾大臣曰。所奏得体矣。领相曰。然矣。 上命更以环卫举行。诸臣以次退出。)
[八月]
八月初一日甲辰。进参 陵幸扈从班。(上与 世孙谒 明陵。贱臣与应教李在协,金鲁镇,校理李亨逵,闵弘烈,修撰具庠扈从。至昼停所。以喧哗不禁。 命罢骑堂及禁喧郎。以拔箭无刻名。罢禁将李章吾。以宣传官任逅马惊犯 跸。 命汰去。而以两司不言。一并罢职。余在后班。晚始闻知。则任事甚可惊也。遂与诸僚请对。入侍奏曰。任逅逼遇 乘舆。拦住 御路。诚不胜惊骇。臣等俄始得闻。未即请罪。与两司罪无异同。今方惶愧之不暇。而逅之罪状。不可以汰去薄罚而止。请令该府考法勘处如何。 上曰。依为之。仍 教曰。突出驾前。予甚惊矣。贱臣曰。此则无心之过。不必深罪。而事涉犯跸。故臣等不得不仰奏矣。 上笑曰。谓之犯跸则过矣。承旨曰。非特玉堂不知。两司亦不得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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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上命还收罢职之 教。驾遂进发至 明陵。与 世孙行祭。贱臣以大祝将事。旧例大祝当整著。 上亲代之。贱臣读祝讫。 上命取祝文览之。祭毕。 上俯伏 殿前良久。乃出乘轿。掩抑不自胜曰。予岂知他日复拜此 陵乎。缕缕 下教。无非恸慕之意也。次 诣翼陵,敬陵,顺怀墓。改服马行。又 诣昌陵,弘陵礼毕。 回驾至昼停所。路旁有一人呼诉言 昌陵守卒。侵割 陵外彊界。以作田地。 上将亲问之。 命大臣两司禁堂入侍。闵弘烈,李亨逵问郎差下。以金吾郎不即待令。 命拿入。仍鞫问罪人。别无端绪。乃罢。时大雨。遂 回驾入内。 命亲祭时献官诸执事。并各锡马。贱臣亦得儿马之 赐。 上于昌陵归路。口吟四言二句曰。祖孙同谒。岂闻往牒。随处难抑。追慕益切。仍 命承史玉堂春坊赓和。而内外句四韵。皆押以进。贱臣亦承 命制上。越二日。 上令承旨读诸作。或褒或贬。至贱臣诗。 笑曰。以文孙之以字不好矣。领相曰。不然矣。颇有文气。且不庸俗矣。)○初二日乙巳。参翌日问 安班。昼讲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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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门。岂皆贤哲。而惟能求而后得故也。贱臣曰。然矣。心之官则思。不思而得者。未之有也。程子曰。不作起疑者。只是不便实作。此学者之大病。而伊川所以戒门人之置不复思也。 上曰。然。两程门下。孰为高弟。贱臣曰。游定夫,杨中立辈。皆是升堂之士也。 上曰。下章伊川答横渠书云涵泳义理。自当条畅。诚至论也。贱臣曰。天下之事。须是知了。方行得。涵泳义理云者。即于事事物物上。穷致其理。潜心玩索之谓也。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事。游心浸熟。久而不已。则一朝豁然贯通。如大寐而得醒。是所谓自当条畅者也。惟 殿下深留意于穷格之工。则自有条畅之效矣。 上曰。大寐得醒之说。诚好矣。经筵官各陈文义。讲讫。领相进前问候。 上谓贱臣曰。昨日 明陵祭文干支。以何书之乎。贱臣曰。凡祭文必书某朔某干支。而昨日是朔朝。故只书某朔矣。 上然之。盖读后 命取而览之者此也。 上命经筵官先退。)朔书被抄。○初五日戊申。入参朝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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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然矣。一守令。岂敢侵辱玉堂乎。此亦纪纲攸系。不可罢职而止。削职可也。应教进奏时。闵弘烈独先就座。不与同请。 上怪问之。李在协曰。与臣等意无异同。而闻有亲嫌矣。 上曰。何亲也。对曰。洪益弼为妻叔云矣。 上笑曰。妻叔岂不可请罢乎。予则罢妻父职矣。盖指家亲也。贱臣等退。 上复教曰。国之所以为国。纪纲也。文武自文武。荫官自荫官。白川郡守洪益弼。以故相孙。其宜谨饬。以不过一守令。凌踏经幄。虽报辞不敢。况不然者乎。此亦不守分之一端也。大抵躁竞浮嚣。亦此中来也。其所请。亦巽软。应教李在协从重推考。削职举条勿施。洪益弼即其地定配。使一郡之人。知国有纪纲。亦知经幄之重焉。礼毕。 上还内。诸臣亦皆罢退。)○初六日己酉。因台言陈疏未彻。又因 严教诣 阙承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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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以此严饬违牌。亦勿呼望。余遂与诸僚承 牌。留门入直。明朝乃出。)○初八日辛亥。因俞台未彻疏。联名陈疏未彻。○初九日壬子。诣 阙违牌。 命只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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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故为此矣。是夕 上始览贱臣罢职传旨。 命下只推。曰此后似无撕挨之端矣。)○十五日戊午。进参 太庙璿源殿毓祥宫扈从班。○十九日壬戌。次对入 侍。差 亲临儒生制述试官。入 侍。科次入 侍。○二十日癸亥。科次入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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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亲拆榜。京居首李显永。槎川李秉渊之孙也。乡居首金致九。右相之族也。右相深陈惶感之意。 上笑之。仍宣馔而罢。遂皆退出。)○二十一日甲子。承 命入 侍。(上御景贤堂。召见京乡直赴榜下诸人及赴举守令。 命儒臣持御评两汉词。命入侍。贱臣与下番具庠承 命趋入。承旨李在协,假注书李镇复,史官洪彬,姜彝福同入。顺安县令尹光裕进前。 上顾贱臣曰。儒臣前年所宰邑。与顺安相距几何。贱臣对曰。顺安在路傍。江西僻处一隅。相距为一日程馀矣。 上曰。顷见东伯状启中。歙谷县令金汉佑报辞颇精矣。若得十考十上。则予心当喜。其能善治乎否。诸臣皆曰。为人虽柔善。然若能谨慎则似不至于不治矣。贱臣曰。金汉佑于臣为一家。稔知其为人。虽或有阔于事务者。而若谓之矇无知识。百不踰人。则诚冤矣。但以相门子弟。为人指目。故世或以为菽麦不卞。此甚不然。性本宽厚。且能谨慎。百里之治。不足深忧也。 上笑曰。然矣。岂至于菽麦不卞乎。贱臣曰。赴邑时自谓偏蒙曲庇之 圣恩。谨当尽心治民。以为报效之计云矣。守令退后。 上命贱臣读两汉词。命 御评读讫。又命读汉文封三王策。 上曰。文法甚好矣。贱臣曰。汉代文法。近古专似尚书。此三策。亦自汤诰召洛诰中出来矣。 上曰。然矣。下番更读一篇讫。 上命上下番进前教曰。予欲燕居披览。文庙享祀录。编辑以入。而姓名官职及所著书记之可也。贱臣曰。略载事迹可乎。 上曰。不必如此。删繁从略好矣。又曰。儒臣不必以此自求入直。虽或在外。两儒臣相议编成可也。贱臣将退。 上顾承旨曰。彼儒臣好矣。承旨曰。然矣。遂出。)○二十三日丙寅。承 命入 侍。(上御思贤閤。次对罢后。 命编辑儒臣持享祀录草本入侍。贱臣与具庠承 命趋入。承旨洪乐纯,假注书李镇复,史官洪彬,姜彝福及领相洪凤汉,左相金相福先入矣。 上命贱臣进前。读享祀录。顾大臣曰。善为之矣。对曰好矣。贱臣遂就篇中。略加删润凡例。亦禀 上裁。大臣从旁赞助。读讫。 上命更读文纯公朴世采纪。 圣意诚不敢知也。领相曰。文纯所著书多不入。如南溪礼说等册。不可不录矣。 上嘿然。遂命退。后日具庠入侍。依 上教添入世采所著书六七编云。)○二十五日戊辰。以番次违例。陈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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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彻。复承 命入直。仍入 侍。(昨夕余送言于下番具庠曰。册子既有编辑之 命。而家无书籍。难于披考。且不若面对校正。明日吾当替上番入矣。具庠以来意诚好答之。翌朝始闻上番金鲁镇如故在直。而具庠为扫坟下直。填入余名于下番省记。使余姑降入直矣。旧例玉堂下番告空。上番当姑降。则自本馆草记启禀然后始乃入直。而具庠与金鲁镇密议。径入辞单。谓以下番阙直。勒余姑降。而余则漠然不知也。余乃具由陈疏。以省记之捧入。论斥喉院。喉院以国忌斋戒不捧。而只出疏槩。疏槩省记之入。义当就直。而姑降违例。趋入无路。敢陈短章。乞被重勘云。既而 上命编辑儒臣入侍。具庠先入。 上更召贱臣。贱臣诣阙外。以陈疏未彻。不敢冒入之意。送言于史官。使之转达。 上问其故。承旨尹得雨曰。金龟柱约与上番替直。以省记则以下番填入。龟柱以无草记姑降。引嫌不入云。而草记则以斋戒不入矣。 上曰。其欲不入。诚非异事。必以为见欺于下番矣。盖 圣鉴之烛。如是神明。而承旨之以斋戒不入草记仰奏者。专为具庠地也。承旨又以 召命之下。不为入来请推。 上允之。大臣曰。具庠既承编辑之 命。而径先辞陛非矣。 上命书传教曰。既修省记。不为入直。编辑未讫。径先下直。金龟柱,具庠。并从重推考。其令追省记入直册子讫。工后替番。余乃入 阙诣閤。承 命入侍。承旨尹得雨,假注书李镇复,史官洪彬,姜彝福及领左相编次人具允明,下番具庠先入矣。 上亲制享祀录序文。 命贱臣进前。与诸臣同为删润。贱臣略陈所见。且曰臣欲以册子事仰达而未果矣。享祀录是不可无之书。非但一经 上览。搢绅青衿家。必多有取看者。然太没事实。则无以考其人之行迹。臣意则略略采入。以便考览似好矣。 上曰。如此则添删之际。亦有彼此之难便。置之何妨。又曰此序文。上番儒臣书之弁于卷首可也。贱臣曰。臣素不习字。笔力艰涩。下番似胜于臣。使之书入何如。 上未发落。下番曰。上番既承 命。宜乎自书矣。承旨李在协曰。下番之笔。比上番。别无所胜。 上番书之宜矣。 上竟命贱臣书入。 又曰册子自芸阁刊印。三件进上。一件进献于东宫也。上下番先退。承旨读右副洪乐纯径出疏。 上曰。何事也。对曰。金龟柱疏。以具庠辞单及姑降省记捧入。侵斥喉院。谓之矇然矣。 上曰。儒臣之言。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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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然承旨若不申饬仕进。则恐金龟柱又当迸出矣。对曰。金则今无可嫌矣。 上笑曰。鄙谚有汝牛角吾牛角之语。予不信其必不然也。仍 命洪乐纯牌招入直。诸承旨引嫌疏勿捧云。)○二十六日己巳。书 御制文庙享祀录序文。承 命替直。(上命下番具庠入侍。问曰。上番方书序文乎。庠对曰。几乎尽书矣。 上曰。可谓速书矣。其书何如。对曰。字㨾精且妙矣。承旨李在协奏以草本既尽釐正。儒臣使之替直。专意监印似好矣。 上初命两儒臣轮回看捡。更令自今日替直往芸阁监印。)○二十八日辛未。 上幸灵寿阁。承 命不参班。(上命监印儒臣勿为扈从。故贱臣与具庠独不参。 是日 上召见耆老诸臣赐宴。特大臣国舅同参。 世孙率诸臣献寿。一堂相欢。亦稀有之盛事也。)